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齐胤脚步一顿,没吭声,但却默默地将大门合上了,留他们两个站在光线不太充足的小巷里面面相觑;场景一时十分寂静,口快的季队长绞尽脑汁想能聊的话题,最后问:“年后那个香蕉台的开年晚会,你是不是也要出席?”
小谢老师有人肉日程表齐经纪,从不记这些东西,但他看着季恕亮晶晶的眼睛,竟然鬼使神差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的年后安排,只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嗯。”
“太好了。”
季恕放松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衬着慢慢开始暗淡的冬日天色,显得瞳仁格外亮:“那我一定会非常期待的。”
和每夜零点相见的期待不同,季恕想,大概谢今朝没法理解自己这句话的含义。
他是莽撞的不识人的后辈,是被另一团新燃起的火焰衬托到暗淡的遥远星光,先前簇拥着他的灯火相继离去,他将要独自一人踏上新的旅程,所以,能够再遇到谢今朝,对他来讲,实在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情。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季恕愣了一下,道:“谢老师先说。”
“嗯。”
谢今朝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但随即就没了音,表情严肃而纠结地攥紧了口袋里的一点布料;季恕在夜里见过无数次他这样的表情,因此有十分充足的耐心,两人又静静呆了片刻,谢今朝才窸窸窣窣地从口袋里掏出个物件,手机屏幕的灯光倏然从眼前划过,季恕愣了一下,听见对方说:“加个,联系方式吧。”
如果齐胤和雁荷中的任意一个在这儿,恐怕都要为他们家宝贝疙瘩的主动出击惊掉下巴,或者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但此刻确实是发生了,谢今朝举着手机,又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
季恕很快地拿出自己手机,两人在不停歇降临的暮色中共享那一声宣告成为好友的铃音,他看见谢今朝头像是只眼熟的黄色小猫,于是顺手点了大图来看:此图大约是谢今朝某晚趁他睡觉时在旁边拍的,照片里他四仰八叉,还露出一截没收进去的舌头,憨态毕现,总之就是不怎么好看。
怀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情,季队长对自己的猫身写真有点微妙的不太满意:“好胖。”
谢今朝以为他在夸呢,立刻接话:“嗯,很可爱。”
明明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要是谢今朝喜欢的话,好像也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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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真好,碰一下就脸红,我大胆推测再过三年也许可以勉强亲一下嘴。
【明天写情人节特番!还是在番外卷看,看完记得切回正文最新一章哦!
第43章 情人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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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前一个礼拜,齐胤就开始往谢今朝他们家跑,且来了也一反常态地不跟在谢今朝后头絮叨,反倒每天和季恕呆在一块叽叽咕咕,两人看上去很有话聊,也不知道都在忙活些什么。
因此,齐胤连续来的第三天,谢今朝就有点不太乐意。
他将人给堵在门口,抱着胳膊,嘴唇抿成一条细缝,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原本就心里有鬼的齐胤被他这么一瞄,冷汗都下来了,差点以为自己和季恕那点小九九瞒不住:“怎么啦这是?”
幸好谢今朝没发现,只是控诉道:“你怎么又来了?”
语气之不爽、嫌弃,如同什么为美色昏了头的君王,恨不得在脸上写“从此不早朝”。
齐胤心梗地捂住了胸口。
他感觉自己又不能和季恕这个狐狸精和解了,恰巧屋里,后者正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路过,哥俩隔着个谢今朝对视,他当机立断,叫道,“季恕,我不——”
他想说,我不干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爱干谁干去!
刚开了个头,季恕连忙端着自己的盘子来解围,先往他嘴里塞了俩沙糖桔,再连哄带亲地喂着不高兴的谢今朝吃了几粒大樱桃;把两人对话打断的差不多了,才搓了搓手,牵着谢今朝面不改色地对他睁眼说瞎话:“哥,来了怎么也不进门,愣在门口干什么?”
“……”
齐胤来了不到五分钟,被这对双标的臭情侣气死八百回;他翻着白眼往屋里走,看见刚刚还门神似的谢今朝现在简直像小学生一样乖,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脚尖一晃一晃的,正等季恕给自己剥柚子吃。
站对面的季恕一边剥,一边还说些什么,大概是好玩的话,因为两个人很快就都笑起来;齐胤静静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那边,季恕也终于哄好他们家谢老师,围裙都没摘,就急匆匆地往这边走;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季恕不知为何,显得有点紧张,率先道:“哥,我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大概明天就能全做完,到时候还麻烦你——”
“我知道。”
齐胤方才进门时说的什么不干了之类的话也只是玩笑,他轻缓地拍了一下季恕紧绷的肩膀,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均是笑意,很温柔和缓地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和今朝开心快乐就好。”
“那,既然都是一家人的,你之前问我要的闻煜明签名照片,我可就——”
“…臭小子!那是你嫂子点名要的情人节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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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情人节嘛,季恕和齐胤哥俩前前后后各自忙活了小半个月,也就只是为了这么一天而已。
当天,准时准点如同上班打卡的齐胤终于没在谢今朝他家出现,但相应的,季恕也一大早就不知所踪,搞得一门心思要过节的小谢老师从早起心情就十分不美丽;他给季恕打电话,响了三四声,那边才接起来,背景音嘈杂,像在哪个广场:“喂,宝宝。”
“你在哪儿呢?”
谢今朝仔细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不自觉揪紧了床单,一小块布料被他弄得满是褶皱,才听见那端的季恕回答:“啊,上次录好的练舞vlog,还缺一个结尾,害得我一大早就被揪过来补录,走时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对了,早饭在锅里温着,你一会儿记得吃。”
对方讲话的语气和内容都一如往常,但说不上来的、谢今朝就是觉得季恕有事瞒着自己,他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打给齐胤,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前些天和季恕天天混在一起干嘛呢?”
齐胤被问得猝不及防,有点纳闷:“不对啊,你不应该问我——”
齐老师突然反应过来:“你给季恕打过电话了?”
谢今朝不明所以:“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齐胤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他隐约听见对方用气声骂了句“恋爱脑”,再出声时就冷静了许多:“哦,那你直接去平湾广场吧,他就在那儿,三楼,你去了就能看见。”
谢今朝为这不寻常的一天持续困惑,也不懂为什么说自己在补录的季恕在齐胤口中又跑到了广场去,他并不傻,想得到对方也许是要准备什么惊喜,可是依然为这种欺骗与隐瞒而感到不顺心;庾僖来看望他时常说他是没有安全感,他也不喜欢这样,但是……
算了,不管了。
时针指向上午十一点钟,他拧着眉,往兜里揣了俩煮鸡蛋,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从他家到平湾广场的路程并不远,开车十分种左右就能到,但谢今朝出门急,忘了乔装打扮,临要下车前才想起这广场人流量不小;
尽管近些年他慢慢退居幕后,但奈何家里还有个正当红的,因此,尽管有诸多不情愿,他还是翻箱倒柜地扒拉出一个口罩往脸上扣,又将卫衣帽子罩在头顶,这么一通下来,心中那点不高兴愈烧愈旺,他想:季恕还真是不嫌麻烦,大白天的也乱跑!
他按着齐胤的指引,做贼似的搭电梯上三楼,却在一众热闹非凡的铺面里迷失了方向,顿时更生气了:齐胤跟他说什么来着?来了就能看见,这要怎么看见?难不成他老公还能踩个高跷,从人群里脱颖而出么?
——还真是,因为他视线正前方忽然出现一只两米多高的大胖熊,瞧着憨态可掬,正倚在商场三楼的空心栏杆旁系气球。
那一小片栏杆已经快要被这只熊的气球铺满,可它瞧着还是不满足,呆了吧唧地又转头回店里去,过了会儿抱了堆彩带出来,举手投足之间有种熟悉的瓜兮兮;谢今朝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来之前的火气烟消云散,他慢慢踱过去,拍了拍熊的肩膀,友好地道:“我帮你吧。”
大熊整个都僵住了,慢动作地回头看他,谢今朝和那双黑漆漆的豆豆眼对视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他老公熟悉的崩溃的声音:“齐胤卖我也卖太早了!”
当然,这种出卖肯定是双向的,季恕原本计划失踪半天,由齐胤引着谢今朝来这里,他再惊喜满满地现身;结果千算万算没料到,季老师本人竟是个惊天恋爱脑,连老婆电话都不敢挂,还三言两语就露馅,害得齐胤打了半天的腹稿付诸东流,所以,到底谁卖谁,还真不好说了。
但总之,季恕的惊喜开局即失败,他蔫了吧唧地垂着一颗熊脑袋,跟在谢今朝屁股后头走进店里;店铺应当是新开的,是目前时兴的手作工坊,装潢独具特色,还有几个眼熟的人围在工作台前唧唧歪歪,谢今朝一看:好嘛,季恕那小工作室的几个员工全到齐了,还举着相机,真是在录vlog啊?
“你们就这么都来了?”他奇道,“回头别被谁拍到了,最后还是你们季老师被编排。”
“哎不会的,”举着相机的那小姑娘笑嘻嘻的,指挥边上的人把店门给关了,窗帘也拉下来,“这店还没开始营业,看不到看不到。……再说了谢老师,我们老板天天下了班就不见人影,除了按时发歌,总也得叫我们做运营的有点其他东西发吧?”
谢今朝干咳一声,被这话里的调侃意味熏得脸红,默认似的撇开头,那边季恕已经将头套给摘了下来,额间出了点汗,瞧着还是怪不好意思:“他们说得对,这店今天不开。”
季恕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凑在谢今朝耳边:“只给你一个的。”
身后的员工齐齐有眼色地散开,店门被打开又关上,然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下,饶是谢老师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店是,你开的?”
“嗯!”季恕眼睛很亮,像是等夸奖的样子,用热热的脑袋拱他肩膀,掩住自己涨红的脸,“情人节快乐,你的礼物。”
这话分明还有余音,但季恕现在没讲,谢今朝便也没问,两人在寂静的室内拥抱了一会儿,他才扶正了对方的脑袋,指着那套略显厚重的布偶装:“这个,要一直穿着吗?”
季恕表情纠结了一瞬,犹豫着说:“应该,也不用吧?”
于是谢今朝用来写词作曲的手就十分自然地搭在了这套小熊衣服上,一颗颗将扣子解开,露出季恕被薄汗浸湿的衬衫;两人都没说话,解到最后一颗,季恕才动了动,倏然握住了那双漂亮修长的手。
他已经全然开始破罐破摔了,望着谢今朝漆黑的眼珠,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着了魔似的轻声讲:“谢老师,其实我还有个礼物。”
谢今朝波澜不惊地任他握着,很柔和地回答:“嗯,我知道。”
季恕总是难以控制地对谢今朝这种平静与淡漠而着迷,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一只手掌抓住谢今朝两个伶仃的手腕,声音低得近乎只剩哑意:“都被你猜到了,这是个很坏的情人节。”
谢今朝纠正他:“这是很好的情人节。”
“礼物呢?”
纠正过他的人姿态舒展,看过来的每一眼都如同神明眷顾,叫季恕有一瞬慌乱,紧接着才说:“在、在这里。”
他牵着谢今朝的手,小心踏进收银台里,最角落处,放着一个金灿灿的礼物盒,外界看来巧舌如簧的季老师今天总是在爱人面前结巴,他小心翼翼地将礼物盒抱起来,想了想,又说:“情人节快乐。”
“……好笨。”谢今朝笑着,轻轻扯开了系着的缎带。
拆开那一瞬,盒身向四面倒开,里面蹲坐着眼熟的小狗一只,栩栩如生得仿佛下一刻还会扑进他怀里,他怔然地停下手,突然不敢伸手再摸,但身后,季恕却不容置疑地握住他手背,带他轻轻触到小狗的额头。
似乎因为有季恕的温度传递,很软很热,像是他的某段记忆又重活。
“宝宝,”季恕拂过他脸上的泪,总是能轻而易举将他的不安与渴求看穿,因此连愿望都许得恰合时宜,“祝你去哪儿都不害怕,我和绒绒一直陪着你。”
尽管,他没办法再给谢今朝一模一样的小狗了,季恕想。
但是他会努力,复刻重现那只无数次出现在他爱人梦里的小狗;很小也没关系,不会呼吸、没有温度也没关系,因为他们都会一直爱着它,爱会让冰冷的物件获得生命,他是如此坚信着,凡是承载着爱和回忆的,都是血肉之躯。
“……你喜欢吗?”
有风吹过,不知是谁,轻声地这样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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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处,商场循环的音乐中断,开始播放另一首歌的前奏,新歌清澈悦耳,是很久不出现的谢今朝于几个月前的某日拿起话筒轻声地哼唱:[唤你名姓,仍似少年举头欲摘星。]
当天下着小雪,负责录制的工作人员站在棚外入迷地听,最后问道:“谢老师,这首歌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