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季潮  发于:2012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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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布尔不屑地撇了撇嘴:“切,不过就是苦了一点,阿列赫诺可是把十寸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拜布尔和阿列赫诺的关系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弗朗西斯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本来在父母把他送回英国的时候,就意味着他除了“寇德”这个姓氏和与拜布尔的血脉之外,和黑手党再无联系,他不能插手黑手党的内部事务。A4尺寸的照片整整传过来十五张,但是传真机依然在尽职地工作,接下来是乔伊斯的资料:“我们似乎把事情扯远了,那些照片立刻给我删除干净。”

“拒绝!”拜布尔得意地看着弗朗西斯科有些羞恼地撕掉了所有的彩图。

最后一张纸在手中化成齑粉,弗朗西斯科反而笑了起来:“哼,很好,巧克力好吃吗?”

拜布尔对弟弟的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怔忪,回味起阿列赫诺带回来的巧克力,不由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我花了一晚上消灭干净的,确实是意大利都灵手工制作的巧克力。你要知道,我当年选择都灵大学,就是因为都灵是整个意大利的巧克力城,糖果加工厂。”

弗朗西斯科追问:“全都吃完了?”

“一颗都没剩。”拜布尔给了肯定的答案。

弗朗西斯科这才露出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好吧,拜布尔,我建议你现在再去吃一份慕斯蛋糕。”

从来都强烈建议他少吃甜食的弗朗西斯科居然劝自己再吃一份蛋糕,拜布尔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尤其是对上他温柔的笑容,惊疑未定地皱着眉头:“嗯?”

弗朗西斯科嘴角上翘,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开始解释:“因为巧克力里面被我加了药,所以你在接下去的一个月,吃什么甜点都会觉得恶心想吐,不会比你做给阿列赫诺的那个好一点。”

拜布尔舔了舔盘子,残存的奶油还是甜的,刚刚要摆出一个“信你才有鬼”的表情时,弗朗西斯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嗯,药效要慢慢发挥出来,这是我最新研究的药物,它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使糖尿病人对甜食产生极度的厌恶和排斥,在短时期内快速戒掉甜食,当然,这种药物还适用于肥胖症的病人。”

拜布尔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你……”他简直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没有慕斯蛋糕,没有巧克力,没有苹果派,没有提拉米苏的日子……

弗朗西斯科离开换上严肃的神情,如同拜布尔是他的以往的实验志愿者一样:“嗯,不必那么惊讶。相比于之前的药物,这次的新药具有更小的副作用和更强的药效,你可是我第一手的临床试验数据啊,我们希望在不久之后的英联邦医学研讨会上,这种新药得到委员会的进一步认可。”

居然会有人发明这种药物出来,拜布尔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弗朗西斯科,你这个该死的混小子,有没有解毒剂?”

弗朗西斯科瞟了他一眼:“唔……这又不是毒药,我干嘛要去研究解毒剂出来?哥哥,好好享受一个月的无甜点岁月吧,那会是一段美妙的经历。”

传真机停止了工作,乔伊斯最后一页资料也已经过来,弗朗西斯科站起身来理了理厚厚一沓纸,不去理会网络那头的拜布尔正在抓狂,关掉了视频,亲兄弟是用来利用的。正准备看起来,小姨玛格丽特端着一杯花茶走了进来:“医生交代过你还要静养,是不是刚才在和拜布尔吵架?我没有走上楼梯的时候就听见了。”

弗朗西斯科立刻放下手上的资料,轻轻抿了一口茶:“小姨泡的茶真香,我哪有和拜布尔吵架,交流下感情罢了。”

玛格丽特宠溺地揉了揉弗朗西斯科有些长的黑发:“哼,要论打架的话你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比坏心眼,两个拜布尔也比不上你。”

“小姨,我可是出了名的温厚纯良啊。”弗朗西斯科在玛格丽特脸侧轻轻一吻,谢过她的花茶。“对了,小姨,你认识比较好的珠宝制作师吗?”

玛格丽特立刻在她广泛的交际圈里想到了一位朋友:“你要订制首饰吗?我认识一位很好的珠宝商,也许他可以帮你。”

弗朗西斯科微微一笑。

第十八章

从利物浦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伦敦的天气愈发寒冷起来,背上的鞭伤也差不多愈合,胸口的枪伤偶尔会因为阴郁的雨天隐隐作痛,除了这些,一切还是和往昔如常。难得没有任务的午后,乔伊斯会在学校扮演他的另一个身份——伦敦大学皇家霍洛维学院(Royal_Holloway,University_of_London)历史系三年级学生。考试陆陆续续地以各种方式考察着学生在这一学期里面的成绩,因为要完成一篇论文,乔伊斯在借完专业书之后,便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翻着这几天的报纸,从《泰晤士报》、《卫报》等等主流媒体一直翻到一些以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见长的“小报”,一言不发地把所有报纸都整理好——并没有他的消息。

倒是好几份报纸的娱乐版用了很大版面宣传德国天才钢琴家路易·萨赫斯的欧洲巡演。就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抢走了路德维希的心!如果不是他的存在,表弟也许就可以接受自己了。路德维希回慕尼黑的那天,线人报告说表弟并没有在路易的公寓过夜,甚至在不久之后就去了美国费城,他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

所以在接到路易的电话时,乔伊斯就猜到这个焦急的男人以为路德维希还在自己身边,于是毫不犹豫地对他撒了谎:“路德维希不想见你。”“你已经失去路德维希了。”这话说给路易听倒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的。

乔伊斯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把报纸放回到架子上:在黑暗中挣扎的希望是路德维希这道阳光,但是如果没有路易的存在,如果路德维希愿意,自己就真的可以把这样一个单纯的男孩拉进漫无休止的血腥生活中吗?光辉鲜亮的贵族身份之下,是沉重的杀戮与欲望啊……

愈来愈频繁的阴雨天气让人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乔伊斯双手插在口袋里面看着雨滴拍打在窗户上,突然间让人回想起一个月前离开利物浦的画面。回身看了看那几份让自己无比失望的报纸,他应该没有死吧?乔伊斯抿着嘴唇,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的雨帘。没有消息说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意外死亡,也没有消息说曼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成功获救。整个绑架事件仿佛是无形中被什么人操纵着,从一开始的轩然大波变成最后的泥牛入海。不想动用家族的力量去查证,也不想劳烦伊西利恩去帮忙,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会在某个下雨天想起某个人。

“哼,想那个混蛋干嘛?”乔伊斯自嘲地冷哼了一声。弗朗西斯科是生是死都和自己无关,不是么?

“嗨,乔伊斯,最近你来图书馆来得很勤快啊。”

声音很熟悉,但是乔伊斯转过身看清来人的脸,却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自己的同学。

乔伊斯淡淡说了一句:“还有三门考试。”走到自己的座位面前,抱起刚刚借来的专业书,准备离开。

同学在他身后耸了耸肩,追了上去:“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起吧,我带了雨伞。”这个带着东方气质的美人是皇家霍洛维学院的一道风景,男爵的身份,紫色的眼眸,飘逸的长发,总是带着冷漠的表情。虽然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但还是有不少人想要靠近他,来一探究竟。

走到楼下的时候,接到了伊西利恩的电话,因为遇到交通事故,车子被堵在半路上,乔伊斯看了看雨势,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同学的好意。在相对单纯的校园里面,乔伊斯并不总是那么不近人情,只是讨厌别人对自己过多的关注以及现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乔伊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想着不如去学生俱乐部等待伊西利恩,便对身边的同学说:“我去学生俱乐部,谢谢你的伞。”说罢,便加快步伐,在雨中匆匆走过。

“喂,我送你过去好了!”同学看见乔伊斯顶着书本一路小跑,立刻追了上去。看见乔伊斯突然撞在一位金发女士的身上,还没有站住脚自己也撞了上去,狼狈不堪地站起来看时,身边立着的赫然是学校的几位重要级人物。

秃顶院长抹着冷汗不住地向这位优雅的女士道歉:“真是糟糕,玛格丽特小姐,您没有受伤吧?”待看清撞人的学生是乔伊斯时,又不好说些什么,一个是学院建设的金主,一个是学院中引人注目的男爵。秃顶院长权衡着金钱和荣耀,最后也只好牺牲了这虚无的贵族名号:“乔伊斯先生,您能解释一下您的行为吗?下雨天在路上和同学打闹,实在是太失礼了。”

乔伊斯拨了拨沾在前额的短发,冷冽地目光扫过秃顶院长,看见对方突然间闭上了嘴巴,才转头对差点摔倒的女士说:“非常抱歉。”

“没有关系,是我和院长光顾着说话,才没有注意你从这边过来。”女士报以温婉的微笑。

乔伊斯突然间觉得那个笑容很熟悉,舒展的嘴角,薄薄的嘴唇,仿佛和弗朗西斯科重合起来……一定是疯了,才会老是想着那个变态医生,乔伊斯从短暂的失神中恍过神来,对着女士点了点头便立刻走开。

小尾巴一如既往地举着伞追过去,甚至忘记了要和秃顶院长打声招呼。“真是狂妄的小家伙,当然了,玛格丽特小姐,我们学院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非常有礼貌的。刚才的学生是乔伊斯家的男爵,贵族家的孩子难免都有些傲慢。”秃顶院长絮絮叨叨地辩解着,希望身边这位女财神不要因为一段小插曲坏了项目合作的心情。

玛格丽特敏锐地回想起刚才那双冷艳的紫色眼睛,喃喃自语:“是乔伊斯家的小男爵?”

“是啊,正是康斯坦丁·乔伊斯。”院长点头哈腰地应承着。

玛格丽特略略回身看向那个消失在雨中的单薄身影,淡淡一笑。

乔伊斯拿出手帕擦了擦潮湿的侧脸,听见身后的同学再说:“刚才你撞到的人可是曼斯菲尔德女士啊,我以为这次被院长抓住,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曼斯菲尔德?!”乔伊斯的声音骤然高了两度,视线顺着雨幕看向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回头看见有点惊讶的同学,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有点失控。

同学没有想到这个名字会让乔伊斯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冰山美人乔伊斯向自己询问,同学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玛格丽特·曼斯菲尔德,圣拉美莫尔慈善基金会的主席,她家里出了很多名医。”

“弗朗西斯科……”乔伊斯无自觉地念出医生的名字。

同学跟着乔伊斯一起走进俱乐部,继续絮絮叨叨说着:“对啊,对啊,弗朗西斯科·寇德,曼斯菲尔德家族的新任继承人,医学界的新星。”

乔伊斯索性从同学口中开始探听医生的消息:“他怎么不姓曼斯菲尔德?”

“不知道啊,他爸爸姓寇德,他妈妈才姓曼斯菲尔德啊。”

豪门之间总是少不了秘闻和私情,但是乔伊斯却觉得寇德这个姓氏也太过巧合,意大利的黑手党大佬寇德家族应该和弗朗西斯科没有关系吧,乔伊斯点了两杯咖啡,径自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第十九章

狭长的英国老街因为一场车祸变得拥挤不堪,大雨又为这不幸的一幕落下眼泪。伊西利恩慢慢地用龟速挪着车子,焦急地不停看手表,虽然已经和乔伊斯打过招呼,但是他也清楚他的少主人脾气不好。无奈地摇下车窗去看前面的路况,却和一道目光不期而至——是他!

旁边的那辆黑色阿斯顿·马丁的副驾驶座上坐着的赫然是弗朗西斯科·寇德!

伊西利恩对上那对明媚的星眸:“原来你还活着。”

“莫非你很希望我死掉?”弗朗西斯科扶了下眼镜,笑容依然温和。

“嗯……有人希望……又不希望。”伊西利恩也报以微笑,虽然少主人没有明说,但是跟在乔伊斯身边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这个孩子心里想些什么。

弗朗西斯科一手支在车窗上:“我还在猜是不是你,因为你的外貌又有了些许变化。”

“我就想我的化妆技巧应该是天下无双的。”还想多聊一会,可惜前面的车子已经启动,后面的司机在不耐烦地催促,伊西利恩也只好摆摆手踩下油门。

弗朗西斯科对着先行离去的车子挥了挥手,看见伊西利恩已经是一个意外,只是可惜车上没有乔伊斯。

伊西利恩发现今天的乔伊斯较之以往更加的沉默寡言,以至于他想告诉少主人弗朗西斯科医生没有死的消息,都不知道怎样开口,如果贸然地说出,乔伊斯肯定会知道自己窥知了他的心事。

乔伊斯闭着眼睛在车上小憩,因为回到家,总是要提起百分之百的精力来面对可能遭受到的各种苛责。然而脑子里面却不断闪现出那位优雅高贵的玛格丽特女士,然后自然而然地想起她的外甥弗朗西斯科。

“到了,少主人。”伊西利恩把车子停在大门口放乔伊斯下去,然后把车开到车库。

乔伊斯刚刚踏进家门,管家希曼就已经趾高气昂地等在门口了:“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乔伊斯略一点头,把手上的书本交给仆人,大步走向书房。轻轻敲了两声房门:“父亲。”

爱德华抬起头,看见乔伊斯站在门口,便扔给他一封装帧精美的邀请函:“比阿特里斯公主的生日舞会,别给我搞砸了,要是把这个女人弄到手,我们家可就和英国王室绑得更紧了。”

乔伊斯捡起地板上的邀请函,看了一下时间,回答说:“我记得公主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我还能期望你做什么事情呢?”爱德华的声音充满冷冷的嘲笑,当年乔伊斯的母亲唐楠可是为了嫁给他而不择手段:“如果你妈妈还活着,你倒是能请教她一二,这种事情,她最拿手了。”

乔伊斯心头一凛,虽然不平,却不打算和父亲逞口舌之能。拿了邀请函,告辞后离开。母亲之于他的记忆已经久远,久远到甚至忆不起她的容貌,关于二十年前的那段豪门恩怨,从父亲口中,从外公口中,从下人口中听到的版本各有不同,却各个精彩,而他,更愿意相信阿尔告诉他的一切——母亲是爱着父亲的,她是一个大方、尊贵而且善良的女人,虽然愤怒,却从没有想过要杀死父亲最心爱的女人。

走过连廊拐角,伊西利恩从前面走来,乔伊斯把邀请函递给他:“这个周末有比阿特里斯公主的生日舞会,你去帮我准备好贺礼还有我的礼服,另外,查一下公主有什么喜恶。”

“是。”伊西利恩好不容易下决心告诉他弗朗西斯科没死的事情,就这样被“正事”挡了下来。或许上天也想给乔伊斯一个惊喜——让某个人阻挡他的“正事”。

弗朗西斯科到医院做了最后一次康复体检,虽然不幸挨了一枪,但是大半个月修养让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健康,并且从后天开始又可以继续他的工作。所以弗朗西斯科在回家的时候特意买了一瓶法国香槟来庆祝劫后余生,不过回到家的时候小姨还在外面谈事情,厨娘则在厨房做晚餐,弗朗西斯科便闲适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着带回来的预约记录,矮几上一张漂亮的粉色邀请函吸引了医生的注意:“原来是公主的舞会,真无聊。”弗朗西斯科向来对交际舞会不感兴趣,尤其是会惹上麻烦的贵族小姐的舞会酒会,不过幸好,那张邀请函是给玛格丽特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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