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但正式任命书下来,还是压抑不住的高兴,甚至亲手把这封任命状并着蟒袍朝带等交由母亲看,但他母亲说的
是“你的婚事定下来了,是勤国公女儿,据说乳名唤明慧,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今年十二。”
福恒不忍对开心的母亲说不,苦笑着试了婚袍,那是御赐的一件大红缕金通绣四爪九蟒的四开合缂丝长袍,绣有暗八宝
、八珍、八吉祥,团蝠等暗寓着富贵绵长,万事如意,子孙满堂之意的吉祥图案
他母亲看着他这身里里外外的装扮,欢喜的像哭:“我儿也要结婚了——,你可知你单着这件长袍就需十名工匠历时一
年半方能制成,可见你爹……可见皇上心里总是放着你的。”
福恒微微一愣,却没有说话。想起宫里那些闪烁其词的传言,太子的态度,永铭的话……福恒心里更是疑惑,但不敢问
。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高兴,还亲自帮他理了衣襟,一面叮嘱他说,将来娶了媳妇要对人家一心一意,不
要三心二意,辜负了人家姑娘的心意等等。福恒胡乱答应着,只觉得领扣扣得太紧,有些喘不过起来,又觉心乱如麻。
见母亲如此高兴,他不愿意扫她的兴头,如果他母亲知道他成婚的欣喜半点也无,会如何想呢?但他的心思母亲怎么会
懂?
这时他才明白永铭说的话,当真是半点不由人!他会结婚的,只要他母亲高兴。而且指婚抗旨就是欺君之罪。永铭不能
,他也不能。
但他对永铭的心又该怎么办?
初一那夜他问永铭关于那个甄府表妹的事情。
永铭只是笑笑说娶谁不是谁娶呢。
他那里任他含糊其辞,只逼问那个女孩是不是他心中的第二个朗月,永铭怔怔地看着他,然后魅惑惑地笑问他:“我倒
想娶你,我父皇、你母亲会答应吗?别说我们身份不允许,换任何人家都不会答应的,那么娶谁重要吗?康安你难道没
有想过,和我这样会引来杀身之祸,这是条不归路,不害怕吗?”
杀身之祸?福恒从来没想过,只知道突然就着魔似地喜欢,想的念得都是让永铭如何喜欢他一如他这样不能自拔。恨得
愁的是永铭总是看不清他的真心,和他捉着迷藏,让他又急又恼,却无可奈何的沮丧。
在福恒的迟疑中,永铭抚着他的脸笑了,他说什么他没听清楚,只觉得永铭像一朵打苞儿妖花正微微吐露芬芳,就像前
面是悬崖,他也会向前的——
不归路么?那浓浓的芬芳里似乎在说,你要的不远也不难,不过要用你的命换……
初一夜沉沉的梦里,永铭不再是水中那个半抬着眼半是羞涩半是妩媚看着他,近在咫尺又似在天涯的水中仙子。
这夜的永铭就在他的身前舒展腰肢,身前身后是一片片的红,衬着他雪白的肌肤妖冶又带着冷冷的疏离,不是后宫妃嫔
那种端庄的美丽,也不是福府姨娘们那种鬓乱肢软的柔媚味道,不像女人,却像诱惑本身。他红艳艳的衣服一件件在他
的手中滑落,渐渐露出他熟悉的肌肤,而这肌肤却如忽染了叫做迷乱的芬芳,梦很乱……
福恒在永铭身上看见了一个陌生却又令他恐惧的自己,像一只午夜猎食的上古猛兽狂野、自我又霸道地似要燃烧自己一
般燃烧着周遭的一切,永铭的眼睛第一次半睁着流露出他陌生又渴望的,水蒙蒙的迷乱来……就在福恒知道那是什么时
,忽然梦里明明还在呻呤的永铭揽上了他的颈,睁着清明的眼问他:“想要我——就用你的命来换……”
所有的红色与欲的浓郁味道都瞬间冰冷,福恒只看见自己站在无月的夜色中,身下满是冰冷冷的河水,冷得沁骨,再前
一步就会沉溺在河水中……
福恒打一个冷颤,从恶梦中醒来,还是深夜,但脑子里却还梦中萦绕:一个声音说,永铭就在河的另一端……
梦里永铭说:“想要我——就用你的命来换……”
福恒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永铭的床上,永铭睡得香甜,福恒看看时间才过子时,寅时之前他就必须偷偷地返回自己的住
所,宝婵丑时三刻就会起来在院门外偷偷地等他回去。
他知道他每次来永铭这里,宝婵就会脸色煞白,又不知所措,经常一夜不睡,他知道这是违背礼法的,可是永铭那么一
说才深切的思虑起来,这是连身为皇子的永铭也万分忌惮的事情,即使太子、甚至皇上也只能掩人耳目,毕竟这个在本
朝官员中盛行,却都是暗里,毕竟不被礼法所容。
礼法是国的根本。
梦里的警告言犹在耳,福恒知道自己该悬崖勒马,永铭那么说自然是在暗示,一切到此为止刚刚好,毕竟……但是他就
在身边,也许是最后一次,他不由得伸出了手……结果他想犯错,永铭却从梦中惊醒一脚把他踹下了床,用一双惊恐万
状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福恒坐在冰冷的地上,幸好旁边是暖和无比的熏笼,不然要被冻死,不过却把他冻的分外清醒:果然永铭一直知道他们
之间那道没跨过去的坎是什么,果然永铭是在害怕……那是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的禁忌。他是皇子,该畏惧的是他这臣
子才对,他畏惧什么?
永铭向他兜头扔过去了一件大毛的斗篷,便笼着被子也不敢睡了。
福恒裹紧斗篷偎着熏笼,也是后怕,刚才那瞬间着魔的冲动和梦中几乎如出一辙,却也迷茫,就这样放手,他做不到。
两个人都对着屋里的漆黑相对无语,许久能看清对方时,中间依旧隔着浓浓的夜色,就像福恒梦中那条冰冷的河,这条
河流淌着的是礼法、道德、伦常以及压在他们身上的皇权,父权……
“康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静夜里是永铭终于恢复镇静的声音。
福恒没有说话,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是他一直想要却没完全明白,而他现在明白却不能做的事。
听不见福恒说话的永铭也不再说话,隐隐约约地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畏惧,否则福恒不会乖乖的呆在地上不起,他一直是
一个认准了就会勇往直前,锐不可当的人。
许久福恒说:“知道!”永铭也不回答,只听见他微微的呼吸声,在夜里声声可闻。
福恒起身拿起熏笼烘烤的衣服开始穿,然后他说:“知道了才会去做不是吗?”
永铭的脸躲在帐子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能判断他现在神情的只有他在夜里的呼吸,并不均匀,显然他的心绪未必
有他表现得那么镇定。福恒只想知道,自己赌上性命,是不是就能得到,而这得到期限是多长,还有永铭的心意是否和
他一样。
就在福恒穿上最后一件裘袍时,他听见永铭声音极小的说了一句:“死呢?”
福恒一怔,这时丑时三刻的自鸣钟响了。
福恒待要说什么,门外小祥子的声音轻喊起来:“福哥儿——是时候回了。”
永铭悄悄地钻回被子不语。福恒再不出去,小祥子会叫的大家都不自在。福恒忙应声说:“起了——”
小祥子这才进来,见福恒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微微吃惊,接过斗篷,把一件太监们常穿的外套套在福恒外面,戴上帽
子,自己抱了斗篷退身出来,金哥和小顺子方才进去把今日永铭所穿的衣服取出放在熏笼上烘热,留待一会寅时永铭起
身穿用,一面又派人去叫水。
福恒退回自己院落,看见的是宝婵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不由得有些愧疚,拉住宝婵的手说:“受惊了——”,宝婵不知
所措,只看见福恒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一脸凝重的推门进屋,屋中顿时点起了灯火,金哥忙帮福恒褪下昨日的衣服
,换上今日的新衣,完成洗漱。
福恒只是如往日一样拿起一本书开始看,宝婵细心发现那本书竟是福恒曾经最讨厌的礼记。
再见到永铭是在元宵节,不是他有意躲避,而是母亲的状况一直令人担忧,而师福任重却有意无意的把军里的事情一应
都交由福恒发落,自己只在一边喝茶。
福恒早上在上书房,下午就在军中,当一切都料理结束,天色已暗,母亲那里甚至都没时间日日探望,何况总是早眠的
永铭,他一身疲惫回来时,那边院子早已经灯火尽灭,他自己也是趴在床就迷糊过去,睁眼就是寅时了。
元宵那天,永铭依旧还是和永炎他们一处说笑。
永铭临近大婚,据说定了和硕公主雪凝之女茶月,那女孩福恒也见过,有时来过宫里,是个典型的旗女子,体丰貌美,
马上的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与永铭传说中娇如西子的表妹完全不同,不知怎么的,福恒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51.
他走过去时,众人都在笑永铭,他的那帮哥哥更是不遗余力,直把脸厚的永铭说的,那小脸微微地烧起来。
其中以他八哥为最,想当年他八哥快要大婚那年元宵,正不自在。
九岁的永铭拿着大红的盖头放在头顶上,掀起一角戏弄他八哥,嗲嗲地说:“爷——”
把永炎羞的满脸通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更甚者,他玩自己玩腻了,趁福恒不注意,把红盖头往福恒头上一套,然后拉着福恒的双手就放胸前说:“爱妻?”
永炎没羞成,结果福恒“轰”得把君臣之礼丢到了九霄云外,追着永铭绕着雪地跑了三圈,揍得他满头找包。
皇太后和众人竟然看着他们这样哈哈大笑,嘴里加油似地喊:“拿住,拿住——永铭这小子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谁都被他招惹了一遭儿——这下可是遇见克星了。”
永铭后来抱着头回来,被人又笑了好一阵,永炎直夸福恒做得好,说永铭这小子早该揍了。
永铭嘟着嘴,一脸幽怨的看着福恒,福恒那会才不理他呢,撇开脸坐在永炎身边,一副你活该的模样,只听见永铭嘟嘟
囔囔的嘀咕说:“小气——不就戴个红盖头吗,又不是真娶你——”
一时朗月来了,永铭立刻在众人的惊讶中,又拿起他的盖头乐颠颠地去找朗月嘀嘀咕咕耳语了老半天。
朗月羞得小脸通红通红的。
那时小小的福恒冷冷地瞅着永铭把朗月拉到了他们面前的板凳上,朗月羞答答的低着头坐在上面,满是娇俏。
永铭无比自豪的对他八哥说:“我们帮你一把——朗月?”朗月点头,永铭就把红帕子盖到了朗月的头上,对着福恒气
得发青的脸骄傲地一扬脸,就美滋滋地要去掀盖头,盖头下的朗月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甜,那笑让他的小小的心揪紧—
—
再过十几日,那张盖头下就是茶月的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甜了——
福恒因这个想法心中沉了一下,刺刺得如一针针扎在心口般生生的疼。
永炎见福恒来了,也不收敛,仍低低地对永铭说:“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永铭一见福恒便不自在,但是永炎那里会饶他,这一天他可是等了四年,和福恒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去那边待会,
我收拾他了你再来。”
这时皇六子永律走来说永炎;“难道就永铭要大婚,需要你这个哥哥亲自教导?康安反倒不需要了?”说完就坐在他们
那个小角落里嘀嘀咕咕起来。
永铭一看见他六哥来了就暗暗叫苦,他这个六哥……不好说,他小时侯识字早,一次看他六哥在那院子看书,分外用功
,就像小企鹅似地摇摇摆摆过去捣乱,六哥无论任何时候脸上都挂着笑,所以他去惹他的六哥,但看见他七哥那冷冷的
脸总会能躲多远躲多远。他六哥那时候看的是什么呢?《吕布戏貂蝉》……
永炎一看见六哥,心中也叫一声糟,当年……想当年他六哥的那个教导啊……他倒是受益不浅……但是永铭和福恒……
但不敢说什么,也只能坐在那里跟着接受再教导,其实他六哥说得很好……
好到三个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准确的说是想听却又浑身别扭,他六哥说到精彩处还有细节描述,那个口沫横飞压
根不在乎当场的三个人个个面红耳赤,福恒最认真跟上课似地,不但目不转睛还会提出疑问,吓得永铭和永炎两眼瞪得
铜铃一般,羞得只差没钻进地缝里面去。
有人提问,永律更是高兴细细的解释了一下,永炎低声问永铭:“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永铭恨恨的耳语说:“我怎么会知道?”
永炎正想说:“你们……”就自动打住了,改说:“你怎么会知道?那些歪书你也看过?”永铭撇撇嘴等于默认。
永律见两个人耳语,便问:“你们也有问题?”永铭和永炎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永律看着他们两个摇头说:“假仙——我说的可是上千年的学问,你们背书头都背坏了。”永铭和永炎相对无言。
永律也不管这两个爱装的弟弟,他早听说福恒挑花满天飞,尤其是围猎那天听福恒说那场艳遇细细的描述,他就闻到了
同类的气息。
今天一证明,果然是同志。
当然从此他们成了另类的趣味相投的莫逆之交。
永律哪里知道这些后来都用在了他可怜的弟弟身上,可永铭自己也没料到那样警告他之后,福恒最终还是把他也拽上了
不归路。那都是后话。
那天永律一直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说到了晚宴开始,接着又从晚宴结束说到了他离开时,还是意犹未尽,对福恒说下次
相约再聊,一副恨不得倾囊相授的懊恼状。
福恒被突如其来的认知震撼的有些无法消化,送走永律,他的心乱糟糟的,与永炎永铭那红得像个小火炉似地脸不同,
分不清是红还是青,回头再看永铭和永炎还在那里互相奚落,对于即将来临的大婚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看不清楚他
的想法。
想问,但自己心乱如麻更是无从问起,梦里的永铭那句“想要我——就用你的命来换……”
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邀约,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子身边总是娈宠不断,永铭对他却那么迟疑,竟然说他和他那样会引
来杀身之祸,是条不归路。
永铭是害怕的,因为那夜的眼睛写着恐惧,他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他们做的少吗?不就是少了永律口中那一步?这最后一步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吗?
问题困扰着回到自己院落的福恒,躺在床上永律的话一句句在他的脑子里冒出来,那是儿女之事,再过十几日,永铭的
怀里就会躺着茶月,永铭会……
接着福恒脑中的一根弦就那么生生地断了,他站起来一把扫碎了桌上所有的杯盘,抬起眼看见了宝婵惊惧的脸,那双眼
里的自己是那么陌生却又似曾相识,很快他镇静下来,心开始微乱,宝婵眼里的那个人,他见过,就是那夜梦里着了火
的他……
夜里一直是狂乱的梦,那条冰冷的河依旧在哪里,永铭也在那里——
躺在一张大的大红闪缎龙凤纱帐锦被之间,漆黑的长发绸缎般洒落在红艳艳的缎子上,红艳艳的衣袍已经洒落在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