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事,平生畅 上+番外——御景天
御景天  发于:2012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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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我郁闷么?

我承认我的确有那么点郁闷。

“这里的人十之八九都相信吃元宵能带给他们好兆头,瞧人家活得多自在。”李不让接着道:“又何必管它是面是米,该吃便吃,该信就信,尽兴才最要紧。”

我默然,虽然是歪理,听起来还是很有玄机的。

才要与他再做一番深入讨教,一抬眼,却撞上他一瞬不瞬的幽深眼神,我下意识的回避。

只听他支吾问道:“萧兄,你那碗元宵还吃么?不吃的话我便吃了,免得浪费。”

我忍不住抖了抖唇,他就是饿了想吃而已,哪来这么些歪理一套一套的?

本公宁愿活得郁闷些,也不要相信一团面粉。

第十五章

三份元宵吃下后,李不让心满意足的自小摊上起身了,我还指着他引路,不便口出恶言。

只是……他未免走得过于缓慢了,我跟在他身后,有种想推他一把的冲动。

斟酌了片刻,我道:“李兄,你若是还没吃饱,不妨再找个摊位,要碗面条。”本来想说要碗元宵的,可我看他连吃三碗,他不腻,我也腻了。

李不让顿足侧身,看着我笑道:“多谢萧兄关心,我已经饱了,太饱了,路都走不快。”

他不甚文雅的怕了怕腹部,又道:“劳烦萧兄陪我一道慢行,对不住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刚拐进这条小街的时候,我以为它很寻常,没什么特别,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这小街很特别,特别的……长。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朝前看去还是只见深巷不见头。

我怀疑的瞄了眼身侧踱着八字步的李不让,他要是耍诈,我是决计不会便宜了他的,十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贼……抓贼……帮我捉住他……”一个气喘吁吁的文弱声音飘来。

我和李不让皆凝眉看去,只见前方涌动的人群推推搡搡,一团混乱,七嘴八舌的叫嚷里间或掺杂几声轻弱的求助。

瞧了片刻,看人群向着前面涌去,我轻叹,本来见那贼是冲着我们跑路的,我等在原地恰好将他擒个正着,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他后来竟掉头跑了。

正要凌空飞跃屋檐,拦在那贼前头,身侧李不让却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我眼睁睁看着号称吃太饱走不动的相爷雄鹰般的拔地跃至沿街的房顶上,几下闪身,闪的老远。

片刻,便听见前方哄得叫好声。

待我扒开人群上前,就见那贼老老实实的抱着头蹲在李不让脚边,一声没有。围观众人对他骂骂咧咧,间或踢上一脚,转而又对李不让大加追捧。

李不让那厮笑得颇为春风得意,右手颠一钱袋也颠得有那么点潇洒起来,大约那就是贼赃了。

见我来了,他便不再对那毛贼多做纠缠,退出了人群。

瞧他心情甚好,我也不是什么扫兴之人,便决定锦上添花几句,于是,我道:“李兄,伸手如此了得,佩服。”

不知道是否我看走眼,幽暗的光线下李不让威猛刚毅的脸上似有赧色?

“哈,教萧兄见笑了。”

“李兄将门之后,武艺不凡,没在沙场之上一展英雄气,着实可惜了。”趁着机会难得,我顺口问出心中所惑。对李不让的弃武从文抱有好奇的怕不是我一人,而是整个北漠朝野。

李不让瞅我一眼,笑道:“战场官场,不都是为皇上分忧么,一样的。况且,我这人不当鸡头,不做凤尾,要做就做凤凰头上那朵冠。”

我一愣,看他退去了不恭,满眼执着光华,顿时豪爽起来,赞道:“李兄,真英雄也!好男儿自当如此,自当站在高峰的顶端,才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李不让瞧着我,笑:“所以,军中有你……其他人就免了吧。”

瞬间,我一呆,不知该如何接茬。

沉默的走了片刻,突然瞥见李不让还握在手中的钱袋,我不由得拧紧了眉,道:“李兄,你捉了贼,怎么不把贼赃交还苦主。”

李不让脚下一滞,呆呆的看着钱袋,半响:“忘了。”

“……”这便是只顾着耍帅的结果了,那贼是偷,他便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明抢,“现在怎么办?”我道:“不如回去找那苦主吧。”

李不让凝眉半刻,道:“方才我制服毛贼,也不曾见有人朝我索领,许是不要了吧。”

我才想说既是不在乎,又怎么有人气若游丝的喊抓贼,便听到他语出惊人:“罢了,不如我们花了它吧,反正也是白得来的。萧兄,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买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

正当李不让盘算着怎么挥霍这不义之财,身后便有断断续续的叫唤声和趔趄不稳的脚步声传来。

苦主来了,李不让的小算盘也拨到头了,我心道。

驻足转身,还没看清来人什么摸样,那人便一下冲撞在我身上,幸亏我反应的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若不然他得被撞弹到地上。

虽然银子在我们身上,可他又何苦这般心急,莽莽撞撞地差点伤了自己,我们又不会拿着银子跑了……他急得有理,再晚一步,这银子就真成别人的了。

“多谢……对不住,那个……我的钱袋……”那人没抬头,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得说着话,我皱了皱眉,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公卿?李相?是你们?原来擒得贼人的英雄是二位大人。”柳如烟一抬眼,惊讶说道,居然也不喘气了。

我和李不让也很吃惊,我朝他瞥了瞥,他很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对柳如烟说了句:“好巧。”便将钱袋还给了人家。

没真把钱花了,我很为他感到庆幸,想必现下他自个儿也这么想,若是被柳如烟知道他崇敬的宰相大人做出这等缺德事来,我看他得一头撞死。

柳如烟兀自休息了会儿,待气息平稳了,便主动说起了事情来龙去脉。

他也是独自出来赏灯的,带足了银两是想趁着今晚夜市卖品齐全,淘几样入得了眼的别致物品回府,他日赠与亲友。他说他没料得会这么晦气遇上贼,我暗笑他太看得起京师的治安,斯文俊秀书生一个,一看就没几分力气,还揣着鼓囊囊的钱袋一人出门,这等鲜嫩肥羊不宰宰谁?一路只碰上一个毛贼,算他祖上积德了。

“此番幸亏遇上两位大人,不然下官可就损失大了,多谢。”柳如烟很诚恳的道了不只是第几次谢。

他每谢一次李不让的脸便黑一分,呐呐地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接茬,我忍不住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中丞别放在心上。”

柳如烟被我劝了好久才不再言谢,不再提钱袋那档子事。他瞧了瞧李不让,又看了看我,问道:“二位大人一起赏灯?”

“偶然遇上的,现在正要回去了。”我道。

“哦。”他了然。

“中丞还要游玩么?”

“公卿说笑了,遇上这等事,下官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再说夜已深,也该回府了。”柳如烟回道。

我点了点头,觉得这样甚好,就这么跟着他一道走便是了,从中丞府到萧府我还是认得路的。等着李不让引路,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躺上床睡觉。

“如此,中丞便随我们一起吧。”我道。

“甚好。”柳如烟一喜,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他道:“方才我追着那贼人跑了多时,早忘了怎么到了这里,正发愁怎么回府,幸好有二位大人在,二位大人可真是下官的贵人。”

闹了半天,他跟我一样等着高人指点……

我转眼瞧了瞧身旁的高人,只见李不让抿着薄唇,眉眼带笑,一脸的得意。

第十六章(上)

随着李不让走出小街,面前的街道楼台眼熟起来,看来他没耍什么幺蛾子花招来骗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可是,待瞧见了小街斜对面那座香火鼎盛的城隍庙,再看身侧李不让一眼一眼地朝它瞥,我又觉得自己单纯了。

“原来这小街正通安康大街,恰对城隍庙。”柳如烟随口说道:“上次跟二位大人逛庙之时下官都不曾留意到这街口,李相不愧是长居京师,对京城的熟络绝非下官与公卿能比。”

闻言,我瞧了瞧李不让,只见他眼神闪了闪,干笑:“哪里。”

说着便率先走到前面去了,没几步,又侧身,冲着柳如烟道:“眼下我等不着朝服,不在朝堂,如烟你就不必公卿李相的尊称着了。我和萧兄长了你六七岁,私下里叫你称声‘兄’不为过吧?”又冲着我问:“萧兄以为如何?”

我下意识的点头。柳如烟称我一声“兄”无妨,但我是决计不会唤他“如烟”的。

打城隍庙前经过的时候,李不让又朝着庙门内瞥了数眼。

我无奈地一声暗叹,这情形怎么看都是我误了人要紧事了。

“李兄,要不我们进庙看看,再寻那神相给你卜上一卦?”我道。

李不让马上停住了脚,却满是遗憾说道:“那相士已到别处卜卦去了。”

我正要宽慰他三条腿的蛤蟆难找,粗枝大叶的女子不好,想嫁他李相的姑娘满大街跑,还没开口就听他话锋一转,颇有些兴致道:“既然都到庙前了,进去烧个香,拜一拜也未尝不可。”边说边掏了铜板买了几柱香,抬脚进了庙里。

我和柳如烟相视一眼,跟上。

已是半夜,庙里竟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们三人在正殿阶下的功德箱里放了些碎银,结个善缘,聊表心意。

“萧兄,你不进殿拜拜?”不见我跟上,李不让转身问道。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我道。

“都到正殿了,萧……兄何不顺道求个愿,即便不如传闻里说的那般灵验,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哪。”柳如烟也帮腔着。

我淡笑:“我没什么可求的。”

见他俩犹不死心,我微叹,催道:“那么多人都等着进香,你们若再不进去,可就没位置拜了。”

待我转身望向别处,铁了心不进殿,那二人才肯罢休。

我淡淡瞧着过往的男女老少,进殿的,出殿的,面上不是满怀期待,便是甚感欣慰,似乎心中所念随着香烛往那偌大的香炉里一插,便真的有了着落。

我摇首。

迎面一妇人携着一双幼儿拾阶而上,我侧身给他们让出道,那妇人朝我微微一礼,又对着那双孩童问待会儿他们要在城隍爷跟前许什么愿。我听年岁稍长那小童说,要求菩萨保佑他将来做大官,光宗耀祖。另一小娃则奶声奶气道,要求城隍爷爷福佑爹娘一声安康。那妇人听了自是不甚欣喜。

眼神不自觉地随着那母子三人进殿,不期然间瞥见李不让柳如烟正双双跪在蒲团上。

柳如烟一脸平淡,清隽的面孔不见喜乐。而李不让,我看不着他全貌,只看见他端举着香,微撇的侧脸专注,虔诚。

我很诧异,不想李不让会如此隆重诚恳的跪一尊泥像。

心有所求,想必便会如此吧。

若早几年,进了这庙堂,或许我也如他一般虔诚。只是,光阴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我想求的注定不可得。

所以,便是无求。

“萧大人。”

一声轻唤,将我自走神中唤回。转身,入眼的是一张清丽娇美的面容,带着点惹人心疼的郁郁。

今晚是重逢的好日子,到哪都能遇上故人。

“秦蜜,许久不曾见了,你可好?”我淡道。

秦蜜微微一笑,一扫眉间郁色,剪水秋瞳里划过的是我从不曾见的洒脱笑意:“多谢大人问候,秦蜜很好。”

她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娇弱淡了去,明眸丽颜里透着股教人惊艳的风采。女为悦己者容,女亦为悦己者改,这般蜕变不知是为了谁。

我沉淀了感叹,道:“这么晚了还出来进香,花老板怎么舍得不差人护你?”

她抿了抿唇,轻笑:“因为我不要。今晚只想叫翠儿跟着,其他人见了便心烦。”

我一愣,她真是变得多了,以前何曾这般自主过。她也终于开始抗争,开始按自己的心过活。

“再是心烦,你今次也是任性了,大晚上的,你一介女流,终究有所不便。”相识一场,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跟秦蜜相处的那两个月,很惬意,有些惬意来自她,有些则不是,这我很清楚。我不悔为她一掷千金,只是这一掷千金里有几分情意,怕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所以,那日她要献身,我退却了。不是不喜欢,是不知道喜不喜欢。没得空暇去细细想这个问题,我便大祸临头,跟她的那段似情非情的缘分也就戛然而止。

本就朦胧,断了几个月,便是连一点朦胧的气氛都不见了。

“不是要上香么?怎么不进去?”我笑道。

秦蜜愣了愣,浅浅笑了笑,道:“这便去了。”堪堪跨出一步,她又回身,瞧了我片刻,展颜:“萧大人,秦蜜还是秦蜜,若不弃,秦香阁里随时为您抚琴起舞。”

李不让柳如烟上完香出殿时,恰好与秦蜜打了个照面。

于是,柳如烟看我的眼神便多了那么点好奇和惊羡。他是个知趣,有礼的读书人,真正的斯文,跟某些人是不一样的,深知“非礼勿问”这个道理。所以哪怕是再好奇,他也不会打听我跟秦蜜的关系,他只是看我,不断的拿眼角瞄我。

我被他瞅得心里很忐忑,心道这还不如直接开口问得了,大家都痛快。

可是他不问,所以只好由我求他问,“你是御史台的吧?有事直言便罢,我一定知无不言。”

柳如烟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很急切的问道:“方才那女子是萧兄旧识?”

我想了片刻,点头。跟秦蜜相识差不多半年,也算是个旧识吧。

“她貌美如玉。”

我点头,这大家都看出来了,没法否认。

“气质出尘,犹如青莲。”

我拧眉半响,考虑了许久,也点头。

“她是哪家闺秀?”柳如烟眼神明亮异常,盯着我道。

我终于被他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转眼求助一旁沉默了多时的李不让,这方面他经验颇多,强过我去了。

李不让扯了扯嘴,淡道:“她是花满楼首屈一指的艺妓,秦蜜。”

看着柳如烟呆愕的表情,我很后悔。

这打击不小,尤其对于情窦初开的青年儿郎。

出了城隍庙,沿着安康大街走了一段,闲聊些街摊上的卖品,轻松有趣。柳如烟一路面色平和,言谈甚欢,倒是出乎我意料。

前面已能看到安度桥,过了安度桥向西约莫走个两刻钟就是萧府,柳府则是过桥朝东行,相府根本无需过桥。

我们也到分道,各自回府的时候了。

第十六章(下)

安度桥下,我正要与人告辞,却突然不见李不让的身影。

才要与柳如烟分头查找,他却又突然现身了,唇边噙着惯常的戏谑,手中拿了几盏河灯,几根蜡烛。

“李兄,你这又是唱哪出呢?”我无力道。

李不让摆弄着河灯,道:“我总觉得今晚少了些什么,只到方才见了这桥,这水,这飘满了河面的灯才想起我们还没放河灯。”说着,便将插好蜡烛的小玩意塞到我和柳如烟手中。

“走吧,我们一道去。”

我皱眉:“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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