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他的手我遥遥的看,无数宫娥拥着疑为皇帝皇后的两人,正气势汹汹向‘我’过来,左右是大臣装的两串,身后还跟着一眉清目秀的少年。
边上那九伯说,那少年是太子,记得要见礼的。
我听见自己那不知怎的跑出来的童音回了一小声哦。
对面那队伍接近了,根据眼睛的视角变化可得出那啥九伯扯了我‘扑腾’一声跪下。
对面有女声说:
“这就是北王那儿子?”
那九伯说:
“臣叩见皇后。”
对面又有男声说:
“南王免礼,北王世子也起来吧。”
标准的宫廷戏。
我视角抬了,应该是皇恩浩荡得了站起来的待遇。
对面那女声说,
“北王世子若觉得无趣,跟太子去四处看看可好。”
我觉得自己摇了摇头。
对面那男声又说,
“天家的花园圈养的珍禽异兽十分之多,听闻世子对珍兽十分有兴趣,为何不去亲自看看呢?若有喜欢的,朕送给世子可好?”
我觉得现在这自己忒不识抬举,竟然是又摇了摇头。
结果耳边一声大喝,
“阿淇,不得无礼。”
我觉得我一扭头,淡淡将那九伯一瞥,之后便径直开始移动,疑为,对面那对皇帝皇后夫妇的太子之一物一手抓了我就走。
身后事不详,身前景物唰唰的过。
那太子兄在前面走得无比熟悉,当然带着我去的地方也挺好。
眼睛里最后映的是一片红得喜庆欢快的小花海中的,大红柱子撑着的亭阁。
太子兄去推门,我视线也终于从一片大红花切换到了木头本色的室内。
太子兄小手一捞珠帘,珠玉相撞发出噼啪的声音。
我目光飘过之处,眼见是桌上的文房四包,镇纸压着类为画作的东西。
太子足以用‘屁颠颠’三子概括的去把那画从镇纸下抽出来往我眼前一递,同样童声朗朗曰:
“如何?”
我眼光下调。
唔,好一幅小鸡啄米图。
然后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如此表达:
“不错。”
抬头间,可见那太子双目瓦亮,其神情恰如那‘知晓腹中尚有了疑腹子的寡妇’。
嗤嗤。
太子他头上头发被金黄得晃眼的发带松松的挽着,看着甚没气质。
然后我听见自己接这问他,
“不知太子这画,画的是何物。”
太子秀涩一扭头,曰,
“凤凰。”
我感觉自己胆子肥壮,目中所见自己一手抓过他桌上的笔,一抹一画间,一条肥壮的条状肥虫跃然纸上。
我听见自己豪气的说了,
“先生说龙凤成祥,当是添只龙才好。”
那纸上一只硕大肥虫对着一只啄米的瘦鸡。
此景何其稀世罕见!
真是丢脸。
眼中的太子看了表现出十分的喜欢,道,
“确实确实,只是这龙好像还差些什么。”
然后他倒是一爪拍上胸前的龙刺绣,曰,
“你且看,这龙应该是有角的。”
于是太子兄一手又爪了只笔来,寥寥两画,恩赐了那纸上的虫儿两只挺拔的角。
我觉得自己点了头,声音显出实诚:
“现在觉得十分传神。”
那图上虫子多了角,看来十足十的凶残。
也是,看那鸡的瘦度,自然是因着长年斗不过凶残的肥虫子,吃不着对方那滋补的肉,营养缺乏所导致的。
太子听完许是十分受用,笑意深深着问:
“听奴才们说宫外有糖人和糖葫芦,你可曾吃过了?”
起码电视剧不坑爹的捏造总有那么几点是正确的,比如说皇家人在民间等于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
没事,让本少爷英伟的挺了胸膛,带您出宫来上好一番的宏图大业级的游历!
之后,我的感觉是,无误的话,我又摇头了。
对面的太子笑起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肩
“也是,我以后一定带你去把那些东西都吃遍玩遍。”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颤,竟然是憋出了无比亲切感十足的一声:
“好”
之后对面那太子伸手一捞头上垂下的几咎乱发,轻声道:
“我叫华胥,你唤我声华胥听听?”
我听见自己无比深情满点的声音唤了:
“华胥”
然后闻得身后哗啦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瓷器落到地上全摔碎了般。
五十五、
我眼前雾气一片片,耳中是童音与自己的少年音齐响:
“华胥。”
很差的感觉,渣透了。
“恩。”
还有人回应的。
我看着眼前雾气散去,一张颇眼熟的脸挂在我眼前。
天色大亮,眼中又是客栈的木制天花板。亲娘的是大梦一场。
华裕君伏在床头上看我,老眼澄澈依旧,瓦亮瓦亮,就想雪碧广告般,透心的凉。
他今天并未挽发,一头长毛泄在肩膀上,还滑到我脸上几缕。
本大臣躺在床上,盯着皇上他阴晴未定形的脸,傻了。
我从皇上他龙毛下缓缓蹭开,再火速爬起。
他那厢缓缓一句,
“做梦了?”
我这边低头嘿嘿两声,默认了事。
华裕君问,
“梦到了什么?”
我一愣,脱口答之,
“梦到,和裕君你画了对龙凤成祥。”
他脸色不是怎么好看,许是也觉得当年那些事儿实在丢人现眼,不好与他人再说。
我下床捞衣服穿,斜眼研究皇上他那张足够逗上一票子美姑娘的脸,感慨基因决定一切,这兄贵儿时足够清秀,大了也愣是没有长歪。
那梦谁知道是不是上一为顾淇梁的记忆,总之本大臣头部生疼。
疼什么呢?
疼着以前看的那些穿越文,记忆浮现,要么我可以从这身体里蒸去了,要么就是一场风波的开始,这身体本来的记忆将带着我去历一历什么朝庭大戏。
横竖是没好事,咱当图苟且偷生就够本矣。
他的脸今天挂着惯见的清冷,而我胸中波涛汹涌,正是高唱起: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
心情激荡往往换来一句造孽无比的脱口而出,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头向着华裕君一小声轻唤,
“华胥。”
他悠悠然抬了头,应了句,
“恩。”
我觉得死神离我有些近,在梦了他人过去之后的苦难是张口唤了句帝讳。
死亡理由成立,待皇上他游荡回了帝都,指不定那天心情一差上了,定先杀了我来泄泄他那帝王业中不知从何处受来的一口老闷气。
我心底悔意泛滥,华裕君却是又皱了眉直勾勾的盯着我,末了,他说,
“你昨晚没洗脸。”
语气间及尽鄙夷。
我呆傻一刻,于斜目间看到了尚趴在我床下倦成一坨的灰蒙蒙的肥狐狸。
昨晚疑为脸上的灰,就是这崽子不知什么时候沾上来的罢。
至于洗脸,昨夜睡得挺快,应该也是忘了。
皇上他对提及帝讳一事如此淡然,难道又是因为我挂的病号牌?
我天性不是喜欢揣测他人的人,只是疑点太出格,若不调整了混吃计划,恐怕会死得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觉得此情景需要我及时找个理由跑出去好跳过了。
我抬起头猛猛的点了点,再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便做了势去捧房内的铜水盆。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事么?”
转过头,华裕君缓缓从我床头上立起身,正轻拢着自己的领口。
我乐呵呵同他柔柔的说,
“这不是赶紧到屋外去打了水回来把脸洗干净么?”
华裕君缓缓走过来,一把把我正要去拿的铜盆夺到手里。
“这还是二月的天气,屋外的水尚凉极,你要洗脸,出门唤小二来替你送温水来便好了。”
他面色较刚才柔和许多,语气也切得温和许多。
这就是天子之一物的善变本质。就像紫阳花一般,随天气和泥土的改变,花色可以繁复许多种。
我自然轻打了个哈哈,便转身换了个方向打算去向客栈房门外唤个小二过来解决洗脸大事。
但是……
昨晚上皇上他弟才清了这客栈的场,现在去叫小二,会不会……
于是,那一刻神经系统突然敏感了的本大臣我,转过身便如此问了华裕君一声,我说,
“裕君呐,一说昨天隋王过了把这客栈的人清了个干净,会不会……”
皇上大人他一愣,突就把铜盆放回原本的木架上,转过身就跑到我房间窗边挂着的厚长帘子边蹲下。
待他再转身回来,手上已捧着一个铜瓶子。
我以为,我是他的臣子,就是不洗脸失了单位面子,再怎么也得是由上司老板他一阵鄙夷的话语训斥,再自己腆好一张厚脸去迅速洗了回来,再呈递上一份深刻的检讨录。
结果现在我见到的,竟然是皇上他亲自出马,疑为替臣子我准备一盆洗脸水。
我还能有什么反应呢?淡然受之,恐怕就得去死一死了。
本大臣当即结结巴巴扑将上去,以身阻挡皇上他散发诡异的对臣子的关怀。
“皇……皇……华……华……兄……裕……裕君,这些小事,臣,……不是,……愚,愚弟……哈?……我,我可以自己做的。”
我飞身上去,他斜斜一大眼抡过来,
“站着。”
话不投机半句多。特别是皇上他突然霸气外露告诉你他现在气场很强什么话也什么事也别多做的时候。
本大臣当即立定杵做标杆状,默默闭嘴围观皇上他。
华裕君把那铜瓶子里的水倒入铜盆里,又从房间里原本就烧着的铁炉子上取下烧水用的铜壶,竟还从那铜壶里倒出不少量冒着热气的水出来。估计是那壶里本来就有水,又一直在炉子上放着的缘故。
我盯着他把水调好,又把那架子上挂着的白巾往水里一拉,心想他这是终于完了事,接下了兴许就是一甩头向着我,叫本大臣速度着自己去把脸洗了。
于是我无比体恤的说了,
“这种事劳烦裕君,我心底实在是有愧。”
于是我震惊了。
因为在我客客套套说那句话的同时,华裕君他正把那巾子润好,在拧干,于我说出下一句废话之前,把那巾子往我脸上一盖,轻柔着揩着我的老脸。
那刻我头中是这样想的,
皇上的不愧是皇上,这十指保养得很好。除去在某几颗关节上的老茧外,也是白白嫩嫩,修长得很。可以去比葱根。
五十六、
这想法委实是有些猥琐。
可是对面那位给人的感觉是更猥琐。
因着他一边像个老妈子似的以他的龙爪和万金之躯给我这样一个远在他地位之下的臣子洗脸,口中还念念有词,
“你啊,现在这个情况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皇上他是如此之说的。
我脸部正被他用帕子拭着,不好开口多说,只得任他继续慢慢揩。
这感觉,就像自家那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的老娘,在自己小时候调皮完,一身是泥的回家等着挨上一顿打骂的时后,老娘她只是去打了一盆温温的水给你把泥全都洗干净,再补上句:
“兔崽子,下次再这样老娘抽不死你。”
然后自己继续和同小区的孩子出去昏天胡地裹一身泥,偶尔在挖两只虫子回去恐吓老娘她的小神经。
最后老娘她剽悍的灭了虫子,嘴里还是骂着:
“兔崽子,下次真要打一打你才教你长记性!”
老娘啊老娘,只要你床下不放BL漫,我会承认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
我等到华裕君帮我把脸揩完,看着他把帕子往盆里利落的一甩,突然就无比心酸。
这就是远在他乡的游子突然想起自己令堂大人的恶果。本人无比文诌诌的对刚才在我眼中散出了母爱光辉的华裕君说:
“裕君对我如此之好,我自知无以为报,今后定当努力为裕君效命,结草衔环。”
这话是学着我前个世界家里的奶奶爱看的电视剧的标准腔,很具古人的说话特色。想来若那丢下我跑路去了的柳济世大管家兼它国大员听到我这般向他人的说词,指不定会唏嘘两句,感慨朽木突然逢春炸尸。
把那冒出来让人感伤的妈丢到身后。我只觉得昨晚那梦不能大意,可能得去烧钱求几张黄符来放到枕头下压着,原来的顾淇梁做了什么大事会威胁到自身性命的我一条也不想知道。无知,才是最好的盾牌。至于其他的,我按自己的方式,才是失忆的最自然表达。
“你今天又走神了。”
华裕君不知道什么时后已经在用手理着我的领子,在加上他本来就比我高上一个头,说这句话时一口热气扑到我头上,吓得我浑身一个机灵。
我愁绪的望着他,默默一小句,
“裕君,我们路上可否去什么道观一趟,我觉得我有些中邪的感觉,想去求几张符回来安安神。”
华裕君伸出一手点了我的额头,轻嗤一声,
“那些东西如何信得,若是晚上睡觉没有盖好被褥受了凉,我带你去看大夫便是了。”
哈?
我觉得我头脑中有些东西亮了起来,或许中邪了的,是皇上他。
从他前段日子的别扭。
从他对咱的照顾和那周身的母爱光环。
不排除他因为基友叶将军不在改行把一腔柔情和怨念转接到本人身上,最后再一路小跑回叶衡明坏中,让我化做一颗炮灰的可能。
这个推测让我一阵恶寒。
我看向他,憋出一句今日最明智的话:
“我把狐狸抱去洗个澡。”
华裕君点点头,
“去吧,小心别又弄脏了自己。今天下午把东西收拾下吧,该走了。”
这话中的关爱自动无视屏蔽。
我去床角拎出狐狸,再回头时却只见着皇上他今日浅紫色的衣角擦出我的房门,真是旖旎得紧。
……
……
等我把一切事情弄完,手里夹着干净的狐狸爬上来时的马车,华裕君正一手拢着他脖子边那一圈子白裘毛,格外悠闲的用另一手握了白瓷酒杯,晃啊晃,晃啊晃啊。
我蹿到他身边坐好,华裕君道,
“自己煮茶喝,酒不准碰。”
我抿嘴,乖乖去把他面前放在小案上的酒壶挪开,把小案底下泡茶用的工具移了上去。
他停下晃酒杯的工程,轻轻喝了一口道,
“我想知道,柳济世到底交了你些什么。”
华裕君这话问得很随意,我歪歪头,亦是很随意的答复他,
“他教我背国事军政的策论,写表书,还有背朝廷的结构,识记皇族的大体构成,还有礼节。”
华裕君拿着杯子摇头,
“他教你的你到是会用了不少,只是,他怎么连普通生活的常识都并未告诉你。”
我迷茫的看他,道,
“我觉得我生活常识挺不欠缺的,你看,我还是知道菜咸了不好吃,喝水要喝温的。”
华裕君叹一口气,
“不是说这个,是说在客栈里,华国通常为了方便客人的饮水用水需要,会在客栈房里备有铜瓶盛的水。可是早些时后叫你去洗脸,你却是拿了铜盆就往外冲。而我之前进你房间时有便看到你铜瓶里的水尚是满的。”
我想了想,方才想起他今早去我住的那个房间的窗帘后捧出水壶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