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水也……就连昨天写给我的留言条也找不到了，垃圾已经被清理过。

走得彻彻底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站在空了一半的房间里感觉天旋地转，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

是我无情地将他赶出去，是我嘲笑他没有下限的卑微哀求。事到如今我干嘛觉得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喂喂，自我

意识过剩也不能太过分吧。

最后我在餐桌上找到了启介唯一留下的东西。

两串钥匙。

一串是他用了四年的这个房间的钥匙。

一串是我们一起贷款买的车子的钥匙。

第11章

我不是喜欢收拾房间，而是喜欢借着将东西整齐地放回原位那种连同纷杂的心情也逐渐收拾干净的过程。

这个房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凌乱过，我却没有打算动手收拾，整个人趴在堆满了衣物的床上，如同这一堆物品中没有

生命的其中之一。

床单还没有换过，隐约飘荡着姜启介的味道，在深呼吸中包裹着我。我努力地捕捉这唯一的残留，渐渐进入梦乡。

‘诶，室友搬出去了。唔，一个人承担房租很吃力吗？正好我也想搬家，不介意的话，让我做师兄的新室友如何？’

‘不能带女朋友回来过夜？放心吧，我没有女朋友。’

‘青梅竹马的恋人啊，长得真可爱，和你很衬，看上去都是呆呆的样子。哈哈哈，请不要生气。’

‘我看上去像是花花公子？呜～好像没办法反驳啊，不过我也有专一的一面。不相信？那是因为我的真命天子还没有出

现。’

‘很好吃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认真想做的话，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事。哈，我为什么要谦虚啊，这是事实。’

‘你要对我好一点啊，哼，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对你那么有耐心。诶诶，我没有说你很麻烦或者讨厌你。完全不是那个意

思嘛。既然我是你唯一的朋友，那么要给我不同别人的待遇啊。’

‘哈哈哈，肚子好疼，我要抽筋了，快救命啊。师兄啊，你那种没有表情地说那么搞笑的笑话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哈哈，没有取笑你，我是在夸奖你诶。啊啊，又生气了吗？’

‘如果我是女人，你会喜欢我吗？不要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这是假设啊。看，我这种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类型，

是万中挑一的极品吧？你到底在笑什么啦！’

‘你笑起来很迷人，请多笑一点吧。’

‘女孩子喜欢什么？可爱的东西吧。不过……你挑的这个送给青梅竹马的生日礼物，是稍微……弱智了一点。哈哈哈。

不过，我很羡慕呢，这不是开玩笑哦。’

‘有个人白痴似地喜欢着好像也不错，啊，大概我也想谈恋爱了吧。’

我不会刻意去提防别人，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拥有很多朋友。但是我不擅长和别人交往，因此总是很寂寞地一个人生活

。

我很感激在美国的七年里认识姜启介这个朋友，无论我怎么呆板笨拙，他也真心诚意地对待我。虽然是不同性格的人，

却意外地相处得融洽。

他知道分寸，懂得进退，给人恰到好处的关怀，从来也不会让我觉得他过分干涉、也不会太过冷漠。这种手腕我可能一

辈子也学不来。

我真的很庆幸有这样的朋友，让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子伊之外，有了另外一个归宿。

对象是男人或者女人，我其实并不介意，哪怕对方即使是一只真正的大型犬，我想我也不会介意。或许我就是“不被需

要会死星人”。我深深感激着需要我的姜启介。

‘对不起，还很痛吗？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所以没有控制好。我保证下一次不会让你痛了。没有下次了？别这样……

师兄，别哭啦，你让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啊。’

‘给你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会睁不开眼。真是的，你该知足了，这可是一等铁观音。嗯？……好吧，就算是我喝剩下

的茶叶渣，但它还是铁观音。’

‘我是真心喜欢你，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看，这两年来我不是每天一下课就老实回家了吗，我和哪些人来往你也是

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嘛。’

‘听起来像骗人的话？真过分，我可是连DIY都只想着你，还要我怎么样啊？难道要兽欲大发把你给强暴了才叫真心真

意？哈，你可真是欠教训。’

‘别害怕，我只是想摸摸你啦。这样摸你的头发、你的脸、你的身体，我真的想了很久了。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忍

者来着，不然我怎么能忍那么久啊。’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放心吧，就算我这么喜欢你，也不是没了你就活不下去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你

就当我是你暂时落脚的旅馆，随便你想要休憩到什么时候。当你要走时，我一定会笑着目送你。’

‘我只要一段回忆就够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能允许我爱你，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诶，真的可以做？……你不会突然把我踢下去吧？你可是有前科的……别走别走，嘿，这样你就跑不了啦。放轻松一

点，我进来了哦……感受到我了吗？’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不需要回报的爱情，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只要一段回忆就足够”之类的话，是赤裸裸的谎言；而那些“一直想和

你在一起”的霸道的话，才是真的。我明明知道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话，却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选择了相信谎言，

并逼着启介将谎言成真。

我知道启介一直都卑微的爱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自视甚高，虽然无法付出同等的回报，但我确实

真心实意想要弥补这份落差。尽管启介说那只是“施舍”。

我真的只是在自以为是地施舍对方而已吗？

我问梦中的自己。

就算那是施舍吧。可你不是也曾为此真心的快乐过。如果我的付出毫无价值，你又为何露出笑容。

就算我让你哭了，也不至于否定掉我对你的心意吧。虽然和你的心意相比，我那半吊子的态度根本不算什么。

‘真是的，干嘛不回复我的邮件啊，就算我在飞机没法查看邮件，你也应该回复我一下。你真不浪漫。’

‘啊，这就是我们的家吗。比想象中的还棒。为什么是单人床啊？好吧，我一点也不介意和师兄叠在一起哟～’

‘师兄，这个沙发怎么样，很舒服吧？也够宽，可以这样那样……哈哈，你干嘛脸红，我们又不是在谈买什么Size的床

。哈哈哈，好啦，看，别人在看我们了。呵呵，骗你的。’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啦，这一年来我可是很努力地打工。我瘦了？谁让你不在我身边的……不是，我没有太累，我只是

想你想得太辛苦了。’

‘买家具真的好累啊，这种事情我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了。所以说，我们就住在这里不要搬了吧？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啊，应该说，我觉得很感动，恨不得立刻就让你感受到我有多么感动。谢谢你。现在的我绝对可以为师兄奋起一夜，这

不是在开玩笑哦。’

‘师兄～欢迎回家～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哦呀，这些是什么？呜，你真的把这么多的求职报纸全看过了？还把和我专

业相关的都画出来了……老师上班都是这么无聊吗？痛，不要用报纸敲我。’

‘每天都让你早起做早餐，真的很过意不去。所以今晚我们睡在厨房怎么样？不愿意？那……浴缸也不错呀。什么床啊

，把床挂着嘴边真是太色了。啊，不要生气，我错了～’

‘送给我的？可是我上班不需要穿这么高级的西装。是啊，我们部门没有着装要求，愿意的话穿沙滩裤和拖鞋去都可以

……放心吧，我不会真的穿沙滩裤和拖鞋去的。不要这么沮丧嘛，这样吧，睡觉的时候我穿上怎么样？为什么？当然是

为了让你脱啊。不是说送衣服给恋人是为了从他身上脱下来吗？呜哇，你真的很暴力呢！’

和你对我付出的相比，我给予你的那些真的微不足道，但是不要把我做过的那些都否定掉吧，否则对我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至于有那么差劲吗。

虽然做得不够好，但是想让你也快乐的心情是真实的，这不是给自己找借口。我也曾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

是坏事。

和你的过去太过快乐而像梦一样，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幸福。每一天我都过得犹如飘荡在半空中，没有

一点真实感。或许是因为太过完美了吧，我从来没有被谁这样强烈地爱过。

直到一切都破碎了，只有一切都破碎了，才从碎片中看到了真实。

现在我才知道，过去七年是如此幸福。

你的爱一点都不卑微，卑微的是我。

姜启介，也许你现在对我恨之入骨，但愿你偶尔能想起我对你好的一面。然后不要再以为自己只是一头热的笨蛋，将这

份爱和恨都淡忘了吧。

我翻了个身，脸颊被一块冰冷又坚硬的东西硌住，大概是皮带扣之类的东西吧。我一动都不想动，脸上渐渐被硌得麻木

。

朦胧之中睁开眼，正对着窗户照进房间照进眼里的，是淡淡的下玄月。

第12章

就算心烦意乱，太阳还是如期升起，但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为他准备早餐。

拖延到最后的时刻我才从那堆衣物中爬起来，浑身僵硬疼痛。翻出一件不算太皱巴巴的衣服穿上，刷牙洗脸梳头，我像

平时一样搭公交车到学校。

脸上带着被皮带扣硌了一夜的痕迹，走在路上偶尔有人侧目而视，但那些我都不在意了。

“毕老师，你这是？”陈瑜有些在意地问，“失恋后遗症这么严重哦。”

我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讲义，没有回答。

晚饭依然是在外面解决，之后我在广场上坐了很久，望着被霓虹灯照红的夜空，围巾在风中一起一伏地翻飞。

晚上的广场是遛狗的好地方，各式各样的狗从我的长椅面前路过。一只大型犬突然跑过来在我坐着的长椅腿上抬起后腿

……追过来的主人连声道歉。我摇头表示无所谓，站起来走到五米外另一张长椅上坐下。

一直到行人逐渐稀少，我才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冷得有些麻木。往手心中呵着热气，我慢慢向公寓所在的小区走去

。

周末回到苏家别墅，征求了子伊以及养父母的意见之后，周日上午我把子伊接回家。

坐在车上，身边的却不是姜启介。子伊把车窗打开，满满的风灌了进来。

“不冷吗？”我一边把握方向盘，一边伸手为她掖了一下围巾。

“这种程度才不冷。”她不在乎地说，催促我再开快一点。

“再加速就会收到罚单了。我不想被扣分。”

子伊双臂叠在敞开的车窗上，我用眼角余光看到她不断飞舞的发丝，丝绸似的飘散。“就算真的觉得不冷，还是把窗关

上吧。这样吹你会感冒的。”

子伊笑起来，“小蒙，你要是觉得冷可以直接说。我记得你一直很怕冷。”

“小时候是挺怕冷的，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是担心你。”

“好吧。”她回过头，听话地关上窗。被吹散了的暖气还要过一会才能充满车厢。其实我现在还是怕冷，即使方向盘裹

上了毛皮护套，我的手还是因为低温而变得坚硬而通红。

“等一会儿启介会来接我们吗？”

“不会……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你们不是都形影不离。”

估计每次和子伊见面都和姜启介在一起，所以给她这个印象？确实她说得也没错，认识启介之后我的确和他形影不离。

但是人生的路上，真正能够形影不离的人只有一个……而已。

“那是以前。姜启介搬出去了，以后和我形影不离的只有你了。”

“哦，那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怎么，你对姜启介很好奇？”

“小蒙唯一的朋友，我多少会有兴趣啊。”

我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如此平静地说这些话。“看来你的‘交往’练习做得很成功嘛，也学会关心其他人

了。”

子伊高兴地笑起来，“是啊，我真的很努力了。”

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但我没法平心静气地说出口。

不知不觉地，车速已经加快到被限制的极限。罚单什么的，已经无法顾虑了。

回到家里，房间已经被我收拾过，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两个人一起居住的痕迹，子伊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跑进卧室

。

新换的床单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子伊在上面滚了一圈之后托着下巴看我帮她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

“只有一间卧室，小蒙以前和启介睡一起吗？”

背后传来这句话，我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挂衣服的动作。当初挂着姜启介衣物的半个柜子，正逐渐被子伊的衣物填满。

“不，之前他住在另一个房间，搬走之后那个房间改成书房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快就搬出去啊，我又不着急过来住。或者说，就算我过来住了，他也不会影响什么。再者我过半

年就要回美国去，到时候不就又让小蒙一个人了。”

我走回她身边也在床上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子伊，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去关心其他人的事。”

“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关心。”子伊拉住我的手贴到她脸上轻轻磨蹭。在我面前的子伊不再是没心没肺的神经质开朗

，清澈的眼睛直直地凝视我，一如年少时候。“我只是根据学习到的程式，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关心什么事。

但我心里其实没有半点好奇心，更谈不上关心。只是形式上的敷衍罢了。”

“你其实不用那么努力，没有人要求一个科学家也像平常人一样周旋在各种人际关系中。你拿出实验成果就能获得绝大

多数人的敬仰了。你的一切怪异之处都会被得到原谅，甚至没有人会去在意。”

“但小蒙也是平常人中的一个，不是吗？我希望像平常人的平常女朋友一样平常地关心男朋友身边平常的朋友。”

绕口令一样的话语让我笑出来，愈加温柔地用指尖抚触她光滑的脸颊。“谢谢你。”我终于可以真诚地说出这三个字。

“除非迫不得已，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敷衍。你愿意为了我去学会如何敷衍别人，我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

不过还是觉得很高兴。只不过你真的不必刻意去学习这些，因为我没有非要敷衍不可的人。”

“说的也是呢。”子伊淡淡地笑开，然后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半圈阴影。“我们只有彼此。”

晚上带苏子伊到附近的餐厅吃过晚饭后，两人拉着手在周围散步，自然而然地走到广场上。慢慢地绕着广场走了一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