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之谷 第二部+番外——夕夕成玦
夕夕成玦  发于:201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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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月儿才下葬三个月,他说得毫无愧色,却让我听的心生愧疚,仿佛是我偷走月儿的爱情。

看着那盘桂花糕,我仰起脸,淡淡地道:“那你答应月儿的呢?”

唉,我怎么又在他面前提到月儿,我明明答应他永不再提,为什么要让一个死去的人,变成横在我们心头的刺?

我凝视他的眼睛,爹爹说过,面对你的恐惧,你才能克服它!

他没有生气,笑容更深,甜甜地道:“答应月儿的,我已经完成了,现在是我对你的承诺,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哄小孩的语气,香公子,你当我风月吟霜是什么人——是街头的庸脂俗粉,还是不经风雨的深闺梦人?

你可知道风月家族的人,都是用鲜血浇灌着长大,我手中的刀,杀过的人,多过满天星斗!

你口中那不可方物的美貌,不过是我的皮相,必要时我毁它绝不手软!

什么时候,你才能透过我的外表,看到我冷硬的心、嗜血的心、孤寂的心……

我冷笑道:“原来,现在轮到我了,是吗?”

他的笑容慢慢褪却,与我眼神对视,我从不惧怕任何人,哪怕是让我惧怕的人。

他看了我半晌,最后一笑,璀璨夺目。

那是他的妥协,温柔的妥协,平静地道:“我在马车里等你!”

三月三,是河灯节。一湖河灯,随波荡漾。璨绚夺目,绚丽非常。

映翠湖边,芳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放下七彩芙蓉灯,半跪河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湖光晃动丽人面,山水美人融为一体,眼前景致美不胜收。

杨柳堤岸,晓风残月,我和他沿河行走,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他的眼睛时不时飘向那座高楼,他还在想着他的那一场好戏。

我目光虽然飘向湖面,心思却不在各式各样的花灯上——至少有七八位高手潜伏附近,任何一人都可以取他性命!

爹爹派出众多人马,看来是准备是向我宣战了!

突然一声尖叫,湖畔高楼有人落水,我嘴角浮现神秘微笑,看着他跃入湖中,好似一尾鱼儿,溅起一串水花。

我走到湖边,听着风吹过湖面的声音,看着他没入湖面的涟漪。

爹爹,养育之恩让我给你一次机会,我知道水底潜伏了你的杀手——如果你想杀他,现在就是你的最佳时机!

爹爹,我知道那名叫鹚的杀手,最擅长水底功夫,能够在水下闭气一个时辰。他的武器碧波双轮,说穿了就是八十一齿刃,每一

齿都是双面刀刃。

在地面,月儿能跟鹚打个平手;在水底,三个月儿也不是他的对手!

月儿,你会怪我吗?现在我把他还给你。

香公子,你会怪我吗?失去女人保护的你,要如何逃脱厄运?

毕竟你是为了我,才想出这救人的好戏,虽然很幼稚,却能幼稚得博我一笑。

多少冷静清晰的阴谋,能让我惊叹、让我了然、却不能让我一笑,并觉得心头一丝温暖。

有一个人,曾经用他可笑的方式,让我寂寞的心有了涟漪。

你看,一河灯火,好似美丽银河,而你,就是那其中一朵!

陨落在这么美的地方,是你的福气……

风月家族的人,只能死在炼狱般的修罗战场,不要看他们曾经多么高贵完美,残缺的尸身,是风月家族与生俱来的宿命!

水波涟漪,是谁出现在水面,好似一朵出水的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臂弯里抱着昏迷的优伶、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是谁?

湿漉漉的衣衫贴在完美的身躯上,勾勒出绝世的线条,一抹漆黑从眼线甩过,那是他美丽长发,在黑夜里闪着缎泽。

水滴甩到我的脸上,竟让我心头发颤,有一缕温柔地贴在那人颈口,我竟渴望变成那一缕青丝,毫无缝隙地与他亲近。

眼眸所在的那张脸,更是绝代风华,那人曾用不可方物来形容我的美,可是在这张水淋淋的容颜面前,我自愧不如……

你是人?还是水妖?

如果你是人,怎可有那么妖媚眼神,只要一个流转,就轻易将人心掳获?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晶莹剔透,惹人垂怜。

如果你是妖,怎会有如此脱俗身影,好似山中花神,饮着天地灵气,沐着日月精华,身上全无烟火气息。

香公子,是香公子,少女忘乎所以地惊呼,让我从梦中惊醒。

他回来了,被一群少女少妇包围,好似众星捧月,人越来越多,大有看煞卫玠之势。

让他享受崇拜去吧,我冷静下来,挥了挥手,黑影近到我三步的地方,没有人敢再靠进,哪怕是我的亲信。

我斩钉截铁地说,保护他的安全,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黑影道:是!

我凝视对方眼睛,重申一遍,道:“记住,是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黑影垂下眼帘,小声道:“主上放心,属下明白!”

我转身离去,对于鹚的消失,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

那是爹爹的烦忧,他最近派去的执行任务的人总出问题,不用说是旧盟杀手搞鬼,我曾看到爹爹气得当场砍断下属脖子。

爹爹,我给过你一次机会,现在,该轮到我自己给我自己机会了。

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会会两个人,两个跟他最亲密的人!

踏进馨雅阁,不等下人通报,风月吟霜径直往里走。

这样很无礼,她毕竟只是山庄客人,怎可以随意闯进妾院,但是这个妾非见不可,因为年华二十六、孟浪成性的香逸雪仅此一妾

这个女人跟他十二年,是他众多情人中关系最长久的一位,他把香世山庄的内务都交给她打理,香世山庄的人称呼她为夫人——

蝶夫人。

珠帘掀开,风月吟霜带着箫玉走进内屋,在丫鬟们惊诧的眼神中,见到了这位以温婉贤良着称的蝶夫人。

蝶夫人穿着内衫照着铜镜,脖子处露的很开,两个丫鬟站在她身边,一人替捋起发丝,另一人正在替她抹着凝露。

风月吟霜的闯入,让她们停下手中活计,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内屋,奢美华丽脂香扑鼻,妆台摆放珠宝盒子,里面首饰有些俗气。风月吟霜扫视一番,拿起丫鬟手上瓶子

,嗅了嗅,好奇地道:“什么东西?”

蝶夫人起身,笑道:“玫瑰香露,最养皮肤了,风月小姐要是喜欢这个味道,我马上让管家送一盒过去。”

没有敌意的笑容,却也不亲切,而是浮于外表的客套。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怎样对付香逸雪这种浪子,大度谦和,以不变应万变。

香逸雪就好似她的风筝,只要线头不断,风筝依旧是她的。

开门见山、杀戮果断是风月吟霜的一贯作风,人既然来了,就不是来寒暄的,道:“你跟了他十二年?”

这不是简单问话,准确年份表示她清楚他们的过往,了解关于香公子的一切!

蝶夫人嗯了一声,柔声道:“少爷十四岁的时候,老爷就把我给了他。”

这是最直白的暗示,蝶夫人话语中暧昧,让风月吟霜有些招架不住。她还是处子之身,虽说从不矫情,但是男女情事多少让她羞

涩。

风月吟霜沉吟片刻,道:“你家少爷多情却不长情,你是待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蝶夫人笑道:“可能是老爷的缘故,老爷死的时候,要他给我一个名分。少爷很孝顺,就收纳了我。”

风月吟霜眼神锋利,道:“不止如此吧?听说他只要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会留在你的馨雅阁过夜,难道这也是因为孝顺?”

蝶夫人轻声细语地道:“少爷人很好,把我当成家人疼爱,能给少爷做妾,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风月吟霜道:“所以他总是叫你蝶姐?听说他娘亲亡故的早,他爹爹疼及了他,一生未再娶任何妻妾!”

蝶夫人嗯了一声,香少爷怎没有遗传他爹爹的专一呢?!

风月吟霜沉默,屋内气氛有些凝重,蝶夫人站在一旁,一脸恭敬之色。

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用臣服的姿态出现。

从贵客进门的那一刻,蝶儿就请对方上坐,并且亲手布下茶点,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低位。这样乖巧的人儿,很难遭人讨厌。

沉默片刻,风月吟霜开口,如念咒语一般蛊惑:“你想做香世山庄真正的主人吗?”

蝶夫人一惊,嗫声道:“蝶儿能做妾已经心满意足,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风月吟霜淡淡地道:“女人呀,为何总要臣服男子?”

蝶夫人惊诧地看着她,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三从四德的女人听到这句话,都该会有这样的表情。

风月吟霜悠悠地道:“你现在只是香世山庄的蝶夫人,虽然你掌管着一切,但你只是一个附属之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你只是

他的一名妾侍,这种荣耀是他施舍而来。”

“……”

“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收回这一切,你依然一无所有。”

“……”

“但是我——风月吟霜,能让你成为香世山庄正真主人,说一不二的主人!你不必依附任何人,而是让别人来依附你,你可想尝

试那种新鲜感觉?”

蝶夫人嘴唇颤抖,脸色微白,是被风月吟霜吓坏了吗?

为,为什么?蝶夫人颤声发问。

风月吟霜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喜跟人分享,我会带走他,香世山庄就当我给你的补偿。”

蝶夫人不可置信地道:“带,带走?”

风月吟霜微微一笑,悠然地道:“也可以说是入赘,他即将变成我风月家族的一员。”

蝶夫人目瞪口呆,风流倜傥的少爷,将入赘有嗜血罗刹之称的风月家族?

说完想说的话,风月吟霜扭头就走,走到门口突又停下,道:“落梅院的银兰,你对他知道多少?”

蝶夫人回过神来,机巧地道:“银公子?跟少爷有过一段同门之谊。”

风月吟霜道:“我问你,他是个怎样的人?”

蝶夫人眼波流转,道:“这两年疯得厉害,少爷心软,留他在后院养病!”

风月吟霜点头,淡淡地道:“既然有同门之谊,我也该去会会他。”

蝶夫人眼神一闪,赶紧道:“落梅院在山庄后面,天黑路不好走,还要穿过一片黑乎乎的松林。”

风月吟霜道:“无妨,我惯走夜路。”

风月吟霜消失了,送风月吟霜出去的丫鬟回来了,门口给蝶儿打个安全手势。

蝶儿手伸到妆台底下,摸到一个机关,屏风后边的暗门打开。躲在里面的人出来了,一个是梅风,另一人是叶影。

梅风扫了蝶儿一眼,道:“喜忧参半的神情,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

蝶儿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梅风挖挖耳朵,道:“先说好的!”

蝶儿道:“刺杀计划成功,那名叫鹚的水下杀手,已经丧命。”

梅风没有丝毫惊喜,淡淡地道:“意料之中的事情!论水下功夫,谁比水神刀的传人聆君更加厉害?再加上一个香逸雪,这家伙

必死无疑!”

蝶儿道:“风月父女反目,离间计总算有了成效。”

叶影道:“风月凝的杀阵未撤,现在说有成效,还为时过早。”

梅风道:“坏消息?”

蝶儿道:“风月吟霜打算囚禁少主,用入赘之名。”

梅风道:“目的?”

蝶儿道:“专宠!”

呃……

梅风怔了一下,幸灾乐祸地说:“恭喜恭喜,你家少爷终于要出嫁了!”

叶影不解地道:“为什么是坏消息?我们计划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接近风月凝吗?”

蝶儿苦笑道:“我们低估大小姐的能耐了,她敢卧虎侧,怕有杀虎之能!”

梅风哈哈一笑,道:“麻烦,实在不行就逃吧,你家公子脚底抹油的功夫还不错,你们少替他操心啦!”

叶影正色道:“不杀掉风月凝,少爷是不会走的!”

梅风道:“我知我知,你家少爷最会口是心非,口口生生说自己活在当下,其实心里比谁都记仇!”

蝶儿脸色忧虑,嘴唇发白,肩头微微颤抖。

叶影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又犯了?”

蝶儿按着太阳穴,低声道:“我没事,只是有点担心兰公子,兰公子是少主的心头肉,万一……”

梅风眼珠一转,皱眉道:“她去找银师兄了?”

蝶儿嗯了一声,道:“我不敢拦阻,怕更惹她疑心。”

叶影道:“让我去看看!”

蝶儿厉声道:“不行!庄子里进了十七八个高手,不管是风月吟霜的人,还是风月凝的人,惊动一个都会惹来一串子麻烦,我不

许你轻举妄动。”

叶影不服气地道:“我擅长轻功,如果那么容易让人发现,我就当不了少主的影子!”

蝶儿眸子冷厉,不容置喙地道:“叶影你给我听好了,组织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许靠近他!”

叶影瞪着眼睛,不甘示弱地看着蝶儿。

小夫妻俩个吵架,梅风劝阻道:“叶影,雪球怕连累师兄!”

蝶儿冷冷盯着叶影,教训道:“别自作聪明,好心办坏事!”

叶影最终妥协,梅风走到窗口,望着后院的方向,苦笑道:“我可怜的师兄……”

寂静得好似鬼宅的落梅居,一树红梅,映着一轮残月,平添几分幽情。

树上挂了两只灯笼,树下站着一位美人,亭亭玉立,姿态优雅。

不消片刻,箫玉带来一人,确切的说是拖——揪着银兰的衣襟拖行,连鞋子都蹭掉一只!

箫玉把人带到风月吟霜跟前,提着人的手刚刚松开,银兰就如烂泥一般瘫倒,好似被人下了软骨散。

风月吟霜居高临,看着地上的人,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下午,银兰被送回来时,已经昏死过去。家丁把他扔在小院里,就扬长而去了。

面对这种情况,清夜早已见怪不怪,多少次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也只能怪公子自找的!

也别指望真会有大夫,老管家也就说说而已,就算公子真的吐血,也不过随手扔一副草药。

这种情况碰得多了,清夜也知道该怎么做——先把人放到床上,解开衣衫检看伤势!

破皮流血的外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骨头断了或是受了内伤!

比如说公子胸口淤紫,那应该是被家丁用脚揣的,如果没有摸错的话,那里断了一根肋骨!

只断了一根肋骨,也算是受了轻伤。有一次惹怒看大门的雷叔,一脚踹下去,当场断三根肋骨。

清夜用热毛巾替银兰擦净污血,掐掐人中、按按太阳穴,替他盖上一层薄被,自己就去厨房吃完饭了。

吃过晚饭,清夜空手晃荡一圈,未来三天都不需要替公子端来膳食。

这位公子矫情的很,这会子算是山珍海味送到嘴边,眼皮子也不会抬一抬。

清夜回来的时候,银兰已经醒过来了,失神眼睛盯着帐顶,心里空荡荡地难受,胸口也不觉得疼了。

清夜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去打扰他,灭了灯便回房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人影悄然出现,冷嗖嗖地道:“你就是银兰?我家小姐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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