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 下——四时江南
四时江南  发于:2012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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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为了被你无辜处死的大哥。”

“林正?”

“多谢花大人还记得。我大哥子承父业行医救人,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定要他的性命。我想来想

去,只能想出斩草除根这一条因由。若真是如此,那花大人今日有此下场,并不冤枉。”

花清浅一袭白衣站在月下,此时脸色煞白,兀自挂着凄厉的笑,看上去竟比平日温润而笑时更美。南玖有心所有的坏人

都让纪清言去做,所以一直不发一言,现下在一旁看着,才明白为何先皇对于凌虐花清浅有种执着的热爱。

纪清言对花清浅的了解不必多深,却知道他每一处脆弱的伤疤,字字做针,毫不留情地扎过去。花清浅把他的话品味一

遍,连自己都觉得大有道理。他今晚一直在笑,现在也不过笑得更加开心:“的确,都是报应。我活该被你利用,这都

是我自作孽,来日苍天有报,也都该应在我身上。”

纪清言轻蔑地笑了一下,对旁边的南玖虚行一礼,道:“臣把该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便只能看皇上了。皇上莫要忘了

,答应臣的事。”

南玖皱着眉头,他实在不喜欢纪清言有时的小聪明,比如此刻,如此直白点明自己与他私下的交易。但他更不想看到纪

清言留在此处,于是摆摆手,叫他走了。

“清浅,只要你收心,留在朕身边,朕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朕会册封你为皇后,给你无上荣宠,但你不可再生二心。

”南玖此时摆出帝王架子,可惜,花清浅并不领情。他如今满心悲愤,南玖这句话,无异火上浇油。

“南玖,你比不上你父亲。才干比不上,气度比不上,治国比不上,连这些阴损手段,都一样要玩他玩剩下的。”花清

浅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同样的法子,你父亲用,我就会屈服,可你……你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让你如愿!”

“花清浅,朕喜欢你才一再对你让步,你不要不识好歹!”

“陛下难道想得出更好的法子让我屈服么?我拭目以待,最多不过一死,花清浅从不曾怕。”

纪清言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走出小院,可走出去了,去向哪里,他却不知道。

早些时候在饭里下药迷昏了福伯,他把福伯扶进房里,自己却对着福伯发愣很久。消息传进宫里,便再也不能后悔。他

手里攥着纸条,汗水湿透了薄纸,墨迹晕开再也看不清楚。他有心去再裁一截,脚却动不得。

林如风那里的确布置好了,若清浅今夜赶来,他们两人从此天涯海角,真个自由。可与自己的仇人出逃,他如何对得起

枉死的哥哥?

况且,他是疯魔了才会真的去忙碌着布置下完全的逃亡路线,本就不该有这条路,便是有,也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而已

。花清浅不是个干净的人,手上沾的血不比一个侩子手少,这样的人,自己为何要犹豫?

信鸽载着纸条飞向宫中,纪清言望着双手想,这下是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那些梦中曾依稀出现的旖旎场景,都如一江春水,滚滚东去。

不该这般心痛的。他用手重重捶着心口,却仍止不住那里涌上来的痛楚,这般痛楚,阻隔了他的呼吸。他弓着腰,隐约

听到院中传来人的闷哼,以及衣料碎裂特有的脆声。花清浅已经没有未来了,纪清言没有告诉南玖,花清浅的性子,外

柔内刚,对于南璟的设计是他的最后一次妥协,再来一次,他只会拼个玉石俱焚。

花清浅已经没有未来了。

南玖不会懂,他只做得来表面温情,却从来不想去了解花清浅真正的想法。南玖只想把花清浅当做一个超越自己父亲的

证明,未曾爱上父亲的美貌男子,却最终爱上了自己,在感情上,这是南玖最大的胜利。

纪清言觉得,自己才是自始至终掌控全局的人,可为何,一切达成了自己苦心谋划的结果后,自己却一点也不高兴?

反而心痛地,蜷在这冷硬地上?

院子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叫,纪清言用双手堵住耳朵。他不能再听了,从此,这间房子,这片土地,这个人,与他再没

有关系。他已经辞官,他可以选择留在京城或是天涯游历,他现在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他已经大仇得报了!

神使鬼差,他回头看了一眼,院门没关,里头的情景清清楚楚。花清浅一只手臂断了,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晃在一旁,南

玖整个人骑在他身上,状若疯魔,边挞伐边用力拽着花清浅的头发。花清浅被他拽着,头仰起来,眼神半散着,与纪清

言相交。

这是纪清言今后每个夜里的噩梦。

他知道,花清浅已经没有未来了,而他,也再也没有未来了。

第44章:【清浅】流光已逝

南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就叫做弥留。

明明可以感受得到花清浅在身边,甚至清浅来探他的鼻息,他也能感受到,却说不出话,也毫无力气抓住花清浅的手。

大概朝廷上下,不盼着自己咽气的,除了伺候自己这些年的梁双福,就只剩清浅了。

他昏迷了两日,花清浅衣不解带守在身旁。别人以为他人事不知,其实他什么都清楚,哪个在门外不顾斯文叫骂花清浅

祸国殃民该杀,哪个不顾阻拦要硬闯进来,哪个直接掌掴花清浅,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本想着若能清醒过来,定要严惩他们,可真的睁开双眼,见到花清浅趴在床边的睡容,却只想好好搂着他。

花清浅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抬起头,身上果然一床薄被。他动了动手臂,忽然呆滞住了。

南璟笑意盈盈,正望着他。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扑上去摸着他的鼻翼唇角,声音中带着颤动:“你……你醒了?”

南璟这几日被疾病折磨地枯槁,现下精神却极好,拉下花清浅的手,放在心窝上:“睡醒了。”

花清浅抿着唇忍住眼泪,大声对外头喊:“梁双福!”南璟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我刚醒,想跟你说说话,别叫旁人

进来。”

花清浅忙不迭答应着,被他拽上床。两个人一床被子盖着,靠在一起。南璟喜欢抓他一把头发,一根一根来数,数乱了

,就重头再来一次。他这会儿也数着花清浅的头发,这一根根,不似以前般柔滑了。

南璟病着,瘦得不像样,花清浅却也比南璟好不了多少。

他心疼万分,轻声道:“照顾我,辛苦你了?”

“你跟我还用得着见外么?”花清浅笑笑,反手搂住他,很是孩子气,“醒了就好了,林太医就说服药这几日,就该有

起色。”

南璟笑笑,却不接话,忽然想起来,问他:“我迷迷糊糊想起来,上回要画的那幅画画到一半就被别的东西分了心,你

还记得搁在哪么?”

花清浅想了想,道:“记着呢,搁在偏殿那间小书房里,具体是哪个架子上我忘了,你要,我去找给你吧?”

南璟犹豫了一会儿,道:“好。”

花清浅取笑般道了声“想起一阵是一阵”,掀开被子,替他盖好。鞋子刚穿上一只脚,南璟一用力,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南璟吻在他唇上,只有轻轻的一下,带着些冰凉的温度。花清浅被冻得打个寒战,问他:“你身子冷么?我去把火炉

拨旺些吧。”

“清浅,你可曾怪过我?”南璟低声问。

花清浅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笑起来:“多久的事了,还说它做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从没爱过我。我也不求了,不爱便不爱吧,我得到的够多了。我只想知道,清浅,你还怪我么?”

“以前,曾怪过,可是后来,也习惯了。我是真的这般想,往后,等你病好了,咱们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也行,反正你

并不老。”花清浅笑笑。

南璟也笑起来,话语半玩笑半认真:“那若是我死了,你也要快快活活地过。我待你不好,时至今日,也未能有所补偿

,好在如今已经想出了办法,你去把画拿回来,我再慢慢跟你仔细说。”

花清浅无奈地笑了一下,穿好鞋,走出门去。

找这幅画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花清浅抱着卷轴推开门,叫了声:“我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

一直走进内间,南璟却毫无回应。他又叫了一声,南璟坐在书桌旁的大红木椅上,手臂支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花清

浅把卷轴放在一旁,手轻轻搭在南璟肩上,南璟身子一沉,顺势倒进他怀里。他的泪就这么流下来,抱着这辈子最爱自

己的人,轻轻道:“刚刚的,果然是回光返照么?你把我丢下了,用这么个东西补偿,就够了?”

他搂着南璟哭了一会儿,使出全部力气把他挪到床上,明黄锦被盖在身上,渐渐拉高,遮住面容。把脸上的泪擦了擦,

他扬声对门外的梁双福喊道:“梁公公,皇上有令,宣大皇子立即觐见!”

皇上病了这许多时日,却谁都没有召见,宫里宫外众多人都打听着,也没能探听出奉先殿里一点动静。皇上这一场大病

,伺候的人不过梁双福,林之棋,还有花清浅三人。有直谏的大臣怀疑他们秘不发丧,要闯进宫中,被花清浅叫来侍卫

拖出门去,以大不敬之名惩戒。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夺位之争已经白热,朝廷里无论多大的官,都身不由己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大家这么在意皇帝的病情

,也都是因为南璟此时的好恶,最能反映储君的人选。谁都想跟随对主子做社稷股肱,所以当召见大皇子的旨意传出来

时,三皇子党几乎惶惶不可终日。

南玖在门外行了礼,梁双福替他敞开门,让他自己走进去。他看了梁双福一眼,跨过门槛,奉先殿很大,这间是皇帝的

卧房,更加富丽堂皇。一路往里头走,却越发觉得摆放的金器玉器寒冷不堪,整间房子冰窖一般。这大抵是错觉,明明

火炉炙热,怎的就又感觉冷了呢?

他转过屏风,一身水色的花清浅正坐在床边脚踏上,痴痴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人。他的目光移上去,心下一惊,脚步都乱

了。

“皇上驾崩了,就在刚才。”花清浅幽幽道,“他这几天一直很好,虽然昏迷着,但还活生生的。刚刚醒了一会儿,说

了会儿话,做了件事,脑袋好用得很,支使我出门去,一个人静悄悄地死了。”

南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房子里此刻只有彼此两人,有些情绪,做不做都是一样。花清浅转过身,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抱膝坐着,显得有些落寞茫然,眼神总是呆滞,望了南玖一会儿,问他:“你知道,他做了件什么事么?”

南玖摇摇头:“你莫要太难过。”

“我没什么好难过的,他去了,对我而言未尝不是解脱。”花清浅站起来,走到一旁,书桌上摆着一张明黄绢子卷轴,

绣着对龙纹。南玖看的心惊,以为这就是传位诏书,没想到花清浅却像扔火炭一样,把圣旨扔到他面前。

南玖捡起来,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圣旨上留着大片空白,却盖了玉玺,只在偏下

的位置留了一行字。南玖的手有些抖,抬头问:“父皇,只留了这一份圣旨?”

花清浅点点头,目光里渐渐褪去刚刚的痴傻迷离:“大皇子殿下,你可知道,从很久之前,皇上的圣旨就是我来起草,

有时甚至是我代笔。”

南玖惊极,花清浅的字竟然学得这么像,许久来未曾有一人发现!可静下心来,花清浅会这般与他交底,必定还有下文

。果然,花清浅顿了顿,道:“殿下,我斗胆,要跟你做笔交易。”

南玖道:“请讲。”

“这圣旨未曾言明,但意思已经明白,皇上叫我替他选择传位于谁。我私心里觉得,殿下做这个皇帝,对我而言是最好

的选择。只是要让我提笔,殿下需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请殿下将我逐出宫去,从此皇宫与我再无瓜葛。”

“父皇的殡礼,你都不想参加?”

花清浅笑笑,往床上看了一眼,道:“用不着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呢?”

南玖点头道:“我应你,还有呢?”

“其次,你要将皇子南珏贬为庶民,我自会带他出宫,我来抚养。”

南玖目中稍有不豫:“南珏为皇家血脉,岂能随便贬为庶民,交由别人抚养?”

花清浅嘴角带着丝轻蔑的笑:“我不过想保他一命,新君即位大开杀戒,他哪怕地位不高,也难免位列其中。他的母亲

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你若不应我,接下来的咱们也不必说了,我自会叫人去请三皇子。”

南玖眯着眼,似乎一场暴雨酝酿眼梢:“你不怕我诏告天下,你假传圣旨?”

“有何可怕,到时三皇子已经即位,你不过一届乱臣贼子,双方实力对等,镇压你不过尔尔。况且若三皇子把我抛出去

以平民愤,倒合了我的心意,只是看你们谁有这个胆子,公然对抗圣旨上唯一的那一句话。”花清浅冷笑。

南玖心里苦笑,他不敢,想来,南玥也不会敢。圣旨上,南璟的玉玺正盖在这一句话上,做不得假。

“继位之君,不得保花氏清浅一生安宁喜乐者,有能之士皆可代之。”

这是南璟可以想到,保护花清浅最好的办法。

也是他对花清浅,最后的补偿。

南玖咬牙,这个弟弟他并没有什么感情,舍了就舍了:“第三条呢?”

“第三条,我要你帮我杀几个人。”

南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问道:“谁?”

“御医林之棋,大臣年仁方,以及太监总管,梁双福。”花清浅说杀人这等事,竟也神色平静。

南玖却无法平静,在他看来,这几人素日跟花清浅毫无冤仇,甚至于,林之棋是皇帝欣赏的太医,一直侍奉左右,年仁

方是治水能臣,刚刚提拔进户部任尚书,梁双福更不用提,平时一脸讨好,与花清浅关系也一直是不错的。他无论如何

想不通,花清浅为何点明要杀这几人:“他们与你有什么仇?”

“我十三岁那年进京赶考,是要做栋梁之臣,并不是为了做男宠。林之棋是主治我的太医不假,却也很是帮皇上调教了

我一番,不然你以为如今太医院医正如何轮到他来做。年仁方为了加官进爵,不惜从苗疆找来媚药,进献皇上。至于梁

双福,我要他死,只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你要我做了皇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你报私仇?”南玖几乎压抑不住怒气。

“正是。”花清浅答得坦荡,“我从来不是个心胸博大的人,当时便同他们说过,要害我,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他们不听劝告,仍然利用我加官进爵。这口气,我咽不下。”

“那你为何叫我替你报仇?以你圣眷正隆,父皇有什么不能应你。”

花清浅像是听见极好听的笑话,笑得放肆:“大皇子殿下,你可真是不了解你父亲。你父亲不是个傻子,我但凡动一点

脑筋,他就知道我还在记恨,我好容易让他觉得我已经收心,刚过几天好日子,就要自己把自己打回地狱么?况且,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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