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口那茶,鄙夷了那茶的一大阵药味,兼带崇拜了面前那两位和这种药茶喝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我想了想说,
“这话要如何说。”
南宫紫阳叹了声,
“从实就好。”
华裕君道,
“晕过一次。大抵是去年秋冬相接之时。”
我向着南宫紫阳笑了笑,
“没呢,哪次中是风寒了,华兄那此给我找了大夫,都早好了。”
南宫紫阳道,
“那梦呢?可有记得十分鲜明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搭话。仔细想了想,只有上次那可能是“顾淇梁”回忆的梦。
南宫紫阳向着我,一脸严肃道,
“我只问,有没有。”
我扭了扭身子,果断点头,
“有。”
南宫紫阳蔼声对着我说,
“哪么?顾公子可对我看诊的结果有兴趣?”
华裕君那厢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清脆一大声瓷壁相撞。
我看着他,很是表关心的问,
“咋了。”
他看着我道,
“听闻秀西城的热糕饼十分好吃,我们回姜城途中要路过,去尝尝可好。”
我点点头。
南宫紫阳又问,
“顾公子想知道么?”
我看着南宫紫阳那张笑得仍旧鹅卵石般温润着的脸,问,
“跟我失忆有关么?”
对方没有答话。
我心里想着,老子穿越而来,你要扯快扯,哄完皇帝,他打道回府,我打道回府,混上几年,速速遇上个好姑娘,你侬我侬过几年,拜了堂,上了床,生了孩子新修了房。我是闲散王爷,与那个她逍遥山水,看如画江山。仗不得剑走天涯,也可以年年对月,共度婵娟。
南宫紫阳自己给自己倒了茶,华裕君却是慢慢起身。
我看着华裕君问,
“这是要回观里再待会,还是说回观里收拾了下山。”
华裕君伸手过来拉我,
“下山。”
他的手今日是凉的,而且,到底他急什么,想起山下又有了事?
六十三、
我道,
“不听南宫兄说说?”
南宫紫阳说,
“阁下这便要急着下山吗?”
这话当然不是对我说。
华裕君愣了一会,撒来拉着我的手去理了理衣襟道,
“你说。”
他这话是默许了,本大臣面色木然去看南宫紫阳,准备洗耳恭听他这厢是编了什么话。对方向着我,一脸严肃,
“公子这番,是中毒了。”
我做恍然大悟态,
“哦,所以说你询问我那些症状么?”
南宫紫阳郑重点头。
我做出大惊之色,
“哦,那是鹤顶红?还是什么三尸脑神丹?还是含笑半步癫?又难到是什么牵机,或者什么蛊?”
华裕君咳了一声。南宫紫阳皱起眉头道,
“要中了这些,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我干干一笑,
“也是。”
南宫紫阳摇头,低头喝了口茶润喉,
“公子想听听自己中的毒和症状么?”
我十分忧郁地看他,想着我自觉这身体倍好,能吃能喝的,哪来的又出了个毒。
也不一定,原来的顾淇梁把身体便宜了我,定然,是有那么个因。
我对南宫紫阳说,
“怎么个说法?”
南宫紫阳答,
“我先说,这毒药,叫噬尘。吞噬的噬,尘世的尘。”
我想了想道,
“这名字颇俗气,没特色。”
南宫紫阳说,
“取名字难得有不俗气的。”
华裕君阴侧侧从我旁边飘出一句,
“其它呢?”
南宫紫阳用手将下巴一撑,
“这毒药要中是极有特点性的,如果说单服药粉,也就是泄药一般的,吃了顶多拉次肚子。哦,这药粉,就是兑在什么饭菜里都不会有毒药的毒性的。特色就在,这药粉,往酒里一放,再略略温温,才成为所谓的毒药。”
我觉得他正是编织故事到了兴头上,打断委实不礼貌,就仍旧点了头让他继续说。
南宫紫阳望着我顿了好一会道,
“如果,有中毒的话,也无非是先忘记一切,尤如初生婴孩,记忆白纸一张,连半滴墨也不曾有。然后,开始再在持续而有规律的梦中,记起一切。最后,唔,暴毙吧。”
我直勾勾看他,
“这制出此药的人心理多半有问题,让人家忘了便忘了,又何苦让人再想起来,还全想起来了在死。”
南宫紫阳轻嗤了两声,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林子大了鸟多。”
然后他做出一副沉思许久的模样,又补充道,
“对了,这药还是个无解的。”
我心中说不出有什么感慨滋味,拉过大体很安静在边上同样杵着听南宫紫阳胡扯的华裕君,向着南宫紫阳施了一礼,
“既然是无解,那么在下这便是与我兄弟告辞了。”
南宫紫阳道,
“不送。”
我刚转身走了两步,后面又传来他一声问,
“公子对延命之法兴趣不大么?”
我头也得懒回,
“不必,在下安知天命。阎王要我三更死,谁又敢留我到五更呢?”
我听见南宫紫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公子好气度。若公子对自己的毒的特色有研究之心,大可以回去买壶清酒,滴一滴自己的血进酒里,估计可以看见酒色变为纯黑。”
……
……
待到华裕君和我再走回道观前面,我倒是难得眼尖的看见我那只狐狸正在道观门前用它的小爪子拔拉道观的门槛。
我深情并茂地唤,
“死畜牲,你回来了啊!”
华裕君脚步一顿,在我边上轻轻又来一咳。
狐狸是种聪慧的动物,所幸这也话适用于我那只狐狸。
那死狐狸看我一眼,拔起小腿扑腾到我脚下,扒拉的对像切换成我的袍角。
我把它拎起来,细细去研究它的干净程度。
华裕君道,
“你看什么。”
我把狐狸往怀里一揉,
“它若是脚太赃了,我就把它丢到地上,再进观去讨根麻绳,把它当成狗一般牵起溜下山去。”
他点点头,问我,
“你没什么要回道观去拿的吧。”
我略略想了之后摇摇头,
“没呢。”
他露出个笑容,又迷了我的眼。
凉风欢快适季节的吹挂,下山路十分好走。
这一路不短,也不太长。只是皇上他没话说就当真什么多的都憋不出来一句,故而,本大臣心底,泛滥着空虚寂寞冷的怅然。
我仔细想了又想,还是憋出句话。我说,
“我觉得那位南宫紫阳兄台十分能扯。”
华裕君转了脸过来看我,问,
“怎么了?”
我看着他那眼嵌出些浓墨色,深深又映出我那张脸,一时间觉得十分底气不足。
我说,
“他说的那话漏洞百出,想我醒来,哪里来的像个刚出世的婴孩,刚出世的应该连话也不会说,可是我除了忘了过去做了什么事,说话,做事,根本就是不需要人教导便可以。”
他望我望了许久一会,低了声笑道,
“是了。”
他那刻周身发出些棒子剧男主的气质,着实又戳了戳我那颗肉堆出的心。
我觉着老脸泛着烫意。
希望小凉风欢快吹过可以把这种烫度完全抹平。
我那时心里一条口号,
‘蒸发吧,万恶的,性别错了的少女心。’
六十四、
四月到来,柳丝飘飘。
在马车上度过的某个风和日不丽的日子里,华裕君突然说说,
“前面便是秀西城了。”
我那时是正是全然转化成空虚状态的时候,听了他这话,赶着惊悚一抬头,
“好吃的糕饼么?”
华裕君看着我好一会,看得我内心十分发毛。半晌后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叹了句,
“许记的最是好吃。”
我咽了口唾沫,无比乖巧的问,
“这次呆多久?”
他想了想道,
“不呆多久,给你买了糕饼我们继续赶路。”
我看着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华裕君说,
“头点这么快干什么,无聊了去拿本书看。”
我一脸苦逼的答了句是,再抬头时撞见他那几根白生生的手指正抓了本书递到我面前。
《十国图志》
我连着动手给他接过来。
“讲述国家间地理的不同,我看这本书挺好的,无聊了先将就看着。”
华裕君闭了眼,示意他要小睡一会。我不好问他有其他书没有,只得乖乖接过来看着。
地理书在打发时间上的优势在于,有图画,也算图文并茂。
后来又是浑噩着吃了又睡,睡了又吃的日子。
几日过去。又一日我醒来,觉得身上的感觉十分诡异。待到脑子全部清醒,我连撞豆腐先死一死的心都有。
为什么呢?因为皇上他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是将本大臣抱在怀里。
我那刻的想法是:
‘苍天!难道以前那姓顾的跟这姓华的有一腿?你玩我?’
这想法绝对是十分不妙。
然而皇上他龙目微眯低下头看了臣子我一眼,两双眼这么一对。皇上他道,
“横竖这次我对不住你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脑海中一字回音无限:“完”、“完”、“完”……
我从他坏里爬出,安慰的意识到自己还在马车上。只是,这车怎么震动得相当激荡?
皇上他动手跳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看,道,
“你醒了,自己看外面。秀西城全乱了。”
我爬着蹭到马车窗边上去看,乖乖的,好个电视剧里的逃难现场。
城中的人全部拖家带口的往一个方向赶。鸡飞狗跳,壮观又让人心颤。
我和华裕君坐的马车哒哒哒沿着城内的大路一通狂奔。
正午时,街面上的人已经看不见多少。而车已经停下。
华裕君拉着我下车,狐狸无比表现出它自生高智商的跟在我和华裕君身后。
一下车,就又听得一阵马蹄哒哒不休。
烟尘里骑马带队而来的人,十分面熟。
那人高叫着让马停下的‘驽’。然后那队马队停了下来,烟尘略歇。
那人动做十分流畅的翻身下马,跑到我面前一抱拳,
“末将参见顾尚书顾大人。”
我挤出个笑回他一礼,
“叶将军多礼。”
叶衡明一点头,大手一挥,
“还请顾尚书入得秀西城按察司衙门一叙。”
我一愣,鼻子里嗅到一大阵泛着锈气的血腥味。
姓叶的刚杀完人回来。
而且,他没有对我边上的华裕君做出其他的任何表示。
什么情况?
我转头去看华裕君,发现对方弯了腰把我的狐狸往怀里一抱。
那厢叶衡明又再说,
“军情紧迫,还望尚书大人抛却杂念,速速随了末将而来。”
我脖子一缩。想来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可以躲过接下来的麻烦事,只得乖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前走去。
进了所谓的秀西按察司衙门,叶衡明连着一串军士将我和华裕君往内里的大堂一迎。
我心惊肉跳往堂中的板凳上一坐,身后叶衡明再响亮一老声,
“禀顾尚书,秀西城东外三十里处的东山上,黑风寨的山贼反了。”
我看着他那双仍旧深沉得紧的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电视剧里的词来跟他演一出军情紧迫万分,处理此事的臣子迅速商议,对朝廷现忠贞大义的戏码,只得点着头装模作样一声哦。
叶衡明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继续用吼着说的说话方式吼,
“那黑风寨此番不知是有什么人助了他们的贼胆,竟然突然间有了上万的兵力,扬言要攻下秀西城,还望尚书大人鼎力相助。精忠报国,莫过此时此刻了。”
我心中暗呸着他竟然向着一挂着失忆大牌,实则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废柴嚷嚷着鼎力相助。助什么?你让我背马列毛邓还是科学发展观,还是给我张地图让我研究下这什么秀西城的地理优势?
我内心对之摒弃,面上又只能够堆出一脸应景的严肃,再做个揖朗声道,
“那里那里,你我均为皇上臣下,遇上这等事当然应当尽全力为皇上分忧解难。”
叶衡明仰天长笑两声,连着朝向我说,
“尚书大人如此之一说,末将十分高兴。啊哈哈,还望尚书大人好生出谋划策,助秀西城度此难关!”
我看着他对大将军的角色扮演正至高潮,赶紧脸上砌出十足的热血豪情道,
“哪里哪里,将军自谦了。”
斜目再去寻皇上本尊华裕君那货,只见得他站在大堂门外,悠然悠然,还伸手顺着狐狸耳边的毛。
皇上他不知道又是有什么远谋大虑了。总之苟且活命要决其一:
上级他怎么演,你就怎么应和呗。
我干笑着理理自己的衣襟,耳边又来了无比杀细胞的一长声,
“碧候!!!!!”
六十五、
我听到这声,只觉得汗毛倒立。
这声是饱含了多少深情。
更惊悚的是,本大臣在小米疙瘩尚未抖擞完的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一位兄贵扑腾着跪到我面前,又是一声,
“臣,秀西安察司林知参见碧候!!!”
我讶然着低头,那兄贵却是一直跪着。
灵芝,好名字。
叶衡明低着头看我半晌,缓着声线慢慢说,
“林按察请起,如此见罄碧候爷,未免太过唐突了些罢。”
底下那兄贵抬头看我一眼,我连忙顺着叶衡明的话说,
“不唐突,只是还请林按察先起来再说话。”
底下那位没有表示。我便本着做戏做全套的良好本能伸了手去搀扶他。
动手挽袖。我却觉得颈上来来抹疼意。
面前那兄台已经起身,顺着他的手看去,我瞥见脖子上寒光刺眼。
按察兄,你,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做啥?皇上他在门外,您当刺客做任务是不是该换个方向?
难道,是皇上他备好杀……
下一个想法还没出来,眼前哪位兄贵已经来上一句无比精彩的台词。
灵芝兄说,
“你到底是谁?”
我眨巴着眼看他,
“顾淇梁啊。”
灵芝兄大喝一声,
“你不是他!”
我道,
“按察有话好说,这刀总归是明器,多用是好事,只是误伤人就不好了。”
那厮眯着眼看我,威胁之意十分浓郁。
我觉得十分哀怨,拜托叶将军你速度救我条小命,你围观着闹人命的这档子事也不爬我若死了,遇上个什么机缘化作厉鬼夜夜向你索命。
也就这么一想,勃子上的微疼又已经转化为疼痒,还带了些湿意。
再回过神去,地上铛铛铛的几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家兄弟在地上震动着。
我抬头去看,眼前有袍角飘飘,颜色十分熟悉。
皇上呐,你挺身能否再快哪么些个些些许?
灵芝兄被叶衡明制住,斜眼可见叶衡明一手扣住林知的咽喉,一手拿住林知的双手。叶衡明说,
“林大人在这种特殊时刻警觉意识强盛十分,本官着实欣慰。只是,顾大人的真假,与他长在朝中为官,又互为结拜兄弟的我,又如何不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