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季潮  发于:2012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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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空飘过春风般的暖意,磁性的嗓音配上温柔的笑容:“我只是看见你穿得这样单薄就坐在风口里看书,所以来帮你加一件衣服,天气开始转凉了。”弗朗西斯科现在的样子绝对够得上好男人的典范。

可是乔伊斯对着弗朗西斯科的举动却充满了狐疑,不知道这个医生又要玩什么花样。从小到大,除了路德维希和老管家阿尔,就没有谁真正关心过他,这个人此刻又在装什么好人?整天像一只苍蝇一样在眼前绕着,没由来地就让自己肝火上升:“叫你走,你不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弗朗西斯科很是“委屈”地看了看地乔伊斯:“我可是在关心你啊。”

乔伊斯冷冷一笑,扯下身上的大衣,把看了一大半的书扔在桌上,晾下弗朗西斯科一个人,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才打开门,就发现阿尔正要抬手敲门,而旁边站了一个和弗朗西斯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神情中带了一点得意:“少主人,我正要找你。”

弗朗西斯科瞪大了眼睛指着对方,难掩惊诧的神色。倒是乔伊斯一如往常地沉静:“进来再说吧。”看见阿尔手里的外套,乔伊斯背转过身,阿尔立刻走上前把衣服披在他的肩头,然后朝着表情不甚自然的弗朗西斯科微微致意,随后离开。

弗朗西斯科瞟了一眼乔伊斯,捕捉到他唇角露出的一丝快意,转过头便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伊西利恩,墨绿色的眼睛,柔软的黑色头发,鼻梁的高度,侧脸的弧度无一不像,只是个子稍比自己矮了一些。弗朗西斯科伸手扯了扯伊西利恩的脸,仿真度很高的同时居然连手感也不差:“你就顶着我的这张脸,出去晃悠了一晚上?”多亏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不然这种照镜子般的际遇会让你自己很不适应。

伊西利恩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我出门会戴帽子戴眼镜,这张脸只是顶着给你看的,说实话,医生你前面的头发有点长。”

弗朗西斯科摸了摸下巴:“我现在想破格录用你做我们医院的整形医生。”

“你付不出我想要的薪酬。”伊西利恩摆开一副开始讨价还价的架势。

谁不想过上稳定无忧的生活,这个人放着大好本事,却非要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弗朗西斯科的眼睛瞄了瞄已经露出不耐烦神色的乔伊斯,莫非……他的少主人是他留下来的激励薪酬?

“你可以出去了。”乔伊斯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伊西利恩立刻拉开房门,带着很得意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到弗朗西斯科不甘不愿地离开,乔伊斯开口说道:“说吧。”

伊西利恩也不再是先前那副嬉笑模样,神情严肃起来:“少主人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我和寇德家族的管事重新订好了交货的日期和地点,少主人安心养伤,这些事我们去做好了。”

乔伊斯点了点头:“嗯,那天混战,我们这边倒也没有什么损伤,对方死了三个人,可以增加订购一批火箭炮作为补偿。”

伊西利恩却突然笑了:“杰罗姆那边给了他们指示,虽然错不在两方,但是少主人您受伤了,他们可以把价码从原来的八千万降到六千万。”

“我知道了,但还是要小心。办好事情,你带一队人押送货物走海运,到了伦敦有人接应。我和其他人坐飞机回去,让泰格尔亲自送阿尔回约克郡。”乔伊斯的计划中漏了一个人,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中间的人。不过医生的去留问题显然掌握在自己手上。

弗朗西斯科从来没有想过阿列赫诺居然会大白天出现在自己房间,而对方一贯冷酷的脸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被绑架到这座房子的第二天晚上,一颗崭新的子弹和一枝白玫瑰放在了床头的矮柜上,刻着字母“A”的子弹和白玫瑰是阿列赫诺的标志,那代表着死亡和告慰。这个世界顶级杀手是他哥哥拜布尔·寇德最忠实的下属。很明显,这颗子弹和白玫瑰是留给乔伊斯的,因为弗朗西斯科始终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飘荡在这所房子里,没有想到阿列赫诺居然选择大白天登门造访。

“二少爷,请您离那个小子远一点,我不好下手。”阿列赫诺在看到那张和自己boss毫无二致的脸之后,也不由地愣了愣神。

弗朗西斯科倒了一杯茶递给阿列赫诺:“既然不好下手就不要下手了。”

“刺杀乔伊斯,是boss的命令。”阿列赫诺冷冰冰地回答,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水。

弗朗西斯科舒服地躺在躺椅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微眯起眼睛:“不能不杀么?”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小家伙,没想到却是哥哥的眼中钉。

阿列赫诺想起当年的情景,依然恨得牙痒痒,甚至习惯了波澜不惊的面孔都露出一丝恼怒:“乔伊斯家族当年力挺boss的叔叔杰罗姆夺取寇德家族的大权,甚至还害得boss被家族除名。我那天狙击,一击不中,自然是要带着乔伊斯的性命回去领罪。”

弗朗西斯科唇角弯起一抹弧度:“也不算一击不中,要不是有人把我绑了来救他,他就已经带着你的玫瑰花去见耶稣了。”

阿列赫诺郑重地点了点头:“二少爷放心,我会先将您安全地离开这里。”

弗朗西斯科连连阻止:“不,你去和哥哥说,乔伊斯我要了。”

“二少爷!”阿列赫诺还不太明白弗朗西斯科那个“要”,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医生只是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然后对阿列赫诺说:“马上会有人送午餐过来了,你还不走?”

“二少爷自己小心,如果需要我,把白玫瑰放在窗口。”阿列赫诺说罢,从二楼窗户纵身而下,一根极细的银线从窗沿某处拉出,在阳光的折射下滑过一道明亮,随后阿列赫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湖面里。

弗朗西斯科看着一圈圈的涟漪逐渐平静,知道阿列赫诺已经走远,听到阿列赫诺说出乔伊斯和哥哥拜布尔之间宿怨的那一刻,弗朗西斯科就决定要保下乔伊斯的性命。那个坏脾气,冷冰冰的小男爵除了那一身历史久远的伤痕,到底是什么那般吸引自己。脑海里面随即出现那天躺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斑驳的血迹,一双落寞的紫色眼眸,外表冷漠骄傲,可内心却如此脆弱和倔强,像一块美丽的紫色水晶,坚硬却易碎,华美却透明。自己真的是无聊透顶了,一堆事情压在手上,居然还有闲心来管一个贵族少年背后的凄凉生活。

第八章

晚饭过后,这个房子里面的人才开始活跃起来,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忙着各自的事情,乔伊斯有伤在身也不能闲着,从电脑屏幕前盯着几笔货的交易情况,在给父亲和管事的加密邮件里面记录着几位大客户的订单记录。

在英国,乔伊斯家族是黑暗世界的权力统治者和秩序裁决者,虽然大部分的权力还在父亲爱德华勋爵手里,但是乔伊斯从十五岁就开始着手处理家族事务。以前是想向父亲证明他的儿子足够优秀,让一贯严苛的父亲能正视自己,到后来,乔伊斯明白,那个疯子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身上的另一半血统,所以拼命努力,枪林弹雨,夹缝求生,为的是能够掌握更多的权力,这样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样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毫无温情的家庭,连血缘都牵绊不住亲情,乔伊斯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坚持下去。也许是为了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带路德维希远走高飞,也许是为了有一天送父亲上黄泉路,有时候很多东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有时候却又苍白地一无所有……

乔伊斯发现自从路德维希走后,自己胡思乱想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了,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才感觉到脑袋有了一丝清明。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接近,乔伊斯关掉所有的页面,电脑显示屏重新回到一大片妖艳到魅惑的紫色玫瑰壁纸,蛊惑人心的花朵在幽幽的月色下热烈的盛放,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它们在夜风里曼妙地轻摇。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分明带着好奇的墨绿色眼睛,还是那讨厌的人,那讨厌的声音。

“你现在应该多休息,如果是在我的医院,枪伤病人两周之内,我是不会允许他们下床的。”弗朗西斯科依然面带微笑。

乔伊斯抬起头沉默又戒备地看着弗朗西斯科,目光里面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弗朗西斯科把托盘里面的药片和一杯清水放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桌面上的玫瑰,乔伊斯却直接伸手把那杯水推开。

透明的玻璃带着破碎的磨砂花纹,再与地板亲密接触后发出清脆的声响,茶水顺着桌角流淌,在地板上摊开一片水渍。弗朗西斯科回过神来,也不在乎自己的一片好意化为泡影,修长的手指指向电脑屏幕:“这个不像是经过处理的图像。”

乔伊斯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他居然没有继续长篇累牍的说教,而自己竟然顺着他的思绪回答道:“那是种在我院子里面的玫瑰。”

弗朗西斯科自然而然地站到乔伊斯的身后,双手撑在电脑桌上,乔伊斯就如同被他拥在怀里一般:“是因为在黑夜,映着月光,所以鲜艳的红色就变成了浓郁的紫色?”

短暂的和平时刻,两个人居然谁都没有挑起争端,乔伊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只是语调一如既往地冷冽:“机缘巧合而已,我相机的参数没有调好。”

弗朗西斯科弯下腰,侧脸几乎贴近乔伊斯的侧脸:“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去府上拜访,亲自看看那些玫瑰。”

清爽的古龙香水,太过强烈的男性气息突然间惊醒了乔伊斯,想到自己居然和这个讨厌的家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讨论后院栽种的玫瑰,心里不由有些懊恼,冷冰冰地直接作出了拒绝:“你没有机会,我不欢迎你。”

双方都陷入沉默,刚才的和平对话变成了浮光掠影,乔伊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直白而冰冷的言语有些不妥,可是素来的心高气傲让乔伊斯抿紧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鼠标。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见弗朗西斯科,脑海里面几乎是根深蒂固般强迫自己远离他,怀疑他,憎恶他的一切言行。

弗朗西斯科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打破僵局:“我自认为我的职业受人尊敬,我的名誉受人仰慕……”

乔伊斯想说些什么,可是开口又变成了言简意赅的拒绝:“可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的脸。”

终于在乔伊斯一次次的打击后垮下了脸,可是不死心的弗朗西斯科还是追问着:“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是。”乔伊斯说完,低下头去,直接强制关机,照例把弗朗西斯科一个人晾在房间,独自离去。

弗朗西斯科坐在乔伊斯的椅子上,手指摩挲着下巴,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他这样讨厌了。他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悠闲的肉票,每天能做的就是在这所房子里面瞎转悠,而和他一样悠闲也就只有这位养伤的小男爵,就算自己每天在他出现的次数多得让人发指,好歹他容貌英俊,仪表端庄,品格高尚,谈吐不凡,医术高明……怎么也挨不到“讨厌”的份上吧?

不行,他得找人来问问。

阿列赫诺留给他的玫瑰,白色的花瓣已经枯黄地卷起,蔫蔫地耷拉在绿色的花萼上,弗朗西斯科把这支玫瑰放在窗台上,他不知道阿列赫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夜已经深了,房子里面走动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纵是弗朗西斯科带着不甘,也只能先去睡觉。

第二天清晨,多日不见的阳光穿破黎明的黑暗,沉睡中的弗朗西斯科警醒地察觉到房间里面有人。睁开眼睛便看见阿列赫诺那头标志性的银发,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摸过一旁的眼镜,习惯裸睡的弗朗西斯科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掀开毯子,修长性感的身躯一览无遗。阿列赫诺娴熟地拿过一旁的睡衣帮他披上,目光对视,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阿列赫诺随即退开去,然后静静地等待去卫生间冲澡洗漱的男人,径自把凌乱的床铺规整好。

弗朗西斯科透过磨砂玻璃门看见阿列赫诺的身影,知道刚才的那一刻,那个傻瓜把自己当成了哥哥拜布尔,明知道哥哥只把他当做心腹和兄弟,却总是一厢情愿地想让哥哥爱上他,或者说阿列赫诺从来没有奢望过拜布尔的爱情,只要拜布尔能把他放在心里就好。

洗完澡,神清气爽地迎接一天最美好的时光,弗朗西斯科把毛巾兜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指了指椅子让阿列赫诺坐:“我以为你昨天晚上就会来的。”

“这房子里面的人在晚上最活跃,现在是他们警惕心最低的时候。”阿列赫诺把玩着枯萎的白玫瑰问:“您是不是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

弗朗西斯科明显愣了一下:“嗯,这个晚点再说,我问你件事情,我是不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阿列赫诺疑惑地看向弗朗西斯科,这个和他boss拜布尔一母同出的双胞胎,虽然从小就被送到英国抚养长大,但是阿列赫诺和他的接触也不算少,殷实的家世并没有让这个“二少爷”恃宠而骄,相反,他良好的教养让他待人亲切,总给人一种春风明月般的温和俊朗。阿列赫诺摇了摇头:“二少爷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当然,要去除掉他偶尔的恶作剧。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弗朗西斯科确定地点了点头:“可是……”

“二少爷,请问您是否决定要离开这里?”阿列赫诺再次问道。

弗朗西斯科从喃喃自语中回过神来:“啊?对了,我上次让你跟拜布尔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阿列赫诺如实回答:“Boss说你想要乔伊斯可以,亲自去联系他。”

弗朗西斯科摊了摊手:“我现在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乔伊斯根本就没有给他提供过电话、电脑、传真,他甚至连一台可以知道外界信息的电视机都没有。

阿列赫诺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严肃:“我已经转述过您的情形,但是Boss说您一天不和他亲自要人,那么对乔伊斯的暗杀就不会停止。”

“哎,我难得求他一次。”弗朗西斯科皱着眉头,不由在心里暗骂哥哥拜布尔的无情。

阿列赫诺回答:“我只是依照指令做事。”

“阿列赫诺……”弗朗西斯科企图说服这位杀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阿列赫诺却打断了他的妄想:“Boss给我的命令是今天必须杀了乔伊斯,所以即使您昨晚没有放玫瑰花在窗台,我今天也会出现。就算我任务失败,您应该知道,boss手下有一个杀手集团,不可能每个杀手都会过来和您先打声招呼。”

话到如此,弗朗西斯科也知道在阿列赫诺这边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的双胞胎哥哥摆明了就是给他出难题。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老管家阿尔弗雷德来给弗朗西斯科送早餐。

“我先走一步。”阿列赫诺这次没有从窗下的人工湖逃走,而是顺着阳台往上爬到了屋顶,隐没在弗朗西斯科的视线之外。

第九章

弗朗西斯科谢过阿尔的早餐,却没有什么心情享受,他自己的恶作剧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哥哥的恶作剧是以人命为筹码的。弗朗西斯科有些懊恼地用叉子戳着煎蛋,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联系哥哥去保下小男爵的性命。

“难道要我去跟坏脾气小子说我现在要和我哥哥聊一聊,这样你才能继续活下去……所以,你要把你的电话借给我,当然,电话打到莫斯科可能有点贵……”弗朗西斯科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虽然他不知道伊西利恩这帮人对上次暗杀调查地如何,至少他能确定,乔伊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哥哥拜布尔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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