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属的非常关系——汀上白沙
汀上白沙  发于:2013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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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是自己的住处。

下意识挣扎着让自己坐起,捧着脑袋拼命回忆那段让自己颤抖的记忆:是谁将我从那混账的手下救出?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喊的,又是谁的名?

是……是他吗?

沉浸在思绪中,冷不防门被打开。夏弘文端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你醒了啊!」的意外。

「洛!……我是说,梵洛伊,你,你醒了?」

将盘子随手放下,他快步赶来,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助梵洛伊靠上床头,可在两人即将接触的一瞬,那双手竟似磁铁碰到了同极一般缩了回来。垂下手,夏弘文讷讷地解释,「那,那个,你自己来吧,枕头垫在后面,被子盖盖好,不然会着凉的……虽然这是我睡过的床,可你不用担心,在你躺下之前我已经把床单被褥全换过了 ——啊,还,还有,因为实在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你又一直没醒过来,所以只能先让你来我家……那,你介意的话,我现在,现在就能把你送回去……」

「我想喝水。」

梵洛伊却仿佛一句都没听进去,低着头,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而这让夏弘文像是得令一般紧张,「水?啊,好,好!」

慌慌张张端来了一杯热水,不像上司,反倒似个仆人一样小心地递给梵洛伊。

「啊!」

岂料梵洛伊在热水入口后的一秒后便露出痛苦的表情。这让夏弘文简直紧张到了极点,接过水杯,「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舌头,痛……」

热水滚上被自己咬伤的伤口,深深的刺激让梵洛伊疼得揪起了身下的床单。他伸出舌头,用被激出泪水的眼睛望着夏弘文,「痛……」

「痛痛痛痛痛就喝喝喝凉水吧,牛,呃牛奶是温的,梵……梵洛伊啊……」

天晓得他夏弘文有多想俯身含住这嫣红的小舌然后放肆地掠夺一番!洛伊是真不懂自己的想法吗?

「我,那个,我先出去一下,你慢慢吃,吃完了我会进来收拾的!」

强迫自己露出绅士到不能再绅士的笑容,夏弘文握着拳转身一脸悲壮地往外去,却意外感觉衣服下摆被人抓住。

「别……一个人,我怕。」

……

「夏,夏弘文……」

猫一般细声细气的无力叫唤,一如当时绝望中瞥见一丝希望的哀求。哪怕拒绝了全世界,夏弘文也无法对这样的梵洛伊说不。

「不怕,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因为,这是你的期望啊。

啃完香脆的黄油烤土司,又被乖乖灌下一杯牛奶,梵洛伊坐在床上,用纸巾擦擦嘴边的奶渍,终于找回一些体力。夏弘文见他的脸色稍稍好转,心中也终于放下大半,端起盘子,「你先休息下吧,我先洗碗去了。」

「别,」梵洛伊再次出声,「我不想一个人……太安静,就好像白天在准备室……突然危险就从身后来,躲也躲不开的那种绝望……」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

颤抖的声音让夏弘文的脚生了根。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有些无措,坐在一旁手不知往哪里放——夏弘文本不是个善于言辞或安慰的人,梵洛伊这样的表情更叫他万分紧张。「那,那你先睡一会儿?等你闭眼后我再……」

「你若想碰我,便碰吧——不要这样刻意。」谁知梵洛伊竟是对他轻轻一叹气,然后主动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放在自己的身上,「我知道谁对我有恶意,谁又是真的对我好的,科长大人——」

要不然,我怎么会完全信赖你,让这具身体毫无保留地藏进你的怀抱?

其实很久之前,我便早已忘怀了那件醉酒之事吧……只是逞强地不去承认,一边躲避着你,一边享受你全力的保护——这次,这次也是如此……

「和我说说那时的情况吧?科长大人,我想听。」

连着两声的久违的科长大人让夏弘文听了几乎晕过去,但对梵洛伊的顾虑仍占了上风,「不,不太好吧?我怕……怕你受不了啊……」

「我只是怕一个人呆着,没您想象中那样像女人一样脆弱的——而且,我也想知道,那个家伙,现在是不是还会对我有威胁……」

「那倒不必担心了——事实上我们有充分的证据并已经报了案,Teuton现在大概还在警察局接受审讯——院长也很震怒,看样子就算保释出来也绝不会让他继续呆在医院里,你大可放心——对了,如果你想起诉他的话……」

「起诉?然后在法庭上再把那种事回忆一遍吗?」梵洛伊将头搁在床头,轻轻别过脸,「让他离开就行了,我没精力做那样的事——他的赔偿会让我感觉恶心。」

梵洛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让夏弘文一阵心疼,「对不起,梵……洛伊,是我……」

「不必道歉,这本不是你的责任——实际上,你的出现让我已经很感激了,要不然……呵。」

梵洛伊苦涩一笑,摇摇头,「不说也罢。」因为指不定,自己的这根舌头早断了。「对了,现在几点?」

「将近十点半——要我送你回家吗?」终于想到这点了吗?好可惜啊……

「不——今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睡下……」

好软的床,温柔的上司,还有,还有无人可给的保护感——今晚的他是病人对吗?那偶尔放肆一点,也不为过吧。

第十九章:纠结之始

得到夏弘文几近夸张的同意,梵洛伊与佐岸打完电话后缩进被窝,将身体蜷成温暖而安全的一团,只露个脑袋在外头打了个软软的哈欠,略带倦容地朝呆站在一旁的夏弘文眨眨眼,「今天的事,真的,真的很感谢。」

「不,不谢,我也其实……没做什么。」

难得夏科长的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尴尬地点点头后夏弘文几乎是跌跌撞撞逃出梵洛伊的视线范围的。这让梵洛伊在被子里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真不是个会说话的男人——这样的气氛说一些打动人心的话不是更有效吗?比如说,「我只关心你一个人」之类状似霸道实则温情的话语,总比客气尴尬的「不谢」要来得软和吧。

笨科长——还偏偏看中了我……嗯,眼光倒还不错……夏弘文,你也就这点可取了……

牛奶的催眠作用惊人,梵洛伊的胡思乱想渐渐迷糊了起来。

「洛伊,睡了吗?」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思想不甚纯净的男人。

睡得好香……那么如果只是一个额上吻的话,不会被发觉吧……

么。

多亏第二天是双休日,两人才不至于还要担心上班问题。睡了一觉精神缓过来大半,梵洛伊坐在餐桌旁啃着夏弘文给他摊的荷包蛋,为避免尴尬主动开了口,「我昨天……睡得很好。谢谢你的照顾,我……」

「没事……真的,你没必要说这么多的谢谢。」

夏弘文的精神却不怎么好。且不说昨晚在沙发上蜷了一夜,腰头现在还疼着(而立之年的大叔伤不起啊)就是梵洛伊这么客气的态度都让他高兴不起来。好容易昨晚听到了两声软糯糯的「科长大人」,今天就给他来个公式化三谢五谢,摆明了过了昨天之后两人的距离又将拉远。「我受不起。」也不愿受这份只有感谢的感情。

这个态度让梵洛伊有些意外。有些自觉多嘴似的讪讪低下头,却在视线下移的一瞬间忽然瞥见夏弘文眼里的落寞。一瞬间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科长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于是重新抬起头,用昨晚可怜兮兮的嗓音试探着他,「您有没有想过,为何出了这种事后,我没有想回家,却厚脸皮地睡在了您的床上……」

叮当——夏弘文勺子砸在瓷盘子里发出响亮一记声响。

「什么厚脸皮,什么,什么睡在……」夏弘文的整张脸都成了一只戴眼镜的番茄,梵洛伊貌似无心实则故意的话语叫他整个人都惊讶起来。「梵,梵洛伊,我……」

「如果科长大人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洛伊啊。」反正小岸也是这么叫的,多一个人这么称呼我也不算吃亏。

「洛……唉!」

面红耳赤地结巴了好一会儿,夏弘文也没能将洛伊二字完整吐出,仿佛心里有个过不去的槛似的。甚至叹了口气,红晕退隐下去的脸上居然露出更寂寥的神色。

「梵洛伊,我会发誓以后尽全力不再让你受伤,但我不是个习惯被人开玩笑的人,所以,」他放下叉子,看着梵洛伊,一字一句认真道,「别和我用那样暧昧不明的语气说话,也别让误会隔阂在我们之间。」

咦……?

梵洛伊的表情僵在脸上,却见夏弘文已经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了。

「吃完我送你回家吧。」

这是夏弘文将他安全送到家后说的最后一句话。简洁地连感情都省了。

连夏弘文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用这样冷漠的话语来结束他们本可以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夜晚,有些可惜,但梵洛伊那试探性的表情装得太过拙劣,让夏弘文一眼就看到了底——虽不知这家伙为何突然会这样做,但告诉自己提早清醒过来,总比梦醒后体会空一场的失落要好得多。

「我们科长是个怪咖!」

而这就是梵洛伊的反应。为了避免让佐岸担心,昨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他一点没和正在怀孕中的朋友透露,只在回家后捏着拳头愤怒地如此控诉着。因此佐岸也没办法从根本上为他开导,随便应和了几句后,梵洛伊一头钻进房间,用枕头蒙住自己,在略带窒息的安全感中反反复复想着早晨的事。

明明自己已经朝他抛出了橄榄枝,这笨科长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梵洛伊不是随便之人,在发生那样的事后,如果对你没有极大的信赖,又怎会放心地睡在你家,吃下你递给我的东西!混蛋……趁我睡觉的时候偷亲我,那种事情我都没和你计较,怎么,太阳一出来就忽然要装正人君子了?!好像昨晚的事都是我在勾引你一样!!

使劲擦拭着昨晚被那两片唇印过的额头,仿佛要将夏弘文留下的热度擦得一干二净,但直到额头上的皮肤发热发痛,手指停了下来,接触过夏弘文的痕迹的指头,印上的却是自己的嘴唇。

唉,人啊,真是非要逼一逼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为什么你把我逼上这样一种不尴不尬的境地后自己就全身而退了呢?夏弘文,如果是为了你那一科之长的面子的话……

就是让你误会,又如何了?

周一一早上班,在家消沉了两天的夏弘文拖着一张满是胡茬的邋遢的脸来到办公室。他真觉得自己渐渐有脑子越来越毛头小伙子化的倾向了,三十多岁了居然还能为一段根本没有开始过的感情而伤心送终。将公文包拍在桌上,顺手喝了一口在办公桌上的咖啡——嗯?不加一点奶糖的清咖!秘书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这个嗜好了?不是平时一直是普通的奶咖吗?

探头出去,「这咖啡是谁准备的?——Olivia来过了?」只有Olivia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喜好吧……

哪知秘书的一句话让他差点眼睛跌在地上碎掉。

「是Lorik送来的——呃,不好意思,星期一早上总有些偷懒,我看既然已经有咖啡所以就没给您再去泡一杯……不合口味吗?要不要我重新给您……」

「不,不,不……」

有些失神地制止了秘书的行动,夏弘文缩回脑袋,脑子里立即乱成一团。

第二十章:断情?

他已经不小,如果梵洛伊知道的话,就该了解,他夏弘文早已经过了可以无拘无束玩弄年华,在无数的误会中体验爱情酸甜苦辣的年纪。今天一颗糖,明天一鞭子,他受不起,也没那精力受。客套的话干脆客套到底,他也没用任何的上司的权利去逼迫梵洛伊接受自己的感情。不能两情相悦就做朋友,那样虽然会有较长时间的一段痛苦,但受的刺激总比如坐过山车忽而上忽而下要好得多,还能腾出时间为自己寻找另一段感情做铺垫——虽然,他完全无法预测到底下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喜欢」的心情会是对谁,要过多久。

一口咖啡柔滑地在口中化开,极浓极香极醇,却带着掩去不了的苦味。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人宁愿舍去咖啡一部分的原味芬香,只为带走其与生俱来的苦。

梵洛伊,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走下一步。

夏弘文陷入了苦恼之中。一个上午像个废柴一样根本没办好几桩事情,积压在桌上的文件堆得像一座山,自己的整个脑子却看不进任何东西。纸张上的拉丁字母在他的脑子里仿佛通了灵似的全排成梵洛伊的名字,似乎在大肆嘲笑他这个老男人被情所困的窘样。

「爱情……看似小孩子们的玩意,我这样的人竟也会被玩进去!」

夏弘文真有些气恼了,这样下去,不采取措施今天下午的手术迟早要出问题。于是硬了心,午餐时间一到,抄了钥匙就往外走,拖住始作俑者梵洛伊,很有审问他一番的态势。

「梵洛伊,你到底想怎么玩!」

自己被夏弘文捉住,惊讶之余梵洛伊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咖啡的确是他送的,遵循了Olivia给的「夏弘文喜好禁忌大全」上的配方认真泡的。与其说这么做为了讨好或感谢,倒不如说是对夏弘文那句误会的反击。梵洛伊不是个善心肠的人,实际上聪明的人都不喜欢被其他人控制,夏弘文的严声厉词很显然触动到了他的自尊心,他只有继续试下去,直到试出满意的结果,才甘愿结束这场试探——就算他对夏弘文的感情有了变化,一切也不能改变。

而现在,夏弘文的大反应让他稍稍心安了起来。跟着他走进离医院稍远的一家餐厅,找了个双人座状似老实地在夏弘文的对面坐下,「科长……」

「以后早晨的咖啡别送了。」

哪知菜单还没拿起,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梵洛伊的动作一下子定了格,好几秒之后才难以置信地歪歪脑袋,「您……您说什么?」

「那天的话我已经说了很明显了,梵洛伊,我不希望有误会再让我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你又送咖啡又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会很困扰的。」夏弘文的语气并不强硬,但其中透出的一点点决然叫人不能忽视,「不必把自己逼到这样不情愿的份上。」

「……诶?」等等,事情……怎么会往这样的方向发展?「我没有啊,科长……」

「那以后就别『再有』了,梵洛伊。感情的事,我不会再强求,以后也尽量不再在你面前表现出什么,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一对像普通朋友一般单纯的上下属,好吗?」

梵洛伊彻底懵了。什么叫普通朋友?什么是单纯的上下属?「等等啊,科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我……我没准备……」

「这种事不需要准备的,」梵洛伊一头雾水的反应让夏弘文露出苦笑,「这样吧,我问你,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假如以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你觉得我们之间到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怎……怎样!?」这个问题更难答了。答案似乎就在舌尖,却怎么也讲不出。梵洛伊看着男人的脸庞,直到把自己的脸看得通红,也终究没憋出几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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