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也不怕被人看到连累我!”
梅风眨眨眼睛道:“我记得在华山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馨雅阁的金璧不是用来炫富的,而是为了白昼反光,好让人眼看不
清这片平台。”
香逸雪皱眉,道:“是,总有乌云遮日的时候!”
梅风笑道:“那就看新盟的运气好不好了,是不是正好在那一刻,瞻仰你们家的屋顶!”
香逸雪气得呻吟一声,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摇晃道:“如果被人发现,我就一刀杀了你,然后自己跑去领赏!”
梅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是该如此,我是说真的!”
香逸雪一怔,看着对方眼睛,梅风不似开玩笑,眼睛里带着三分漠然,好似没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香逸雪呆了半晌,骂了一句混蛋,扫兴地推开他。
梅风笑道:“你才知道?”
香逸雪翻个白眼,坐在他对面,解开腰带脱掉外袍,拿出帕子抹着冷汗。对方欣长的身材,匀称的线条,美得好似一尊雕像。
梅风笑道:“我又不好男色,你勾引我没用!”
香逸雪擦着冷汗,骂道:“你给我闭嘴!”
楼阁又上来一人,是端着药碗的蝶儿,道:“解药来了,风月凝在厨房安插了一个眼线,他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香逸雪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为了招引蝶王,他饮下玫瑰仙露,很好听的名字,但喝下的滋味却是让人难受不矣。
梅风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象你这般逑得连毒药都用上了,真是世间少有!”
蝶儿笑道:“这就叫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一盏茶之后,香逸雪身上毒药尽解,舒了一口气,叹道:“我早就该想到,但凡叫仙露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蝶儿道:“聆君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少主此刻该去沐浴更衣。桂花糕已经买来,风月吟霜正在客房,你将糕点给她之后,便约她
出门看灯,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梅风哧哧发笑,香逸雪也不理他,将衣衫扔在他的脸上,头也不回的走下楼。
第三章
风月吟霜——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盯着镜子,照自己的脸?我真的很美吗?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貌若天仙,我一直不以为然,有谁见过仙?
一直到我遇到他——那个邪魅如妖的男子,我才开始重视我的容貌。
因为我想知道,在他的眼里,我到底有多美。
他说我美的不可方物。不可方物,那是一个比沈鱼落雁、闭月羞花更高的境界。
我真有他说的那么美吗?为什么我在着看他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丝……那是什么情绪,是胆怯还是不自信?!
“如果我是君王——”他优雅的食指缠绕我背后一缕发丝,轻挑地道:“我一定要红颜不要江山!”
第一次在南越荔岭见面的时候,他就这样轻薄于我。
他以为我只是一名带着贴身丫鬟前来赏花的大户小姐,却不知道我是新盟第一高手风月凝的女儿。
因为爹爹是新盟元老的缘故,我的身后总跟着十几名死士,就连我身边的丫鬟月儿,随随便便都能砍掉这根轻浮的手指。
但我的月儿却没有动手,她只是微怔的看着他,本该凌厉的目光,却一下子变得温和许多。当他踮起脚,为我和月儿分别摘下两
枝荔花时,我看到她的脖子都红了。
我呢?我的脖子红了吗?从来没人敢象他这样对我说话,轻松戏谑到轻薄的程度,但我却接受了。
破天荒地,我让月儿去告诉那些死士,不准动他!
我是风月凝的女儿,文武精通,长着一张不可方物的脸,自然向我表达爱慕之情的男子不在少数。
他们会有赴死的决心,带着悲壮的神情,加上深情款款的眼神和十二万分的卑微,战战兢兢说完想说的话后,惨然一笑闭目等死
。
我常常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只是向我表达爱意,难道他们说完之后,我看不中就会一刀杀之吗?开什么玩笑?!
风月这个姓氏,在世人眼里,竟是这样的嗜血杀戮吗?
爹爹讲究大爱,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大爱。嗜血只是因为斩草除根,杀戮只是为了创造新生,新旧交替是自然法则。
死在风月刀下的亡灵,你们可以选择不原谅,因为风月之刀,从来不屑向世人解释!
爹爹说过,作为风月之刀的传人,要有寂寞一生的觉悟,所以我很快将那个男人的影子摒弃。
从南越回来后,我的侍女月儿就魂不守舍,我知道她是为了那枝花,那枝被下了咒语的荔枝花。
我没有点破,但是她越来越过份,三天两头失踪,我知道她是去见那个男人。
爹爹已经警觉,却被我巧妙的遮掩过去,月儿是我的心腹爱将,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被人毁掉。
红颜祸水,我第一次有了杀他的念头,我不能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就这样轻易毁掉我的心腹爱将。
于是,我支开月儿的同时,派出几名顶尖杀手,我要他必死无疑。
等月儿回来的时候,我就把那男人的头颅给她。虽然很残忍,但这是最好的方法,希望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三日之后,该回来的杀手没回来,该回来的月儿也没回来,让我顿觉不妙。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悄悄潜出总坛,我还不想放弃月儿。
在最后一位杀手出事地点、三十里外的一座破庙里,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我躲在阴影里,收敛杀气,月儿是个绝妙高手,心思细密到连我都佩服三分的地步。
背靠着佛龛,他们坐在一滩污血之中,月儿依偎在他怀中,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笨蛋,好不容易抢到的令牌,就这样被你轻易毁去了!”
“我说过我不会走的,那个小球对我没有意义,留着它只会让你更激动,不如干脆毁掉!”
“你怎么这么傻,我快死了……他们答应我只要将令牌,就带我们去兰之都……”
那人轻吻月儿秀发,柔情蜜意地道:“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我的心往下沈去,果然在那片污血之中,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碎片。
我知道它的原型——一只晶莹剔透的骨球,大球套小球,一共有九层。
它是‘桃之夭夭’的重要信物,有了它就能寻出来源,能雕刻出这种东西的匠师不多。
就算寻不出来源,我们也可请匠师仿制,然后拿去各个渡口驿站碰运气,总有瞎猫逮到死耗子的时候!
我的心腹爱将,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我……
桃之夭夭——旧盟的地下逃生组织,这个组织的逃生手段,厉害到让人佩服的程度!
一夜之间,快速转移百名老弱妇孺,并且在事后让人无从追寻!
桃之夭夭的存在,让旧盟的顽固分子没了后顾之忧,负隅顽抗宁死不屈,让人敬佩之余又头疼不已。
在旧盟覆灭的今日,这个组织已经从当初单纯的救援行动,到变成现在唯一能抵抗新盟的堡垒。
从最初的偷偷摸摸转移家眷,到明目张胆的营救旧盟重要成员,它数次破坏我们的清剿行动,煽动黑道与我们火拼,暗中偷袭我
们的银库赌庄,挑唆分化新盟内部关系等等……
新盟早就对它狠得牙痒痒,无奈它隐秘到让人难以琢磨的程度,从内到外坚固的象个没有缝隙的鸡蛋,我们竟然没有办法下手。
几年来,新盟一直想拔掉这根肉中刺,艰巨任务就交给元老稀暗生,他与我爹爹并称新盟双雄。
花了大量精力之后,稀暗生找到他们的一个分舵,虽是周密的抓捕计划,还是让当中一人放了烟花信号,主事者知道自己被人包
围,从容不迫地拍碎那个九层小球,又毁了重要书函,最后服毒自尽了。
顺便说一句,他竟然不懂武功,如果不是事实摆放眼前,我绝对不会怀疑他是桃之夭夭的人。
在书房内,稀暗生发现了一些看似普通的函件,顺藤摸瓜找到了常与庄主接触的一些商人,全部抓回严刑拷问,一个一个排查,
最后所有疑点都在梅家堡堡主的身上。
此人名叫梅风,跟着上官素学过几年剑法,是华山的俗家弟子。
为了不打草惊蛇,稀暗生派几名卧底打进梅家堡,让他们暗中调查梅风的一举一动,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
梅风也不是简单人物,没过多久看出端倪,把那些眼线转手赠人。
稀暗生认为他已知悉自己处境,为了防止梅家堡的人逃跑,稀暗生在所有关隘布上重兵。
可就是在如此严密的防范之下,梅风还是带着一队亲信脱逃,留下大半死士为他断后。
稀暗生气疯了,当场血洗梅家堡。
事后才搞明白,梅家堡是桃之夭夭的一个分舵——桃夭,桃夭名册上共有一百零七人,现场只有六十七具尸体,路上又死掉八人
,还有三十二人逃走。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稀暗生乘胜追击,挖掉它的十几个底下巢穴,两条通往海口的路线,打得它焦头烂额四处躲藏,有一阵子
几乎销声匿迹。
稀暗生认为桃之夭夭遭到重创,从原本的鹰式进攻变成乌龟躲藏,可惜他想错了。
狡兔死、良弓藏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桃之夭夭就很好的利用的这个道理——让人在暗中挑唆盟主和他的关系!
终于,盟主心动了,派稀暗生去铲灭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借此削弱稀暗生的势力。
于是,发生了那场惨烈的血战,那是新盟战场上吃的最大暗亏。
对外,新盟宣称稀暗生低估对手实力,导致旗下精锐全军覆没。
其实,稀暗生当时已经清剿得手,捷报传回新盟总部,他本人正在凯旋而归的路上,遭到桃之夭夭的全力伏击。对方蓄谋已久,
利用地势和陷阱,根本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稀暗生从不低估对手实力,甚至有人告诉他,盟主想借机铲除他的势力,所以他更不敢掉以轻心,带走了新盟一帮高手。
可怜那些高手,经过与杀手组织的激战过后,在没有得到休整的情况下,又落入桃之夭夭精心设计的死局,全数阵亡!
盟主也没料到这个结局,他本想削弱稀暗生的势力,却导致新盟损失惨重。
现场有血迹留书:兰之都的问候!
兰之都——旧盟的避难所、桃之夭夭的总部,没有人知道在它什么地方,除非它自己想出现。
提起这三个字,落难的旧盟侠客,眼中会闪出一丝光芒,那是他们心中最后的乐土。
面对桃之夭夭的挑衅和反击,爹爹愤怒了,一路天罗地网,大肆捕杀旧盟残余。
他不是在报复,而是想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杀戮,偏偏那些顽固之人死不改悔,所以他只能以杀止杀。
三个月前,我们又清剿一个庄子,那是个挺重要的人物,他的身上有个九层骨球,那是主事者令牌!
在一群死士的保护之下,那人暂时脱逃了。
几年纠缠,我们追人手段大大提高,一路追踪紧咬不放。
一个月前,我们得到情报,赶往他的隐居之所,却发现他和两名手下的尸体,令牌已经不见了!
我以为对方组织杀人灭口,现在看来是月儿赶在我们之前,将那三人杀掉,并且拿走令牌。
其实我不知道,她早察觉爹爹怀疑,夺取令牌是为自己留下后路,而我派出的杀手,更坚定她背叛之心。
一切都太迟了,鲜血不断从月儿嘴里冒出,她倚在那人怀里,声音越来越微弱。
“再说一遍,我还想听……”
他莞尔一笑,眼神明亮,柔声道:“我喜欢月儿,我喜欢月儿,我喜欢月儿。月儿想听多少遍,我就说多少遍,直到月儿听腻为
止!”
我迷惑了,他怎能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话,至少不该是在此刻呀!
怀中的女子即将死去,他此刻不是该悲痛欲绝吗?为什么他的眼神还能如此轻柔,又如此明亮?生离死别,不都是撕心裂肺痛哭
流涕的吗?
月儿又问他——你会忘记我吗?
他笑得灿烂,眼神明亮,轻松地道:“不会,我会永远记得你!”
月儿微笑,那是幸福笑容,慢慢在他怀中合起双目,面容安详神情愉悦,让人有一种错觉,死亡并不可怕!
我知道她累了,三天对付我派出的四位高手,月儿,你真是智勇双全。
早知有你坐镇,我该亲自出马。我听到了你死前对他的深情之语,我想听一听你死前会对我说什么。你用性命全你们的男女之情
,你用什么成全我们的主仆之义?
我继续躲在阴影里,爹爹说过,人前表现很不真实,人后表现才是自我。
面对已死的月儿,那男子会有怎样表现?
让我失望的是,他只是搂着她静静坐着,头靠在墙上,睫毛紧闭如扇。
一盏茶、一柱香、半个时辰……然后他搂着她的手垂了下来,一动不动。
我心生疑惑,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他的面前,他还是没有反应,看样子早就晕厥过去。
我扳过他的肩膀,一截钢刀没入背部,背部衣衫被血浸透,地上血水有一半是他的。
那人气若游丝,我迷惑了,这到底是怎样的男子?
在死亡来临之际,他还能笑得如此灿烂,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节奏敲门。
在我为他疗伤的日子里,他总在清晨叩门,然后提着一篮子带露珠的花草,绚丽夺目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侍女箫玉去开门,箫玉接替月儿的位置,但她不是我的心腹。
她是爹爹派来监视我的人,也是海叔的地下女色。
箫玉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海叔的女色不止她一人,可他总让她误以为,他心中只有她一人!
那人倚在门口,浅浅笑意没有说话,递进一盘桂花糕。
箫玉看我的眼神有些嫉妒,在这样一位殊世美男之前,海叔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这个天下不是靠着脸蛋就能生存,又不是做男宠!如果他的武功有爹爹一半,我也不会如此焦虑。
爹爹对他动了杀机,香世山庄布满人马,随时准备取他首级。可怜这人还在蒙在骨里,整天只知雪月风花。
他以为我不知道,紫苑根本不是百年牡丹园,之前种满了紫槐树,他还带着那个叫泪冬儿的女子在树下流连,只是在我说了喜爱
牡丹之后,才把紫槐换成了牡丹!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重金买来莫秀子的名画,送给那位蝴蝶谷谷主,才借来漫天蝴蝶。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今晚找到一个会水优伶,要他在湖畔高楼跳下,给我演绎英雄救人的好戏,真是傻得可爱!
风月家族的人,从小就信奉强者主宰命运,只有风月家的人,才能阻止风月家的人。
我的死士也在附近潜伏,他们都是我暗中培植的人,只听命于我!
可是,我真的要为了他,跟爹爹决裂吗?
桂花糕犹冒热气,我似笑非笑地道:“一盘桂花糕,就能换救命之情吗?”
他笑道:“一苑漂亮的牡丹、一盘香甜的桂花糕、一条绚丽的灯河,是我答应你的事情!”
他以为我在说上次古庙的救命之恩,而我想说的是化解他现在的危机,我们永远达不成共识。
想起月儿,我有点心冷。自我把他从破庙救醒,他只问了我一次,听说我将人安葬了,日后也就没再提起。
我曾问他想她吗,他平静地说,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但是此刻心里不再想她,他现在心里想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