“何宣云这年恐怕要过不好了。”
　　他愣了一下，抓在手里的小番茄忘了给，正认真听电话的谢今朝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把那俩小番茄摸走了，然后一边腮帮子塞一个，捧着脑袋吧唧吧唧地嚼，含糊不清地问：“唔唔？”
　　“你说什么？”齐胤完全没法理解，“……又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何宣云怎么了？”他在一边冷不防问。
　　谢今朝这时也把番茄咽了下去，先纠正道：“没吃乱七八糟。季恕给我的，番茄。”
　　然后又说：“何宣云怎么了？”
　　齐胤似乎完全不意外谢今朝家里还有个人，声音隔着话筒都能让人想象出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啊”了一声，声音低了些：“刚好小季也在，这事其实和你们STAR也有关系。”
　　“何宣云不是之前看中了李知行吗，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她本打算如果李知行那边谈不拢，就把新看中的一个男生扶上来，那小孩儿好像今年大学才刚毕业，之前因为长得好看，在学校里小火了一把，也算有点知名度，很符合她口味的。”
　　“然后呢？”季恕料到这事儿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然后就出岔子了嘛。我说你们两位…能不能不要搞得像在娱乐圈朝九晚五打工一样，好歹也上上网吧？”
　　齐胤叹了口气，继续好脾气地讲：“她今天上午安排的热搜，下午这小男生就被爆出来有个高中就开始谈的女朋友，本来这事还不算什么，最起码还是好运作的，结果何宣云不知道怎么回事，和那小孩大吵了一架，现在好了，人家男生把聊天记录给曝光了，带得整个舆论风向都不太好，最近北江恐怕有的忙。”
　　前半段季恕倒是能理解，毕竟他自己就是搞偶像团体的，当时他和钟悦他们刚进圈那时候，几乎被“不能谈恋爱”这句话折磨得耳朵都要起茧，钟悦就差直接表态说自己去出家；可后半段他就不是很懂了：
　　“这也不能怪何宣云吧？毕竟真要说起来也不是她的错，艺人上升期最好不要谈恋爱，虽说没道理可言，但不都是大家默认的规则么？”
　　“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齐胤沉默了片刻，“你到网上看看。”
　　他们互相挂了电话，季恕登上自己很久没用的社交平台账号，谢今朝不开自己手机，也趴在他旁边看，两人共用一个屏幕，他点开首页后面带了一个“沸”字的词条，看见最多人转发的那个：
　　这一条大约就来自另一位当事人，聊天记录被拼成一个长图，最上面是他和用着一个黑白狗照片做头像的何宣云道歉：[姐，对不起啊，我……]
　　何宣云过了会儿回：[你先别急，过会儿到公司来。]
　　再往下的内容有一段被打了码，再然后就是何宣云突然变得十分冷淡，发了几条长语音，最后一句话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要怎么样？]这时两人应该已经见过了，男生似乎也恼了，[我知道我谈恋爱这事儿没事先跟你报备是不对，那你自己难道就敢说你原来是想和我签合同的吗？不还是先前看中的那条大鱼没咬你的钩，你才想起我这个plan B？]
　　[宣姐，]那男生最后发，[你如果真觉得你手底下的艺人不能谈恋爱，那我认了，反正合同还没签，你和我现在都不损失什么，没必要揪着一只狗和我过不去。那狗我和我女朋友养了四年多快五年，朝夕相处，你现在让我丢了和要我半条命有什么区别？还是你只是想用这个来羞辱我们？]
　　何宣云并没回复，季恕翻到最下面，把图片点掉了，又想起谢今朝还在看，于是再度打开，问：“看完了吗？”
　　“看完了。”谢今朝点头，得出结论，“大鱼是你队友。”
　　季恕：“……你说得很对。”
　　那可不么，神通广大的网友从这句指向不明的话里筛选再筛选，范围不断缩小，最后前几天和何宣云刚吃过饭的李知行就被扒出来了，白得个热搜，就坠在这一条后面。
　　季恕打开微信，才发现钟悦已经快笑疯了，亏得临近年关STAR都差不多各回各家了，不然李知行恐怕现在得揍死这小子；钟大傻子在他们几人的小群里胆大包天地直接@李知行：[看见没，这就是背着兄弟偷偷吃大餐的代价！]
　　李知行回得很快，气急败坏地在底下骂他：“滚！”
　　慕鹤轩紧随其后发问，靠谱老幺人设不倒：[杨哥怎么说？你这边影响大吗？]
　　李知行有段时间没回复，大约正在和老杨聊这件事，过了会儿才说：[没什么影响，因为我没答应她，还瞎猫撞死耗子，让别人觉得STAR内部关系更深不可测了。]
　　季恕很快把聊天记录翻完了，谢今朝在旁边出声道：“没看完。”
　　“……哪儿没看完？”
　　“这里。”
　　对方细长的手指戳过来，把屏幕往上翻了翻，指着钟悦翻李知行旧账那句：[要不是队长聪明，你这种浑身上下嘴最硬的玩意儿现在已经不在我们星团了！]
　　下面是李知行回击：[那我应该也去不了何宣云那边，因为我们家还有你这只狗。]
　　[李知行！你去死！]
　　后面就完全变成了无聊的小学生互骂，不知道为什么，季恕望着正专心致志看屏幕的谢今朝侧脸，总觉得有点微妙的带坏小孩的心虚。
　　但钟悦的话确实让人想到一些很奇怪的点，恰巧谢今朝这时也看完了小群的消息记录，谢天谢地，小谢老师没再发表什么震撼人心的结论，他只是慢吞吞地说：“很奇怪。”
　　“你也觉得？”
　　“何宣云，这么不喜欢宠物一类，”谢今朝道，“还用小狗做头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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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解读小谢心理：这两句在夸我老公，多看几眼……哇这个李知行好会骂，让我来偷偷学一学，下次骂齐胤再也不用被他嘲笑只会说“你好烦人”了！（握拳


第73章 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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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何宣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季恕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谢今朝点头，“你和我们说过。是何爷爷的女儿？”
　　“是的，从名字上看应该也很好推测，”季恕叹了口气，“不过上次见面，看样子她好像不认得我——或者不如说她压根就没注意我，她和何爷爷的关系看上去很不好，连门都没进，只是在门口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几句就走了。”
　　“齐胤不是说，她和狗都能，吵上几句。”
　　“倒还真差不多，”季恕也想到这个形容，他乐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起神色，“她就在门外说，看见何爷爷过得不好，自己就放心了……那天我和何爷爷不是刚捡了个小狗吗，是只挺可爱的萨摩耶，然后何宣云一看见那只小耶，就跟被点了的炮仗似的，眼神像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季恕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很荒唐一样地摇头：“怎么还有人专和小猫小狗过不去？而且就像你说的，这也太奇怪了，她明明那么不喜欢这些东西，每天都要用到的社交账号还偏偏是个小狗头像，她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谢今朝若有所思：“其实，在你和我们说，何宣云和何爷爷的，关系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她还有家人。”
　　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毕竟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些东西上面，但是齐胤和何宣云怎么说也算是老同事，齐老师外号百事通，按理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可上次齐胤听说这件事的惊讶表情不是演出来的，更何况之前还载着雁荷往老何那儿跑了这么多次，真是熟人亲戚，这人才干不出这种事。
　　所以问题其实就出在何宣云身上，她自打进公司以后没提过自己的家庭状况，有时候偶尔公司同事聚餐，大家带娃的带娃，领对象的领对象，就她自己，每次都孤零零的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逢年过节休假就更是如此，也没见她怎么回过家，二十四小时为工作待机，像个铁人；有时候大家还沉浸在过年或者休假的气氛里，吐槽鸡毛蒜皮或者分享幸福小事，她就在旁边坐着，冷冰冰的，不插嘴也不主动发起谈话，后来有人去问过，只得到她一句答复：
　　“我妈早些年就因为得了癌死了，家里没人，不如来上班。”
　　谢今朝对这件事记忆犹新，是因为齐胤这么个老好人那段时间常常为自己以前上班老吐槽何宣云这事忏悔，时间久了听得他烦；他把这件事讲给季恕听，然后又说：“所以，我们都以为，她爸爸也不在了，没人主动问，这种伤心事。”
　　“真的很奇怪。”小谢老师再度得出结论。
　　不过归根结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评头论足，而且这事虽说和他们在座的都有关，但到底没真危及到谁，除了何宣云自己恐怕要焦头烂额好一阵；季恕只是多留了个心眼，想着之后有机会去好好问问老何——
　　毕竟真要像谢今朝所说，何宣云妈妈早不在了，那老何自己一个人、即使和唯一的女儿关系不好，又怎么会沦落到捡垃圾的程度？
　　他想起老何身上那身洗得掉色的军大衣，整个冬天好像就没见这老头怎么换过衣服，这位吝啬老爷子好像就只肯在养小猫小狗之类的事上用心，连自己过得如何都不在意。
　　季恕忽然很出神地想到：当初和老何第一次见面，自己为了卖惨说自己只有一个人，结果竟然对方也没差，现在一看，倒还真是天注定的缘分。
　　季队长从前看着心细如发，实则骨子里还是个洒脱的人——说好听点是洒脱，难听些就是万事不在意，不然也不会连第二天要上台见到的人都还得反复背诵姓名；
　　他和这世界的缘分很淡，真在意的人一只手都数得完，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好好死去，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记住了好多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每一个人他也都清晰记得。
　　这些人大多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宠物聚集，喜怒哀乐都是由一个亲自挑选的家人而生，他在他们之中，好像无时无刻都是那只没人知道的小猫，尽管无人问津，但却真实地感到自己被牵绊着。
　　好像自从变成一只猫开始，他后来的人生里再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上天特意让他遇见的人。
　　“季恕。”谢今朝忽然叫他，将眼神投过来，“你在想什么？”
　　对方的眼睛黑而亮，映着头顶灯光，几乎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窟窿，他晃了一下神，心跳变得乱七八糟，胡乱地说：“快过年了，我得买点年货，给我爷爷送去。”
　　往年只有邱瀚海，今年还要再加上一个老何。
　　谢今朝很感兴趣的样子：“年货？我也要买。”
　　“嗯？”季恕又觉得好笑，感觉谢今朝这种自己意识不到的粘人劲最可爱，他一时十分得意，开口说的话就没了把门的，“你也要买？你不是去齐老师家过年么，他应该不会想让你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吧？”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完，谢今朝神色没变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齐胤家过年？”
　　季恕脑门都快滴下汗了：“我、我之前听你们俩聊起过。”
　　幸好谢今朝比齐胤好糊弄得多，听了这话也没继续追问，两人安安静静地又待了一阵，季恕在这沉默里坐立难安，几次想说自己要回厨房继续择菜，才听到旁边的人继续说：“过年，不是要过，好多天吗？”
　　“啊？……啊。”季恕一时没反应过来谢今朝想表达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应了，“是的吧，过年一般是指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都算是过年的。”
　　“那你，会一直在你爷爷家，待到正月十五？”
　　季恕好像有点懂了：“那肯定不行啊，先不说我其实初七就算是上工了，你也知道我爷爷之前做福利院的嘛，他家里过年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之前被他捡回来养过的小孩，我在那儿一直待着也挺碍事的。”
　　“对啊，”谢今朝于是就点头，“所以我买年货，我们过年，等你从你爷爷家，回来了之后。”
　　“……”
　　即使猜想到，季恕也还是有点发愣，他怔然地盯着谢今朝的侧脸，心想：我的小谢老师，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一个的承诺，简直都像是在往我心肝里戳？
　　约定要每年送礼物也好，说要等他一起过年也罢，每一个都是他无法拒绝的、梦寐以求的……只有拥有家才能一并拥有的东西。
　　“那齐胤他——”季恕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了。
　　谢今朝转头望他，然后又将自己缩成一团，去看窗外黑透的天色：“我也很碍事的。”
　　因为每个人都希望他快快乐乐地来和走，而他做不到。
　　他也知道齐胤和向清竹不会怪他，雁荷更不会，但是他还是觉得冒昧和打扰，他们一整年都因为自己过得不那么幸福快乐，过年只有那么一天，他还是得辜负他们的期待。
　　所以他不喜欢过年，他觉得自己在哪儿都碍眼。
　　“我很多余，”谢今朝讲，“季恕，所以，我能和你，一起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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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胤：你再说一遍我们仨之间现在到底谁最多余，你再说！


第74章 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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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恕喉结滚动，一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手机却忽然在这时震动起来，吓得他一个激灵；他狼狈地转开头，将自己通红的耳廓留给静静盯着他看的谢今朝，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听到邱瀚海在那边问：“圆圆，什么时候来过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