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逐狼刀—— by作者:耳耳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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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来的人白色长袍一转,将小羊捧进了自己的怀里,问远处的孩子,“你们叫它阿公,我又是这小羊的主人,你们叫我什么?”
  这明显占便宜的说法将孩子们逗愣了,还是那女孩反应过来,恳求道:“主上,让我们再和小羊玩一会儿吧!”
  小羊早已忘了它的小伙伴,一下一下讨好地舔着华清渡的脸,华清渡挑了下眉,并不答应,大模大样地将小羊没收了。
  孩子们都发出失望的声音。
  “太阳都要落山了,孩子们快回家,阿爹阿娘们要着急了!”一边随侍的人劝道,催促那些牧人的小孩儿赶紧回家。
  孩子们还想要玩一会儿,却见华清渡摆出一个驱赶的手势,只得瘪着嘴巴离去了。孩子们走后,他将小羊放下,拍了拍它的屁股,让它回到回到羊群里。
  “平宥企什么时候能到旰京?”华清渡转向一侧的侍臣。
  “费将军传来的鸽子信儿说,平宥部的首领是三日前启程的,虽然押解着俘虏,不过想来最晚今晚也到了。主上要回旰京府上等吗?”
  华清渡摇头微笑,“罢了,左右已经到了这里,我便出城去迎一迎我这大表哥吧,他来一趟也不容易。”
  主君亲自来迎是极高的礼遇。旰京的侍臣们被前些时间被沈矇调教了一番,虽在打仗上算不得什么好手,但摆摆礼仪,充充样子还是可以的。他们立于两侧,垂手而立,看上去庄严肃穆。
  献俘仪式从来是宣扬威势和胜利的场合,在戎国,凯旋的士兵会用绳子把俘虏串成一串儿,身披羊皮一直牵到祖宗庙堂里去;宣国亓官氏则会开坛祭祀,万人高呼“万岁”;风息惯例也要击鼓列阵,折腾一番,弄得人人疲累,但华清渡最讨厌那些虚礼,所以带了百余军士,只叫保留了“城门问答”的部分,其余一应都免了去。
  城外十里处,守军依次排开。
  月亮初上的时候,天边起了一层重叠的烟尘,高举紫色大旗的军队慢慢走入视野。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最后面如尾巴一般拖着一群卸了去了甲的俘虏,马蹄踢踏地倒换,并没有奔起来。
  华清渡看到来人,动了动累得木了的眼珠子,脸上慢慢浮现了个温和得体的笑容。
  似乎是怕马蹄子扬起的尘土扑坏这位看起来纤长柔弱的主君,平宥企在靠近的时候,又着意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仿佛行走在泥沼之上,小心之至。
  “吁。”战马停了下来。
  平宥企翻身下马,绛紫色的长袍一摆,他上前两步,一声跪地:“臣下平宥部平宥企,参见主上!”
  “首领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前日听说,我们平宥将士接应费将军狼血骑,两侧夹击大破化骨环卓氏的大军,夺回风息城,我心甚慰。不知详情如何?请首领告知。”
  “是,请主上问。”
  “风息城一战,杀敌几何?俘虏几何?”
  “杀敌八千两百余人,俘虏三千四百余人。”
  “尽在首领身后?”
  “除去一千五百人交由费将军建筑风息城内工事,其余一千九百余人尽在臣下身后,已解甲缴械,静待主上发落。”
  “好!一会儿平宥首领便带他们前去关押处,我之后发落。”
  华清渡并未称王,故此时发话,亦未加什么尊号,此刻不过一身月白色常服,站在大阵之前,像个寻常人家的公子。平宥企的身后有几名皮甲侍卫,抬起了头,偷偷打量着他。
  但更多人垂着脑袋,保持这死水一般的缄默。他们仍半跪着,没有站起来。
  “平宥企?”华清渡有些奇怪地问他。
  平宥企很高,像座山一样,保持着跪姿。他的头垂在烛火下的幽暗与夜幕中的无边暗影里,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臣下还有一物要奉与主上。”平宥企道。
  他伸手入怀,从衣襟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瓶子,瓶身呈现淡黄色,玲珑剔透,雕着花样,里面晃动着些深色的粉末。
  “这是费将军命令臣下带回来的,琉璃瓶内是风息关城门下的土壤。将军知道如今局势未定,主上不便亲往风息关处,特意装了这一把黄土,随军送往,以慰主上相思。”
  华清渡一时之下颇感意外,但还是笑了,说了两声“好”,他向前迎了一下,想要接过平宥企手里的东西。
  一步,两步,好像走在谁的心脏上。
  在距离平宥企不远的地方,华清渡突然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味道,浓郁得像草原上被猛兽新开膛的马匹,那是一种并不陌生的气息。
  一股子杀味儿。
  他一凛,皮甲战士们手指按刀的细小动作没有逃开他的眼睛,但他此时和平宥企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近,他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膛里发出的震耳欲聋的亢奋的心跳声。
  “……给我吧。”华清渡低语道。
  平宥企将那瓶子双手呈上,在与华清渡相接的一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刷”得一声,一道寒光照亮了碧色的眸子。
  图穷匕见!


第95章
  即便早有觉察,在平宥企的大刀砍过来的那一刻,华清渡依然是恍惚的,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平宥企的刀术算得上个中翘楚,华清渡曾见过他猎杀一只岩羊,一刀当胸而过,抽刀的时候,只留下一条线那样细的口子,但羊肚子里面的脏器已经被绞得粉碎了。此刻他大开大合,架势凌厉,一般人真抵挡不住。
  他想要开口发问,但架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大刀实在是不给他机会,平宥企的刀又薄又快,碰到衣角,“嚓”得一声,布料就开裂了。
  华清渡一回手,腕子上的精铁护腕勉强扛住了平宥企的刀刃,“表哥……”
  他有一瞬间的难过,终于还是背叛他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母族……终于还是背叛他了。
  就像无论山脉如何拦阻,大河还是会浩荡东去,不肯回头。
  平宥企没有回答他,而是死死盯住他的胸口,露出了贪婪之色。在方才的动作间,华清渡颈上拴着的狼头扳指跳了出来,在刀光剑影之中莹莹而碧。
  “狼血骑在千里之外,这次谁能来救你?”他冷哼道。
  平宥部的皮甲军已经暴起,大肆屠杀着周围的守兵。平宥企的刀在逼近,残酷的、压迫的刀锋。
  华清渡小时候在平宥部住过的日子,比在风息关里的还多。他的外祖父、平宥部的老族长最重弓马刀等武艺,时常要他们这些小辈儿郎们比试。除去华清渡擅长的箭术,其余的都是平宥企夺得魁首。
  他和平宥企有时在地上摔跤角力,平宥企生得英武健硕,往往是压着他打的,把他按进草地里,按进雪地里,按进泥潭子里,他小时候驴脾气,总也不服气,即便输了还是要挑衅。
  于是平宥企次次把他打得狠极,然后又无奈地把他背起,说这次就到这里,弟弟我们回家去。
  他问,回家做什么,继续打架吗?我一定赢。
  平宥企摇头,回家吃抓肉,不过最嫩的腿肉得归我,什么时候你赢过我,就是你的。
  近二十年来,刀马功夫上,华清渡从未赢过平宥企。
  平宥企没有料到自己无法迅速得手,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安定下来,华清渡本就不善武道,如今赤手空拳,又能抵挡多久?
  “你到底为何如此!我们又何以至此?”华清渡鬓边的碎发被斩下,脸颊上也留下了一道细碎的划痕。
  “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你我血脉同源,为何不共戴天!”
  平宥企咬牙道:“这草原上除了羊就是狼,要想不被吃掉,就要吃掉别人!我不杀你,你也终有一日会杀我。华清渡,我受够了不能掌控,也受够了再唯唯诺诺,居于人下了!”
  平宥企又是一刀,华清渡感觉悲哀极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从来没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这个局面,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这些人都长大了,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变得少有人信了。一切行为言语,总是被放置在高台之上,供人解读,但他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说“我饿了”,就是“要饭吃”的年龄呢?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
  “多说无益!”平宥企挥起了刀,他的招式中依然带了童年的影子,但早已青涩不再了,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他真的认为会“狡兔死,良狗烹”吗?或许不然,他只是需要一个取而代之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一刻华清渡感觉,自己和平宥企之间可能真的隔了一辈子。
  “呃!”
  平宥企的刀终于还是插入了他的身体。
  空气中绽开了血红色,华清渡的手死死握住刀刃,不让它再深入。猛烈的痛觉几乎要冲晕他的大脑,但他只是稍微地瑟缩了一下,华清渡抬腿,拼尽全力猛踢平宥企的腹部。
  “去死!去死!去死!”华清渡反抗着喝道,握着刀身的手臂青筋暴起,露出了平时不得见的力量的线条。
  他胸前的扳指摆动着,翠绿的玉质在红海中十分扎眼,那是狼血骑的统帅在去风息关之前摘下来,亲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的。
  平宥企伸手去够,狼头扳指用力一跳,默不作声地躲了开去。
  华清渡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安宁。
  他的另一只手收到了背后,摸到了一个东西,一线生机。
  平宥企的手握住了刀柄,预备用力,他将要使出他成名的那一式——用刀子完成的绞杀。
  “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强者的猎物。永别了……”平宥企说。
  平宥企的两只手都放在了刀上,华清渡却突然动了,碧色的眼睛里光芒乍现,他的手臂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与此同时,一线银丝紧紧地勒住了平宥企的脖子。
  他这一次出门,没有带箭,身上仅仅有一把弓。
  “不需要……谁来救我,我也算得上是狼血骑!”
  平宥企被他勒得干呕,强烈的窒息感叫他几乎握不住刀了,只能凭借本能插深。
  他用刀刺着他的身体,他用弓勒扼他的脖颈,缠成一座雕塑。
  “咳咳……”
  刀穿到了底,弓弦也没进了肉里。平宥企再也支撑不住,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都离开了他的刀,死死扣住脖子里的那根弦。
  华清渡身上插着刀,奋力坐了起来,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一脚蹬在平宥企的胸口,猛力牵拉。
  平宥企眼睛翻白,像一条搁浅的鱼,“怎么可能……你不可能赢过我的……咳咳,放手……救命,救命……”
  他不相信被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那是华清渡吗?是那个被他揉在地上打的柔软的小弟弟的力量?是那个被废了气海穴、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
  “你不懂!你不懂……”华清渡撕心裂肺地怒喝着,“我什么也不怕!”
  长刀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的脚抵住平宥企的腰眼,将他的身体弯曲成一把弓的形状,华清渡的眼前是一片红色,红雾的最深处,是立地不倒的斩岳枪、如风般呼啸的暗红色重刀,以及青色山巅对天呼啸的苍狼。
  “我是碧瞳华氏的儿子,风息族的王,我什么也不怕!”
  伴随着钝声,鲜血喷溅而出。
  弓弦勒穿了平宥企的喉管,他的头颅像一个无生气的布袋,软软地挂在脖颈上,显得有些滑稽。他的眼睛依然圆睁着,里面的光黯淡下来,最后变成了一对窟窿。
  失掉了全部的危险、毒辣、伪装、算计……这这样单纯地与他对视着,华清渡的手一松,疲惫地倒在地上,他想到了绿洲中一个平凡无奇的夜晚,一个小男孩耍赖,输掉了比试,还要抢哥哥面前的抓肉。高一点的男孩子毫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手,捏着拳头威胁,但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华清渡的眼睛通红通红,但眼底是干的,他脱力地仰在血泊里,手指慢慢松开了严重变形的角弓。
  抬眼处,恰巧明月当头。今夜是十五,月亮圆亮得惊人,清晖洒遍整片天空。


第96章
  措达拉等人将华清渡抢回来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顺着衣角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华清渡的眼睛半阖着,并没有睡去。
  “措达拉……你……怎么来了?”
  措达拉小心地托着他,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心焦道:“……小将军先前和我说了平宥企押送俘虏的事情,叫我忙完望京城的事,来接应一下您……人呢?军医!快传军医!”
  军医在门槛上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打着滚儿来了,他目光怯怯地看着榻上的那个血人。
  “……拔刀吧。”华清渡没有说多余的话。
  又有几个年纪较长、经验丰富的医者陆续来到,床帐落了下来,只有一些影子在烛火下晃动。
  措达拉守在外面,从左到右,不停地踱着步,帐里的人不知是晕了还是如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气氛该死得凝重。他期盼着有一个能说句话,但周围的人都低着头,静得如同鹌鹑。
  终于有响动传了过来,是凌乱不堪的脚步声,他回过身,一个忙乱的人影忡忡地跌在了他身上。
  “主上呢?情况怎么样?”沈矇攥着他的衣襟发问。
  “主上在帐里,军医说那刀偏了一寸,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伤口特别深,几乎是穿胸而过。只怕失血过多……主上会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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