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逐狼刀—— by作者:耳耳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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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夜晚像暗沉却美醉的琼液。
  南苑的最深处,坐落着一座面积不小的汤池,蓄满了热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水池边,看着蒸腾而起的雾气出神。
  琼芥迈出一步,用打着醉颤的手解开自己的衣服。醉意叫他一改往日的羞涩,漆黑的兽皮流畅地滑落,掉到脚边儿。背上已经痊愈的伤疤在华清渡眼前游弋似得一闪,一下子跳进了水池里。
  暗色的爪印落在白皙的胛骨上,并不狰狞突兀,反而透出几分乖张的美感。他在池中鱼似的一转,忽然消失不见了。
  足尖触水。
  华清渡薄雪般的里衣在水里散开,半遮掩地覆在藏匿着力量感的剔透躯体上。
  他走到池心的时候,两支胳膊水里伸出来。琼芥抓住他的肩膀,带着热度贴向他,低声说:“好舒服。华清渡,我们又活过来了。”
  他们就像深潭里的两棵藻荇,枝叶相持,根脉纠结。
  华清渡红了眼睛,将怀里的人托高,低头轻舐他滚烫律动着的喉结。
  池水之中,拴在颈上的狼头扳指有节制地晃动起来。
  ……
  华清渡在夜半的时候睁开眼睛,撑起脑袋,打量睡在自己怀里的人。
  琼芥的睡眠一向是好,夜行的时候不用下马,坐在鞍上就能睡着,休憩时长腿加紧马腹,怎样都掉不下来。
  但他在外面的时候,人又惊觉,若有风吹草动,瞬间就能睁眼抽刀,像只随时准备冲锋的小豹。
  所以华清渡极为珍惜他这样安静睡觉的时刻。
  刚刚经历了一番云雨,他的皮肤都透着一层健康柔润的红色,四肢放松地张开,呼吸欢沉。华清渡凑近,轻轻在额心亲了一下,他也只是哼了几声,并没有睁眼。
  “乖,我一会儿就回来。”华清渡低声说,床上的人迷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
  他悄悄起身穿衣,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一直走到议事房。
  “你这么快就来了?”华清渡道。
  来的人是沈矇,包在宽大的压风袍内,看样子是狂奔了一夜,见华清渡进屋,草草行了一礼,将手里的线报交到他手上。
  “瀚沙的蛇人军在明关口阻击了卓和的大军,但只是佯攻,昨日卓家军杀了个回马枪,攻占了佐尘隘?”华清渡读道。
  “是,”沈矇点头道,“蛇人军凶悍无比,但铁浮屠也不好相与,两军僵持接近两个月了,谁也没办法把对方完全攻下。”
  “你是说铁浮屠的战力,与我们当日在瀚沙见识过的蛇人军相差无几?”
  沈矇微微摇头,“依渠老将军看,要弱些,但胜在人多,而且瀚沙王还收着手脚呢。狼血骑如何?”
  华清渡脸上似有笑意,“自然之力强悍,远超想象。”
  “真的?”沈矇明显振奋,“那比之蛇人如何?”
  华清渡抬眼瞥了他一眼,像是要卖个关子,并不答话。他的手指依次掠过线报上的文字,“格尔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新帝即位之后,格尔太后垂帘听政,一上来就大刀阔斧地将樊都之内的卓氏余党杀了个干净,又新封了一批寒士,恩威并用,手段雷霆。瀚沙王和卓和交战之后,格尔太后也随军去了明关口,名义上说是监军,但她自那以后,再没有发布过什么政令。”
  “她去了明关口,留小皇帝一个人在樊都?”
  沈矇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道:“登基大典之后,格尔太后号称小皇帝体弱不能经风,一直把他藏在深宫里,再没有人见过。咱们在瀚沙的线人甚至说……小皇帝已经夭折了。”
  “夭折了?”华清渡惊诧道。
  “线人听到瀚沙王与谋臣密谋,杀死还在襁褓之中的皇帝。皇帝去世,则太后名不正言不顺,轻易便能被瀚沙王控制。待到蛇人军铲除铁浮屠之日,瀚沙王便可挥师入关,攻占樊都。”
  华清渡眼睛一暗,“那个老畜生,竟然连自己的外孙也不放过?!”
  “格尔箸悉心谋划这么多年,无论是谁挡他的路,都能毫不留情地杀了,何况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的小外孙?”沈矇躬身的时候,风帽滑落,压住了头发,闷闷的声音从黑绸之下传来,“主上,狠辣无情、大义灭亲,也不失为一种帝君霸道。”
  议事房的烛火跳动着。
  华清渡看了沈矇一会儿,递了一杯热茶过来,“这一夜奔波劳累了吧?喝口茶提提神。”
  沈矇愣了一愣,伸手恭敬地将茶碗接了过去,一边小口地呷一边看华清渡的脸色,但他的表情只是寻常,连嘴角的弧度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华清渡静静地等待着沈矇把茶碗里的茶水喝完,“老师,你要再来一杯吗?我给你倒。”
  “不用了,主上。”沈矇又偷看了他一眼,小心将茶杯复归了原位。
  依照如今的情形,格尔太后被格尔箸带去明关口,极像是被挟持了,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不在了吗?”华清渡敲击着桌面,喃喃细语道。他想了片刻,向沈矇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第91章 棋局
  百里外,明关口内。
  “太后娘娘,大王到了。”
  格尔箸没有等到内官的回应,就大步走进了宫室之内。见到蛮蛮,他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行礼,随即在与她相对的大椅上坐定。
  “娘娘。”
  格尔箸的身上没有穿重甲,精悍修长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材质不明的墨绿色紧身甲胄。他无害地笑着,露出两个圆酒窝,缓缓道:“太后娘娘一个人在这里,怎么不见毋言将军?”
  蛮蛮的手指藏在袖子下面,悄悄收紧,叹了口气:“再过两日就是安魂节了,我让毋言代我回樊都,安排萨满为洁儿做两场法事。”
  “法事?”
  “父亲放心,对外只说是为先帝做的法事道场,必不会叫人察觉,”蛮蛮眼圈发红,“我这几日总梦见洁儿在我怀里咽气的时候,他还那么小,我这心里头……”
  “娘娘想做便做吧,小心些就是了。洁儿突然发了热症离世,我这做外祖的心里也难受。我知道将他的尸身停在祭司处秘不发丧是委屈了他,但如今是非常之时,也只能这么做。否则朝里的那些元老知道新帝已经驾崩,闹着要迎卓贵妃之子入樊都,又该如何是好?”格尔箸恳切道。
  “父亲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毕竟是个女人、是个母亲。”
  格尔箸微笑起来,“你不过是想要个孩子而已,这又有何难。等到收拾了卓家,稳定了樊都的局势,父亲一定给你挑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养着。你若是还想嫁人,我也为你安排……对了,萧成这些日子还寻到个小宝贝。”
  他从怀里摸出个卷轴,递到蛮蛮手上:“这是铭柔国采薇氏的一个旁支儿子,名叫采薇如,能文能武,还能歌善舞,很会服侍人。你看这相貌,可不比风息华氏的那个臭小子端正?”
  卷轴被一把打开,展出一张俊美的画像,蛮蛮的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稳了稳心神,才勉强笑了下:“长相的确……眼熟。”
  格尔箸满不在乎,“至少能有八分相似吧?长得肖似还在其次,关键是人听话,你想如何拿捏便如何拿捏,你若是喜欢,等回了樊都我就叫他们把人给你送过来。”
  “父亲以为我当年看重他……是因为相貌?”她声音艰涩道。
  “你要是看重他武艺高强,我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个一样的给你,有几分相似不就已经很不错了吗?人送到你这儿,你乐意宠宠就宠,不乐意就丢开。喜欢谁,爱慕谁,都是最没用的,握在手里头才有用。”格尔箸道。
  他走到她面前,俯身下去,挑开她额前的碎发,“卓家自取灭亡,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这以后,风息、宣国……我要一个个收拾过去,一个也不会放过!或许还要费些时日,但是蛮蛮,你也记着,你如今的一切得依仗我,我会疼你,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小动作。”
  他说完了这一番话,扬长而去。
  门不咸不淡地关上。这里本是明关守将的居所,因为战争的缘故才临时收拾出来给太后居住,除了几把椅子、一张还算体面的床榻,其他陈设全部都没有,荡荡的一片,格尔箸离开之后,偌大的屋子更显得空寂。
  纤白的手指缓缓收紧,将膝盖上的美人像捏成一团。
  蛮蛮呆了好一会儿,突然双手捂住眼睛,她的声音呜咽,但没有一滴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呵……,真是欺……人太甚!”
  与外界的兵荒马乱不同,距离明关口不远的地方,一间破陋的屋檐之下,有两人正在下棋。其中执黑之人白发苍苍,已届暮年,而他对面坐着个穿着严实的清秀青年人。
  这间酒肆吵嚷不堪,时不时有人走动。在厨房里忙碌的老板娘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被羊油蹭得发润的手,立马高声招呼着外面的客人。
  留着小鬈胡子的商人、光着油亮膀子的马夫、被用羊羔皮裹起来手腕上还带着链铐的漂亮女人……这方寸小地以极大的肚量包容着来来往往的人。
  “掌柜!这羊怎么少一只腿啊!”
  身后的男人推搡了起来,不断高叫着,争斗中扭动的屁股们撞歪了青年的胳膊,连打着桌上的棋局也险些倒下,青年受了惊吓,伸手要去扶,对面的老人却置若罔闻。
  “这里。”老人道。
  青年稳住了身形,压下头去看,只见自己的棋已经死了一大片,不觉气馁地长叹一口气。老人歪头一笑,“你今日心不静,是因为什么?可是在担心明关口的战事吗?”
  青年不过是先前的时候向窗外瞧了两眼,不想完全被捕捉了去,只得老实答道:“是。”
  “他们在下棋,我们在观棋。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爹就不好奇吗?蛇人军和铁浮屠,别说了见过了,我简直是闻所未闻。现在这两方开战,事关天下局势,怎么能不担心?”
  “天下局势纷乱,瞬息万变,在这西边地界儿,我们能做的只是因势利导而已,担心何用?还不如好好杀几局棋,”老人点了点桌面儿,“泽渊,该你了。”
  “老爹,您叫我这个名字,好不习惯……”
  “不习惯?难不成要叫你‘逸儿’?山林隐逸,耽于安乐,狗都不叫!想好没有?说要杀快棋,这黏糊糊的性子……”
  青年苦脸,落了一字,结果转瞬之间便被封住了气脉。
  “错错错,这白棋的壁垒虽厚,但一味防守,不知进攻,就会失掉锐气。这“锐”之一字,是兵家之精华所在,顽固不出,又能支持多久?”
  “老爹是在说外面的局势?”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外面的局势?我是说这盘棋,你老盯着外面做什么?心思飘忽,一点儿都不纯净可爱,比你师弟可差远了!”
  “是是是,师弟最可爱,打个架啦,断个袖啦,乖得不行,”青年又跟了一个子儿,“您老是夸他!现在他还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呢!”
  “那是他的归宿,人人都有人人的去处,这就是这棋局最有意思的地方……荆儿宝贝最勤快,你死懒,若要是能折个中就好了。等我再两天,会一会他那小媳妇儿。”
  青年有点烦躁,“华城主那一肚子心眼儿,您也敢收来当儿子?当心阴沟里翻船。”
  “你不是待人最小意和气吗,怎么一见我就这样?听这大地震的,当真是大战的阵仗……”
  不知有多少兵马齐发,几里之外的土地居然都在震动,木板擂得像打鼓一样。青年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又小声说:“是您先提的……”
  “哈哈哈,我何时说过你不许提了?快下棋吧,你这白棋困于一隅,虽然开头的时候力气大些,看着大块头唬人,但是中后段疲软。一旦被找到弱点,就会不堪一击,反而是我这黑棋,走势诡异,旁人甚少见过,又滔滔不绝,如大江之水……”
  “您是说这铁浮屠落败,已成定局了吗?”
  “铁什么?什么屠?铁浮什么?哎呀呀,我说棋局,你怎么又……快下快下!”
  青年下了一子,突然叫了一声,“哎呀,错了!我本来想落这儿的!”
  “你大势已去,落这里也没有活路,把爪子拿下去,拿下去……”
  青年央求道:“那就是这里!好爹爹,您让我一个吧,我帮您抄字诀!”
  “泽渊,那可不行,棋局已定,落子无悔……”


第92章 狼杀
  穿着祭司袍的寒秋叶默默注视着前方的男人,男人已经不年轻了,鬓角的白发像沾了雪的白毛草一样错综满头,但肌肉依然在厚重的铠甲下有力起伏着,腰间的一对骨环随着他的动作泠泠作响。
  男人注意到他的迟疑,回身皱了下眉,寒秋叶只得奋力策马跟上,“主上。”
  “如今我们已经从蛇人军的合围中杀了出来,要回后方风息关去,你可有再卜卦?”
  “属下,还未来得及……”
  “呵,算了,你不卜卦也就是证明了你的态度。但是秋叶,你是不是太谨慎了一些?铁浮屠不善守城,况且格尔箸的蛇人军又增加了三分之一,丢了佐尘隘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如今我们走了,他可是连追都不敢一追,有什么打紧的?”
  寒秋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主上,恕我直言。如今局势复杂,逐鹿之人,可不止有瀚沙王一家……”
  “但是依我所见,除了格尔箸外其他的都不值得一提。你在担忧忌惮谁?宣帝吗?他年老体弱,怕是顾不上这里了。哈哈哈,难不成是风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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