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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古镇
　　作者：Gyjk

　　简介

　　盲山与挚爱
　　文笔差慎入，含男预警。


第1章
　　夏季的尾巴不冷不热，更深人静，微风吹着榉树叶唰唰响。
　　单行路一侧老旧的红砖平房旁停了五辆小轿车，车身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另一侧崭新的黄色施工围挡围成一圈，遮住里面画了红色“拆”字的断壁残垣，围挡强行占道，把公交站牌挤出人行道，不见去向。
　　楚鲭独自站在马路边环顾四周，听见嘶嘶啦啦的声响身子轻微一颤，抬头看向声源，头顶路灯只剩一半灯罩，露出里面的节能灯，昏黄的光忽明忽暗。
　　她咽了咽口水润湿口腔，抻头看向马路远处，别说公交了连辆车影都没有，长吐一口气按亮手机，屏幕数字正好跳到00：00。
　　打开打车APP，十五分钟前下的订单到现在都没人接，附近没有地铁，除了这里最近的夜班公交站要走1.6KM，她已经走了一天了，光着站着腿就又胀又酸。
　　打工人苦啊！老板让去哪儿送文件就去哪儿送文件，当牛做马，哪怕是下班后。
　　楚鲭抱怨了两句，幻想自己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发家致富买房买车，很快又泄了气，把头一低埋进胸口，思索是留在这儿等没影公交好，还是走去另一个站台。
　　“吱——”
　　急促的刹车声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司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很面善的脸：“美女去哪儿啊？”
　　这里太偏僻楚鲭没第一时间打开车门，瞄了眼出租车看着挺正规，她不是故意把人当坏人，只是看了太多坏新闻。
　　“出租车！出租车等一等！出——租——”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狂奔过来停在出租车旁，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上气不接下气补充：“别……别走！”
　　楚鲭侧头看她，她穿了一身灰色运动服，像大学生。
　　“呼~”，女孩舔了舔嘴唇，单手叉腰手按着左侧肚子：“小姐姐，能不能拼个车？这里不好打车。”
　　看见同性楚鲭放松警惕，不知道公交什么时候来，留在这儿更不安全，正要开口同意，女孩比她更着急，站直身双手合十：“小姐姐求求你了”，她回头看了眼冷清的街道打哆嗦，可怜巴巴看着楚鲭：“车费我付都行，这地方太阴森了。”
　　楚鲭同意女孩的观点，她在Y市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也可能是她没来过郊区。
　　司机等得不耐烦，单手握着方向盘：“你们到底走不走！”
　　眼见司机要发动车子楚鲭赶紧点头：“走。”
　　“谢谢姐姐。”
　　女孩拉开车门，双马尾都在跳动，表示愉悦和谢意。
　　两人一起坐进车后座，许是两人耽误了太多时间，司机脸色不太好，嘴角下沉有些不善：“去哪儿？”
　　“我去莲花路华侨城。”
　　司机和女孩在内视镜里对视，一触即离。
　　女孩笑容灿烂声音都高了几度：“岔古。”
　　“一人五十。”
　　女孩一听急了，差点拍案而起：“什么？你坐地起价！不行！我要打表！”
　　出租车平稳行驶，司机不急不慌：“打表？从市区到这儿油钱都不够，我也不强求，这样吧！还没走远我靠边停，你打别人车。”
　　“你！”
　　“算了，太晚了。”
　　楚鲭明天还要上班，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况且这大半夜的去哪儿打车？她拉了拉女孩的衣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女孩气呼呼得抱着胳膊，小声吐槽：“真倒霉。”
　　楚鲭取消手机上的打车订单，摇开车窗，让新鲜空气顺着指宽的缝隙吹进车里。
　　女孩心大人又自来熟，很快就忘记不快和楚鲭扯起家常。
　　“小姐姐，你是工作党吗？刚下班？”
　　“嗯。”
　　“哇！加班到深夜好辛苦，我毕业后不会也这么痛苦吧！”
　　“你是学生？”
　　“对啊！看着不像吗？”
　　女孩抬手扯了下自己的双马尾，好似在说这个发型竟然不显嫩。
　　“学生来这里做什么？”
　　“我家在这儿，姨姨家在岔古，我都快到站台了才听人说那边动迁，公交改线路不在那儿停了，幸亏遇见小姐姐，不然惨喽！”
　　楚鲭点点头，怪不得她等了那么久都没看见公交车。
　　“小姐姐，先送你吧！车费我出，我们也算有缘分。”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等待回复。
　　楚鲭瞄了她一眼，友善的笑了笑没作声，视线看向窗外，刚才站着还好，这会儿坐下小腿血管凸凸跳，满身疲倦没力气说话。
　　女孩没在意，继续像只小鸟一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楚鲭眼皮发沉强忍着睡意，眯了两次眼睛不知是睡是醒，等回神却发现出租车已经开到更黑的地方，街边连路灯都没有，四周一片黑暗，车速极快，风声在耳边炸响。
　　她心慌的厉害，瞌睡虫全跑没了，坐直身询问司机：“这是哪儿？！”
　　出租车内静悄悄的，仿佛呼吸声都不存在。
　　楚鲭咽了下口水，从内视镜看见身边女孩明晃晃的笑意，本以为能得到先送女孩去岔古的回应，没想到等待她的确是一针麻药。
　　“呃……！”
　　楚鲭脖颈刺痛，一声闷响过后强睁了眼皮倒在后座上。
　　出租车靠马路边行驶，女孩打开窗将针管顺着窗户扔到水泥路旁的土沟里，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问司机：“绳子呢？”
　　司机侧头示意副驾驶，女孩起身弓着腰从座椅缝隙爬到副驾驶，在座椅下摸到一根麻绳，拿好，回到原位将楚鲭的手脚绑起来。
　　粗糙的麻绳把楚鲭的手腕磨破皮，女孩勾起嘴角啧啧两声：“让他们加点钱。”
　　“三万还不够？”
　　“从买个黑户老婆都三万，这细皮嫩肉的，三万太亏。”
　　“他们能同意吗？”
　　女孩把昏迷的楚鲭推到一边：“知道什么叫见色起意吗？不行就换一家。”
　　她倾身捏住楚鲭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亮晶晶的双眼像打量一件货物：”这么有福的长相不愁卖。”


第2章
　　岔古镇正在办一场喜事，鞭炮声吵人清梦。
　　杭知鹭从单人床上坐起身，闭着双眼停了一两秒又抓着被子躺回床上，听见屋内的脚步声睫毛微动困意全无。
　　参观屋内的男人长得像图根原人，约三十岁一米七三，蓝白条纹短袖露出两条黑瘦的胳膊，紧身牛仔裤有些掉裆，他走路抬不起脚，黑色布鞋摩擦水泥地面拖出又长又刺耳的声响。
　　十多平的小屋大白墙水泥地面，门口立着洗脸盆等洗漱用品，靠窗摆着一套老旧的棕红色桌椅，桌面课本摆放随意，窗边墙角放了张简易单人床。
　　男人坐在椅子上打开抽屉，换了里面的香烟，随后扯着嘴露出一口腐烂发黑的牙齿：“杭老师，学生在等你上课呢！”
　　被子里传出杭知鹭低闷的声音：“吴良，今天周日。”
　　周日，放假。
　　吴良单手放在桌面慢慢敲着：“许癞子娶老婆了。”
　　杭知鹭眉头紧皱，许癞子，大名许来，岔古镇有名的懒汉。
　　四十多岁还是光棍，吃喝全靠父母，上个月两个老人到处借钱，听说是要给他买老婆。
　　岔古山包含十三个镇，扶贫政策实施后其他镇子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大山，唯有离边境最近的岔古镇，无论年轻人还是老人都不肯下山离开祖辈生活过的土地。
　　之后，时代发展好似把岔古镇落下了，买个语言不通的安南老婆在这里不算稀奇事。
　　倒也不算完全落后，物价还是涨了，以前一个安南老婆八千，现在要三万。
　　“娶老婆？那我得去凑热闹，正好早饭没着落。”
　　杭知鹭说完急忙从床上起身，踩上底板都快变成纸的蓝色人字拖，走出屋子在隔壁淋浴间的大水缸里舀了两瓢凉水，倒进屋内木椅子上的搪瓷脸盆里。
　　“你从哪儿听的？准吗？”
　　吴良视线毫不避讳上下打量她，到锁骨的黑色短发，白色短袖和牛仔裤，说真的杭知鹭是岔古镇长得最漂亮的女人，奇怪的是没人打她的主意。
　　“鞭炮都放一早上了，这会儿刚停。”
　　“哦！我以为做梦呢！”
　　杭知鹭动作简单粗暴，用冷水扑了几下脸，嘴里发出“噗噗”的喘气声，水波荡漾，搪瓷盆底的大红鲤鱼像活了一般。
　　“呵呵，看来岔古镇很适合你，方方面面都很适合。”
　　杭知鹭手掌覆盖额头，从上捋到下在甩掉手上的水珠就算擦脸了，转身笑着看向吴良：“我都想把户口迁过来了，你那么有本事到时候多帮忙。”
　　“到底是文化人说出话真好听”，吴良靠近杭知鹭，嘴里散出浓郁的腐臭味儿：“我们互利互助。”
　　杭知鹭神情轻佻，双手硬紧进牛仔裤口袋，只插进去半截，抖着腿像地痞似的问：“吴良，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东西不对。”
　　杭知鹭听完就笑了，掀了掀眼皮对上他狠厉的双眼：“如果我没记错，已经过了四天了，四天，吴良，不用我告诉你这期间能发生什么吧！”
　　吴良眼神动摇，陪笑道：“也是，误会一场。”
　　杭知鹭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微微低头，深透的眸子锁定他：“话，要想好在说”，她松开吴良，慢悠悠的帮他整理衣领：“怎么说也算一家人，做事小心点儿，这要传到别人嘴里……影响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啊？吴哥！”
　　最后两字杭知鹭咬的极重，抬手拍了拍吴良的右脸，不轻不重，只是啪啪响。
　　吴良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字。
　　“行了，去吃早饭吧！”
　　杭知鹭撇了他一眼，舌尖把右脸顶出一个小包，从桌上拿了块糕点垫肚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屋子。
　　吴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她的背影快速跟上去。
　　镇上闲人都跑去许来家凑热闹，低矮的砖土房院外围了一群人。
　　有人趴在围墙上高喊：“许癞子！你老婆呢？带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
　　许来将将一米七撑不起身上肥大的藏蓝色西装，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笑起来像橘皮的脸布满皱纹，呲着一口焦黄的牙齿回瞪男人一眼：“想看先随礼！我老婆能让你们白看？”
　　“切，你娶老婆还是我出的钱呢！按理说这老婆有我一半，是不是啊！”
　　众人哄笑，纷纷调侃：
　　“是啊！我还借你五十呢！“
　　“我拿了二十。”
　　“许来！我也出钱了，五百块够不够看一眼？”
　　“哈哈哈。”
　　许来脸上挂不住，鼻孔喷两股热气：“谁管你们借的你们找谁去，关老子屁事！”
　　娶妻的钱都是许来爹妈借的，二老信誉好、人老实，和许来正好相反。
　　“许癞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没有许叔你屁都不是，还娶老婆？做梦去吧！”
　　众人都是看二老的面子借的钱，要是许来借，呵！他刚走就得往门口撒把盐。
　　许来回头指着趴在墙头说话的男人就骂：“吴老二，你就是嫉妒老子能娶漂亮老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赶紧回家抱你家那头死肥猪！”
　　杭知鹭靠着大院木门看热闹，脚像在踩缝纫机，抖动的人字拖带起地上的土，一层一层全都贴在她漂亮的脚上。
　　吴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倒出一根递到杭知鹭面前：“抽吗？”
　　杭知鹭碾了下手指，侧头，抽出那根烟放在唇边，两片玫瑰色薄唇贴住烟蒂，烟颤颤巍巍随时要掉似的。
　　“算了，人多。”
　　她说完把烟拿在手里把玩，视线继续看院里。
　　吴良磨了磨牙似有些不甘，把烟盒揣进裤子里。
　　杭知鹭专注看戏，随口问：“你也怕人多？”
　　“不想抽了。”
　　两人都没在说话，院里，许来满口脏话，全然忘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艹，谁请你们来了，愿意沾喜气就沾，不愿意赶紧滚，一群臭乞丐！”
　　他火气大有一部分是因为礼钱，本来想趁着这次机会捞一笔，没想到光看没人随礼。
　　“呸！晦气玩意！”
　　吴老二从墙头跳地面，心里憋着一股气，头也不回走了。
　　许来横的很，扫视一圈放话：“要走赶紧走！”
　　谁都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人呼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剩下零星几个不是许来的酒友就是纯闲得想看热闹。
　　吴良看着破烂的平房嗤笑，像在嘲笑许来没见过世面懂什么漂亮不漂亮。
　　“呵，藏着掖着，能有多漂亮？”
　　如果是买来的，杭知鹭大概能想象的到，瘦小、白净、怯弱，也许不是本性怯弱，是陌生的环境和不幸的遭遇让她们变得怯弱。
　　“许癞子！让我们看看小老婆，早晚的事，难不成还怕我们抢？”
　　院里笑声稀稀拉拉却很清晰。
　　许来盯着窗户上贴的喜字，越想越觉得礼钱没收着，买老婆的四万块花的冤，连展示新老婆的心情都没有，不耐烦的朝几人摆摆手：“去去去，赶紧走！老子急着洞房。”
　　“哈哈哈，叫什么许来，应该叫许猴急，许猴急，你差点就年过半百了，还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