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再说了无功不受禄,他深知自己做的事值不得这么高的价,于是后退半步婉拒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两位不必客气。”
他顿了顿,认真对老者道:“你家郎君伤得不轻,您还是赶紧带他回去疗伤吧,莫要耽搁治疗的最佳时机才是。”
老者仿佛这才想到,连连道谢,转身便要去扶美人上车。
只是那美人却依旧站在那里,那双美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骆勇挠了挠头,问道:“郎君可还有事?”
美人指了指他插在颈后的桃花,“敢问壮士,那花可否赠予我?”
骆勇仿佛这才想起自己的颈后还插着一枝花,心里猛地一惊。
难不成方才他见义勇为的时候,一直就戴着这枝花?那他岂不是最后一点英勇的形象都给毁了?
他有些尴尬地将花拿了下来,“若是郎君喜欢,那便赠予郎君吧。”
“多谢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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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心情烦乱,三次元遇到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
翻到以前的笔记,看到一个很久以前的坑,篇幅不多,想着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祝我越来越好吧。
第 2 章
李尧从未想过,在他卑微昏暗的人生里,竟还能路过这么一个人。
一个浑身都散发着炙热的光的人。
他不仅手是暖的、厚重的、真实的,他的笑也是灿烂的、热的、真切的。
他好怕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但好在手里这枝盛开的桃花是真实的。
康管事心疼地边擦着泪水边道,“王爷,那严六郎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明日老奴定要寻他算账!”
“康叔,算了吧。”李尧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花,道:“明日你便将钱给赌坊送去,然后给严六郎捎一句话。”
康管事心里一沉,“王爷还想与那厮继续吗?”
李尧摇了摇头,“他同我一处,不过是看中了我出身王府,以及我身后的钱财罢了。”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所以与严六郎一处时,他从未说明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王府管事的家里人。
只是没想到,才不过几日,严六郎便没了耐心,将他诓去了赌坊,要他帮他还钱。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
无论是身世还是旁的什么。
他的生母是教坊司一个粗鄙的舞姬,偶然一次进宫献舞,被皇帝留在了宫中,一年后便生下了他。
皇帝后宫佳丽本就多,得知有他们母子的存在后,便随随便便赏了他们一座宫殿居住,随后再也没出现过。
但好在,他们还算是衣食无忧。
只是好景不长,在他五岁时,生母便病逝了,说是旧疾。
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他一人。
直到他在这如同冷宫般的宫殿里苟活到了十多岁,才被一直无子又得宠的沈妃认了去,过了几日有父亲与母亲的日子。
不过这般幸福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三日。
来沈妃宫中住了十三日,沈妃便被太医诊出了喜脉,合宫上下一派祥和喜庆。
第十五日,他便从沈妃宫中搬了出来,住进了只有皇子才能住的勤勉殿。
这是他第一次见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太子是皇后的儿子,脾气有些暴躁,秦王是贵妃的儿子,看上去儒雅,但实际上背地里心眼很多。
他二人一前一后只相差半个月,但因着秦王出生得早,便占了个长子的头衔,在众人面前,他也时常以兄长自居。
李尧很喜欢和秦王在一起说话,他从未习过字看过书,这些都是秦王教他的。
也正因如此,他渐渐发现,自己对秦王的感情似乎与寻常兄弟不同。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太子与秦王已经成年开府各自娶妻了。
他二人像是天生的对头一般,谁都不服谁。
今日秦王开府,明日太子便已经将太子妃人选定下了,秦王也不甘示弱,开府之后便直接迎娶了宰相千金。
皇帝登基至今,除去沈妃肚子里的那个,皇子也只有他们三个,太子与秦王都已经各自开府了,那么他也没有再留在勤勉殿的必要了。
于是,当沈妃生下皇子之后,他便被封了禹王,放到了封地禹州。
禹州虽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但比之隔壁的青州兖州来说,算不上富庶,虽说如此,但这也已经是皇帝看在沈妃的面子上能给他的最好的了。
所以他很满足。
他一直都记着,生母死前拉着他的手说的话,只要活着便够了。
可不是么,如今他还活着,就够了。
骆勇就着尴尬走出了十几里地,直到快走到临英巷才想起来,自己竟忘记给小绾绾摘花了。
他一阵懊恼,眼见着天色已经晚了,再回去摘回来怕是连晚饭都赶不上了。
正犹豫着,不远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个粉粉嫩嫩的小豆丁,她边跑边冲他甜甜地叫道,“阿舅!阿舅阿舅!”
骆勇大臂一张,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半空中飞了一会儿,才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半年不见,这小豆丁又长大了些,不过这粉粉嫩嫩的小脸蛋似乎更加软糯了,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掐了掐。
也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方才那个郎君的脸,那郎君的脸看上去也嫩嫩的,也不知掐起来的手感会是如何……
“阿舅!绾绾可想你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绾绾甜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又捏了捏她的小脸,佯装怒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被坏人拐卖了去怎么办?”
“绾绾是跟着阿耶一起出来的。”绾绾指了指前头街口站着的一个儒雅男子,“阿娘说,阿舅定是路上贪玩耽搁了,让我和阿耶出来迎一迎。”
“胡说!阿舅怎么会贪玩!”
说着惩罚式得挠了挠她,惹得她一顿咯咯咯笑。
“阿舅,你是不是偷擦阿娘的香粉了?怎么香香的?”说着,小豆丁还顺势埋进骆勇的脖子里闻了闻,可等她大吸一口之后,连忙嫌弃地弹了出去,“咦!阿舅好臭!”
唐晋元默默地站在街口看着,宠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快下来,莫要恼你阿舅了。”
骆勇却顺手将小豆丁轻巧地往腋下一夹,冲唐晋元笑道,“怎可劳烦姐夫出来迎!”
“夫人吩咐,哪敢不从?”唐晋元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恩,这一趟军中,倒是壮实了许多,这回你阿姊定然高兴。”
两人寒暄了一路,好一会儿才回到唐宅。
唐晋元是一个读书人,虽然家中传下来一套祖宅,但儿时家境穷困的很,家中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后来因着他的品性,便被骆勇的阿姊骆华看上了。
二人成亲没多久,唐晋元便考中了举人。
中举一年后,骆华便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大抵是终年穷苦一朝富,唐母一高兴,便病逝了。
武阳十八年,唐晋元再考进士,大概生母去世心情丧痛,果不其然落了第。
但好在他并未气馁,甚至在家中开了个私塾,打算边教一些孩子们读书习字,边等着来年再次科考。
唐晋元将私塾命为元华书塾,无论从字面上还是旁的地方,谁都看得出来他对骆华的用心。
所以在骆勇眼中,唐晋元是个经得起风霜扛得起重量的男人!
虽然他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还知道回来呢?!”
刚走进院子,一个愤怒的女声便从里头传出来,骆勇微微一顿,有几滴冷汗从额间落了下来。
糟糕!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直领对襟襦裙的娇俏妇人,缓缓走到院中,却见她挽着袖子,一手还拿着一只锅勺,定定地看着他。
骆勇心虚地看了一眼唐晋元,谁想唐晋元竟是默默地捞起绾绾,往井边走去。
父女俩十分默契地紧闭着嘴,在井边洗起了手。
骆勇只好硬着头皮咧开嘴,讨好地冲她笑着,“阿姊,我回来了。”
骆华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净手吃饭?”
“好嘞!”
骆勇像是得了什么令,转身便往井边冲。
唐家父女早已净好了手,乖巧地等着他,骆勇迅速打了一盆水,顺道将脸上脖子上的细汗冲了一遍。
他边冲边用只有唐晋元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赞叹着,“姐夫你当真是这世间第一勇士!”
唐晋元却笑笑,一副捡到宝的样子,“你小子还未成亲,自是不懂,吾妻乃这世间最贤良淑德之人。”
骆勇抽了抽嘴角,也不知自家这姐夫是什么时候患的眼盲症,自家阿姊虽然长得还不错,但这脾性一上来,就连他都逃不过她的魔爪。
他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贤良淑德这四个字,顶天了也和自家阿姊扯不上半分干系。
骆勇将东西放进客房后,骆华便招呼他吃晚饭了。
今日是他入军后的第一个春假,骆华特地给他准备了一桌子的佳肴,甚至还有一只鸡。
要知道,鸡肉可是只有过年才吃得上的!
其实军中伙食也是有鱼肉的,只是鱼肉都有分量,大官儿吃大肉,小官儿吃小肉,小兵丁只能就着骨头喝点汤。
他也是大半年没吃到荤腥了。
于是刚上桌,他便紧盯着那盘鸡不放,直到众人都上了桌,他便一筷子夹住了一只鸡腿。
“慢着!”
骆华一筷子劈下,手腕上的疼痛叫他一下将手缩了回去。
下一刻,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摆在他面前。
“先把这东西喝了。”
这熟悉的味道熏得他猛地皱起了眉头。
骆华默默地看着他,一副他若是不把这东西吃了就不让他上桌吃饭的架势。
骆勇吞了吞口水,不舍得望了一眼那只鸡腿,本着一副英勇就义的心思,捧着那东西,一饮而尽。
唐晋元同情地给他倒了杯茶水,“你也莫要怪你阿姊,你阿姊是为了你好。”
骆勇自然知道阿姊是为了他好。
自小阿耶在军中,家中只有他们母子三人,从前家里条件不大好,每天的饭食也不过是一个扁馒头了事,有时条件好些,就加一碗热羊汤。
大概是因为这个,他的个头比寻常人矮了一些。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在这太平年间,无论是朝中还是军中,考取功名升官发财的标准不再以有才华与有军功为首要,而是以长得高大威猛英俊白净为门槛。
所以,自从骆家余了些许条件之后,便天天去药馆给骆勇开一些长高方子。
到如今他应该已经喝了不下百种长高方子了,只是个头儿还是不见长,他都快放弃了。
唐晋元就是典型的八尺男儿,英俊白净。
而他骆勇虽长相也不差,身形与能力甚至比寻常军士更加勇猛些,但这身高却依旧差了那么一点。
按理说,他身高七尺六【注】,距离标准身高只差那么一寸,但也就是这么一寸,就将他与所有功名利禄隔得开开的。
如今他能当上伍长,都是因为军长看在他有一个举人姐夫的面子再加上他确实有这个能力,才给他的。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一把抓起鸡腿咬了起来,这味道他不知想了多久。
他边吃着边将自己当了半年兵后得出的想法说了出来:“姐夫,一会儿你帮我寻几本书吧。”
唐晋元微微一顿,随后点点头,“恩,多读些书确实对你有好处,我一会儿帮你挑一些启蒙之书。”
骆勇似是不满意,道,“姐夫,你再给我挑几本兵书吧!那种高深莫测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