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 裂竹帛—— by作者:一只小蜗牛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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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这里,放心了些,觉着应当没出什么岔子,但因为行事一贯小心,仍是问了贺鲁齐一句,“去沙井有几条路可走?”
  他想不如干脆绕一个远,出旁人预料,免得有什么波折。
  贺鲁齐答:“只有这一条路。”
  刘绍听他这样说,登时心里一沉,暗道:必经之路!
  随后,似乎是应和着他那念头,两侧传来一声炮响,忽然间矢下如雨。
  刘绍拔出刀来,奋力挥动,拨开箭矢,几次想要抬头,却抬不起来,贺鲁齐张臂在他身前一挡,他才得空瞧上去,正看见雍军的军服。
  刘绍心中一惊:这里怎么会有雍军!
  他一扯马头,转回了身,却不料身后也有一彪人马拥了上来,截住了他的退路。
  贺鲁齐一面替他挡开箭矢,一面高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往哪边走?”
  刘绍心中急转,看雍军这副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时如果向后突围,可能遭遇狄雄的追兵,不知叱利兀挡没挡住他,挡住了,大不了杀回去和他合兵一处;可没挡住,往后跑时先遇到的是狄雄,那就糟了。
  如果向前突围,也许还会遇到伏兵,可此处距离沙井不远,只有半日路程,或许生机还大些。
  形势紧急,没有犹豫的功夫,他当下打定主意,答道:“往前走,去沙井!”
  贺鲁齐全无异议,闻言便带着他向前突围。
  再往前走,果然又遭到一队伏兵。
  先前遇到的雍人只是在远处放箭,并不当真冲杀,也不追赶,看来人数不多,可身后那队人马却始终咬着他们屁股,赶鸭子似的赶着他们往前,贺鲁齐半路上便说:“恐怕前面还有伏兵。”现在看来,的确不错。
  刘绍大悔,心想方才还不如向后突围,哪怕遇到狄雄,也比遇到雍人好对付得多。
  但不给他留多少懊悔的功夫,雍军放箭之后,忽然间鼓噪而出,四面八方皆是金鼓之声,这会儿天色已晚,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只看着一只只火把亮了起来,把他们围在正中。
  刘绍在战场上划水多年,从没见过这个阵仗,有些失了主意,反而问贺鲁齐:“往哪边走?”
  贺鲁齐答:“往后已走不出去了,即便突围,也还会遇到刚才那队伏兵,只能往前!”
  刘绍点头,“好,那就往前走!”
  他先前将大半人马都留给叱利兀,自己只带了千骑后撤,前一次遭伏,已经折损了二百余人,这次又见着雍人冲杀上来,不由得心里一苦,自觉忽然懂了华容道上的曹丞相,只可惜没人家的好心态,这当口有点笑不出来。
  但他这些年毕竟也勤习了武艺,虽然害怕,却也觉着未必不能杀出一条生路,当下便拍马奋力前冲。
  有雍人离得近了,他张弓连连射倒几个,又拔刀砍死一个冲上前来的,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手抖也没抖,生死关头,哪还分什么雍人夏人,只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有贺鲁齐在一旁照应,他身上始终没有受什么伤,可雍人围得甚紧,几次都突围不出,回头瞧瞧,身后骑兵已只剩下半数,还都带了伤。贺鲁齐几次冲入敌阵,但不敢离他太远,没过多久就又折返回来。
  刘绍暗道:要没有我,他怕是早就突围出去了。
  贺鲁齐也瞧出刘绍武艺其实不错,只是没有杀心,自然也就少一股悍勇之气。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从一个雍人怀里抽出刀来,忽然拉着刘绍手臂一扯,喊了声:“小心!”
  刘绍被他扯得一个踉跄,身子往后倒去,下一刻就见一支箭杆擦着他肩膀飞过,从后面插进他座下马的脖子上。
  他赶在马倒地之前,先跳起来,落在地上站稳,贺鲁齐当即下马,扶他上去,自己换上亲兵的马。
  雍人仍在不断涌来,更可怖的是,远处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把不住晃动,不知到底还有多少人。
  刘绍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怕不是今天要死在这了。
  躲过了狄雄,没躲过雍人,总不会真是报应吧?
  他筋疲力竭,手上发软,有几箭没挡住,本以为到这儿就算结了,谁知身上没疼,几箭全被贺鲁齐拦了下来,有的被他用弯刀打飞,有的被他拿身体接住,但总之没让一箭落在刘绍身上。
  刘绍让他护着,身上到现在连一道伤也没有,不知怎么,这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几年之前想出的仙人跳的损招,心中震动,竟难得愧疚起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可远处还有雍人的火把,贺鲁齐心一横道:“小吴将军,我带你突围,你自己先走,我在后面挡住他们!”
  说完,不待刘绍回答,在他马屁股上狠狠一拍。
  刘绍策马上前,贺鲁齐紧跟在他身后,左砍右劈,杀红了眼,带着几十个亲兵,在雍军阵中杀出一个口子,将亲兵留给刘绍,自己又折返回去。
  刘绍心说就这么扔下他自己跑了,这事实在没品,可又觉着自己要是再打马回去,贺鲁齐见了他,一定骂他有病,稍一犹豫,还是带人走了。
  事后他想起来,暗地里叹了不知多少次气,心道这一夜真是以无心对有心,处处昏招,愣是一步一个脚印,就这么扎扎实实地钻进了雍军的口袋阵。
  刚才远处的火把,其实只是雍人虚张声势,四面八方都是雍军不假,可真正的雍人并不多,只是鼓噪声大而已——这一点贺鲁齐重新杀回之后,用不多久就会发现,刘绍则是后来才知。
  而雍人真正的打算,只是把他驱进第三张网里。
  刘绍带着几十个伤员,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急匆匆地向前急赶,忽然间眼前大亮,落进了真正的包围当中。
  数不清的火把将他围了起来,这次不是诱敌的疑兵,而是实打实的大军,打眼一看,便知在千人往上。
  为首的大将打马出列,和刘绍一起瞧见对方,同时愣了一愣。
  刘绍心里像是被钟杵一敲,有什么不可捉摸的东西一闪而过——竟然又是他!
  吴宗义!
  他回过神来,然后就从吴宗义口中听到了那句,即便正在性命攸关之际,也还是让他眼前一黑的话——
  “原来吴彦祖就是你。”
  另一面,贺鲁齐也发现远处的火把只是摇晃,并不上前来,拼杀一阵,雍人渐渐少了,才知他们人数并不很多,只是先前鼓足了气势,显得仿佛有千军万马一般。
  他忽感中计,整理了残兵,忙赶上前去,可沿路全无刘绍踪迹,拿火把在地上照,也没有打斗痕迹。
  他一颗心一时提起,一时放下,等到赶回沙井,得知刘绍并没回来,忽然“咚”地一声,沉沉砸了下去。
  他没奉军令,不敢私自调动城里守军,只好带着受伤的兵士又出去找,找了整夜,一无所获,审问俘虏来的几个雍兵,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们只是寻常士卒,不知道大军如何排布,说不上在刘绍突围出去后,前面到底还有没有伏兵。
  贺鲁齐久在戎旅,知道既然先前两次遇见的都是疑兵,那么重兵一定在后面等着,刘绍遭伏已是十有八九,却仍不死心,天亮之后又找了半日,才终于确信,忙赶回金城向狄迈复命。
  狄迈听他说完,一声没吭,半晌后摇了摇头,说:“我不信。”
  革故鼎新之际,他抽不开身,命人急把狄庆、狄志找来,给了两人各自两千兵马,让他们沿途寻找,话没说完,自己打断了自己,又找来叱利兀,也给了他两千人,然后又下令沙井的驻军全都出城寻找。把人都派出去后,很快又叫回来,特意叮嘱要仔细搜寻沿途的牧民家里,最后又补上一句,让他们都带上几个军医随军。
  说这话时,他声音不大,始终在椅子里一动没动。
  贺鲁齐深自后悔,一时不察中了雍人的奸计,刘绍身边只有几十个人,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此刻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感到是自己害了刘绍,不由得大哭起来,以为狄迈会治自己的罪,可狄迈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同他说。
  他又是懊悔,又是伤心,又是痛恨,忽然间热血冲头,拔刀就要自刎,却被旁人拦住,随后不知多少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手臂,把他的刀夺去了,远远掷在地上。
  贺鲁齐被人按住,伏在地上痛哭,狄迈只冷冷瞧着,仍是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几天,不断有消息传来,但全都不是狄迈想听到的。
  煎熬日久,第三天时他终于坐不住,不管狄雄和狄广的势力会不会反扑,决心亲自出城去找,但还没等他动身,就收到了从雍国传来的消息,称吴宗义救回了鄂王世子,三日前已带人平安返回大同。
  狄迈当时已安排停当,正要上马,闻报便站住了,手扶着马鞍,说了句“知道了”,随后撇下旁人,自己转身回府。
  他回到家,脚底下踩着熟悉的地砖,院子里还是那些花草,天天都长一个样子。三条大狗跑上来,朝着他汪汪吠叫,尾巴乱摇。
  进了屋,小拐低眉顺眼地迎上,替他把外袍脱下放好,奉了杯茶。走进卧房,窗户开着,床褥整齐,四面陈设还是那些,椅子空着,桌面上一尘不染,上面的东西还在原处放着没动。
  他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书,是刘绍的《晋纪》。八年多啦,通鉴十六纪,他才刚读到第五纪。
  他翻开书,从里面掉出什么东西,伸手接住,是一片树叶,有年头了,又黄又脆,可是左右叶片一模一样,边边角角都很完整,十二分好看,刚才险些被他捏坏。
  他没提防,也压抑不住,忽然喉头一耸,跟着就吐出口血。急忙拿开手,那血落在书页间,将一角字迹遮去了。


第075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八)
  刘绍自己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再踏入雍国境内,是被人押着回来的。
  吴宗义对他十分客气,客气得有些出乎意料,回来的一路上没绑缚他手脚,也没给他关入囚车,只派了许多人,日夜守在他身边,防备他逃跑。
  等到了大同之后,也没将他下狱,反而给他安顿进一间房子里,除了不许他出屋之外,其他日常用度一应俱全。
  刘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忐忑了好些天,终于等到吴宗义来见他。
  “住得还习惯吧?”吴宗义第一句话问。
  “呃……”刘绍心说,还有问阶下囚住得习惯不习惯的呢?
  看吴宗义盯着他,忙点点头,斟酌着道:“将军如此优待,真教我……”
  他一开口,才忽然发觉自己汉语水平下降得厉害,平时和狄迈从不说客套话,这会儿想客套倒有点客套不起来。
  幸好吴宗义没让他尴尬太久,随后又问:“世子先前被狄迈挟持到葛逻禄,至今已经有九年了吧?”
  刘绍心道:该来的总会来。
  见吴宗义之前,他早想好了说辞,闻言便胡说一气,说他自从被那穷凶极恶的葛逻禄四太子给俘虏,一路挟持到草原之后,在他身边如何曲意逢迎,如何虚与委蛇,如何忍辱负重,如何苟全性命,虽然在宦海浮沉之中也小小地受了些提拔,可个中辛酸艰险,着实不为外人所知。
  多亏了吴将军英明神武,脱他于葛逻禄的缧绁之中,让他能重回故国,真让他感激不尽。
  在他说话时,吴宗义只静静地瞧他,始终不置一词。
  刘绍一面说,一面偷偷打量他的神情,见他眼中闪过怀疑之色,显然并不很相信自己这话,心中微沉,也明白自己这套说辞漏洞百出——
  他毕竟是个大活人,又没被拘押,要是真想回来,九年的功夫,怎么也能找到机会,就是条毛毛虫,这么久也爬回来了。
  吴宗义又道:“我听说狄迈对那个叫‘吴彦祖’的汉人十分倚重,直到前几天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你。”
  刘绍听他一句话就戳破了自己,索性摆了大烂,要杀要剐都由他算了,反正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思及此,他那副带点谄媚、带点讨好的表情一霎时从脸上消失,换上了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反过来问:“将军是从狄雄处得知的吧?”
  “之前就有耳闻。”吴宗义摇摇头,倒也没瞒他,“我先前收到从葛逻禄发来的密信,不知道是否是计,但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报于大将军知晓。大将军也同意出兵,派人马沿途探报,大军驻在不远观望情况,果然探到夏军。”
  刘绍听他说得这么详细,几可算是和盘托出,微微吃了一惊,更拿不准他的心思。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觉着这个人很奇怪,一晃十来年过去,他瞧着吴宗义,还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隐约感觉还能挖出更多,又问:“将军如何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设伏,不怕回不来么?”
  吴宗义答:“密信确实是狄雄所发。他在信中不仅写明了行军路线,大概是怕我不信,为表诚意,还附上了各营位置、守将姓名,还有沙井以南的地图。我想狄迈的中军遭伏后,会向沙井败走,那里只有一条道路,所以提前带人埋伏在那里。”
  “没想到狄迈十分机警,没有入套,同大将军交战后损失不算太大,迟迟没有退回,我等了很久,只好将他留在后面的那一军截了下来,没想到主将原来是世子。”
  刘绍不由得苦笑。
  吴宗义倒真是用兵的好手,手段如此老辣,一连设下三道伏兵,一道道扎紧口子,只等敌方大将一头钻入——可惜杀鸡用了牛刀,捉到的不是大鱼,是自己这只小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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