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真的对我一点其他的感情都没有么,以至于一听到我这么说就跑得这样快……其实我也知道是我僭越,可、可我、我想我大概是很喜欢你的,要不然怎么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想要把唯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送你?”
容不念刚一回魂,还没等睁开眼睛就听见殷辞蚊子由似的在自己耳朵边嗡嗡。
由于是魂遁,他闭眼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等回来却卡在了两难的局面,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醒不该醒。可殷辞似乎说得很忘情,他大概是寻到了歇息的地方,现在半抱着容不念,说话时感觉热气都在往他耳根后面扑:“霭云跟我说喜欢一个人是特别开心的事情,像是抱了个聚宝盆,每天都在吃不完的蜜,”他低头苦笑了一声,“怎么到了我这就从蜜罐变成没熟的果子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殷辞有很久都没再说话,容不念在心里默了十来遍口诀终于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殷辞……”
“哥哥你醒来了。”殷辞正看着他,见他睁眼微微笑了笑,语气像是每天下课时同他打招呼一样。
容不念坐起来,掐了下眉心:“啊,啊醒来了,刚才我——”
“哥哥不必同我说,我明白的,我以后不会给哥哥添麻烦了。”
他挥了挥手道:“不是,你等等小玉,我是就睡了一觉吧?”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条小巷里面立着的大青石上,安静的和外边仿佛两个世界。
“是,哥哥和我出来看灯会,然后睡了一觉,仅此而已。”
“什、什么?”容不念险些怀疑自己今天没休息好,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他才打好一箩筐的腹稿,结果扭头殷辞就跟没事人似的了?
“哥哥,我已经想明白了,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如果哥哥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表露出半分不该有的情感,要是哥哥因此感觉困扰的话,就不是我的本意了,所以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莽撞了。”
殷辞这个套路换的猝不及防,容不念一时有点没招架住:“啊?”
“哥哥现在不愿意听,那我就等,等到哥哥什么时候愿意听了为止,在此之前,我不会再越界了……”殷辞忽然皱皱眉,看向他这边,“我这样做,难道哥哥不满意嘛?”
“……”
容不念捂着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满意满意,满意死了——”
“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殷辞正要开口,不料却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上元盛景,果然名不虚传呐——”
作者有话说:
小容:我懵了
其实小容有点回避性?
第121章 前尘事
这声音如同清泉漱石,入耳暂明,容不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量略低些的人站在巷口背光处,正看向他们,身姿挺直,没有半分不礼偷窥被发现的局促。
“……”
此刻就算有千头万绪都得先收起来,容不念跟着站起来,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到殷辞不甚高兴地说:“阁下难道没听过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啊……”巷口的人似乎愕然了一瞬,“我没有听过,难道不能这么做的嘛?”
回话最怕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殷辞当即气结:“你!”
那人远远地站在巷口问:“为什么要生气?我见古籍上写两情相悦是很好的事情,如果感情到了一定程度还会办婚宴请众人一同观礼,为什么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看都不可以?”
殷辞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我是真的不明白,能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嘛?啊,你生气是不是因为……”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你们还没有两情相悦,刚刚只是你单相——”
“你闭嘴!”
“好吧,我不说了,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生气的理由,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人的声音极纯极净,即便在说这样算得上无礼的话也叫人生不出半分反感来。
“你——”殷辞被这人气得跳脚。
容不念这次是两边偷着瞒着出来的,见状唯恐再说下去多生事端,于是拉了拉殷辞就要走开:“是,很不礼貌,还望公子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作甚么?”
“请留步——”他们刚走到巷口却被横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容不念一抬眼:“这是要干嘛?”
面前是一位清秀到有些稚气的少年,白发白睫,水晶色眼瞳,唇色淡白,大约是因为年纪小,有种模糊性别的漂亮,打眼一瞧整个人剔透的仿佛一只琉璃娃娃,看起来无害可爱,就连伸出来的胳膊都好似一节玉藕。
“不干什么,就是想问清楚,有人说我应该多向人学习,所以这对我很重要。”
殷辞对这个五次三番打搅自己的人毫无好感,说话间也不怎么客气:“重不重要管我们什么事儿?”
“琉璃娃娃”微微歪了下头,似乎有些不解道:“这怎么和我看到的不一样?书上说人是最喜欢帮助,大多人都会很热情的回答问题,你们怎么……”
容不念:“不巧,你碰上的就是不热情的那一小部分,劳驾您让一下,我们的朋友还在前面等着呢。”
“等——”
“容不念!哎呀磨磨唧唧干嘛呢,我和霭雨等你们老半天了还不来!”他们正在拉扯之际,霭云突然天降一般找到了他们,手里拎着花灯跑过来,看见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两条秀眉顿时扬得老高,“请问你是?”
听修青讲霭云最近化人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坚信每句带着哎呀呢呐嘛的句子都是最能表现女人味的娇嗔,句句必带“哎呀”两个字,几乎到了闻声辨人的地步。
“我是过路人,来找人的。”
霭云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说:“啊呀呀,陌生人员就离我们远点,味道难闻死了。”
他微微往前一步:“请问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有,很难闻的味道,”霭云难以忍受地推了他一把,还没等容不念开口就又甩手收了回来,“哎呀,离我们远一点!不然我告诉霭雨要他来揍你!”
容不念对此先有点挂不住了,低声对她说:“霭云霭云,咱们不能这样……”
“不怪我!可是他真的很难闻,哎呀——”霭云一跺脚,转身跑了,“反正我是受不了!”
“哎哎哎!霭云别乱跑,霭云!”
“那不回答的话,”面前的人突然微微抬头看向他,“可以带着我么,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殷辞一步横跨在他们之间:“不成!绝对不行!”
接触到少年视线的容不念瞳孔微缩:“你……”
重瞳,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面前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容不念的僵硬,继续不急不缓地问道:“请问可以吗?”
“不可以,谢谢。”
容不念看着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怪异感:这些年他没少跑下来玩,海晏镇上的人少说也认识得七八成,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人,说话神神叨叨的不算,样貌也不常见——要是镇上什么出了一个重瞳,断没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于是他忽然警觉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做什么?”少年微微一怔,又缓缓道,“哦,我是来找兄弟姊妹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容不念一拱手:“那您慢慢找,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告辞——”
“可是,我找不到他……”容不念和殷辞刚趁着人愣神走过去,转头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我自己来的,可他拿走了父亲的东西,藏了起来,我就找不到他了……”
“恕不奉陪。”他不欲多言,拉着人就要走。
“这里有我很熟悉的味道,他一定在这里……”
容不念脚步一顿,随即又大步带着殷辞往前走去,这人说是要找兄弟姊妹,结果却连人数都分不清楚,可见颠三倒四,嘴里没一句实诚话。
“不念,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师、师兄?!你怎么下来了?”这次容不念脚步是真停下了,偷溜出来没带师兄一起玩,结果被抓了个正着,这绝对算得上容不念摸鱼生涯中的一大失误。
可等他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师兄站在了“琉璃娃娃”身边,蹙眉看着他说道:“我猜到你会在这儿。”
容不念张了下嘴,准备解释一下:“师兄,这人来历不明且全都是在胡言乱语,我担心他生出什么变故,这才……”
“这才把一个心智不成熟向你求助的孩子扔在路边?”云栖鹤声音微愠,“不念,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原以为你今晚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偷溜出来了,没想到玩得兴起还能把师尊的教导都抛在脑后,你心——”
“师兄,”他是真的有点委屈了,“你都没听到他都说了什么就这样说我,万一他真不是什么好人呢?”
云栖鹤努力把声音放缓道:“他还是个孩子能做什么,不念,当初殷辞不也是这样么,你怎么全都忘了呢?”
“不是,我没有,”容不念下意识看了眼殷辞,“主要是他真的……”
“真的怎样?”云栖鹤执起少年的手问道。
容不念还干不出方面说坏话的事儿,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连霭云的口头禅都用上了:“就、就……哎呀,反正就是我有点别扭。”
“你呀,等我先把人安顿好了再来收拾你,”云栖鹤摇摇头,稍微曲腿与人对视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吗?”
“……”
不知为何,刚才一板一眼的人竟然呆呆地看着云栖鹤,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嘿嘿嘿,我师兄问你话呢——”
他眼睛依旧看着云栖鹤,如梦初醒般的答道:“哦,我叫九黎,从界碑那边过来找兄弟姊妹的。”
九、黎。
这两个字现在放在天玄师叔那一辈里威力已经不亚于惊雷了,偏偏他说完话还是直直地地盯着云栖鹤,手也紧紧地攀上师兄的胳膊,无形间断了他后退的路。
容不念注视着面前的场景心头狠狠一跳,也跟着出了一头的汗,刚才他上山去通情报的时候云栖鹤是不在场的,因此也自然不知道九黎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但常年与魔族作战,界碑二字就足以让做云栖鹤戒备,几乎是九黎话音刚落,他就按住了配剑。
同时还有另一只手毫无声息地搭在了上面。
殷辞也看出来局势紧张,手心不自主地里渗出汗来。
“我懂了,”说着明白,但九黎面上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书上说人和很多妖都不喜欢吾族,看来我今天运气不太好,一连碰见了好几个……”
“……”
“……”
一时没人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叹了口气:“罢了。”
空中忽然狂风大作,一阵乱沙眯眼之后,九黎已然不见了踪影,他和云栖鹤对视一眼,当即各自甩剑又回了山。
第122章 无量劫
比起缺口越来越多的界碑结界,新出世的魔尊九黎悄没声儿出现在元宵灯会只能算一个让玄门众人敲响警钟的小插曲。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都没有心情再玩乐,他和师兄赶回千机山的当晚就又打包行李下了山——事关魔族,掌门这次还换了云栖鹤在外头接应他俩。
这一晚上过得兵荒马乱,容不念甚至没来及和殷辞好好说上几句话。也不知道殷辞是怎么猜出来修青和他没有关禁闭的,从凌云峰出来在后边跟了他们一路。
等到夜深人静他们动身下山的时候偷偷追出去送,追到了又看着他们不说话,手里捏着第二次一片慌乱中被容不念退回去的无名珠,眼周红了一圈。
“小玉……”容不念舔舔嘴唇,显得比殷辞还无措。
“……”
“哥哥。”
“要不——”他等了半晌不知道还说点什么,殷辞也一直站着不说话,容不念左右看了下,还是决定先把人劝回去再说,没想到才一开口就被抢了先。
“……”
这下容不念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了,旁边还有修青和师兄等着,容不念局促中更添几分为难。
“哥哥,这是我唯一有的法器了……”
“哎,小玉你干嘛——”殷辞大概是看出了他为难,几步跑过来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又塞了样东西,容不念只伸指一触就知道是晚上刚刚送过一回的珠子,于是他声音立刻低下来,“小玉你这是何必呢,我真的……”
“哥哥,我等你回来。”
“小、小玉,哎哎哎——”
这回他没等容不念拒绝就跑开了。
殷辞累了大半夜跟着他们仨到处跑,最后眼巴巴地送来了这件“贴身法器”,且是送完就跑,还没等容不念心里转过几个弯来,就先看到了旁边两个看热闹的。
云栖鹤看着殷辞跑远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哎……”
修青歪着嘴:“啧啧啧——”
容不念:“……”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容不念倒生出几分自己不对的感觉来,去魔族卧底结束之前愣是没见过殷辞几面。
现在想想,说不敢见人属实有些太过了,到也真的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这才生了躲出去寻清静的心思。
花古月被带回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魔族的野心初露端倪,经常在界碑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