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寒丝毫都没有因为对方戳破他的谎言而感到慌乱，一手使劲拉着那个瘦弱不得反抗的男人，一边疾步走向候机室。

“寒哥，这里！”

莫年看见一个大男孩坐在一间咖啡店里朝他们招手，这人真是小飞。看到了主角，莫年的挣扎也停止了，但这丝毫不能阻止他心里的疑惑，这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啊？

“莫年，小飞需要出国疗养，所以你也陪着他一起去吧，我在国内还有公事，不能陪他，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了。”

见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被自己骗的一愣一愣的，邵寒突然都觉得自己很卑鄙。没办法啊，谁让他家老大让他不择手段的呢！以后要是算旧账，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是啊~~莫哥，你看我生病了，你要陪我去~~”

小飞昨天就得到‘指令’，装纯真装无辜，把这个好骗的男人骗出国就是大功一件！所以现在正不遗余力地卖乖，在莫年面前装可怜。

第43章：出国

“生了什么病啊？小飞，你看起来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呃，这个一下两下也说不清楚的啦，”男孩看着对面投过来的那双真诚的目光，到嘴的瞎话硬是堵在嗓子眼里，这个人是个好人，实在是骗不下去，只好无奈地给旁边的邵寒投去无助的眼神。

“没错，他是没病。我们现在是去法国，十点半的飞机。”已经摊牌的邵寒看了一眼手表，镇定地说：“现在是九点半，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来谈谈，把这事说清楚。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离开这里，这不单单是因为你自己想去法国，而是斌哥的决定。把话说开了，就是你现在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只要你不想……上次那样的事再次发生，就听斌哥的，赶紧离开这里，至少你离开了斌哥，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会比较安全。”

一听到所谓上次的事情，莫年绝对不会会错意，除了那件让他几乎身心俱毁，至今心里还有阴影的那次之外，再不会有什么‘上次’的事了。莫年惊恐地看着此时坐在身边的人，心中久违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他怎么忘了，这些人是多么残酷血腥，他居然可以如此淡然地与之相处，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

“我跟你们斌哥，再也没有瓜葛。他欠我的，我也报复了，虽然失败，但也是我斗不过，好，我放弃。但是，自那起，我跟他就再也没有关系！能不能别什么事都跟我扯上？你们这样，我还要怎么活？”

本来想撇清关系，但莫年越说越激动，就是这帮人，把他害得这般惨还不够，还要这么没玩没了，隔三差五地跟他来这么一出，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说不过去了。

“你别激动，我只是跟你说明现在真实的状况，你此时身处的危险。给你带来困扰，那么抱歉，但是我们不得不为你的安全考虑。”邵寒其实也很同情这个倒霉的人，被他们家老大看上，遭的罪是真不少。“所以，今天我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你弄到飞机上。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心甘情愿，毕竟你不也是想去法国的吗？而且，你就当是斌哥欠你的，毕竟他欠你很多，你可以要一辈子。”

斌哥啊，我可是把你后半生给这个人了，反正你自己都表态了，什么方法都可以的……把你拿出来当杀手锏也是可以的……邵寒表面镇定，内心阴险地想。

“谁稀罕他的一辈子……躲还来不及呢！”

虽是气不过，但是莫年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一腔愤怒被现实浇了个透。看这边的架势，他不上飞机，恐怕就真的用绑的了。如果，离开这里到了法国，真的可以离开他们的视线甚至是掌控，过自己简单平淡的日子……如果，如果这能够实现，或许自己能感动得掉泪也说不定。

“我到了法国，你们打算把我监视起来，或者干脆关起来，是吗？”

“你想的倒美，我们可没有精力管你，你爱怎么活怎么活，我们绝不干涉。”顶多严离斌那个家伙用变态的招数骚扰你……当然为了取得莫年的信任，这句话邵寒没说出口。

“莫哥，我先陪你到那里，然后你习惯了那里，生活基本稳定下来后，我就会回国了。所以，你放心吧，没人限制你的自由，我们都是好心。”旁边的小飞眨乎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模样，别人不信仿佛都是罪过。

莫年犹犹豫豫皱着眉，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样就马上要去他想了很久的地方，他一切都没准备好，就连带的衣服也就是几件内衣裤。还有，他本来拜托的柳烟给他办这件事，现在用不上了，真是让人白忙活，还有李英美……

“时间到了，你俩赶快登机吧。”

还不等莫年顾虑完这顾虑完那，到底答不答应，邵寒只是看了看手表，便催促着小飞和莫年。像他这样绝对强势的人，当然是以自己的目标为转移，绝对不给莫年喝后悔药的机会。

就这样，莫年糊里糊涂地被忽悠飞走了，一路上有小飞这个活泼的男孩给他解闷，他也没时间想这样做到底有什么不妥。甚至莫年在飞机上还糊涂着，早上还睡在床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天上来了呢？

当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在飞往遥远的彼岸时，男人正站在全市最高大厦的顶楼，看着天际划过一架架飞机，就跟平时一样稀松平常。只是，严离斌心有所挂念，因为那些飞机正带走那个人，那个他亲自送走并且深深迷恋着的人，带他去到男人无法企及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去机场。”已经回来的邵寒正看着那个傻男人的背影，无奈地调侃。

“哼，我才不屑做那种蠢事儿。”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多么想去机场看那人一眼，因为要那么久都看不到的啊。严离斌沉思般阖起双眼，此时对自己残忍，就会换来更多的机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安全，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那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三年，我给他三年时间，也给我自己三年时间。”严离斌不再面对窗外让人绝望的天空，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邵寒，却在对自己发誓：“三年内，我要把那些寄生在公司里的老蛆虫统统清除，把所有的权利握在手里，才能无所顾忌，无往不利！三年，我想以他的性格……”男人不再猜测，自信地摇头，“不，无论他如何，我都不会再放过了！”

严离斌在脑海中筹划着未来三年，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男人很自信在他的蓝图规划中，只要偏差不大，一定都可以实现，只是早晚问题而已。只是三年，他可以不必分心在感情问题上，集中主力大刀阔斧地清除异党；只是三年，时间可以帮助他冲刷淡化他俩之间的伤痕；只是三年，他等得起……

但是世事弄人，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算出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产生这世间许许多多的悲欢离愁。

万米高空，困在这小小一隅机舱，这对于莫年来说曾是个天与地之间这么长的梦。可是此时，只需要十几个小时，一架飞机，便可以跨越既不可望也不能及的远方。原来，天和地相差的距离也只有这么一点，曾经以为的那么难以承受的绝望，比之天地如若尘埃。

巴黎，还是有着浓郁的时尚都市的气氛，这跟70年前简直一模一样。依然能看见直耸云霄的艾菲尔铁塔，依然有着象征权力的凯旋门，而香榭丽舍大道依然是喧嚣都市中难得平静的清幽之处，远处的塞纳河依然流淌着上千年的流水，多少人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只有这河水永不停歇。只是，这里毕竟不同了，多了很多高楼大厦，很多现代的轿车，很多繁华的商场。

这眼花缭乱的一切，惊的小飞是睁大了双眼，恐怕漏过了一处经典。

莫年听着满大街的法语，竟然觉得很亲切，毕竟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甚至他觉得这里除了缺失掉的70年，根本没有改变。因为在这里，是战争开始前，他度过的人生中最宁静的时光。

第44章：情书

“老师，中文里指男性英俊怎么说？”

莫年着一身T恤牛仔站在教室的中间，转过头看提问的女孩，耐心地给出答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再加上汉语的神秘魅力，让一屋子的汉语爱好者都很喜欢这个年轻的中国男人。

“老师，你，英囧（四声）！”

还是刚刚的外国女孩，大胆地夸赞着，一屋子的老外都跟着起哄起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让莫年窘迫地红了脸，西方人的热情大胆他到现在也不怎么适应。

“好了，今天的课就结束了，要记得我留下的作业要按时完成，下次课我要检查的。”一口流利的法语，东方人特有的内敛好脾气，再加上这张‘英俊’的面庞，莫年在这所学校的学生缘向来不错。

道过别后，学生们一一散去，莫年也收拾起自己的教案，挎起包包准备下班了。刚走出教室，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优雅的德国男人，他是这所学校的德语老师，叫阿道夫，跟莫年关系不错。

“下班？一起吧。”阿道夫给出个灿烂的笑，“莫，什么时候再请我吃中国菜啊？我可是等不及了，你的手艺真是太棒了！”

“呵呵，那就明天吧。”莫年跟着阿道夫一起走在林荫道上，和煦的微风，橙红的落日，让人心情很好。“明天正好是周末，然后我好好准备些食材，给你做顿大餐！”

“哇哦，又有口福了！那我也该回礼，下周去我家，我家里有瓶黑皮诺，年份够久，别人我可舍不得请哦。”

莫年笑着答应了，跟阿道夫在路口分别，徒步走回自己租住的公寓。上楼前翻了翻邮箱，里面除了一些广告外，毫无例外地会有一封给他的信，每周都会来，两年间从没停止过。

莫年看着上面熟悉的汉字，那人虬劲有力的钢笔字，他还记得第一次收到那个男人寄来的信的情形……

当他刚刚搬到这里半个月都不到的时候，第一次收到来自祖国的信件，上面的汉字真是让莫年有一瞬间的惊喜。信封上写着莫年收……除了在法国，没有几个国内的朋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除了那几个人。

收起疑惑，莫年拿着手里的信件走进屋子里，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亲爱的：

到了法国是不是特别开心？算了，不说这个。生活的还好吧？如果没有钱了，千万别自己硬挺，告诉我。还有，不要苦了自己，要吃最好的，你那小身板必须要注重调养。穿的用的方面也不要太省，以后要去上班，去买几件像样的正装。

有没有想我？

其实，亲爱的，我很想你。

想你的脸，每天都想，不想都难……你以前都不怎么跟我说话的，现在想想真是遗憾。我还有那么多话想跟你说，还有我设想过的关于我们的未来，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没关系，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以这样的方式。

你离开已经45天了，我最近就总是想起你。就像刚刚开会的时候，看着大荧幕，可我脑子里却全都是你那一双纤长的大腿！

亲爱的，你千万别生气！我真是情不自禁啊，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另外，你的脖颈，你的细腰，你的眼睛……嘿嘿，我都想！

好了，亲爱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下一次，我用另外一种方式想你。

想你的斌

要说当时莫年忍着一肚子的火看完这封信的时候，那种心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以前是那样的一个男人啊，在这个通信发达的时代，怎么还玩起了飞鸿传情的把戏？最离谱的是那信中的内容，那么肉麻的话真是无法想象是从严离斌笔下写出来的，难不成找的枪手？不管怎样，什么纤长的大腿，什么想你想的情不自禁，都让莫年觉得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于是，之后两年内准时出现在信箱中，来自那个男人的所有的信件，都如同第一封的命运一样，被扔进了垃圾桶里。不对，还是有不同，除了第一封信莫年看了之外，其余那些风雨不误的‘情书’，连看都没看一一原封不动地躺在公寓楼前的那个垃圾桶里。

严离斌的一腔思念，飘过汪洋大海，却统统被无视抛弃，静静地等待清晨被拉往垃圾场的命运。

此时，莫年跟往常一样把手里的信和一些广告扔进垃圾桶里，心情很好地回了家，回到这个两年前便扎根在此的公寓。

说到那时，他来法国还不到半个月，小飞说是照顾他，倒不如是他陪着小飞把整个巴黎逛了个遍。最后，安置的差不多，房子租好了，所有的东西也都收拾妥当，小飞就飞回国了。

莫年只在巴黎待了一个月，便坐火车去了里昂，那里才是他熟悉的地方，那里有着他生活了3年的母校，那里才是他来法国的最终目的地。

去了里昂之后，找到个便宜的公寓就先安置了下来，后来半个月辗辗转转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这所学校是个外语培训中心，所以这里的老师来自全世界各地，教室走廊可能飘过各种语种。

莫年很喜欢这份工作，不累，挣的钱虽不算太多，可也足够养活自己，甚至还有结余。而且，这里的工作环境很舒适，学生跟他都很亲，所以他教书教的也很愉快。

就像刚刚，他有了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有了赖以谋生的工作，有了以往根本没有过的自信和从容。只有当一个人真真正正地能独自生存下来，并且能活的很好，虽无富贵加身，倒也安心幸福的时候，才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小小的公寓里充满了饭香，莫年每天回家都会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不像某些单身汉，买一些快餐简单了事。莫年每天都乐此不疲地琢磨新花样，也没有大鱼大肉，只是洋葱，西红柿，辣椒什么的任意组合都可以出来一种新品种。

吃完饭就会看些新闻，等新闻时段过去了，莫年就会躺在床上，只开着床头的台灯，看各式各样的书，从人物传记到世界历史，从天文地理到美食杂志，不一而足。

只是，无论是夏日的雨夜，还是寒冬的飘雪，美景只能独自欣赏，虽然早已习惯，一直以来不都是孤身一人的吗？可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寂寞的啊……

啪地合上手里的国家地理杂志，已经晚上10点钟了，莫年的生活规律一向很严谨，到点便准时洗漱睡觉。此时的他，绝对不会想到，就在楼下，一个想他想了两年，一个彻夜思念爱到深沉的男人，正在黑夜里望着这一盏明黄的灯光，踟蹰不前。

那个男人正是严离斌，憋了两年终于按耐不住地飞来大洋彼岸，为的就是看一眼他心心念念，已经沉淀在心底永远无法抹去的身影。

可是，这个向来癫狂无所畏惧的男人为什么会站在心上人楼底下，却迟迟不肯上去呢？原来，严离斌今早上便来了法国，到了里昂租了一辆车便开到莫年住的地方等待。等到黄昏，那个两年没见的人，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也许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严离斌没有立马上前，只是坐在

车里，看着那个依旧消瘦的背影，心情复杂地品味良久。

赶的时间也巧，上个礼拜严离斌给莫年写的信正好是这一天寄到这里，男人眼看着莫年从信箱中取出他每每斟酌好久才写出的情书，就那样没有情感地被扔进垃圾桶，甚至连拆开看一看都不肯……

冲动地跑来法国的一腔热忱，被这简简单单的动作瞬间浇个透心凉。看着那人渡满落日余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公寓里，严离斌却觉得这个背影透出的决绝，告诉他，两年的时间，足以将他们之间那些牵绊腐蚀淡化，足以在自己越来越在乎，越陷越深的时候，人家却已忘得一干二净！

初秋的夜里，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男人就站在风里，靠着车窗，手里拿着那封他用了很多心血写出的，那人扔进垃圾桶后便被他从里面掏出来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