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秋风+番外——暮远长河
暮远长河  发于:2013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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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20年前,他功成身退,江湖夜雨十年灯;20年前,他踌躇满志,再回首已是百年春;兄弟两人,时隔20年,再一次把酒话桑麻,落叶萧萧,看儿辈踉跄前行,宛如当年自己。

兄弟情义,父子冤家,纷繁红尘……凌疏雪最爱的孩子与他父子成仇,兄弟几人在感情与利益的天平上游走,彼时师徒情深,哪料是幻花梦缘。舅甥多年后的再次重逢,那遗失已久的东西,可还有转还的余地?

人物介绍:

父辈,燕秋笛,雁雨然,凌疏雪。三个是好兄弟,凌疏雪当年是小皇子,被迫争位,娶了宋家之女。雁雨然是世家子,功成退隐。

长子,凌天吉,二年前政变被杀。

次子,凌文尘,现在的太子,崇文事。24岁

皇四子,嫡子,是宋家皇后所生。四年前被废太子。22岁

皇五子,凌宗玉,自小与凌牧川一起长大,感情极深。18岁

皇六子,凌牧川,化名雁落川,母亲为凌疏雪爱妻清梅,舅舅是雁雨然。母亲早亡,自小孤苦。12岁下江南办差,拜了师父,师徒情同父子,可惜师父为凌疏雪误杀。自此浪迹天涯,再没回过皇宫,父子不肯相认。

呃,还有一个秋漠归,是燕秋笛师兄。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雁落川,雁雨然,凌疏雪 凌宗玉 ┃ 配角:凌文尘,凌中恒,秋漠归 ┃ 其它:父子,兄弟

北风呼啸,不知何时,飘起了雪。一片一片,随风飞扬,纷纷卷落。柳冀衡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剑,一口血喷出“好功夫!”俊逸的面容带了丝笑意“小时候,下雪时娘总拥了我坐在火炉边,爹爹会带北门的酱肉回家;雁落川,你怕不知道,叶先生,他,他是我爹,亲爹”遇上了少年诧异的目光,他自嘲一笑“可是,弟弟街头冻死的时候,他在哪?娘亲临死也没见上爹爹一眼,他居然还有脸来找我,要我救你一命!雁落川,我才是他儿子,这仇就算是要报,也是我,不是你!呵呵,若不是,若不是你一心求死,何至于斯!……”柳冀衡狂笑着拔出剑,有血雾喷出“我二十年来委曲求全,只为替娘讨个公道,如今,如今,却真成了孤儿了……雁落川,好小子!叶先生如此待你,也不枉他一片心意了!”少年手紧了又松,终于上前扶住“不要再说了,你失血过多……”却被柳冀衡甩开,嘲弄地看着少年一身伤痕,冷笑“还是看看你自己吧”少年身上,刀伤无数,只怕也不好受,却只是淡淡一笑“我不碍,你是叶先生的儿子,不能死”说着,伸手去扶,岂知力气不支,竟有些踉跄。柳冀衡狂怒,推开少年,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倒地。少年怔怔立在地上,听到柳冀衡轻声喃喃“爹……”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柳冀衡的身体,慢慢凉了下来,雪越下越大,地上的血迹,渐渐被雪埋住……

第1章

雁落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钟渡篱拉着他的手,说,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他笑,师父,川儿再也不走了,真的。然后感觉手上一空,惊然回首,只剩了风扫落叶。他立在院子内,四周,除了一棵老树,什么也没有。二哥模糊的声音是那么远“六儿,后悔了么?这太子,本是你的。”他狂奔,不!不要!叶先生看着他,叹道“川儿,你这又是何苦?”柳冀衡满身是血,带了丝嘲弄,举刀向他走来……他喃喃低呼“不。不要……”骤然醒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他一时有些恍惚,眼睛因不能适应光亮而眯了起来。

呵,还活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却仍活着。雁落川苦笑,低头,看到了锦被,疑惑,怎么回事?谁救了我?有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阳光一时有些刺眼,雁落川透过光亮看过去,怔住了。来人兀自关门,端了药坐在他身边,见雁落川醒了,一时有些尴尬,沉着脸放下药碗。雁落川已经起身跪下“皇上”良久,没有反应,身上的伤口,刀伤,剑伤,一时间疼痛无比。

凌疏雪看着儿子,不过四年,当初那个小孩子,已长成了少年。四年,儿子已经16岁,真快。吉儿,已经死了两年。他看到了儿子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心中一颤,呵,孩子,他都快忘了,即便是4年过去了,川儿也仍只是一个孩子。

淡淡道“起来吧”雁落川缓缓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身上有伤口裂开,鲜血顺着伤口流下,他看着眼前的人,怎么?是你救了我?“雁落川谢皇上救命之恩,微贱之躯,不敢劳皇上挂心”大哥死了,二哥生着病,五哥不知所踪,不是还有小七弟么?找我做什么?凌疏雪身子一僵,雁落川?皇上?救命之恩?震怒“你这一身骨血都是我的!什么混账话!”你都是我的,救命之恩?雁落川自嘲一笑,跪下“草民知罪”凌疏雪被这淡漠的神色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你见过玉儿?”雁落川恍然,是为了五哥的下落,淡笑“草民没见过,皇上如无事,草民告退”见凌疏雪再没有反应,强撑着起身,向门口走去,脚步踉跄,却没有犹豫。

凌疏雪手动了动,终是忍住了,看着儿子的背影,有些苦涩。四年前,这孩子转身离开,四年后,依旧没有犹豫。门开,风雪灌进,凌疏雪打了个寒颤,看着儿子一身单薄的衣衫,在雪中越走越远,身后的血线,在白色中分外显眼,那样孤单的身影。

仿佛,那个小小的孩子,因为冒犯了四哥,挨了打,在冰天雪地里罚跪,大雪漫天飞舞,这孩子一脸的冰冷倔强,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他批奏章,却不知怎地睡着了。待到出门时,雪已停了,川儿,在大雪中跪了一夜,身上的雪积了一层又一层,有如雪人。他怜惜地抱起儿子,小小的身子,冰凉。呼吸也是这样微弱。

他发觉儿子是这样小,就像一片树叶,随风飘零了,便再也寻不着了。

褪衣服时,衣服已与身上的伤黏在了一块儿,他心中酸楚,抱紧了儿子,孩子像是在做什么梦,拉了他的衣袖喃喃“爹,别走,娘哪去了!爹……川儿错了,爹爹不打”一声一声,唤得他心碎。孩子发了高烧,三天。这孩子在他怀里喃喃叫爹,童声稚嫩,带着留恋与依赖。

小太监看他几夜未睡,在烛中加了安眠香,却不知一个六皇子也有让皇上挂心的时候,惊愕中伏在他脚下苦苦告饶,他却不能重罚,因为,川儿只是个没娘孩儿,无足轻重的六皇子,而凌中恒,才是嫡子,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这样抱儿子,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儿子叫爹。

那一年,儿子才六岁。

凌疏雪身子微微向前倾,仿佛在回忆,回忆儿子在怀中的感觉,呵,那份温暖,那份依恋,那一声,爹。

第2章

一杯酒递到了面前,凌疏雪抬头,看到了雁雨然淡淡立在身前,带了丝不满道“我在门口,看到了晕倒的川儿”你就任他这样晕倒?他是你儿子,还是我外甥呢,你不要这孩子,不如给我。却听到了凌疏雪低声“川儿叫我,皇上。”连父皇也不肯叫了,我还想听你叫爹。雁雨然也沉默了。

良久,雁雨然道“玉儿在秋笛身边,尽管放心”忍不住微笑“倒是个好孩子,不肯落井下石”凌疏雪冷笑“所以一走了之?荒唐!”顿了顿,又问道“尘儿的病,可好?”雁雨然默然,良久。叹道“尘儿这孩子,真难为他了,这么些年。”凌疏雪苦笑“川儿才是你外甥吧?”雁雨然轻声“可尘儿却是你儿子。”凌疏雪怒目,雁雨然笑得淡然;终于,凌疏雪颓然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倒还是没变”言毕,起身出门“我去看看川儿”雁雨然看着凌疏雪的背影,笑容渐淡,还是没变么?疏雪,傻兄弟,你这又是何苦?

夜已深了,庭宇深深,却是安静得有些可怕。木桩子似的侍卫立在风中,凌文尘立在檐下,面色有些苍白,看着远方出神。宽大的袍子随风作响,小太监垂首在旁。忽地,凌文尘咳出声来,在夜里,空荡荡地回响着。他艰难的平静下来,满面通红。好一会儿,喃喃“父皇,该回朝了吧。”没有人应,他回首,目光扫过房宇,垂首恭立的小太监,自嘲一笑,进屋。

殿中暖融融的,凌文尘喝了口茶,便开始批奏章了,在他手边的桌子上,堆了不知多少奏章。病了十天,也不知积了多少事。要让父皇知道,又该失望了吧?凌文尘定了定神,忍了倦意,一本本仔细看了起来。

今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小镇清冷,天才拂晓,寒雾深重。雪化,青石板上有些泥泞,一个少年出了客栈,径直北行。走了不过两步,却是一顿。在少年身旁的屋檐下,有一个小乞儿。一身衣服已辨不出颜色。僵着蜷卧在地上。手脚通红,也不知是死是活。

少年轻叹一声,手按在小乞儿头顶,输了些真气。小乞儿悠悠醒转,人虽还僵着,眼却是极灵的,发觉自己四肢已暖,非但不感激,反而怒道“为什么救我?”少年一怔,旋即嘲笑般道“想死还不容易么?寻一把刀还能死得痛快些,你这死法,死了也该下地狱了”见小乞儿神色凄惶,扳过小乞儿的肩膀,道“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男儿就算是要死,也当死得风光壮烈!”小乞儿怔怔的听着,忽地哭出声来,却没看见少年眼底的那一抹黯然“爹娘没了,没人要我,我,我也想过……爹爹说,好男儿当磨砺,可我,我已经饿了两天了……”孩子哭得厉害,少年看着孩子,轻轻卷起孩子的袖子,露出了嫩白肌肤,少年恍然,原来是富贵家的,也不知遭了什么变故,落到了这地步,难怪。少年想了想“你家还有亲人么?”才出口,又觉多余,果听小乞儿断续道“有,他们不肯收我,说爹爹大逆不道,死有余辜,说我是……”尚未说完,少年已是打断“你爹姓陈?”小乞儿哽咽着点头,少年面色一变,喃喃“屠尽一门百余人,不想陈大人尚有遗孤在世”见小乞儿哭得动情,心中也是一酸,大逆不道?不过是皇上敲山震虎的手段罢了,陈大人为人刚正古板,礼法观念极严,当初废嫡子他便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时隔四年,四皇子才有异动,陈大人便被莫名定罪。可怜了这孩子,才多大呢。

良久,待小乞儿哭累了,少年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我来吧”

第3章

城外十里亭中,燕秋笛负手而立,凝视着远方,神色中隐隐透出了几分焦急。两匹马安静地在亭外的草地上立着。

远远地,一个少年飞奔而来,到亭前才猛地刹住脚步,满头是汗,喘气道“师父”燕秋笛放下心来,皱眉问道“玉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凌宗玉讪笑道“徒儿起晚了”

燕秋笛扬眉“起晚了?”目光掠过凌宗玉袍角的黑手印,多了丝怒气。凌宗玉下意识的低头看看,知是瞒不过了,苦笑道“徒儿遇到了一个小乞儿,见他实在可怜,心下不忍,就送去了城北书院,所以来晚了。”燕秋笛皱眉听着,话音才落,便问道“小乞儿是什么人?”

凌宗玉诧异地看了眼师父,见师父目光如电,盯了自己看,小声道“什么都瞒不过师父,不过是陈家那老东西的儿子罢了。”燕秋笛这才有些动容“陈家尚有遗孤在世?”叹了口气“你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凌宗玉菜肴接道“他不是我爹!”却在燕秋笛严厉的目光中顿了顿,低声道“我交清了六年的食宿费,以后如何,便要看他的造化了。”燕秋笛微微颔首,拍了拍徒儿的肩膀,道“好孩子,长大了。”

凌宗玉面上一红,含了分愤然道“我已经十八岁啦,早不是孩子了!”可惜,燕秋笛已经翻身上马,道“走吧!随我回山上正式拜师!”说到这儿,一顿,寒声道“以后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再有下回,仔细你的皮!听到了?”

凌宗玉没精打采地上马“哦”

“哦什么哦?”燕秋笛怒哼了声“臭小子,这两年不见功夫没见长毛病还多了不少!”凌宗玉调皮的笑笑“是!徒儿明白了。”燕秋笛苦笑着摇头“你这小子,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小心着点,你秋师伯可没师父这般好对付。到时候挨了打可别跟我这儿诉苦,那是你小子活该。”言毕,果见凌宗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哈哈大笑着甩了一鞭“走!”两骑都是上好的马,蹄下尘土飞扬,笑声已随风远去了。

室内茶,凌疏雪捧杯,浅饮了一口,茶雾满室,雁雨然淡淡坐在一旁,一脸似笑非笑“你看明白了?除了张鹏,还有什么人?”一个人跪伏在地上,应道“有,有三处人马,已在京城左近安营了。”凌疏雪铁青着脸,默然不语。捏着茶杯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都准备好了?太子什么反应?”那人小心道“太子大病初愈……”凌疏雪已皱眉道“下去。”

人才出门,凌疏雪忽地起身,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咬牙道“畜生!”雁雨然皱眉道“不该呀,连玉儿都……”说到这儿,忽的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凌疏雪冷笑“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看当初就不改动陈家!”白死了那么多人了。

好一会儿,雁雨然沉声道“川儿有我,你只管放心。”哼,小子,还敢有这个心思?不想要命了?凌疏雪怔了怔,摇头道“不,我已经布置好了……”那个小子,干我何事?川儿还没醒呢。雁雨然笑道“川儿是我外甥,还会害他不成?”

凌疏雪冷笑道“我的儿子,我清楚。尘儿这孩子,只怕是真明白了也不回争上一争!倒是这四小子,比起幼时骄横,竟是长进了许多。”说到这儿,神色一黯“川儿……”雁雨然拍了拍凌疏雪的肩膀,道“快走吧,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这世上的事,多半有个了局。你我多年前是兄弟,现在也是。父子,也终究是父子。”

凌疏雪神色不定,良久,喃喃“父子,终究是父子。”言毕,推门而出,雪已化了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香气,太阳当顶,凌疏雪负手看天,道“终于晴啦,雨然,我闻到了梅香了。”雁雨然一怔,抬头,却只见到了一裘远去的长衫。

第4章

雁落川睁开眼,看到了雁雨然坐在床前,眼中满是怜惜,惊喜道“舅舅?”雁雨然微微一笑,递过药碗“喝了。”雁落川接过,一饮而尽,感受着雁雨然抚在头上的温度,听到了一句关切的话“四年不见,竟长这么高了。”心中一酸,忽然想起了师父,师父若在,也会有这样的关切吧?

不,师父若在,会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大,直到有一天,突然说“混小子,就长这么高了。”

想起了柳冀衡的那一声喃喃,想起了,那风雨夜,自己一身寒凉,古庙秋风,叶先生搂了自己喂热水。

雁雨然见甥儿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让他有些黯然。四年前,他从草中将失血过多的少年救起,满心愧疚。他没料到,这孩子会有这样辛苦。他没有尽责,他不该一走了之。少年神色麻木,整日整日不说话。他也整日整日陪着,端茶送饭换药。终于,少年身上大好时,目光中有了丝暖意,感激道“谢谢。”他如释重负“不用,我是你舅舅,亲舅舅,好孩子,以后咱爷俩个,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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