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抽屉,莫年拿出一些钱,总共也就有800多块钱,这还是当初为了给他自己和李英美攒跑路的车票钱,在严离斌平时给他的买菜钱里偷偷扣出来的。攥着手里仅有的几张红票票,莫年又开始发愁,他想去法国,可是连个飞机票钱都买不起,现实总是逼人走向绝境。他不可能向李英美要任何钱,就算是亲生儿子看见自己母亲那样的生活状况,也不会脸都不红地伸手要钱,跟何况他其实跟李英美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谁可以帮他呢?阿男吗?更不可能了,才因为30万块钱差点被人家修理成残废,怎么可能还有余钱借给他呢?莫年将心比心地想,自己有困难的时候,别人也有着不一样的难题。
出国的话,暂缓缓吧……也不急在一时,先找个活干,起码把飞机票钱弄到手,再说别的。此时的莫年还没想到,现在的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在他那个年代,也许手里搞到一张船票就能去世界的任何地方。可是放到现在,各种手续需要交费,找中介公司也要起码一两万块,再加上罗渊本身没有任何学历,想要以他的身份出国打工,真如柳烟所说,也只能干一些刷盘子洗碗的活计。要像莫年的设想,找个中文老师来谋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边的莫年为自己的出国计划而发愁,那边的严离斌也在为他这个事闹心。他这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面枯坐,把自己丢在转椅上,来来回回地左右摇摆,一如他摇摆不定的决定。
“别再见那个女人,不是想摆脱我去法国吗?拿着这个,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这是严离斌思虑了一天之后,疯狂地闯进莫年的家,见到那人说的第一句话。他看到那个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人,心在持续的剧痛中稍微获得那么点快感,想不到吧?我会亲自把你送走,离开我的身边……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跟严离斌平时的作风丝毫不搭边,可这么几乎听不清的话,耗尽了男人心底为数不多的血泪,像硫酸一样流过全身,疼的只打颤。也许这疼,就像后遗症般,在以后的岁月里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持续很久……
莫年吃惊地看着对面倚墙而靠,看上去很疲惫的男人,依然穿着今天早上那身衣服,脸上带着倦容。刚刚自己本来一点都不想给他开门,但转念一想,对这人曾经的惧怕已经压在心底,况且也没什么好怕的,除了命一条他什么都给不起。要说感觉,只剩下厌恶和无奈,莫年永远没法以一颗宽容的心去对待他,对待男人曾经对他所做过的事。别看现在这个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跑来这里,莫年笃定没几天这人就厌了,他现在也不是那个任人凌辱的面人,听话不再是他‘讨人喜欢’的‘优点’。
拿起扔在桌子上的机票,护照,还有其他什么证件,莫年甚至在里面找到了罗渊的身份证。严离斌这种行为跟以前真没什么不同,莫年心底除了无奈只剩无奈,他跟这人的代沟也许大海都填不满。
“我想滚去哪里,都用不着你的钱。何况,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这样。”带着气把手里的东西归拢好,除了那张身份证,莫年原封不动地搁在男人旁边的鞋架上。
他就知道,这人没这么容易就接受自己给予的东西,严离斌看了看还回来的一打证件,这是他一下午委托了不少人给他办的,紧赶慢赶等到晚上一切手续都办好,这还是打通了好多关系,费了挺多钱弄到手的。
“没让你领情,我这是在还债!”严离斌颇觉无所谓,好让那人能相信他,“你不是恨我吗,不在我这捞一笔钱,你不是亏大发了?要想恨我,向我复仇,你这点清风傲骨可一点都帮不上忙。告诉你,如果哪一天,你能从我手里拿走我的每一分钱,才算你高杆!但前提是,只要你能,我随时愿意给!”
“呵,别这么看着我,”严离斌最受不了的就是莫年认真严肃的表情,就像逗弄一个孩子,大人从来不认真,而孩子却很在乎。莫年现在的表情就是,一副无话可说,气鼓鼓地要扑过来的样子,他要是能真的放得开扑过来就好了……男人遗憾地想。
“谁稀罕你那破钱!早晚有一天监狱的大门会很欢迎你的!”
严离斌被这只炸毛的小猫挠得心里直痒痒,不由自主地走近那人,跟莫年贴得不能再近,几乎是胸膛挨着胸膛,俩人扑通扑通的心跳都在加速,一个是兴奋,一个却是紧张。男人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也是短时期内最后一次这么近,这样的结果是他想了一天就想好了的,放开手给予一个新的开始,才会有期望中的结局。
“世界末日什么的,我从来不信。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带你跟我一起……”
铺天盖地的眩晕笼罩着莫年,男人铁箍似的手臂紧紧勒着他,还有双唇上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吻……如果可能,真的会窒息。
“味道真好,亲爱的,记住我的吻……”
也许刚刚的一幕太出乎意料,也许脑袋还在缺氧当机中,也许还停留在严离斌离去前那一眼太过深情,包含了太多东西的眼神,总之当那个混蛋做了无耻之事,再一个转身关门而去之后,莫年都没做任何反应。
今天发生的,真是混乱得一塌糊涂啊……
抽出张纸擦掉嘴上的血渍,柔情蜜意他没感觉出来,反倒让莫年更加肯定了这人做什么事都是如此暴力血腥。
说实话,就是那几张纸片,诱惑力对莫年却实在是太大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再次去翻看,一张飞往巴黎的票,护照,还有一系列外出打工开出来的证件,这些东西先不说得花多少钱,就算是最快的办下来也需要个把月的。
就是这么几张纸,他一个平民老百姓,要想破了脑袋,发愁愁到晚上睡不着,都不一定能弄到手。而那个男人呢,只需要说几句话,通过银行汇款就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办成一个普通人想尽办法也办不成的事。人人生来平等,却在生与死之间存在了太多的不一样,无力与挫败眷顾的永远都是小人物。
刚刚的那一出戏,谈不上尊严不尊严的。只是敌人提供物资帮助他逃跑,这还是头一次遇见。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男人欠他的可不仅仅是一张飞机票。只是严离斌欠了他什么,不能用任何物质来衡量,也许比性命还要重要,也许有时候却抵不过一张飞机票……
只是当时,莫年放弃了索要债务的权利,即使严离斌欠他整个身价,价值上亿,他也没觉得有要的必要。他所想要的,只是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最好永不相见。
莫年攥着手里的几张纸,内心却被这几张纸片扰得惊涛骇浪,他想要的,唾手可得,他想要的却是那个人所予……为什么?严离斌并不是愿意放他走的样子,那为什么还要亲自给他离开的机会?这个男人一直以来的高深莫测,莫年不得不怕,因为每一次都是这个人带给他灾难,难以磨灭的灾难。那么这次呢?也许这只是另一个阴谋,另一个男人的新花样。还亏得他自己搁这左想右想,该拿还是不该。他怎么忘了,那个人怎么能相信,自己总是这么笨,受不住诱惑,心甘情愿地跳进人家准备好的牢笼,没长进啊没长进!
莫年气自己到底是真没脑子,又被严离斌给骗了,亏他反应的还来得及,也是啊,天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砸到他头上呢?狠狠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抽屉里,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堆引他上当的废纸,还是清醒一点,不看为妙。
转过身拿起报纸,继续看刚刚找到的就业版面,那里有一整版的招聘广告呢。莫年想着这几天最好就能找到一份工作,挣的肯定不能太多,但是一点点攒下来,他就不信攒不出来一张飞机票!
这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无一不表露出这个两世为人的年轻男子已然苍老却依旧坚强的内心。如果他可以再‘坏‘一点,也不会这般作茧自缚,拿别人的错误自己的善良困住一生。他这样的人,是真的不太适合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吧,老天开的玩笑,也许只是一个天使任性提出的要求……
第42章:受骗
“为什么让他走?难道是知道不可能,所以在远处偷偷摸摸地看着他,让他过着平静美好的生活,只要没有你?”
邵寒看着那个为了一个男人,就这样失魂落魄,没了以往模样的严离斌,心里头也跟着不好受,他从来不敢想象他家老大陷入情网之后会是这般模样。
男人坐在椅子上面朝窗户背对邵寒,他眼里看到的是这个城市夜里妖娆妩媚的面庞,曾经无数次地看着漆黑的夜空下面,这座金光炫目的天堂,里面挤满了男男女女,爱恨情仇,纠缠不休。他从来冷眼看着脚下的天堂,不觉得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也从来没曾设想过,这里也会有一个男人,让他如此迷恋,直至心脏发疼。他就在并不闪光的角落里,跟这喧嚣的世界隔绝两岸,孤单一人强撑,严离斌多么想过去拉他一把,让那个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喘一口气。可是,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他却全都视而不见,甚至弃如草履,如今自食其果面对这样的后果,真是活该啊。
“我必须送他走,那帮老家伙已经注意到他了。如果拿他来威胁我,保不准我就缴械了,”男人自嘲地干笑了一声,“他要是再遇到危险,就像上次那样……我会受不了的。我不想他再受到什么伤害,就算这辈子我俩真的没法在一起,我也不会让他受伤害。”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映进来晚间的夜火,邵寒逆着光看着男人的背影,严离斌从未显露过的脆弱和认真,真是爱惨了那个人。爱情若是一方最先沦陷,就是爱的最深,想的最多,伤的最痛的那个,以严离斌如此强悍的男人来说,也逃不开,免不了俗。
“邵寒,你有这种感觉吗?恨不得把所有都给那个人,用我的一切把他保护的好好的,如果他能每天都开心的笑,我就那么看着,都觉得很……怎么说,应该是幸福吧。”严离斌点燃了一只香烟,明明灭灭的烟火,丝丝缕缕的青烟围绕旋转,在这寂静中灵动跳舞,一如男人嘴边一瞬即逝的微笑。
“你和那个小飞,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我这么深的感觉?”
“我和他,无论相识还是相爱,都比较平淡。那个家伙总爱胡思乱想,还是个孩子没定性,我就是喜欢他的孩子气,哪有你俩这么‘轰轰烈烈’‘爱恨纠葛’啊!”
“你就不想给他你的所有,心里脑袋里全是他,恨不得每天都绑在身边,你没这样的感觉吗?”
“我说老大,你这也太少男少女了吧!我没你这么深刻,什么爱不爱的,就是在一起很舒服就对了,管他下一秒怎么办。”邵寒现在很受不了严离斌的调调,一个大男人谈爱啊爱的,有够诡异
啊。“斌哥,我看出来了,你现在就是被那个莫年迷住了。如果他不是那样诡异的身份,如果他不是有张漂亮的脸蛋,你不会这么注意他,甚至这么地喜欢他。这回他走了,没准时间一长,这新鲜劲就过去了。所以,斌哥……”
“不会。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强烈,我分的清楚,这跟以往那些突然感兴趣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反正我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他,忘不了。以前,我也总是跟自己说,这就是场戏,演给别人看的。但当我越来越入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拔不出来了,他把我当最亲密的人,那么信任我,甚至会为我操心……或者,根本就没什么理由,爱上他,就没什么理由。”
邵寒无法理解,无论是荡气回肠,还是幽怨缠绵,这种所谓的爱情他都无福消受。所以,他这次没搭上话,男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就这样俩人在大厦的顶楼办公室的午夜,曾经还对过一场关于爱情的对话,无论多少年以后,俩人的结局如何令人唏嘘,只是在这一夜,他们曾为了爱如此烦心惆怅。
“他明天就必须得走,我给他办好手续了,你帮我个忙。”过了很久,男人打破了沉默,“如果那天他没去,你帮我把他绑去,骗去,怎么样都好,反正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行,那天无论用什么方式,我给他弄到那架飞机上就对了。”
此时还在睡梦中的莫年,还不知道他就这么被人算计了,替他决定了未来。
这一天莫年早早地就起了床,他本来打算起个早去人才市场,找点体力活干。简单地吃了个早饭,整体打扮的虽不算正式,但是大冬天的只要很清爽,很利落就好。照了照镜子,莫年看了看里面的自己,脸有点苍白,却很干净,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历经沧桑的男子。狠劲地呼出口气,狠狠瞪了一眼镜子里同样的一双眼睛,给自己牟足了劲,才打开门出发。
刚下到楼门口,意外地看见一个认识的人,莫年刚刚还自信满满,斗志昂扬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他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邵寒等了很久,天没亮就开车到这,昨夜陪着那个发疯的男人,既然答应了,就算不睡觉也要把这个人扔到飞机上。
把手里刚点燃的烟扔到地上,其实,他都要被烟头淹没了。邵寒慢慢地走进莫年,天知道他的脚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小飞病了,要住院很久,他觉得没有意思。以前你生病的时候,他就一直来看你,这回我想你去陪陪他,不过分吧?”邵寒笃定这招肯定好使,这人不是善良好欺吗?随便个什么对他有过恩惠的人,这人定会感激不尽,欠了别人的恩情,恨不得拿自己的所有去偿还。
本来觉得很不自在很局促的莫年,一听到小飞生病,而且听上去貌似还是场大病,莫年这心里立马就转尴尬为担忧,他根本没以为这是个圈套,于是焦急地问:“怎么突然病了呢?他身体看起来很健康啊,而且小飞还那么年轻。”
“他身体底子不好,总是生病。我就是来问问你,愿不愿意过去看看他?”
莫年别过头去,看了看手里的报纸,改天吧……冲着邵寒点了点头,示意他同意了。
“小飞疗养的地方挺远的,在那里住个几天吧,拿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咱们再开车去。”
“不好吧,我还要找工作呢,我就去看看他病的严不严重,好陪他说说话什么的。”莫年不愿意跟邵寒这些人打交道,要不是因为小飞,连这一眼可能都欠奉。
“小飞希望你多陪陪他的,走吧。”
还没等莫年继续反对,就被邵寒拐进了楼梯口,这跟严离斌一起混的都这么强势,强人所难起来丝毫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唉……莫年只好默默叹口气,返回才离开不就的家。
进了门,莫年匆匆在衣柜里拿了几件平时穿的内衣,,收拾好什么也没想就跟着等在外面的邵寒去了那传说中的小飞疗养的地方。
莫年不认路,所以一路上车究竟是往哪走,他一点概念都没有。这个心思单纯的笨男人啊,真是被人拐卖了都不知道,甚至还是自己自愿的。等他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车子开到了机场,这般恢弘的建筑让莫年驻足观看了好久,等他反应过来时,才终于觉得疗养院怎么能是这样的地方?而且人来人往,虽不是很多人,但是各个都拎着行李,步履匆匆。
“邵寒,小飞根本就没病吧?你干嘛带我来这里?”
感到事情已经偏离了自己的掌控,莫年心中斗升惶恐之意,他们又要干什么?心里害怕得要死,自己怎么这么笨,一次次地相信这群混蛋!莫年气极了,站在大厅原地直发抖。
“小飞就在前面,我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