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出了门,他便带着绾绾来到了蜜饯铺子,给她买了一些她平日都吃不上的饴糖蜜饯。
小绾绾边吃着饴糖边乖乖地窝在骆勇怀里,小脸因着边吃边化的饴糖看上去黏糊糊的,像极了一只偷吃的小花猫。
骆勇看着她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舅,咱们什么时候去看木偶戏呀?”
小绾绾边吃着,边催促着进程。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不绝,骆勇环顾了一圈,道:“时辰尚早呢,绾绾难道不想跟着阿舅再逛逛?”
绾绾考虑了一下,最终没经得住诱惑,点了点头,“好。”
“郎君,还是小人来捧吧。”
雨终于消停了些,花市门口的一辆朴素马车前,康宏正伸出手要去接李尧手里的花盆。
李尧却默默将花盆往怀里收了收,他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快些回去吧。”
要不是出门时看了暗巷一眼,康宏还不知道自家王爷竟独自一人抱着一个花盆,披着蓑衣往东街走。
他可是天家的王爷啊!出门连个马车,甚至连个随从都没有!
康宏一动不动,甚至言语中有些嗔怒,“郎君,我父亲给您买的那些护卫呢?”
一想起康管事给他买的五十几个护卫,无论他做什么都跟着,李尧便觉得有些无奈。
“其实我也用不着这么多护卫,便叫他们去守金库了,若二郎回来了,正好让他们去二郎手底下做事。”
康宏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了,他还想说些什么,李尧便下了逐客令,“这几日东街热闹,钱庄那边恐要紧盯些,旁人我都不信,只信你。”
康宏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熄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腰间的钱袋解下递了过去。
“近几日东街开了好些好玩的铺子,郎君身上带的银钱不多,先拿这些用用吧。”
李尧本想拒绝的,但想想一会儿免不了要对花匠好一顿托付,便将钱袋收了去。
上回的花枝被花匠悉心照料了将近十几日,终于有了活意,他便想着将昨日从骆勇手中要来的花枝一并种了。
只是没成想,刚寻到那日花匠所在的花铺子,便见铺子里的伙计小娘子正在收拾东西,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李尧捧着花盆穿戴着蓑衣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里头忙碌的小娘子才发现他。
李尧本就长得俊朗好看,就算是披着丑陋的蓑衣,也难掩从他那张白皙立体的脸上透出的秀气与精致。
不过一瞬,那小娘子仿佛被什么光闪了一下,惊鸿的瞬间,她的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比牡丹花还要好看的郎君。
她顿了顿,悄然放下手中的活计,近前问道,“郎君是来买花的?”
李尧点了点头,“敢问姚花匠可在?”
小娘子道,“我阿耶去林府了,郎君若是想要买花,可要尽快了,一会儿我与阿妹要去瓦舍,可便要关门了。”
李尧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盆,他还想着今日可以托姚花匠多学学,改日他便可以自己种了,谁想竟来的这般不凑巧。
姚彤儿似是明白了他的来意,便道,“郎君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您瞧瞧。”
李尧微微一愣。
姚彤儿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去年牡丹大会上,我也得了些许的名次,您的花若是染了些小毛病,我也能瞧。”
李尧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花盆从蓑衣里端了出来。
那花盆很是精致,上头还镶嵌着各种各式各样的宝石,花盆里头填满了土,土的正中央,正插着一枝桃花枝。
姚彤儿一眼便认出这是山上野生的桃花枝,有些不解地顿了顿,又看了看他。
面前这郎君一看便是出身高贵,就连这花盆也十分讲究,可他为何放着娇贵的花不养,偏偏养这么一截野桃枝?
虽然不解,但姚彤儿还是接下了花盆,“郎君稍等,待我细细看看。”
姚彤儿正要回过身进屋,不远处的巷口便走来一个威武的身影。
说是威武,不过是小绾绾骑在了骆勇的脖子上,不仔细看时,骆勇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巨人。
绾绾一下就认出了要进屋的姚彤儿,还没上门,她便朝着这边喊了起来。
“彤姊姊,我和阿舅来接你和岚姊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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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骆勇没想到,阿姊和姐夫给自己相看的竟是姚花匠家的大女儿姚彤儿。
姚彤儿自小就不太爱笑,一心就喜欢侍弄他们家的花草,特别是牡丹。
儿时的骆勇也是有些许顽劣在身上的,每每去东街花市玩,总喜欢在姚彤儿的花盆儿里使坏,惹得她哇哇大哭。
后来因为太顽劣,被骆华揍了一顿之后,便将他赶回了杏花村。
没成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姚彤儿竟还是这么一副不爱笑的样子。
不过与从前不同的是,她竟是比儿时长得更好看了些。
大概是女大十八变,长开了吧。
绾绾在骆勇的脖子上扭了扭,拼命挣扎着要下来,她可没忘记今日阿耶交给她的任务——让阿舅寻彤姊姊去逛街。
原本她的原计划是,同阿舅一道去瓦舍,然后寻着机会拉着阿舅去寻彤姊姊,最后再让阿舅带着彤姊姊去逛街。
只是没成想,她越是催阿舅去瓦舍他越不去,她也只好使出了阿耶交给她的第二招,以来找姚岚儿为由,让阿舅来寻彤姊姊。
绾绾暗暗抹掉因为紧张而落下的汗水,谢天谢地彤姊姊还没走,要不然他们可就要扑空了。
姚彤儿听到声响顿住了脚,回头一瞧,却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小豆丁从不远处向她跑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黑炭一般的男子——这些日子在田里种地,骆勇又晒黑了些。
姚彤儿的神色再次变了变,但很快在绾绾的攻势下有了些许的缓和。
“彤姊姊,你们怎么还不出发呀,我等岚姊姊等得花都谢了。”
姚彤儿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空着的手顺便掐了掐她的小脸蛋,“这话是谁教你的?”
绾绾咧嘴一笑,瞬间将自己的老父亲出卖了,“嘿嘿嘿,我阿耶。”
姚彤儿显然不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骆勇,道,“小绾绾,今日阿姊这儿来了贵客,便不去瓦舍了,岚儿正在后院呢,你去寻她玩吧。”
绾绾很是失望地啊了一声,但还想再努力努力。
“彤姊姊,那个木偶戏可好看了!我阿娘说,城里好些小娘子都很喜欢看呢!特别是今日这一场,特别好看!”
“哦?”姚彤儿微微挑眉,“有多好看呀?”
绾绾愣了愣,阿耶和阿娘也没告诉她有多好看呀,她扭过身问骆勇,“阿舅,有多好看呀?”
骆勇也被绾绾搞的有些哭笑不得,他近前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阿舅又没去瞧过,哪里知道好不好看?”
绾绾撇了撇嘴,决定使出阿耶交给她的第三招,进屋寻姚岚儿。
她屁颠屁颠地穿过一片花海,随后消失在了通往后院的门里。
关于绾绾如此反应的原因,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女子十四及笄后,便可订婚,十五便能成婚了,而下个月姚彤儿便要满十六,她生母早逝,姚花匠又是个爱钻研的性子,所以在婚姻之事上,也只有她自己为自己操持了。
只是没想到,媒婆给介绍的竟是她儿时的冤家。
骆勇有些尴尬地冲姚彤儿笑了笑,指着她手里插着花枝的花盆,“哟,这是在捣鼓什么新花样啊?”
她深深地看了骆勇一眼,冷哼一声,便转身自顾自地进了铺子。
骆勇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只不过是想寻个话题寒暄寒暄,没成想她竟理都不理。
他有些不明白,即便是两人有仇,那也是儿时的事了,她这么记仇作甚?
骆勇这才发现门前还站着一个人,此人身披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仔细一看,这身形竟好像在哪里见过。
骆勇不由得近前几步。
李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上骆勇,他本想问那花匠小娘子将花盆要回来的,没成想还没开口,她便进去了。
所以他尴尬地杵在一旁,竟有些进退两难。
骆勇靠近几步,终于在李尧那重重蓑衣的伪装中认出了他。
“是你啊!”
见被认出来,李尧也只好大方地将脸露了出来,向他拱了拱手,“骆郎君。”
骆勇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也学着他的样子也向他拱拱手,“方才那盆树枝是你的?”
李尧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好想现在立刻马上回府。
没等到他告辞,骆勇便冲他招了招,“姚家的花在禹州很是出名,郎君不如进去瞧瞧?”
也不知为何,他的邀请让李尧心里暖暖的,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春日是牡丹盛开的时节,姚家后院里摆满了各式各样还未开花、已经开了花苞的牡丹。
刚进门,骆勇不由惊叹了一声,“没想到姚家的后院竟能摆得下这么多花。”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李尧的回应,骆勇猛地回过身,却见他穿着蓑衣乖巧又无奈地站在那里——蓑衣衣摆太大,屋子里又摆了太多盆栽,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骆勇噗嗤一声笑了,但看他笨拙地要去解开蓑衣却又越解越紧的模样,他又退到了李尧面前。
他边将蓑衣的结带轻轻一抽,边问温柔地笑道,“可还真是个贵郎君,这蓑衣可不是那么解的。”
李尧识相地缩回手,只尴尬地笑笑,“出门前康叔帮我穿的。”
骆勇轻车熟路地将蓑衣放在一边,道,“今日的雨不算大,伞具会比蓑衣更方便些。”
李尧默默地低下了头,他也想打伞的,但他又怕盆栽被雨淋湿,便穿了蓑衣,好让盆栽牢牢躲在蓑衣里头。
大概是有满屋子娇花的陪衬,李尧这么轻轻一低头,更显得他娇贵了好些,他那光洁白皙的脸也愈发粉嫩了点。
李尧的身上有着一股子淡淡的香,骆勇说不上是什么香,但就是很好闻,再看看他如今这股子认错的模样,像极了一块掺了桃花的白凉粉糕。
骆勇喉结不由得动了动,真想咬一口啊。
好在他还有一些理智尚存,下一刻便将手臂环在了胸前,温柔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话音刚落,姚彤儿从后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豆丁。
“阿姊阿姊,你不是答应过我今日要带我去看木偶戏的嘛!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元华书塾是唐晋元为了给孩子们开蒙而设,接收禹州所有想要开蒙的孩子,姚岚儿便是其中一个。
因着姚岚儿大绾绾一岁,自从姚岚儿来了书塾,绾绾便每日里跟着姚岚儿岚姊姊长岚姊姊短的,不过半日,两人便成了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姊妹。
就在方才,姚岚儿得知绾绾的计划之后,便毅然决然决定帮忙,拉着姚彤儿便出来了。
谁想下一刻,三个小娘子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刚刚脱下蓑衣的李尧吸引了过去。
今日李尧穿着一身月白,无论是衣面上还是边袖上都暗暗绣着精致又低调的暗纹。
纹路错纵交织,竟在最不经意的地方汇合成一朵一朵非常浅淡的花。
那是一朵一朵浅淡清雅的桃花。
衬得他整个人都如桃花般绚烂、贵气与温润。
姚彤儿再次暗暗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俊俏好看的郎君。
姚岚儿倒是没有姚彤儿这般含蓄,直接跑近前去,指着李尧便是一顿夸,“哇!郎君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呀!”
绾绾也被美色吸引跟了上来,非常同意地附和着,“是呀是呀!郎君哥哥,你长得比花都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