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不算无药可救。”发完怒气的铁牛突然来了一句,说完后就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态度淡定得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老邱和徐北两人眼前的幻觉。
徐北:……
老邱傻了几秒才干笑:“吃饭吃饭,吃过饭带你到村里看看。”
徐北抽了下嘴角:“好。”
晚饭后天更暗了,老邱依言带徐北出了铁牛的家,先去了村长的家。
洼子沟夏是大姓,铁牛也是夏家人,年青时上了战场,断了条胳膊回来后就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并没有成家。
村长也姓夏,看上去是位睿智的长者,这让徐北更加确定洼子沟这些村民的祖辈并非普通的百姓,不过大多数村民看着就非常淳朴,就如铁牛大哥这样的,让徐北耍小心思骗他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对这种因保家卫国而致残的退伍军人,徐北是由心地敬重的。
“小邱来了啊,快进来,就等着你过来呢,已经有几家人的山货送来了,就是这位小哥吧。”夏村长看着跟随老邱过来的小伙子笑着说。
“又要劳烦村长了,村长,这是徐北小兄弟,小兄弟,这是洼子沟的夏村长,甭看村长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两年前还能单独打死一只狼呢。”老邱为双方介绍。
“夏村长是老当益壮,”徐北放好小辈的姿态,“小子敬佩,以后望夏村长多多关照。”
“好说,先进来,老婆子,上茶。”夏村长放开喉咙朝屋里喊,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果然身体很好。
三人坐下后,很快一个年长的妇人带了几只碗拎着茶壶出来了,笑眯眯地很是和蔼,边上还有一个小孩跟着,徐北一看还是熟悉的,就是之前刚进村时老邱上手抱着的那个,老邱笑呵呵地招手叫小孩过来。
没一会儿又有两个年轻人拎了几只袋子过来,老邱放下夏村长的小孙孙带徐北过去验货。
袋子被一一打开,徐北过去一看,几只袋子里装的都是晒得干透了的野生菌类,香气浓郁扑鼻,不用上手检查都知道是好东西的。
“小兄弟,如何?我说了都是好东西吧,这大山里别的东西没有,可山猪野菌子却从来不缺的,城里人就爱吃这个,何况过不了多久就天寒地冻的,桌上的菜色更少了,这些东西只要有门路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老邱在边上笑着说。
“要是不信老邱你我怎敢单身一人跟着你过来,你放心,这些山货我肯定都要的,价钱好谈,只要手里银子够,有多少货我都愿意带走。对了,夏村长,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山货?”徐北将手里的野菌放回袋里抬头问道。
“当然还有,我们收了不少松子楱子山核桃,还晒了不少野物肉干。”一个年轻人回道,态度并不是太热诚,显然对徐北还是抱着一定警惕的,谁知道徐北会不会同以前那些人一样拼命压低价钱,虽然也能让村里人吃上饱饭,但想到一年到头的辛苦让女干商坑了去,心里总会不太满意。
“那我们先谈好价钱吧,第一趟出门,也不知身上的银子凑不凑手。”徐北看了一眼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笑着说,这心思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那就干脆早点让他们吃个定心丸,他还想跟这个村子做长期生意呢。
这些货,跟他之前在码头上看的货相比要高出一个档次,可见这些村里人处理得相当仔细,而且这山里的资源也非常丰盛。
“好,徐小哥请坐。”夏村长笑眯眯地点头。
等再回到铁牛家里,山里的天已经黑漆黑漆看不到一点光亮,夏村长让其中一个年轻人提了灯笼送两人回去,这时那年轻人称呼徐北为徐大哥了,两人同岁,不过徐北月份大一点。
与两人一道回来的还有之前在夏村长家的那几只装满了山货的袋子,徐北给出的价钱不说老邱了,就是夏村长那边的人也是非常满意的,夏老太太抓着徐北的手直说他是个厚道的小哥儿,让徐北明早上他家吃早饭去。
徐北暗道,也是原先那些人太贪心了,他给出的价钱,比张猛大哥告诉他的略高一些,这是看在这里的山货成色比船上看的还要好一些的缘故,不过找到好买家后他从中也能赚上一笑。
换了别的买家,也许还要考虑储藏的问题,否则这些山货放的时间一长受了潮,就要影响本身的品质,可徐北却不用担心,到时往空间里一送,存放再长的时间也和刚放进去时一个样,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时间长久的问题而去贱价出手。
铁牛还没睡,给两人开了门后朝两人拎着的袋子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进了房间。徐北和老邱也没说什么,洗了手脚也赶紧上床睡觉去,炕早烧好了,躺进去时徐北舒服得长叹一声,难怪老邱会说铁牛是个面冷心热的,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又怎会心细地帮他们烧了炕铺了床。
没一会儿,炕上另一头老邱的打鼾声响了起来,徐北心里盘算着剩下的银两,想着还能再从这个村子里挖些什么好货,常住在山里的老猎人,手上肯定会有些人参灵芝这类的好货,还是银子太少了啊,伴随着呼噜声,和深山里的狼嚎声,徐北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22章:打猎
有村长的宣传,不用徐北自己挨家挨户地上门,洼子沟的村民自动把家里晒制的山货送到了村长家里,验货,过称,给银,忙了一天,徐北把放在空间里的银子掏了个七七八八,这才住了手,说下次再来。
夏老太太很热情地招待了徐北,将三个大男人叫到自己家里吃饭,用野山菌炖上山里猎来的野山鸡,那味道鲜美得能让人将舌头都吞掉,吃得徐北和老邱大呼痛快,老太太喜欢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见徐北喜欢吃她做的酸笋炒獐子肉丁,临走时老太太还特地送上了一坛泡制好的酸笋:“山里别的东西没有,可这笋子却是一年到头都吃不完的,不值钱的玩意儿,带回去让你弟弟也尝尝。”老太太慈祥地看着徐北,跟她大孙子差不多的年纪,却因为父母过世早早出来讨生活了,还要供一个念书的弟弟,老太太想想都觉得徐北不容易,心生怜惜。
“哈哈,那我厚着脸皮替敏庆收下了,夏奶奶手艺这么好,敏庆这小子可有口福了。”徐北捧着坛子乖乖地站在那里任由夏老太太打量,说着讨老太太欢心的话。
“好,好,喜欢就好,下次再来。”夏老太太欢喜地说。
昨日送徐北老邱二人回去的少年也就是夏老太太的大孙子,在一旁看得都妒忌了,酸溜溜地说:“徐大哥才待了两天,就哄得祖母连心都偏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北夹着脑袋拖走了,老远还能听到他哇哇喊叫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极少走出去的缘故,这位叫夏杉的少年非常喜爱听徐北说外面的事情,又因为年龄相近,就这么短短两天的功夫就跟徐北混熟了,前脚后脚地跟着,再不见起初的警惕。徐北按着他的脑袋拍了两下笑着说:“小杉子,我就得了夏奶奶一坛酸笋就被你眼红了啊,往后要是多来几次,你岂不是让我连门都进不了了?”
夏杉一个用力就挣脱了出来,毕竟他自小跟着大人习武,比徐北的力气大得多,之前不过是配合着他逗两个老人开心,夏杉横眉怒目道:“跟你说了别叫什么小杉子,叫大名,夏杉,否则……”他也徐北一声小北子看他如何。
“好,那就叫小杉如何?小杉?小三?”徐北忍笑忍得很辛苦。
夏杉故作大方地托腮考虑了一下,摆摆手说:“我大人大量就原谅你这一回,以后可别再叫错了。”
“嗯,小三儿。”徐北正经地叫。
夏杉摸了摸脑袋,总觉得徐北不怀好意,可又弄不明白这诡异的感觉出在何处,一拍脑袋说:“不如我带你进山打猎怎样?”接着开始吹牛皮,说他去年深冬跟村里几个壮汉一起进山碰到了只熊瞎子,几人合力将之猎杀了,现在那只熊皮还搁在他祖父的屋里呢。
徐北挑了挑眉,一张熊皮若没有过大的破损,在外面也能卖上不少银两,之前又听他们说杀狼什么的,可见洼子沟村并不贫穷,就他这两天所见,比之前他所待的上坡村条件要好得多。不过他也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的山村里过下去的,换了旁人,早被山里的野兽出来吃光了,也就这里几乎人人习武,才能对付得了山里的野物。
夏杉的提议还是很合徐北的心意,于是把返程往后推迟了一天,只在深山老林的外围转转,要想进得再深一点,没个三两天的时间是无法成行的,徐北心想着以后还会来洼子沟,寻个时间带上敏庆,一起进深山里玩个几天。
老邱也没有不同意的,再叫上铁牛和另外两个小年轻,稍微收拾一下就进了大山。这时,徐北也才知道老邱以前在军伍里干的是什么——斥候,探路分辨痕迹和野兽行踪,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邱叔的本领比得上我们村里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了,邱叔,等到了冬天再过来一趟,我们一起进深山里吧,有邱叔带路,肯定能找到大家伙的。”夏杉两眼发亮盯着老邱说。
老邱心里也痒痒,不过他和铁牛不一样,有家有业的,不能离家太长时间。到了寒冬大雪封山,洼子沟更是进不来也出不去了,除非他一整个冬天都留在这里,所以还是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说:“看时间吧,再说没了我也有其他人领路的,你小子还是安稳点把身手练练手,别急着进深山老林的,一不小心受了重伤,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说着话,一抹灰白色从他们眼前飞速窜过,说时迟那时快,同来的年轻人就搭起了弓箭射了出去,只听到噗地一声,徐北就知道没有落空,连忙跑过去一看,草丛里倒了一只野兔,箭头命中它的脖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厉害,这准头可真好!”徐北竖起大拇指夸道。
“哪里,和其他人比差得远了,就是小杉哥都比我厉害。”那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
夏杉立即得意起来。
早上进山,傍晚才出山,几人收获颇丰,徐北也乐得见牙不见眼,他在屡次不中后,终于有一次成功射到了一只野鸡,捡回来的野鸡让夏杉笑得差点岔了气,那箭头居然戳在野鸡的屁股上,夏杉说徐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进了书院的徐敏庆重拾回了不少信心,腰挺直了,眼睛变亮了。
“敏庆,今天多谢你的帮忙了,不如晚上我请你到酒楼吃一顿以作感谢。”比徐敏庆高了小半个头的少年含笑对他说,今天有他提醒,少年才没挨夫子的骂。
“不了,家里有人烧好了晚饭等我回去,下次再约吧,再说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徐敏庆微微笑道。
“那好吧,那就下次吧。咦,敏庆,昨天那个人又在看你了,是你家里什么人吧。”徐敏庆与少年结识没几天,感情还没好到把家里的情况如实相告,因此少年并不清楚他这新同窗家里有些什么人。
徐敏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又是昨日那人,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激动却又不敢上前,不由地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说:“不认识,我要回家了,明天书院再见吧。”
“好的,明天见。”
两个少年在街头道别,徐敏庆拐进一旁的小巷,他和大哥现在的家就在巷尾。
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并没有人跟上,徐敏庆也就将那人抛在脑后。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想大哥了,虽然大哥给他找了个婆子做饭,可回到家里他依旧觉得冷冷清清,之前与大哥打闹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当伸出手时碰到的只有冷冷的空气。
大哥越是不在家,他越是想守在家里,也许下一刻大哥就会回来了,因此同窗相约他也寻了理由推掉了。
“庆小子,回来了,等会儿晚饭就好了,先去洗洗手吧。”婆子给徐敏庆开了门。
“我大哥还没回来?”明知答案,徐敏庆还是这样问道。
婆子笑了,这兄弟两人感情真好,做大哥的挣钱供弟弟读书,做弟弟的每天回来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大哥:“没呢,应该快回来了吧。”
“庆小子,换洗衣服晒好了帮你放在床头了,对了,上午我过来收拾屋子的时候有人上门来问屋子主人的情况,我担心会有人对你们兄弟不利,什么也没说,庆小子,不要嫌婆婆罗嗦,你大哥又不在,你一个人可要守好门户,等婆婆走后不要随便开门,外面那些人可不是都有善心的。”
已经走到堂屋门口准备进去将书本放好再出来洗手的徐敏庆,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因婆子的其中一句话站住了,回过身问:“婆婆,是什么样的人过来问的?”
“哎哟,不会是你们兄弟认识的人吧,”婆子拍了记大腿,想了想说起那人的相貌,“是个中年人,看着挺老实的,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第23章:身世
“婆婆,我知道了,等大哥回来再说吧。”徐敏庆一听果然就是巷口碰到的那人。
“对,还是兄弟两人有商有量的才好。”婆子叮嘱了一番后才转身进了厨房。
徐敏庆进屋将东西放下,静静地站在书桌旁,眉头紧紧拧着,这事透着一股子怪异。昨天他没将那人当回事放在心上,可接连两次又摸上了他家的门,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不在乎,可还是将这事放在了心里,如今与大哥在这里暂时安下了家,他并不希望有外来的因素打破这种平静。
他自始至终都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他与大哥不同并非爹娘的亲生儿子,但更进一步的爹娘在世时却没向他透露过,那时他享受着爹娘的爱护也无意探根究底,但细细想来,还是能捕捉到几丝不寻常之处。
徐家身家清白,若有什么怪异之处,只可能和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有着牵扯,可他却不喜欢这种莫明的牵扯。也许幼时知道自己非爹娘亲生子,他连大哥都有些排斥,想要独占爹娘的关注,而爹娘也如他所愿把他捧在手心里,除了在徐家大屋那边受了些冷言冷语,他在爹娘那里从没受过委曲,就连大哥都要退后一步的,也因此,他从没想过追问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他看来,便是亲生父母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知道自己有些卑鄙,爹娘在世时他抢夺了大哥的亲情,爹娘过世后,他又拼命抓牢大哥这根最后的稻草,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大哥又怎会落到离开上坡村这一地步,徐家人再苛待,上坡村的那些长辈也不会允许徐家逼得大哥到背景离乡的程度,传出去整个上坡村徐姓人走出去都脸上无光。
如今,他能清楚地感觉出,大哥对他的在乎远不如他对大哥的依赖,表面上看,大哥变了许多,不再憨厚少言,为人热情大方,只要大哥有心,可以随时随地结交上各色人物,对唯一的弟弟也异常爱护,为他的前程费尽心思,在外人看来恐怕没人能做得比大哥更好了,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忐忑不安的。
以前的大哥他一眼就能见到底,现在的大哥却让他感觉隔着一层薄膜,想要努力地撕破那层膜却怎么也做不到,枉他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也有他做不到的事。外人以为大哥费尽心思,他却有种直觉,大哥所做的那些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没有了这一条路,大哥也可以很快寻到其他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起足够的财富,只要大哥想去做,没有不成功的,这样的大哥让他害怕有一天会抓不住,离他越来越远。
徐敏庆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如果突然出现的人真的和他亲生父母有关,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和大哥接触到,否则,大哥也许就找到了抛下他这个负担的借口。
这怎么可以!
“庆小子,饭做好了,我放在厨房里,你快趁热吃了吧,婆婆我先回去了,你记着把门关好了。”院子里响起婆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