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去岛上一家餐厅吃了晚饭,然后才驱车去Ibiza镇,路上被一辆敞篷的银色跑车抢道超了过去,因为天黑也看不
清楚车上的人,只听音乐开得震天响,有人回头朝他们喊了句‘sorry’,声音兴高采烈,殊无诚意。跑车从身边超过
时苏锦本能地转头看了眼,恍惚觉得看见双妖气十足的眼睛,一转瞬又没了踪影。
周末的夜晚镇上停车皆是免费的,因此停车位特别难找。苏锦和沙罗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地方停车,最后总算进了镇上
最着名的俱乐部。时间已经是邻近午夜,俱乐部里群魔乱舞,早热闹翻了天。
“老公,既然是出开玩,咱们分开行动吧,回头电话联系。”沙罗点了杯酒后建议说。
“好,那你玩得开心点。”苏锦本就是为了陪她出来散心,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扫她的兴,点头应了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清净的日子过久了,忽然被挤到这种的嘈杂的地方苏锦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进夜店了,早两年泡
夜店是为了打发时间,顺便沾些露水情缘。自从跟杜霖在一起后,这种地方就渐渐被遗忘了,那时候他还以为,终于不
用再在灯火阑珊处寻寻觅觅徘徊不定,谁想到转了一圈竟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你好。”正感怀失神,思绪忽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苏锦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比他高了个头,一双
湛蓝色的眼睛妖韶得让人心惊。
“你之前超过我的车。”苏锦立刻认出这双眼睛来,脱口说道。
“是。”对方微笑着点头,“我叫米罗。”
“米罗。”苏锦凑近了仔细看他的面目,忽然失笑,“米罗·杰伦希尔。”
“是,你竟然知道我。”男人也笑,神情有些惊喜。苏锦抬手亮出腕上的手表,用法语说道:“我很喜欢你为这款表拍
的广告,所以自己买了一支。”
“谢谢。”米罗顺势握住他的手在表上吻了一下,然后问道:“可以知道你名字吗?”
“Eric。”苏锦犹豫了一下后道,他听说过Ibiza的夜店里时常有名人混迹,只是没想到自己头一次来就撞上一个。米
罗一直是各大品牌设计师最钟爱的首席男模,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艳遇对象,他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魔魅的气质,却像
个初识情滋味的男孩一样连声念着苏锦的名字,生怕自己记不住似的。
“老公。”沙罗找过来的时候身后还拉着个男人,“我跟朋友出去喝杯东西,你待会儿不用等我一起走了。”
“好的,自己小心点。”苏锦看了那男人一眼,想了想又掏出车钥匙递给沙罗:“车钥匙你带着吧,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
“知道,回头见,亲爱的。”沙罗捧住他的脸亲了亲,然后朝米罗挥了挥便手转身离开。
“你朋友真美。”等她们离开了,米罗笑道。
“她是我太太。”苏锦说。
“真的?”米罗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想了想道:“你把车钥匙给她了,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苏锦喝干杯中的酒,手攀上劳伦斯俊美妖冶的脸:“今晚我不用回去。”
第二天米罗还是送了苏锦回去,说是怕他迷路。
“你已经破坏规则送我回来,我就不邀你进去坐了。”苏锦在自己住的屋子前下了车,对车内的米罗摆了摆手说。米罗
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不放心你。”
“我很好,再见。”
“您真是无情。”米罗目送着他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没有想走的欲望,独自坐着点了支烟,没抽几分钟就猛然听
到一声近乎凄厉的嚎叫。他楞了一下,立刻推开车门去敲打铁门。里面却又沉寂下去,对他的叫门声没有半点回应。米
罗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围墙,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遵从自己的本能攀上墙翻了进去。
“eric。”屋子的门大敞着,米罗叫着苏锦的名字,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屋中。走入客厅之后他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苏锦,
以及他抱在怀中的女人,还有那一地猩红的血,把脸色苍白的两人包围在中间,如一匹华丽妖冶到了极致的红绸。
“天呐,这是怎么了?”米罗被吓住了,怔怔地看着苏锦问道。
“我的妻子,她死了,自杀。”苏锦眼神空洞地看了站在门口的人一眼,然后整个人脱力般晕倒在地。
“沙罗,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因为我们有缘吧。”
“若一日缘尽了呢?”
“那请你照顾好自己。”
48.
“各位这几天辛苦了,今晚一起吃饭好不好,我请客。”杜霖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拍了拍手对一班下属说。MEARSK被顺
利收购的消息让杜氏一度低走的股价强力反弹回来,杜霖心情大好之余,自然要好好犒赏一下为此出力的员工。跟老板
吃饭本身就是件很微妙的事,况且公司前后两任总裁走的都不是亲民路线,这一位向来的形象更是冷傲犀利居多。但如
今忽然这样展露笑容,男同事们不说,几位女士先就不管死活地先被蛊惑了,欢呼雀跃地纷纷举手赞同。
“那就这样,你们先商量一下想吃什么,待会儿我让lisa定位置。”
众人商量了一番,老板虽然大方,但不能随便A,最后选了家口碑不错的日本料理店报上去。杜霖正想借请客笼络下民
心,怕大家拘谨了玩得不尽兴,吃完饭又做主拉了众人去唱歌。借着酒兴和歌兴包房内的气氛迅速升温,大家就开始你
来我往地闹起来,拿了空酒瓶在桌上转着玩真心话大冒险。
“停了,停了。WOW~~Austin。”
“Austin,truthordare?”
“呃,truth吧。”杜霖想了想说。毕竟是老板,也不好真的为难,于是有人当先问道:“有女朋友吗?”
“没有。”杜霖回答得异常坚决,看大家将信将疑的样子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以人格保证。”
“哎,一定是你眼光太挑剔了。”
“应该的了,Austin这样的都不挑剔谁还有资格挑。你们这些女人啊,就全部死心吧。”
“去死,dany!Austin,说说你的理想型啊,什么样子的?”
杜霖笑了笑,“这个问题留着下轮问吧。”
结果再轮到杜霖时众人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我的理想型啊。”杜霖给自己点了支烟,脑子里浮现出黑白照那个优雅沉静的身影来,慢慢道:“温和,淡泊,知书
识礼,长情,认真,笑起来很好看……”越说声音越轻,连自己都不确定起来,程学礼,秦秋,还是苏锦,连他自己都
不太明白说的是谁了。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掐灭手上的烟,杜霖站起身说道。他忽然很想见一见程学礼,在程家楼前同苏锦吵过架的第
二天他就听说了苏锦在那里过夜的消息。对他们两人的关系,自己一直采取着回避的态度,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自己
虽然说着要同他做一世的知己,潜意识里却根本不能接受他有另一段感情。现在想想,与其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为什么
不将一切都说出来呢?那个人既然能被苏锦打动,同自己未必就没有可能性。想通了这一点,杜霖的心里忽然翻腾起来
,恨不能长了翅膀立刻飞到程学礼面前,将隐忍了这么久的心事全部说出来。
一路驱车到了程学礼的住处,见他的房里熄着灯,想是人已经睡了。放在以往杜霖或许不愿扰人清梦就此回去了,但今
天喝些酒又兼心绪翻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径直上楼到了程学礼的房前敲起门来。没几分钟门内传来荣伯的声音,问
是谁敲门。杜霖说了自己的名字,荣伯就应了一声把门打开来。
“荣伯,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恒之睡了吗?”杜霖的口气有些仓促,荣伯戴上老花镜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答道:
“杜先生啊,我们少爷走了。”
“这么晚他去哪儿了?”杜霖觉得很意外,自己近来虽然很少去船厂,但程学礼若是要出差的话必定也会打个电话告诉
一声的,怎么会毫无交代地就走了。
“不知道。”
“什么?”杜霖愣了一下,又转念道:“他是不是出去见朋友了没给你交代,连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吗?”
荣伯忽然叹了口气,对杜霖道:“杜先生请先进来吧。”
杜霖见荣伯似乎有话要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走了进去,等见了满屋被塑料纸盖起来家具时,又吃了一惊,转头看向荣
伯:“荣伯,这是怎么回事?”
荣伯拉出张椅子请杜霖坐了,又上了热茶,方在对面坐下。看着杜霖道:“杜少爷,我家先生离开福音城了,说是不会
再回来了。连我也不知他的去向。”
“什么叫不知去向,荣伯你是在开玩笑吗?”杜霖皱眉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无端端地走掉?”
“也不是无端,我家少爷是伤透心了。”荣伯脸上也有了点悲凉的神色,“少爷不是耐不得贫寒的人,家业败了以后也
打算靠着自己的努力踏踏实实地做点小生意过日子。只没想到他是这样多舛的人,竟连这样也会遭人骗去,一身钱财尽
去了不算,最可恶是他这样待人真诚的一个人,一番真心却叫人糟践了,真是作孽。”说到伤心处,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
“荣伯,你在说什么,谁骗了恒之,发生这样的事他怎么没同我说?”
“不就是那位苏先生。”
“苏,苏锦?”杜霖暗叫声不好,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做了什么?”
“苏先生之前说周转不灵,急需一笔款子救命,我家先生素来同苏先生交好,自然不忍心看他这样忧惧,将自己这两年
来存下的所有并以前的积蓄都借了给他。谁想苏先生前脚借了钱,立刻便去结了婚,他是知道我家先生的心意的,后来
不仅一句交代没有,还大摇大摆地带了新娶的老婆去蜜月逍遥,连那钱也未有一点要还的意思。那日先生知道他要走,
追去机场,也不知道遭他说了一番什么,回来以后整个人就消沉起来。”
“哎,苏先生真是个负心无情的人,枉我们当初收留他住了这么,没想到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我从小看着先生长大,就
是夫人去世时,也没见他这样灰心绝望过。”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时什么时候走的?”杜霖松开抓着椅子的手问。
“前两天就走了,告诉您也没用,先生平时待人温和,但做了决定的事是没人能改变的,他既然执意要走,我苦劝不住
,也只能随了他。”荣伯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转身进屋取了封信出来递给杜霖,“先生说是不忍当面跟您道别,留了这
封信,您拿去慢慢看吧。”
杜霖急忙接过来打开,的确是程学礼的笔迹,内容却很简单:
杜兄:
见字如吾。你我自相识以来,情谊相通,心心相惜,多得杜兄的开解帮助,才得以一隅立身,实为学礼的幸运。只是人
世浮华,终难得保有清静之心。如今不辞而别,非为无情,实因心念俱灰,枉负了杜兄一番寄望,无颜相对。杜兄是有
福之人,当以己身为重,切勿挂念。将来若有缘,或能再见。
“没了?”杜霖将信纸翻了两遍,犹不甘心地问。
“没了。”荣伯点头说。杜霖脱力一样坐回去,愣了半天又转头问道:“那船厂呢,也不管了吗?”
“先生已经请律师立了股份转让书,将他手上的船厂股份全部转给您,也另选了代理总裁。船厂现在的不少技术工人都
是从美隆追随我家先生而来,若能继续经营下去固然好,若无暇管理,要转卖或结业也随您的意来处置,一切请您便宜
行事就好。”
“那荣伯你呢,不追随他去吗?”
“我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就要回老家了,程家虽然败了,但祖宗祠堂还在,先生不要我跟,我这把老骨头也管不了这么多
事,只好回去守着祖祠了此残生了。哎,只希望他早点解开心结,回来看看我。”
这次杜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把事情安排得这么干净,连一点牵绊都不要。苏锦都做了什么,把他伤得这样重?
怅然若失地回到家,杜霖心里千头万绪地没个主意,将近天亮也没能合眼,头隐隐地开始发痛。
49.
出了机场以后苏锦驾车在深夜的城中漫无目的地转着,不久前还以为终于有了个可以落脚安稳的窝,现在那里却成了他
不敢碰触的伤口,提醒着自己那短暂而虚幻的幸福构想。他不知道沙罗为何如此轻易弃他而去,也不愿再去深究,只是
禁不住地懊悔和自责,自己竟然去向一个在情感上比自己更容易绝望和极端的生物要求爱和幸福,完全忘记了那一袭飘
荡在房梁下的红裙如何在儿时的自己心上投下浓重阴影。如今时常造访他的噩梦里又将多一个悲伤的幽魂。这一切一开
始就是场错误,只为了一时的幻念和憧憬。
杜霖走出公寓楼就看见苏锦形单影只地孤立在清晨的空气里,好像专为了等待他的出现。他有些意外:“你来做什么?
”
“我只是来看看你。”苏锦说,一张布满阴影的密网笼罩在心上,他只是遵循着本能逃到了这里,真的见到杜霖时,又
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对方无言的目光注视里,他忍不住道:“杜霖,我们当真就没有可能了吗?”
“你大清早地跑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是。”
“为什么?”杜霖微挑了眉,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我需要你。”苏锦低头喃喃,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意识到
,现在的自己需要杜霖的爱,需要那种灼烧灵魂的热度来温暖和挽救被囚禁于幽冷迷雾中的自己,就像他曾经夜夜用温
暖的怀抱宽慰自己的惊惶和痛苦那样。
低垂的下颌忽然被杜霖捏住抬了起来,苏锦退开一步,杜霖那种深沉却意义未明的目光让他很陌生,好像自己只是一件
被人打量的物品。“对不起,打扰了。”苏锦的冲动被这冷漠目光浇灭了,消极地打起退堂鼓来。
“你今天有事吗?”就在苏锦准备放弃的时候,杜霖开口道。苏锦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上去等我吧,我现在要去上班,下午回来,我们再谈。”杜霖将钥匙递给他说。
“嗯。”苏锦点头,恋恋不舍地目视着杜霖走远,然后转身上楼进了自己阔别许久的房子,一切都和离开的时候一样,
这让他有种迷途归来的安心感,虽然也迷惑于杜霖忽然转变的态度。苏锦在房中漫无目的地踱着步,慢慢地觉出疲倦来
,他起身去洗了个澡,然后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忽然响起的门铃将苏锦从混乱的梦境里拉了出来,他睡意朦胧地起身去开门,估计大概是杜霖回来了。出现在门口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