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季潮  发于:2012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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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斯的咒骂恶毒起来,手边的绷带纱布都已用完,弗朗西斯科只好伸手扯了一大团脱脂棉花塞在他嘴里,乔伊斯语音模糊地抗议着,此刻,未关上的房门突然被推开,逆光中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可是那一头银发却鲜明而夺目。

阳光折射过银色手枪,冷冽的光芒让弗朗西斯科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绑住了乔伊斯,他就完全成了刀俎下的鱼肉,连躲闪的能力都没有了。弗朗西斯科立刻挡在乔伊斯面前,不管杀手要完成什么样的任务,阿列赫诺应该不会伤害都自己。毕竟,自己是拜布尔唯一的亲人。

阿列赫诺知道不摆平弗朗西斯科,他今天是杀不了乔伊斯,而在没有把握杀死乔伊斯之前;他不能轻易开枪,免得让乔伊斯的保镖赶过来救援。他潜伏在这所房子里面,用白玫瑰逼着弗朗西斯科带领乔伊斯满屋子躲藏,最后来到医生的房间——这所小别墅里最僻远最安静的房间。交易完成,归途在望,所有人的神经都处于最松懈的状态,乔伊斯以为躲在这所潜邸里面就可以安心养伤,已经失手过一次,阿列赫诺不会允许自己再犯一次错误。如果不是弗朗西斯科的介入,那么他的白玫瑰可以早一点告慰逝去的灵魂。

阿列赫诺寒星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弗朗西斯科,看来二少爷这回铁了心要和自己对着干了:“不相干的人最好走开。”

弗朗西斯科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身形敏捷地闪到阿列赫诺面前抬手一记重拳挥过。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阿列赫诺见招拆招,却并没有下狠手来攻击弗朗西斯科。医生的格斗技巧都是boss训练出来的,阿列赫诺对弗朗西斯科的惯用招数很了解,应付起来颇为轻松。

乔伊斯犹自挣扎,却始终扯不开绑住手腕的绷带,弗朗西斯科打结的方式很巧妙,总是越挣扎越勒紧,手腕都刻下几道红红的痕迹,加之嘴里面堵着一团棉花,乔伊斯只能狼狈地在床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两个人打得不分上下,双拳相撞,各退一步,都不再轻易出手。弗朗西斯科喘着粗气,心想自己已经拼尽全力,而阿列赫诺尚且只有使出八分手段,心里不由一紧,看见阿列赫诺身形晃动,正想要迎上去,不料想是对方的一个假动作,自己却让出一个空隙给了阿列赫诺足够的机会朝乔伊斯开枪。

惊魂未定之时,却看见阿列赫诺陡然回身,银色的手枪对上了另外一把黑色的手枪——伊西利恩赶来了!趁着两方对峙,弗朗西斯科赶紧拿出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术刀,割断了绑住乔伊斯的绷带。乔伊斯愤然一脚踹来,医生躲闪不及,胸口实实挨了一脚。

“啊……”沉闷的呻吟牵制了阿列赫诺和伊西利恩的注意力,双方几乎同时开枪,阿列赫诺和伊西利恩也同时朝身侧躲闪,子弹摩擦着空气,在墙壁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弹痕。

伊西利恩顺势一滚,挡在乔伊斯身前,而阿列赫诺却踢上房门,把一干保镖全部拦在门外。当下最为难的人又变成了弗朗西斯科,一个是哥哥手下的得力干将,一个是下定决心要保全性命的乔伊斯。所以当伊西利恩和阿列赫诺再次动起手来,弗朗西斯科完全成了看客。

伊西利恩的身手俊逸流畅,劈手踢腿宛若行云流水,阿列赫诺的格斗简洁有力,刚劲无比。如果不涉及性命,倒真不愧是一场精彩的搏斗。弗朗西斯科从阿列赫诺熠熠的眼神中也看出,刀口舔血那么多年,棋逢对手是一件多么酣畅淋漓的事情。最出色的杀手、最完美的保镖,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双方你来我往,缠斗良久……

终于,伊西利恩一个侧踢,打落了阿列赫诺手上的枪,而阿列赫诺也不甘示弱地用一记老拳让伊西利恩趔趄了好几步。

阿列赫诺的枪掉了!弗朗西斯科仿佛看见了曙光,他和伊西利恩两个人收拾一个没有枪的阿列赫诺,胜算应该不小。伊西利恩和弗朗西斯科相互看了一眼,也就是在两个人都窃喜不已的时候,阿列赫诺突然从皮靴中拔出另一把手枪,子弹破空而来,呼啸而至……

弗朗西斯科情急之下只想找到什么东西给乔伊斯阻挡,伸手所触及的只有受伤不轻的伊西利恩,想要让他做人肉盾牌,然而伊西利恩出于本能,身形一扭,手腕跟着使了一把巧劲,反而让弗朗西斯科朝着乔伊斯的方向扑去。

“砰!”子弹在血肉之上开出红色的花朵,阿列赫诺愣愣地看着开枪的结果——弗朗西斯科的腰部左侧赫然一个血洞,鲜血在白色的衣衫上猖獗地蔓延……阿列赫诺想要开口,弗朗西斯科却蹙紧了眉,捂住腰上的伤口,艰难地转过头朝着阿列赫诺微摇了摇,做出“快走”的嘴型。趁着伊西利恩和乔伊斯的注意力都放在弗朗西斯科身上,阿列赫诺从窗口一跃而下,底下的人工湖发出骤然的一声,伊西利恩从窗口看去,层层的涟漪久久没有平静……

这个杀手看来是追不到了,伊西利恩赶快蹲下来检查弗朗西斯科的伤势:“医生,你怎么样?”心里竟然想着这回是不是应该把弗朗西斯科送回最初劫走他的那家医院那个外科手术室?

弗朗西斯科惊悸稍定,感觉到那颗子弹似乎没有伤害到肾脏,趴在乔伊斯身上一动不动:“我又救了你的命,尊贵的乔伊斯男爵。”

第十二章

门外的锁扣被子弹击落,泰格尔大脚一踹,门应声踢开,可是里面的场景却让众保镖惊讶不已——弗朗西斯科的白色西装上面尽染鲜血,压在他身下的乔伊斯神情凝滞,听见弗朗西斯科半开玩笑的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乔伊斯不知道弗朗西斯科受了多重的伤,不知道这颗子弹会不会要了他的命,可是当自己想要从医生身底下爬出来的时候,那痛苦的呻吟使自己的心像是被谁紧紧握住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凝重。这个人快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可是心底里面却又说不出的难受,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他——像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关心他,像一个无赖厚着脸皮缠着他,面对冷言冷语却不恼怒,面对枪弹无眼却挡住自己。他还是要死去的,如同自己生命中走过的无数过客一样,他也将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弗朗西斯科看见乔伊斯眼中复杂的情绪——那种从心底里泛出的难以置信和淡淡的绝望,紫色眼睛失神地盯着地面上铺开的暗红色血迹,如同是黑夜里面最凄美的玫瑰,第一次消融了孤单,第一次抹去了厌恶,第一次不再冷漠,第一次不再决绝。

“弗朗西斯科……”颤抖的声音第一次喊出医生的名字,乔伊斯想去推推他,可惜弗朗西斯科丝毫没有动弹。

伊西利恩看着医生的伤势,不想让乔伊斯再惹上害死曼斯菲尔德家族继承人的麻烦,便伸手想要把弗朗西斯科抱起:“少主人,把医生送到医院去吧。”

弗朗西斯科此时却睁开了眼睛,沾染鲜血的手掌悄然滑到乔伊斯颈侧的位置,虚弱的声音好像忍耐了很大的痛楚:“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乔伊斯本来就觉得弗朗西斯科伤重无医,听他这样说来,以为是要留下什么遗言,便微扬起头,好听清楚趴在他身上的弗朗西斯科还有什么遗愿。

然而就在下一刻,在所有人面前,弗朗西斯科用尽全力吻住了乔伊斯,架在脖子上的手突然之间牢牢地固定住乔伊斯的脑袋,嘴唇狠狠地吸允着另外两片凉薄的唇,趁着身下的人儿还在怔忪之际,灵活的舌头撬开乔伊斯的牙关,探进对方的口腔,深深地掠夺,狂肆地掠夺……

乔伊斯回过神来的时候,弗朗西斯科已经用舌尖紧紧勾住自己的舌头,一起进行着疯狂的舞蹈,舌叶在纠缠间抵住敏感的上颚,突然泛起的甜美感觉让乔伊斯大力挣扎起来,没轻没重的动作让中枪的部位,血流地更加迅速,一贯清净的空间在硝烟弥散后,带上血液浓重的腥味,夹杂着欲望的喘息和令人脸红的呻吟……

几个保镖都被这样的情景震住了,从来没有人敢把他们性情孤僻阴狠的少主人压在身下这样亵玩!炙热的吻耗尽弗朗西斯科最后的力气,乔伊斯好不容易抬起右手,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弗朗西斯科的颈侧,医生陷入了昏迷……

伊西利恩赶紧拉起乔伊斯,却被心情低劣到极点的少主人挥手推开。乔伊斯微眯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死去的弗朗西斯科,拔过伊西利恩手上的枪就要朝着医生射击。

“少主人,不要!”伊西利恩即时推了一把枪管,子弹打向了天花板,一枚弹壳从半空中落下,在地板上滚出一串清越的声音。乔伊斯不管不顾地还要再开一枪,却被伊西利恩死死地捏住双手。

“我要杀了他!”乔伊斯朝着伊西利恩怒吼,他的双唇,只有亲吻过最爱的路德维希,这个医生凭什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就是因为他救过自己?当他有能力自保的时候,乔伊斯就暗自发誓,这个世界上,他再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辱自己。

伊西利恩知道乔伊斯现在是盛怒之下,说什么也不会听进去,可是得罪一个白道上的大家族绝对是乔伊斯的父亲不愿意面对的棘手问题,少爷极有可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甚至可能为他的父亲提供一次杀掉他的机会。“少爷,少爷,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们要在今天晚上到达伦敦,而且货船不宜在利物浦码头停留太长时间。”

身上的责任终于让乔伊斯找回了一丝理智,可是他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弗朗西斯科,手指尖抠进了掌心的皮肉,疼痛让他的心稍微宁静:“我们撤离利物浦,这个医生就让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乔伊斯一字一顿地下达着命令,泰格尔和其他保镖全都散开,加快手脚安排离开。

乔伊斯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房间,他讨厌那个吻,他讨厌口腔里面留着别人的味道,他讨厌嘴唇上面潮湿又火热的感觉,他讨厌刚才的那一幕被这样多的人见证,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手下都是自己培植起来的力量,他恨不得像少年时那样任性妄为地动辄要了几十条人命。

伊西利恩最后一个走出房间,他不能逗留太久,但是又不能为医生做些什么,从房间的小冰箱里面取了一些冰块压在他腰上的伤口上,希望能够缓解血液流失的速度,弗朗西斯科,是死是活,自求多福……

加长型的宾利车在几分钟之后开出别墅,后面跟着好几辆伪装而成的家庭轿车或者商务车,伊西利恩按照计划驱车返回码头和普拉特汇合后押送军火回去,泰格尔带着阿尔上了另一辆车子,护送他回约克郡老宅。

乔伊斯坐在车上看着潜邸紧闭的大门,那个人……心又像是被谁紧紧握住,连跳动都变得艰难,温柔的眼神,关心的言语,谐谑的笑容,是如此清晰地在眼前闪过,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他死了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为什么心里就是那样放不下!

十月的黄昏,太阳渐渐落下,才放晴没有几天的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几块铅灰色的云压在天际让原本阴郁的天空更加晦暗起来。路上川流的车队都陆续亮起了车灯,明明灭灭看的人更加心烦意乱。

“停车!回去!”吼出来的命令让乔伊斯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同行的保镖立刻明白了少主人是要回去救人,司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调转车头,虽然利物浦约翰·列侬机场已经遥遥在望,但乔伊斯还是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回程正好遇到了利物浦市的交通高峰期,车子缓慢地行使在车潮之中,乔伊斯嘴上不说什么,可是手指几乎要在座位皮套上面抠出几个洞。

一旁的助手也似乎感受到乔伊斯的不安:“这样下去不行,不如我现在打急救电话,直接让救护车去接人?”

乔伊斯咬住嘴唇,心底在挣扎,可是说出口却成了拒绝:“不行,这样的话,那个据点会被警方发现。”

“可是这样子等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去呢。”助手实话实说。

乔伊斯一言不发地看着车子以龟速行驶,掏出打电话给伊西利恩:“你回去看看那个混蛋,要是没死就把送进医院,要是死了就找地方埋掉。”然后狠狠挂断了电话,看着车窗外远处忙碌的码头,伊西利恩从海港到潜邸的路况应该会好得多,赶过去的话,也许来得及。

第十三章

伊西利恩听见电话那头的忙音,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他的确是开车去码头,可是车子开到一半就折返回去了。他二十岁的时候听从爷爷的嘱咐来到乔伊斯身边,那个十三岁的寂寞小孩,总是骄傲地不肯和任何人亲近。七年时光的相处,照顾他,鼓励他,扶持他,自己发誓不会让乔伊斯再陷入困境。毕竟这个医生是自己绑架回来的,他不想为乔伊斯再惹上麻烦,虽然做为英国黑暗世界的王者,要摆平声名显赫的曼斯菲尔德家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当他三步并两步地飞奔回来推开潜邸大门的时候,只看到不远处,一个银发年轻人抱着半身浴血的弗朗西斯科上了一辆轿车。“医生和那个杀手认识?”伊西利恩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看着他们两个驱车离开,直到汽车消失在稀薄的雨帘之中。

交手的时候就明显察觉出那个银发杀手顾忌着医生的存在,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那个杀手的目标究竟是刺杀少主人还是营救医生?为什么他们明明应该认识却装作形同陌路?还在思考的时候,乔伊斯打来了一个电话,伊西利恩几乎是憋着笑听乔伊斯有些气急的命令。少主人总算是改了自己的主意,这可是一向刚愎自用的乔伊斯第一回撤销了下达的命令。

伊西利恩坐上车,计算着时间回给乔伊斯一个电话:“医生不见了。”

“嗯?”语气里面是明显的怀疑。

伊西利恩想起细雨中抱着弗朗西斯科离开的那个银发杀手,嘴角就不由抿起一个笑容,只是还要回答乔伊斯的问题,便绷紧脸来装严肃:“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医生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地板上的血迹显示他可能是被人抱走或者自己走出去,很显然,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对方那头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听见乔伊斯说道:“就这样,你小心货物。”

乔伊斯始终蹙着眉头,一行人再赶到约翰·列侬机场的时候飞机早已起飞,两个保镖陪着他在咖啡厅等下一个飞往伦敦的航班,其他人三三两两散坐在他周围乔装保护。乔伊斯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加了奶油的咖啡,看向窗外的天空已经黑得深邃,雨水也渐渐变大,啪嗒啪嗒地打向透明的玻璃墙。

居然消失了,会是谁救走弗朗西斯科呢?下午那个杀手,身手极好,就是医生和自己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却很在意医生的存在,甚至在过招的时候,连枪都不用,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佣兵——救弗朗西斯科脱困,顺便为受惊的医生报仇。用这样的观点说服自己,乔伊斯暗暗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医生的死活,反正能活下来就算他命大,活不下来就当是为他的轻薄之举付出代价,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

飞机因为天气问题一再推迟,窗外的雨下到了凌晨三四点才渐渐停下,乔伊斯在半懵半醒间被手下唤醒,原来已经到了登机时间,乔伊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那杯咖啡点滴未动,丝丝缕缕的香味孤独地消散……或许结束了,或许刚刚开始……

利物浦和伦敦之间的距离并不长,火车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飞机更是便捷,乔伊斯在飞机上一直都看着窗外,虽然是漆黑一片,但是心却宁静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思考,回去怎么向父亲交代这次交易差点失败,暗杀他的买家到底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还是他的交易伙伴寇德家族的身上,还有……还有绑架曼斯菲尔德家族继承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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