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王孙 下——泗段锦
泗段锦  发于:2012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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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精美的古董盒子,半晌不做声。他不想随便要程学礼的任何东西,但对方深藏在平静眼神下的

光芒竟叫他无法抗拒。缓缓地接过来打开,躺在里面的是一枚样式简单的银质纹章,纹章上刻着燃烧的火焰,纹路精细

且栩栩如生,火中立着一把权杖,其尊贵之相堪比教皇的法杖。纹章边缘刻着一排含意不明的符号,其形状类似于拉丁

文字。

“火中的权杖。”苏锦用拇指摩挲着纹章上的图案,目光时深时浅,脑中一个隐约模糊的记忆浮现出来。看向程学礼的

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我想我大概能猜到跟我打交道的是位什么人物了。但是,你大概忘记了,我并不是受你操控的

傀儡,就算如你所言理解你的立场,我也决不原谅这一切?”

程学礼沉默着,撑着扶手想站起身来,刚一起身又跌了回去,微弯着身咳嗽连连。苏锦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风度将他扶

到了床上,守在门外的泉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医生和护理人员。苏锦不想再面对程学礼病入膏肓的样子,

转身要离开,手却被对方握住。程学礼艰难地喘息着,用尽全部的力气握住他的手说道:“如果这是你所愿,那么,拿

着我所赋予你的权力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吧,如果不能完成我所期望的,那就当做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所给的一

点补偿吧。苏锦,如果可以选择,你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苏锦拧了眉,想要用力抽出的手停了一下。程学礼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一如既往地温柔而悦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

我们可以早几年遇上。”

泉示意苏锦让开,让医生近前查看主人的情况。苏锦起身退开来,淡淡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体力不足,昏睡过去了。”医生细心地替程学礼检查过后说。

“先生需要休息,苏先生你也先请下去休息吧。”泉对苏锦道。苏锦看了昏睡中的男人一眼,摩挲着手里的丝绒盒子道

:“告诉他,我不会再来见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这个人不过是肉体死去,却已经拿了他的心做祭奠,又

要他怎么原谅,怎么去宽慰。

半夜的时候苏锦忽然醒过来,他有些懵懂地坐了几秒,恍惚觉得听到悲切的钟声从远处传了进来。苏锦心里忽然一动,

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来,顾不上穿鞋,他赤脚拉开雕花木门走上阳台,笼罩在山石中的水榭楼台灯火迷蒙,悠远悲伧的

钟声更加清晰地敲打着耳膜。他低下头,看见所有的仆人都在往一个同地方奔去,他们的脚步很急促,神态都肃穆而悲

伤。苏锦怔怔地看着他们的目的地,那是大殿的方向,手不自禁地按到心口上,莫名的悲意不知不觉浸入了心肺。程学

礼温雅和煦的笑容固执地在眼前漂浮着,他知道那个绝对温柔又绝对残酷的男人已经离去了,只把结局留给了自己。

“全部都是混账。”失神地站在寒风中,他喃喃的语气里带着无法释怀和不想承认的失落,“说走就走,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这残局?”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

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

醒后要归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双

到底会是谁

但凡未得到

但凡是过去

总是最登对

……

梅艳芳《似是故人来》

51.

晚上八点,杜霖正同秦秋吃饭时接到了公司下属Nick的来电。

“Austin,不好意思现在打扰你,你现在忙吗?”

杜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Nick是负责处理Mearsk收购和整合事宜的主管,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自然是为了自己手上

的项目:“怎么了?”

“是mearsk的账目出了问题,你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杜霖相信若非是无法处理的大问题,自己的属下绝不会在这种私人时间打扰到他,所以他没有选择,同秦秋说了抱歉之

后就赶回了公司。Nick在办公室等着他,一见面就将自己才整理出的数据调了出来指给他看。“你看,这是Mearsk最近

三个月的账目。”

杜霖盯着那些数据看了半天,难以自信地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亏空,在收购Mearsk之前我们找专业机构对它的账目

做过核查,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错误。”

“那只能说明,做这本假账的人比权威的职业会计师事务所还要精明,或者我们请来的人也是同谋,否则这样大数目的

亏空怎能瞒天过海?”Nick说。

杜霖陷入沉默中,这明显是苏锦一早就设下的陷进,让他用买金鸡的价钱买下了一只严重内伤的病鸡,这种不折手段的

作风的确像他。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让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都来见我。”杜霖站起来说。

“啊?”Nick有些意外,“我们不需要现在就商讨一下应急方案吗?”

“先搞清楚对方的意图比较重要,我去探探口风。”

杜霖驾车到了弑神堂,一路想着苏锦会不会以此作为重获自由的谈判条件,而自己是不是该为此妥协。花了一个多小时

到达弑神堂在城外的联络处。外面看起来构造很简单的一座民宅,里面的守卫之森严和建筑的复杂程度却令人望而却步

。花了半个小时杜霖成功见到了宣称已经休息的卡拉扬,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修剪盆栽。

“阁下真是有雅兴。”杜霖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看他那种投入的样子,大有杜霖不开口他就绝不搭

理的意思。

“啊,是杜少爷啊,抱歉抱歉。”卡拉扬终于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上的工作去招呼客人,“打理盆栽也是一门艺术,需要

全心投入才能修剪出完美的艺术品,刚才若有所怠慢,还希望您见谅。”

“不必客气。”杜霖对于这人阴柔矫饰的话语毫无感触,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想见见苏锦。”

“苏锦?”卡拉扬愣了一下,眼珠上抬着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两秒之后才看向杜霖道:“我很抱歉,您恐怕见不到他

了。”

“什么意思,你放走了他?”杜霖神情冷下来。

“当然不是,以弑神堂百年的声誉为证,我们是绝不会失信于雇主的。”卡拉扬以咏叹调的华丽声调说。

“那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因为他已经死了。”

秦秋接到杨歆的电话是在半夜三点过,听过对方的话以后他急匆匆地换上衣服赶到医院,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病房外的

杨歆。

“他怎么样了?”一走到病房门口秦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门而入。杨歆阻止了他的动作,一边道:“只是车撞上了路

边的防护栏,头撞伤了一点,没有大碍。”

“真的,怎么会这样,杜霖开车技术很好的,怎么会忽然出车祸?”秦秋眼中的忧色稍减,仍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道。杨

歆摊了摊手:“你问我我问谁,我也很奇怪,医生说他连喝酒的迹象都没有。”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杜伯母和伯父知道了吗?”

“伤口都处理过了,现在正睡着。十分钟以前我刚把杜家全家老小劝回去了,让他们明天再来。”杨歆说。

“嗯,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嗯,不过轻一点,尽量别吵醒他,医生说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好不容易才睡下。”

“好。”秦秋轻轻推开门走进病房,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病床前,杜霖正躺在病床上,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双眼紧闭着

。秦秋低头端详了他半天,一场车祸只受这点伤的确是算轻的了,但他似乎睡得很不好。秦秋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平他

不时拧起的修眉,只是这样竟也将睡梦中的人惊醒过来。杜霖的头动了动,忽然睁开眼来。

“吵醒你了吗?”秦秋柔声道。杜霖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谁?”

“是我。”秦秋忙开了灯。杜霖坐起身来,看了眼秦秋,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从听到卡拉扬那句话开始,直

到车子撞上防护栏他的脑子都处于一片空白状态,昏迷之后却又莫名地亢奋,他似乎看到了苏锦,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神情苍白而憔悴,轻声问他:“杜霖,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可能了吗?”,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很慌乱,想点头,想伸

手拉住他,可却用不上一点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锦神色黯淡地转身离开,任他怎么追也碰不到。这意念是如此强烈,

以至于他的大脑已经将梦境和真实全部混淆起来,脱口问道:“苏锦呢?”

“啊,他没来,我让杨歆打电话给他吧。”秦秋愣了一下,心情复杂地道。杜霖却摆了摆手,自己下了床往病房外走,

一边喃喃道:“不,我自己去找,我知道他在哪儿。”

秦秋看杜霖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正常,连忙拉住他:“杜霖你怎么了,你刚出了车祸正在住院,怎么能说走就走?”

“怎么了?”杨歆听到屋内的声音也跟着推门进来,猛一看到杜霖就站在面前吓了一跳:“祖宗你怎么自己起来了,好

好躺回去休息。”

杜霖不理会他们,径直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来对杨歆道:“我现在不能开车了,你能不能载我一下?”

“这个时候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苏锦。”杜霖说,“他在弑神堂。”

“怎么不早说,那儿可不是游乐园!”杨歆脸色变了变,一边对秦秋道:“我陪他去一趟,你先回去吧。”交代完也不

等秦秋说话,跟上杜霖的脚步匆匆消失在病房的走廊上。

弑神堂的保安组长安德鲁心里一直在骂娘,总管卡拉扬不在,自己就不得不在凌晨五点被挖起来应付找上门的客人。若

是一般人还可不予理会,但这位杜少爷既是本地名流贵族又是弑神堂的主顾,原则上是绝不能得罪的。考虑到这些,他

克制住自己想给对方一枪子的冲动,耐着性子道:“杜先生,卡拉扬总管一个小时前已经搭上了前往莫斯科的飞机。关

于您的要求,我将给出的回答正如同今晚,哦不,是昨晚卡拉扬总管所说的完全相同:苏先生已经死了。上一次您见到

他时想必也看见了,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我们并没有违背您的委托对他施予任何致死的刑罚,是他

自己放任生命结束的,在那样的状况下我们对此无法预料和补救,抱歉。”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杜霖不理会杨歆震惊的神情,语气笃定得近乎偏执:“我不管你们把人藏到了哪里,

三天,三天之后还不肯告诉我他的行踪,我以杜氏集团总裁的名义保证,一定会将弑神堂彻底驱逐出福音城!”

接下来的三天大概对弑神堂来说简直如坐针毡,因为杜霖的施压在大客户中产生的信誉危机不说,向来低调隐秘的总部

更是24小时都处于无法摆脱的严密监,这对于一个百年的杀手组织来说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最后借出任务回避

的总管卡拉扬不得不再次出面来解决这件事。

“杜少爷,苏锦的确已经死了,我知道不亲眼见到尸体您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卡拉扬的神色是难得的认真和严肃,他

低叹了口气,“但弑神堂是杀手组织而不是医院,杀手组织的原则是绝不留下尸体或任何足以使自己涉入司法危机的证

据,所以,抱歉我不能让你见到他的遗体。如果弑神堂百年的信誉还不足以使你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的话,那么,就

以我的性命做保证吧。”

卡拉杨将一把已装上消音器的手枪放到桌上,对杜霖道:“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就杀了我吧。这里是我的地盘

,今天所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外传一个字。”

杜霖面无表情地看着卡拉扬,拿起枪直抵上他的脑门。卡拉扬看到杜霖的神情,显然是完全沉陷在自己执念里,听到保

险杠被拉开的声音时,他心里悲叹了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

“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杨歆看了看表,杜霖和卡拉扬呆在里面已经超过半个小时,里面却安静地全无声音,他实

在没耐性了,只好转头质问同样等在门口的安德鲁。

“我不知道。”安德鲁摇头道。

“算了,我自己进去看。”杨歆说着就要去推门,还没碰上门把手,门就先一步打开来。卡拉扬看杨歆一眼,一言未发

地走开了。

杨歆走进房中,就看见杜霖呆呆地坐在那儿,既不说话也没表情,安静得令人害怕。

“他说了吗?”杨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杜霖像是石化了,无论杨歆怎么问都没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句话?”杨歆从没见过杜霖这样,像散了魂魄的木偶,忍不住往他脸上挥了一拳。杜霖这

才像找回点神来,转头看着杨歆,双眼因为数日来饱受的精神折磨布满了血丝:“我不相信。”他摇摇头说,“他不可

能就这样死了。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说,他说我们的仗还没打完,他绝不离开。”

“你相信我,他绝不是这样轻易认输的人!”杜霖忽然抓紧杨歆的手说,然后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先接电话。”杨歆想用电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冷静下来,但杜霖接过电话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毫无预兆地笑起

来:“你看,他果然没死。”

“真的,谁打来的电话?”杨歆将信将疑地问。

“Nick,他说亚洲银行刚刚宣布破产了。”杜霖自顾自地说,“先推高MEARSK的股票让我们的收购成本增加,然后再设

下陷阱套牢我们的流动资金,然后切断资金链,我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计划,他一定还没死。”

“就算真的如你所猜,那又怎么样?”杨歆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情愿你当他死了,你就算知道又能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他死。”杜霖喃喃地道,薄冰一样的恐慌和脆弱第一次清晰地浮上眼眸,那冰又

被血液的温度溶化,化作透明的水满溢出眼眶:“我想让他好好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52.

这年七月,以美国为中心的金融风暴终于全面爆发,这场瘟疫像瘟疫一样迅速扩散,短短两周内,亚欧多国先后受到不

同程度的波及。福音城也未能幸免,以亚洲银行为首的多家金融企业一夜之间都濒临破产,整个城市赖以支持的商业体

系遭到严重威胁,多家银行及商业财团都先后被迫清盘或发布盈利预警。

七月下旬,富士信托公司突然对杜氏船运集团进行敌意收购,致使已陷入资金困境的杜氏面临从未有过的存亡危机。

“MEARSK帐目黑洞,亚银破产,再加上金融风暴,杜氏的资金链基本上已经完全陷入红色警报状态。”杜氏的财务总监

燕西将手上的文件递给杜霖,神情很无奈,“富士信托很会选时机,现在我们连迫在眉睫的新航线开通计划都要暂时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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