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惹不起那人的原因,很大一半也是因为那人家境很好,听说父母都是有权有势的人。
都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不敢明说,委屈巴巴地说:“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说不定也会被老师和家长看出到。到时候……到时候要怎么办呢?你是想要我怎么样?”
大少爷没好气地说:“你别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我只是跟你闹着玩而已,是你先惹我的,谁让你要装成跟我不熟,整天绕着我走,一看就让人觉得火大啊。”
他能怎样呢?
他只能温顺地说:“那我以后见了你都会跟你好好打招呼的,你能别再做以前那些事了吗?”
大少爷却又冷哼一声,嫌弃地说:“谁想要跟你交朋友啊?也不看你配不配。”
他沉默下来:“……”
大少爷又说:“你只配当我的小奴隶。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
听到这里,周念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捏了把汗。
这听着有点似曾相识,似是而非,有那么一点像他跟沈峤青之间的故事,可是又不是。
明明想要跟人交朋友,却抱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对方只是自己的小奴隶什么,确实又幼稚又愚蠢。
其实他以前对沈峤青也抱着一点像这样说不清的没事。
忽然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来审视,他才觉得实在是没办法夸奖。尽管他并没有做出更多更过分的事情,没有撕作业本,往人身上泼水这样地霸凌沈峤青,但是在精神上,嫌弃沈峤青也算是一种霸凌吧。
而且他也不止一两次地跟着嘲笑过沈峤青以后说不定会分化成一个omega。
“司医生”还在继续讲。
……
总之,在这之后。
他与大少爷之间差不多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主仆关系。
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学校外,大少爷要他做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做什么。偶尔大少爷找他跑腿买东西,心情好了,还会分他一瓶饮料,让他把零钱收着,就当是给他了。
但是这些钱他一分都没敢花,而是拿了一个小本子,把每一笔都好好地写了下来。他做噩梦梦见了大少爷污蔑他偷钱,他百口莫辩,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醒来以后反而觉得还好,太阳还是升起,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要去面对大少爷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初中毕业前,大少爷让他考某某学校,还说:“这是一所传统悠久的alpha学校,本来是父母都是alpha才能就读的,现在新社会了,所以像你这样的也能报考。”
“你一直到现在都没分化,等上了高中再分化的话,在那么多alpha面前分化成omega,想想这场面就觉得好笑,到时候要不趁早找个alpha把你标记了算了。”
其实以前他都肯定自己绝对会分化成beta,但是足足两年的时间里,大少爷反反复复地跟他说,他一定会分化成omega,等他分化成了omega以后会怎样,搞得他自己也变得一直不坚定起来,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自己说不定是会分化成omega。
确实也有概率他可能分化成omega,尽管概率非常非常小。
那得有多倒霉,才会在双亲都是beta的情况下分化成男omega?
大约只有0.0001%吧?
可他完全不能低估自己的不幸运,他一向是最倒霉的那个,再倒霉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想,他绝不可能去上那所学校,且不说他考不考得上,就算考得上,那个学费是他交得起的吗?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报考了另一所公立高中。
学费低廉,而且是abo混读,他查了往届招生比例,是beta占大多数,比较有安全感。
结果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来的时候他傻眼了。
竟然就是大少爷选的那所高中。
大少爷还跑到他的家里来,洋洋得意地跟他说:“我就知道你想要逃跑,所以我私下找了你舅舅和舅妈,他们听说我愿意资助你上那么好的学校,都非常乐意。”
“哭丧着脸干什么?我出钱让你上好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
“为了让你报恩,以后你继续当我的奴隶吧。”
之后的高中三年更加难熬。
他们一起去学校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所初中来的老同学,以为他们关系好。
因为这学校离家很远,他打算申请住宿,毫无疑问的,他们被分到了一个宿舍。
高中整整三年,大少爷在宿舍里也没干过一点家务,全都是他做。但是偶尔比如在他冬天洗完衣服回来以后,大少爷会抓着他的手,抹上护手霜,一边胡乱揉搓,一边嫌弃地说:“你这手真粗糙啊。”
玩闹也变得更加频繁,就算有室友在的情况下,也会无缘无故就把他按着戏弄他,他只能赔笑。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在玩,就算是室友见了,也不过说一句“哇,你们俩要开房出去找个宾馆,不要在寝室里乱搞好伐?被老师抓到了我们寝室的文明分直接被扣成负的。”
高一上学期放假的暑假。
大少爷逼着他一起去海边旅游。
他没从去过海边,应该说,从没去旅游过,毕竟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起初见到大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除了大少爷非要给他擦防晒霜的时候不太开心,因为浑身上下都被擦了。
两个少年正值青春转变的关键时期。
他们都是男生,身体的出厂部件相同,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但是他们又即将面临abo分化的转折点,兴许会分化成不同的性别,那么就应该有性别不同的意识才比较好。
他隐隐绰绰地感觉到了进一步的侵略感,事情有些不妙,这次就算是被按住,也打死不肯答应,牢牢地抓着那块破布,即使几乎保护不了什么。
他又被弄哭了。
这是第二次。
他对自己尴尬的回应而面红耳赤。
大少爷这才尴尬地停下来,骂他:“妈的,你变态啊。”
“每次欺负得狠了,你就这样,你说你是不是天生是个变态。”
他紧咬牙,摇头。
大少爷极其难听地侮辱他说:“你这样子,要是分化成omega,得有多少alpha被勾得想弄你,你自己说说看。”
他忽然来了点气,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倔强地说:“我不会分化成omega的,我一定会分化成beta。”
大少爷固执地说:“你一定会分化成omega。”
他俩吵了起来。
“我不会。”
“你会。”
“我父母都是beta,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是beta,我舅舅一家也是beta,我肯定是beta,我几乎不可能分化成omega。”
“我说你会分化成omega,你就分化成omega。”
吵着吵着,两人就从动口变成了动手,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
他气在头上,忍无可忍,第一次没控制住自己,跟对方互殴起来。
但他的力气不如对方,最后还是被死死地压住,挣扎了几下,都无法动弹。
两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彼此,他刚哭过,含泪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谁都不服气。
大少爷看他却像是看入迷了,又像是对他的反抗感到异常生气,打算更过分地欺负他一下似的——忽然俯身,亲吻了他。
当时都还是小屁孩,半大年纪,根本不会亲嘴,只是一通乱亲。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啃咬。
他已经完全懵了,还被掐住下巴,不许他反抗。
他找着个机会,踢了对方一脚,起身夺门就跑。
他沿着马路乱跑,见到有小巷子就钻进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一直走到天黑,睡也睡不着,什么都没带,就在大马路边坐了一晚上。
尽管是夏天,只穿了一件泳裤坐在街头也挺冷的。
他很迷茫。
他本来就是被大少爷强行带来这里玩,他没有钱,也不可能真的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他的作业也还在行李箱里,要是作业丢了,等开学以后他怎么跟老师交作业啊?
于是又花了大半天走回了酒店。
这更难堪了,幸好这家度假酒店的服务很好,对一下房号就确定他的身份,而且他是小孩子,走丢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所以好声好气地领他回了房间。
大少爷在房间里等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笑话他说:“迷路了是吧?昨晚在那过的,你有带钱吗?”
他说:“在马路边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
大少爷笑了:“没被警察发现啊?”
他说:“没。比较偏僻吧。我也不认识这边的路。”
大少爷问:“吃饭了没?饿不饿?你看看你,跟条流浪狗似的。”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陷入在一种巨大的茫然之中,无论是他当时身处的场景,还是他们正在进行的对话,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像是假的。
为什么这家伙能那么若无其事呢?
总不能昨天的欺负和强吻都是他精神病发作以后的臆想吧?
大少爷问:“你要吃什么?这会儿酒店的用餐时间过了,我给你买点吃的。吃海鲜吗?昨天你回去以后我去吃了一个龙虾,挺好吃的,给你点一份吧。一份一千多块钱,你看你要是跟我过来玩,你哪能有机会吃得到。”
这算什么?喂狗吗?他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对方想要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不想,他说:“你不跟我道歉吗?”
大少爷放下电话,抬头看着他,屋里安静下来,他冷笑一声:“道歉?道什么歉?让我给你道歉?不就亲你一下吗?你他妈还踢了我一脚呢。”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
于是说:“不跟我说道歉的话,那就给我钱吧。你亲了我,就给我钱。”
大少爷愣住了,目光像是细细的塑料毛刷子从他的掌心上刮过,又疼又痒,犹如在看一个全新的人,不可思议地说:“你问我要什么?你问我要钱?我没听错吧。”
他点头,不哭也不气了:“嗯。”
大少爷:“你当你自己是什么?鸭子吗?出来卖呢?”
他:“赔偿金。”
大少爷像是被气笑了:“我是没想到你能这样,你贱不贱啊,你还能问我要钱?”
他说:“是你先干这种事的,我觉得你以后还会继续欺负我的,我还不如跟你要点钱,不然白被欺负了。”
大少爷把钱包拿过来,咬牙切齿地问:“你要多少钱?”
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大少爷掏出五百块钱,还故意把钱扔在地上,说:“那你再给我亲一次。”
他没去捡钱,说:“不够。”
大少爷把钱全部倒了出来,全部扔地上:“现在够了吗?”
他蹲下去捡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说:“够了。”
大少爷:“过来,跟我亲嘴。”
他用汗湿的手捏紧了厚厚的一沓钞票,来不起整理整齐,所以几乎一只手抓不住。
亲完,大少爷恶狠狠地说:“那也是我的初吻,还要我倒找给你钱了。”
“既然你收钱,那我能不能再做点别的,我会付你钱。”
他说:“不要。五千块够我一年的生活费了。”
大少爷改了口:“算了,我就不应该问你‘能不能’,直接告诉你就行了,你这人就是不识抬举。”
他没有太多办法反抗。
偶尔被欺负一下,有时是小小的欺负,有时稍微过分一点,但是能拿到一笔钱。
他想,就当时给以后读书攒学费了。
但是有一次很可怕。
大少爷亲了他以后,还非要抱着他一起睡觉,跟他说:“喂,齐明耀,等以后你一分化成omega,我就把你标记了吧。不然你这么骚,整天散发着信息素勾引别的alpha,那不是给我戴绿帽吗?”
他还是执拗地说:“我不会分化成omega,我一定是beta。”
大少爷懒得跟他争辩。
他们各自都已经在心底认定了。
命运却在这时跟他们俩都开了一个大玩笑。
鉴定报告出来了。
报告上显示,他有99.98%的概率分化成alpha。
不是分化成omega,也不是分化成beta,而是分化成alpha。
两个beta生出来的孩子分化成omega的概率很小,分化成alpha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他把报告书拿回家去给舅舅看,舅舅很高兴,说他的太爷爷就是个alpha,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分化成alpha这件事并没有在班上分化成alpha在他们学校里反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因为他们学校大部分是双alpha家庭的子女,整个年段两百多个人之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分化成alpha,还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分化成beta,还有三个同学被鉴定会分化成omega。
同学们都去围观那三个稀奇的omega。
只有大少爷来找他,看了他的鉴定书,非常不满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分化成alpha?”
他看自己的鉴定书都给捏皱了,想要拿回来,又怕扯坏了,再想,扯坏了也没事,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张纸而已,说:“我也觉得可能出错。我再去测一次吧。”
又测了一次。
没有错,结果还是alpha。
医生很和蔼:“为什么还特地过来再重新测一次,第二性别检查很重要,不会弄错的。你爸爸妈妈呢?你要是害怕的话,让你爸爸妈妈给你多做点心理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