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把水盆放在许来身旁，将抽丝的灰色毛巾放进水里拧干递给许来。
　　许来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处理伤口，手上没轻没重把伤口蹭出更多血珠。
　　许母见状亲自上阵，用棉签沾了点药油涂在伤口上：“你来我们许家快两个月了，我儿子对你掏心掏肺的好，等伤好差不多也该生了孩子了。”
　　许母说话时没抬头，一改往日懦弱，声音多了点强硬又好似很为楚鲭着想。
　　“这些日子我们老两口没要求你干什么，饭菜都端到你眼前，换任何一个人家都未必能做到，我儿子……是个老实的，他真心待你。”
　　“哈哈哈！真心待我？是啊！真心待我”，楚鲭牵着许来的手笑靥如花：“您放心，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没有其他想法，以后就和许来好好过日子。”
　　“这就对了！”
　　“老婆，我爱你，我会疼你的，我们多生几个孩子……”
　　“生太多对身体不好，五个！五个吧！”
　　“五个太少了，你在这儿乱指挥！赶紧出去！”
　　楚鲭看向屋外，灿烂的阳光，清爽的风，耳边响起一声很长的蝉鸣，大过许家母子的说话声许久未停。


第14章
　　楚鲭和杭知鹭经常相遇，杭知鹭总是给她一块糖像在哄小孩，不管她接不接都会开口把她气到脑淤血，气到她忘记什么伤心恐惧，忘了许来的视线有多恶心，狠狠锤杭知鹭的胳膊泄愤。
　　杭知鹭笑着被她打从没生气过，没人的时候视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吴良在两人刚分开时突然出现，杭知鹭笑容不在那么灿烂和他擦肩而过。
　　吴良抓住她的手腕，笑容说不出的令人反胃：“你们刚刚笑的很开心啊！”
　　“开心？呵呵，见了两次就腻了，还没有和吴哥说话有趣”，杭知鹭笑着推开他的手，反手掐住他的脖子没有用力：“吴哥有没有接到新工作？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吴良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周日一起出门怎么样？”
　　“好啊！谢谢吴哥”，杭知鹭收回手动了动手腕，突然想起什么，亲昵的搂住吴良的肩膀：“吴哥我想照顾你的生意。”
　　吴良身体僵直，不相信好事会降临，她不是一直都很警惕吗？
　　“当然好……”
　　“学校的孩子单纯无知，吴哥总去怎么不多想想办法，不用烟，饭、水多的是办法。”
　　吴良瞳孔剧烈震动，猛然推开她咬肌绷紧：“你想做什么！”
　　他知道他们不是侠义大道讲究老弱妇孺不杀，但是……
　　杭知鹭没防备差点被他推倒，眼睛微眯笑容诡异：“我在照顾吴哥的生意啊！怎么？吴哥不是最爱钱吗？不然为什么一直监视我？”
　　“我没有监视你。”
　　“是吗？那就当我误会了吧！记得周日派车来接我。”
　　杭知鹭咧嘴笑着撇了他一眼，转身时听见吴良无力的解释：“那群小孩没钱赚，我用不着废心思。”
　　小孩没钱赚？吴良应该知道小孩最赚钱了，女人还要养大，小孩刚出生就能卖掉挣钱，买卖双方都愿意，安全又划算的生意。
　　杭知鹭盯着地面的红土，刚刚的试探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吴良总盯着学校不全是为了抓她的把柄。
　　也许是没料到一项对学生很好的老师会拿学生开刀，那一瞬的反应骗不了人，他在紧张。
　　杭知鹭回到宿舍躺在单人床上，事情越来越乱，她必须尽快送楚鲭离开。
　　她翻身，回忆起和楚鲭的一次次见面，好似没什么特别的，可她记得一幕幕，生气的脸、傲娇的表情，像缩在壳里朝她瞪眼睛的海螺。
　　她用很多小动物形容过楚鲭，每一种都很贴切。
　　蹲在小超市的时候她总想楚鲭什么时候来，光是这一个念头就让时间如指尖的沙快速流逝。
　　每一次见面都很怕楚鲭会变得和像梅一样的空洞麻木，所以用笨拙的方法让她生气，或许她会厌恶，但是她不后悔。
　　杭知鹭看着自己的手，虎口和食指上两块凸起的粉色疤痕，在一次告诫自己楚鲭是被拐卖的，不是这个镇子的人，她会离开，必须离开。
　　即便留下……自己也什么都不能做。
　　许来不需要工作，以前每天就是喝酒睡觉，现在多了一样——陪楚鲭。
　　两人在岔古镇的土路上散步，脚下是土路，一下雨就会变成红色泥汤，天气太干又会飘土灰，走一圈回家鼻孔里都很脏。
　　楚鲭听见河边的笑声和许来请示，想要去河边看看学生。
　　“老婆，你要真喜欢小孩，我们也生啊！”
　　楚鲭看着这个和她父亲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好似免疫他恶心的眼神了，皮笑肉不笑：“孩子也不是一天有的。”
　　许来一把抱住楚鲭，嘴里散发着臭气表情猥琐：“我们多努力，努力就有了。”
　　“呵呵……”
　　楚鲭装作热情抱住许来，刚想说话视线和站在超市门口的杭知鹭对上，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和自由随意的人相比需要讨好许来的她卑微又可怜，突然觉得被杭知鹭看见很丢人，移开视线默不出声。
　　许来洋洋得意，征服一个女人太简单了，很快楚鲭就会顺从他、爱他爱的无可救药。
　　想到火热的夜晚他心情奇好，拉着楚鲭的手到桥下，看别人家的小孩都没那么烦了，也不喜欢，盯了一会儿就和桥洞底下钓鱼的老头聊天去了。
　　陈灵用画画传递信息，幸亏许来对孩子的画没兴趣，也不会深想。
　　“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楚鲭觉得自己好脏，厌恶这样的自己，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孩子，笑着摇摇头。
　　陈灵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姐姐给你，老师说吃糖心情就会变好。”
　　包裹着紫色糖纸的糖果静静躺在楚鲭掌心，她也有很多这样的糖，每一块都是杭知鹭给的……
　　“你们老师叫什么名字？！”
　　“杭知鹭，姐姐见过呀！老师去超市买水了……”
　　楚鲭心脏怦怦跳，回想和杭知鹭的每一次对话：
　　“盲目逃，逃不掉……”
　　“怎么？想留在这里当老师？”
　　“你最好找点有用的武器。”
　　“糖，吃了会开心。”
　　好像每一句话都在提示她，会不会……第一次见面时她也不是去喝喜酒，而是故意支开许来？许来不碰她也是从离开学校那天开始……
　　“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找老师有事，你先自己画画。”
　　陈灵点头的时间楚鲭就跑走了，越是着急越爬不上桥边的土坡，停在土坡中间身体发抖，手按着土坡绿草从她指缝探出，手脚并用慢慢向上爬。
　　抬头，杭知鹭穿着印着大红花的黑色衬衫，手里拎着塑料袋，浅色牛仔裤下不变的人字拖，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笑问：“着急去哪？”
　　不知道是楚鲭的错觉还是她开始对杭知鹭有滤镜了，她觉得此刻的杭知鹭好温柔，凝视杭知鹭笑得比哭还难看，把脏兮兮的手放在杭知鹭干燥柔软的掌心。
　　杭知鹭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拽到平地上，惯性让她向后退了半步，两人的身体撞在一起。
　　楚鲭没有排斥过她的触碰，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女人，动了动干燥的嘴唇低声说：“我想要一颗糖。”
　　“等我一会儿。”
　　杭知鹭没问原因松开她，跑到河边把水给学生，让他们自己玩一会儿，视线看见桥下专注看人钓鱼的许来嘴角上扬，他开始对楚鲭放松警惕了。
　　“如果许叔叔问，你们就说姐姐在超市。”
　　“好！”
　　杭知鹭交代完原路返回，像脚下长了钉子轻松爬上土坡，抬头看见楚鲭正看着她发呆。
　　“怎么了？”
　　“没有。”
　　楚鲭有些无语，她们是从一条路上来的没错吧！
　　杭知鹭带她来超市买了一袋糖，撕开包装拿出一颗递给她：“怎么了？不是想要吗？”
　　楚鲭迟迟没接，看向她手里那袋糖。
　　杭知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耸了耸肩笑说：“一共十颗，你一颗，我一颗，学生一人一颗，没办法，糖太贵我工资低。”
　　楚鲭双手接过糖，她没那么贪心，很庆幸这十颗糖里有她的一颗。
　　“谢谢。”
　　杭知鹭视线微闪又去超市里买了瓶矿泉水，抓着楚鲭的胳膊带她一起蹲在超市门口，拧开瓶盖，等楚鲭伸出双手，她一手拿着水瓶倒出细细的水流，一手处理楚鲭手上沾着的土。
　　温热的手在微凉的水中交缠，杭知鹭手部皮肤不算细腻还有伤疤，手指修长，中间的指关节有些凸出，她滑过的每个地方都留下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楚鲭像触电似的缩了下手指，心脏猝然加速。
　　杭知鹭单手插进她的五指间，轻轻展开她的手指，拇指顺着她的食指向上，抹掉指尖稀少的土。
　　瓶子里流出的水流越来越小，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让洗手的过程格外漫长。
　　杭知鹭似乎把楚鲭的手当作玻璃，想把它洗得透亮，直到珍珠没了，她才回过神甩了甩手轻咳一声：“干净了。”
　　楚鲭慌忙收起手，两手相握藏在胸前：“嗯，谢谢。”
　　杭知鹭扫到地面的红泥巴，站起身看到正走过来的许来，随手把空水瓶扔到路边，瓶子滚了几圈和辣条包装袋撞在一起。
　　“走吧！”
　　楚鲭抿着嘴唇，她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她抬头看着杭知鹭，她双手插在裤兜里，咧着嘴抖着腿一脸无所谓的笑着。
　　有一瞬她怀疑杭知鹭是不是在帮她，还是她逃不逃走都无所谓只是看热闹。
　　许来没教育楚鲭自己离开，笑着喊着老婆搂着楚鲭的肩膀带她回家，路上不停挠着瘙痒的身体。
　　等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杭知鹭才收回视线，耳垂像烧红的铁，咽了下口水回河边找学生。


第15章
　　许来看出学生很喜欢楚鲭，找到杭知鹭旁敲侧击希望她能把楚鲭安排进学校。
　　“你一个人教多累啊！正好我老婆帮你。”
　　杭知鹭嘴里含了块糖坐在床上，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前脚掌贴着人字拖不停抖动。
　　“不行。”
　　许来见她想都不想就拒绝，面色不好：“你又不是校长，你说不行就不行啊！”
　　“你找校长也没用，谁不知道你们夫妻形影不离，她当老师你当学生，想在学校玩角色扮演？”
　　“这……”
　　许来面露为难，如果不看着，楚鲭跑了怎么办？不过，他故意试探过楚鲭，给她好几次机会她都没跑，应该已经爱上他了，想着吸溜一下口水：“我还有以为什么事呢！我不跟着她就行了呗！”
　　杭知鹭停止抖腿，上下扫视许来显然不信。
　　“我许来什么人！说到做到”，许来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有问题，呵呵一笑搓了搓手：“先试用几天，我要来惹事就不让楚鲭当老师了。”
　　“那行吧！我问问校长。”
　　杭知鹭出去打了个电话，没提工资的事儿，校长一听是白工笑得合不拢嘴，干脆把做饭的活也分给两人，在办公室里做甩手掌柜。
　　她挂断电话捋了下头发，回去告诉许来事成了，刚把许来送走吴良又来了。
　　吴良刚要说话，杭知鹭抬腿一脚把他踹到地上，蹲下身抓起他的衣领，笑容没有温度：“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了？怎么老鼠总来？屋子都臭了。”
　　她真的生气了，吴良想起周日那天恐怖的一幕幕，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Nguy?n（阮）要见你。”
　　杭知鹭起身打开窗：“什么时候？”
　　“下周四，前丰路银色面包车。”
　　“知道了。”
　　吴良捂着腹部站起身，扫了杭知鹭一眼转身离开。
　　一想到楚鲭马上就能干活领到工资，许来心情飞扬，回家管父母要了二百块冲到小超市神气的仰着头：“来包黄鹤楼。”
　　老板撇了他一眼，从玻璃柜里拿出一包黄鹤楼甩在烟柜上：“二十。”
　　“不是这种，叫什么……桃花岛！”
　　老板冷呵一声收起柜面上的烟：“我这小店可没那么贵的烟，别地儿买去吧！”
　　“什么都没有叫什么超市！”
　　“哟！这不是许来嘛！半年不见活得……越来越好了。”
　　李三富和许来年纪相仿，光屁股玩到大，如今当了官和许来一个天一个地。
　　许来瞄了眼门口的黑色奥迪暗骂：装逼。
　　李三富大腹便便，一身体面的西装笑呵呵的，面上不显嫌弃：“想抽桃花岛啊！”
　　“唉，烟瘾犯了，抽惯桃花岛了，平时都去市里买，谁知道这破地方不买。”
　　在场人都看出许来在虚张声势，李三富把身后的秘书叫过来，肥胖手指那么一勾，秘书就像会读心术似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盒桃花岛。
　　“正好我这儿有，拿去抽！”
　　许来舔了舔嘴唇故作矜持，犹豫一下才夺过烟：“这好嘛！”
　　“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不抽桃花岛改大金砖了。”
　　大金砖？名字就挺贵。
　　许来急忙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两口诧异道：“你这烟味儿不对啊！不是假的吧！”
　　“假的？呵呵，许哥不是买到假货了吧！”，李三富讥笑两声：“行了，我还有正事，就不和许哥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