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上——狄灰
狄灰  发于:2012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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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见了大少都说什么了?”许岩问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一副想看我,又怕看我的表情我就觉得好笑。我叹了一口气说:“下周,我要去见左玉禾。”

许岩的手抖了一下,一直没说话。我笑了笑,一边喝粥一边跟他说:“就等着吧,明天或者后天,最迟大后天大少就会来找我了。到时候你帮我多张罗一点。我最近是真累了,都没怎么休息好,一直头痛。如今也该养精蓄锐了。不然怎么有精神去对付左玉禾呢?”

的确,我最近真的太忙了。我在芝加哥读国际金融的博士,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协助导师完成一个课题,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过。我头痛的毛病最忌讳的就是劳累,所以回来一趟真有一种连命都要丢掉的感觉。

不过也值了,至少我还跟方逸民提出了那个条件。我老爹是个公平的人,在公司股份分配问题上,四个老婆中,方沈玉珍没有子女,一人独占百分之十,其他三位以及子女各占百分之三,九个人总共是百分之二十七,老爹独占百分之二十,剩余的由盛合的元老们平分。逸思是我妈生的,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有百分之九的股份,比方沈玉珍还少了百分之一,怎么也比不过人家。不过如果有了我问方逸民要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那么我们三个人就有百分之十四的股份,在盛合也能说上话了。这是我能为逸思和武小姐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你说我这个烂人,除了被方逸民卖给左玉禾之外,还能干什么呢?还是赶紧趁机捞一笔比较实在,哈哈哈……

一想到这儿,我又笑了笑,抬眼看看许岩,却见他眉头深皱。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发嗲地冲他说:“岩岩~~~粥都凉了~~~”果然见许岩嘴角抽搐,一把夺了我手里的粥碗扔到桌子上,转过身极度郁闷地说:“不想吃就别吃,饿死你才好。”

“饿死我,你能得什么好处啊?还有谁能像我这样,对你这么好啊~~~”我继续发嗲。许岩抖了一下,赶紧冲进浴室去了:“我洗澡了,你爱干嘛干嘛!”

“岩岩~~人家要看你洗澡~~~”我扯着嗓子喊,只听“砰”的一声,然后紧接着便是浴室门被反锁的声音。我看着紧闭的门,不由得长长喘了一口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这些年,我是真的累了,实在是太累了,晚上时常做梦,梦到被我杀死的那个人被鲜血和脑浆糊住的脸,还会梦到左玉禾对我无比憎恨、厌恶的样子。不管面对谁,我都不敢流露出我最真实的表情,一直都戴着一副虚假的面具,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以我才会跟方逸民提百分之五干股的要求,我是怕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不在了,我妈和逸思会被人欺负。

但愿我还能撑到能为她们多做一些事的那一天……

第六章

一夜无梦,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按理说从西半球飞回来要倒时差,不可能睡得这么香甜,可是我居然一个梦都没有就这么睡到了午饭时间,我猜想,可能昨晚许岩给我吃的东西里有什么猫腻,但是我也不想去过问这个,能让我睡得这么舒服,我是要感谢他才对的。

以前大夫就说过,我脑子里这个毛病,最忌讳劳累,要尽可能静养。所以平时我混吃等死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犯病,只有折腾起来才会这样。向瑾瑜曾经说我就是个“作人”——不是有“作女”这个说法嘛,也不知他怎么就突发奇想把我称作了“作人”,当然啦,他是不敢说我“作女”的,虽然很多人说我的长相有一些男生女相的意思,但是我绝对不能忍受任何人说我女人气。曾经就有不识好歹的人说我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被我暴打了一顿,连许岩都劝不住,只好把我一把拖住扛到肩上逃离现场。许岩身体健硕肌肉结实,他把我那么一扛,我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挺同意向瑾瑜的这个说法。事实证明,我他妈就是一个作人。才到美国那两年,我一直折腾着怎么寻死,割腕、服药、煤气、吞毒,都试过。不过向瑾瑜这丫的就是有办法把我从鬼门关拉过来。而且这小样儿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每每在我的生死关头他都能及时出现,把我送院就医。

人说,时间就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所以说过了两三年,我也慢慢习惯了,明白我跟左玉禾,是再也不可能了。伤痛不是没有,毕竟左玉禾是我的初恋,是我活到这么大,唯一一个交付了身心的人。可是那些伤痛,我选择了无视它。当一个人已经能够无视那些伤痛,那些过往,还有那些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岁月,那么他就真的是百毒不侵了。到了美国的第三年,我慢慢缓过劲儿来,开始寻思怎么让自己活下来。我想我还是不能死的,武小姐有时候是个二百五,有些事还得我给她出主意,逸思还那么小,需要我活着,才能保护她们。那时候我在医院住了快大半年,那是我预谋了将近半年时间实施的一次“自杀计划”,但仍旧毫无悬念地被向瑾瑜发现,并救了回来。我大概有一个多礼拜出于深度昏迷的状况,那种状况挺神奇的,好像身体和意识已经完全分开,意识完全游离,以往的一幕幕,就好像电影慢镜头一般慢慢从眼前一遍遍演过,我想起武小姐对我的疼爱,时常跟在我屁股后面只会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看着我的逸思,想起许岩和向瑾瑜对我的好,想起老爹有时看我时流露出的宠溺和无奈,甚至想起方沈玉珍女士对我的关心,方逸民对我的好。虽然后两者是少之又少,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那些好却无限放大,让我觉得好像失去一个最爱的爱人并没有什么,因为爱人他有可能会不爱你,但是亲人,无论如何,都有血脉亲情,那种感情是不会改变的。从那一刻起,我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真真正正地明白了某些事情是可与而不可求的。而我在美国所遭遇的一切,武小姐和逸思是毫不知情的,她们是我最最深爱的两个人,只需要稀里糊涂地幸福下去就行了。

在这之后我开始拾起我的学业,我就读的这所学校在美国挺有名的,依靠家里的关系,还有我个人的努力,我那岌岌可危的学业终于得以继续。学业的忙碌让我渐渐忘记了左玉禾,变得越发正常了——当然,偶尔还是会折腾一下,我这人嘛,本来就是烂人一个,变得太好就不正常了。

“醒了?”许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他站在窗前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撑到我手边低头看我,这个动作很暧昧,我动了动,侧过了身子,打了个呵欠说:“嗯,睡得真舒服。”

“那就好。”许岩又撑起身站直了,把衣服给我扔过来,说,“昨晚你发烧,你知不知道?”

“啊?”我坐起来,摸了摸脸上,丝毫没有粘湿的感觉,挺清爽的,于是下意识地说,“不会吧?”

“还说胡话来着。”许岩面无表情地说。

“说什么了。”

“叽里咕噜的,我也没怎么听清。”

“嗯……”我若有所思,“说不定是下一期的彩票中奖号码哦!你去试试?如果真中了,那你就可以退休了,不必老干这样伺候人的事了——我说,主人我要起床穿鞋了啊喂!我的鞋呢?还不赶紧给我拿过来!”

“你的鞋?”许岩挑挑眉,“你昨晚回来下那么大的雨,你是不是踩到水坑里去了啊?鞋子全泡了水了,已经穿不了了,我扔垃圾桶了。”

“哦?”我摸摸下巴做深思状,昨晚有下雨吗?我怎么没印象?可能是头痛太厉害了我也无心顾及这些事了吧?但是这样的话,我昨晚还强装无事地在前台调戏前台小姐,那岂不是特别狼狈?也不知送我回来的司机会怎么在方逸民面前打我的小报告。

“昨晚我洗完澡出来你就又不成了,”许岩淡淡地说,“扇了你好几个耳光你都没反应,后来量体温,已经快四十了。还好向瑾瑜来了,不然你得去医院才行。”

“嗯?”我皱眉,“向瑾瑜不是得拘留十五天吗?他怎么也跑出来了,这世道,实在太不像样儿了啊!不过,你胆子也不小啊!敢扇本少爷的耳光!这个月的薪水不用领了啊!”

“没事,我趁你昏着那阵已经把行李箱里的银行卡全都拿上了。你爱给不给。”许岩无所谓地道。这小子跟着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连这么损的招儿都跟我学会了!

“向瑾瑜那个冤大头呢?哪儿去了?”我问许岩。我让他把拖鞋给我拿过来准备下床,但是屐拉着拖鞋刚下地,我就头晕得不行,只好又坐了回去,眼前金星乱毛,乌漆抹黑的半天看不清东西,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我看到许岩双手环抱胸前斜倚在墙上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不由得心想:完了完了,老子的光辉形象,全给这儿毁了!

“看什么看!少爷我要吃东西!昨晚上的还没吃完你丫就给我抢了,你好意思你!看着吧,我非得扣你薪水不行!”我耍无赖地吼道。许岩嗤笑了一声,说:“等着吧,向瑾瑜马上就回来了。”

“哦?他去买吃的了?”我眨了眨眼睛,“你赶紧给他打电话啊!本少爷要吃烤鸭、烧鹅,让他给我带点儿!”许岩看着我这样耍宝,显得特无语,翻了翻白眼就转身到卫生间去了。

我觉得很奇怪,许岩这家伙怎么老是爱跑到卫生间来躲我呢?我摸摸下巴,眯了眯眼睛想了又想,脑子里灵光乍现,心道,这家伙大概是肾亏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尿频尿急?嗯……一定要找机会让向瑾瑜给他看看!

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许岩过去开了门,向瑾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进来了。把那些东西放到桌上,向瑾瑜就开始分类,有吃的,有用的,还有给我买的药。他给我买的早餐居然是全麦面包和牛奶,真是把人气死了。可是我也没力气生气,只好骂骂咧咧地把东西吃了,吃完向瑾瑜还给我冲了一碗麦片,非得让我吃,我真想把碗扣到他头上!

吃完这些猪食之后向瑾瑜便给我扎针输液。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他扎针,闲闲地问:“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拘留十五天吗?”向瑾瑜听我这么问他,马上露出一脸哭相,委屈地说:“我找人保我出来的。”

“谁啊?宁可做冤大头?不会是你在这儿的小情儿吧?”我揶揄他。向瑾瑜撇撇嘴,越发地委屈,“我给你大哥打的电话。”

“哟呵!敢情你也成我大哥走狗了啊?!”我笑话他。向瑾瑜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十分严肃地说,“别胡说,我……我……我……”

小样儿的说到后面居然脸红了,声音很小,我也没听清。算了,我才懒得管他呢,干脆就开始闭目养神,悠闲地对他俩说:“我睡了啊!你们谁都别吵我。吵我者死哈!”

“先别睡。”许岩开口了,“四少,咱们回来,总不可能一直住在酒店吧?即使你愿意,三太太那边肯定也不乐意的。总得像个办法。”——三太太就是武小姐。

“那出去找个住的地方呗。”我说,“找个差不多的,定金就从你这两个月的薪水里扣哈!”

许岩无语,向瑾瑜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过了一会儿,许岩突然笑了,说:“行,找个住的地方吧。向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哈?!”向瑾瑜差点跳了起来,“为什么是我?”

“我是四少的保镖,我得在这儿。”许岩说。

“我是他的家庭医生,我也得在这儿。”

“拔针头、输液这种事我会做,做保镖你会做么?万一有人要袭击四少,你知道怎么保护他么?”许岩说。

“呃……我……嗯……哎……好吧,我去!”向瑾瑜跟便秘似的,进过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说。

“对了,这张卡你拿上,”许岩冲向瑾瑜说着,掏出一张卡扔过去,“密码是四少的生日,房子的费用从这上头支取。”

“许岩!你别拿我的卡做顺水人情啊喂!”我几乎跳起来,伸手向抢那张卡,可是我这个病号儿,手上还扎着输液针,哪里是许岩的对手,只好忍着强烈的心痛抱着脑袋呻吟:“许岩,你他妈气死我了,害得老子头又痛了。”许岩丝毫也没有罪恶感,只是一个劲儿地坏笑。

第七章

那天下午我又是睡过去的,直到晚上八点多才醒过来。睡之前我跟许岩说,除了向瑾瑜之外谁也别让进这屋,方逸民若是来找我,就说我出去找乐子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如今这样儿,不想被方逸民看到。结果也不知道到底是知道方逸民不会来骚扰我让我心情愉快还是怎么着,我睡得特舒服,晚上八点多起来吃了点东西,窝沙发上看了一阵新闻,我就又迷糊过去了。后来我正睡得香呢,就觉得有人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不一会儿便蹲在我身边儿,顿时我就感觉到一双猥琐的目光在我头顶,不用睁眼都知道,敢趁我睡觉来骚扰我的,也就只有向瑾瑜这个王八蛋了。我不爽他,迷迷糊糊地说:“向瑾瑜,一边儿去啊!”对方果然尴尬地嘿嘿了两声。我懒得搭理他,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但是没几秒,就觉得许岩过来了,许岩的气场还是非常强大,向瑾瑜立刻就消失了。后来许岩在我面前看了一阵,然后一把把我提溜了起来,抱着放到了床上。

其实我那阵就清醒了,毕竟被一个男人抱过来抱过去的,挺让人尴尬。我又不是病得下不了床,被这么抱着真让我脸红。不过我不敢睁眼,只是躺到床上之后迅速翻身背对着他,借以掩饰自己的脸红。

不过很快我又转念一想,我他妈脸红个什么呢?许岩只是我的保镖而已,我这是干嘛呢?他的职责除了保护我就是伺候我的起居,每年都有不菲的薪水,老子应该心安理得才对,脸红个P啊!

我趴哪儿装睡,许岩却没有走,而是坐到床边来,侧过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向瑾瑜猥琐而怨恨的声音传来:“哎呀你居然吃逸辰的豆腐!”

许岩没说话,但是我却还是感觉到了他强大的气场,很快向瑾瑜就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嘿嘿嘿……”

“好像又有点发烧,你来看看。”许岩说。向瑾瑜哼哼唧唧地过来了,伸手过来摸我额头试温度。不过这家伙手挺贱的,摸完额头还摸我脸,我叫一个气啊!立马掀开被子坐起来,瞪着许岩和向瑾瑜,简直想把他俩的手都给剁了!

三个人互相瞪了一阵,许岩是最淡定的那一个,我恨恨地看他半天他都没反应,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看得我都觉得尴尬了,只好别开眼不看他,向瑾瑜在那儿咳了几声,屁颠屁颠地去拿药倒水,递到我手上说:“来,把药吃了。呵呵呵……”他一脸弥勒佛的样子,弯腰把药片递给我的时候双下巴都出来了,我撇撇嘴接过药吃了,又趴到床上继续挺尸去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一看时间,十点不到。吃早饭那阵许岩说:“今天都第三天了,大少还不来找你。万一他不同意你的想法,怎么办?”我那阵正喝粥呢,听了他的话挑了挑眉,放下碗趴在桌上看他:“许岩,你怎么知道我跟大少的事儿呢?我好像没告诉你吧?”许岩听我这么一说,筷子顿了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自己夹了一个包子,慢条斯理地吃了,然后才说:“你前晚上发烧那阵自己还迷糊着呢,稀里糊涂说了好些话,你自己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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