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点(强强)下+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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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和洛元康这麽父子情深。……宁可我不要脸,也舍不得你低头……而你竟敢……糟蹋我的人……」

程凡刚双目赤红,眼珠子好像蒙上一层灰,瞬间让洛定一有这个男人或许正在痛哭的错觉。

所以,他慌了。他惊觉自己原来是在报复,虐待他自己,更虐待程凡刚,就像他一直坚持去做的,两败俱伤。

程凡刚泄愤般咬着洛定一的嘴唇和舌头,洛定一霎时想起某个画面,翻腾的胃液不受控制的逆流,涌出一大口酸水。洛定一立即使劲推开程凡刚,捂住嘴就往厕所跑,程凡刚追过去,就看洛定一巴在马桶边拼了命的乾呕,程凡刚赶紧蹲在他身旁扶着,却换得洛定一浑身发抖的挡掉程凡刚,大喊:「走开!」然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爬到淋浴用的水龙头底下,开了水拿手指死命对准自己的嘴巴里挖。

程凡刚以为他闹别扭,又正在气头上,被他这麽一吼更气,就偏要凭武力抓住他。洛定一顾不得手脚并用地往後逃到墙角,任凭他拼死抵抗,最後还是让程凡刚逮住,制服在怀抱里又啃又吻,不管吞进去的是不是洛定一吐出来的苦水,程凡刚只想要重重惩罚这个人,这个玷污他不允许一丝损伤的洛定一。

「……脏……好脏……让我……洗……乾净……脏……」

甚至忽略他微弱的呼救,直至昏厥。

73.

白色的塑胶软管承载着透明液体,从针尖刺入青紫的血管,挹注着维持生命最低限度的能量。洛定一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似乎得到救赎般,沉睡着宛如死去。

身穿白大挂的男人站在病床边好像天神一样,俐落地在病历板上画着没多少人看得懂的生死符。

“营养不足、压力过大导致机能失调,看情况或许有轻微的厌食症。照你说的话,应该还有初期强迫症状。我现在给他打葡萄糖,效力最低的安定剂可以撑到明天早上,没什麽大问题了。”

程凡刚坐在铁制的折叠椅子上,全身衣裤湿淋淋,不晓得守了多久,石雕像一样动也不动。医生留下这段解释後离开,还不忘多看了他几眼。

发觉洛定一昏迷的时候,人已经从他手臂里滑下去地板。他抱着洛定一冲出房门,等不及和洛元康解释,百米一样的速度奔到大马路中央拦计程车,直接赶赴到医院。

程凡刚轻轻拨开洛定一遮盖住眼睛的刘海,他们分别的那时候,还没长这麽长。洛定一曾经在镜子前觉得头发太长刺着眼睛不舒服,却又不愿意用发胶梳上去,就这麽拖过一星期两星期。

为什麽不修剪?程凡刚不问,因为他喜欢用手顺过洛定一的头发,看他微微眯起眼,瞄自己一下,又偏开视线到另一边,很不悦的脸色。这时候往嘴上盖一个浅浅的章,他会用自以为凶恶的眼珠子瞪过来,好像嫌你烦,可是移开眼,又没发觉的舔舔嘴唇,意犹未竟的样子。通常都是从这里一发不可收拾,边吻着边看他很困扰地皱眉,无意识往温热的源头靠近。慢慢揉他的後颈,就彷佛被驯服的野豹,一点一点收起他倒钩的爪子,发出舒服的喉音。

程凡刚坐在黑暗中,沉默的注视着。

果子太甜,嚐一次就上瘾。所以整棵树连根拔起抢回来种在自己家里,除草施肥,为它搭起最足够遮风挡雨的棚,看它一天天生意盎然,却不能忍受枝桠伸出围墙外汲取每日短暂的阳光,於是狠下手拿锯子一节节砍断。

纵使,明知它将日渐枯乾。

冰冷而无生气,像一条死鱼的尸体,被人遗弃在海岸上。那条银链子静静躺在他瘦骨嶙峋的胸口,程凡刚拿起来握在手心里,压出一个奇怪的模样。

他扭曲了脸庞笑着。

原来,他给的爱,多麽丑陋不堪。

细碎的声音钻进脑子里,洛定一吃力地张开沉重的眼皮,慢慢将模糊的焦距集中,却一下子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孔,然後又是一堆声响。不过他大概能认得出沈商,抓着他的手一直喊名字,重复到让他觉得厌烦。

「你怎麽会……」

问句一出,他试图抬起来的上半身又躺回去。

不到黄河心不死。从痛苦中苏醒,还想寻找什麽吗?梦境中的片段,终究无法延伸到现实。

沈商知道洛定一问什麽,却不晓得他心中所想,於是面部表情像打翻调味罐那样精彩纷陈。

「手机。那个乌龟王八蛋接的,告诉我你住院,叫我早上来换班,刚滚没多久。」沈商很沮丧的坐下,然後又站起来,问:「要不要喝点水?」

「好。」

病床边柜子上摆了保温瓶,沈商打开栓塞倒一杯偏热的水,递给洛定一。

「能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洛定一看着纸杯皱眉,沈商才想到没把病床摇起来。杯子摆柜上,他跑到床尾将藏在底下的摇杆拉出来,转啊转几圈,感觉差不多了再收进去,走回床铺边,再端起水杯想给洛定一的时候,後者右手抬了指向柜子,说:「等冷了我再喝。」

沈商一急赶紧按住洛定一的手,「别抬啊打点滴会逆流!」

这一下杯子里的水晃出来些许,洒在洛定一前臂上,後者被烫到一样立即缩手,直接用左手掌把滴落的水珠擦掉,太大力了扯到针头,点滴一跑,血就流出来,手背马上瘀黑一块。

「洛!你不要动,我帮你弄好,不要动!」

沈商一手抵住洛定一肩膀,另一手压住他的手,大声喝令着。洛定一一僵,不再动作,机器人般,让沈商先拎着他的左手移开,再小心翼翼地拔除针头。待会再要用生理食盐水灌通血管,肯定痛死。沈商心里念着,还没重新挂点滴就先疼着等。

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商低着头说:「我去找护士小姐过来,你不要乱动。」

洛定一闭上眼想。错了,又做错了。早先在家里练习过,可是突发状况不足以让他做好准备。

沈商没有去找护士,他凭着灵敏的嗅觉,不对,是直觉,问到这一层吸菸区的位置,果然让他找到乞丐一样坐在落地窗底下,制造废气污染的祸首。

沈商撂下一句:「你出来,我们单挑!」就转身跨大步气势汹汹地走出吸菸区,沉重的玻璃门也被他推的好像要飞起来。

决战场是在医院後方的一块草皮边,最近的是停尸间,所以很少有谁会来逛逛。

「你!」一如他当年的气势,指着程凡刚说:「再也不准你出现在洛面前!」

程凡刚没有回答,深冬的早晨下着毛毛雨,让他们看起来好像头顶都笼罩着乌云。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洛会变成今天这样子都是你害的!早十年前我就该找人一枪毙了你,祸害!人渣!!」

单方面遭辱骂的程凡刚听到关键字总算有反应。

「变成这样……你早就知道洛生病?」

被程凡刚细长的双目盯上,沈商自认占理却觉得有点虚,但他还是刺蝟一样撑住自己颜面,回呛:「知道又怎样!我偏就不告诉你!你不配!」

程凡刚猛然朝沈商走来,沈商吓一跳後退好几步,两手在胸前比画仿效武术大师捏紧拳头的一招半式,「要打架!……想打架是不是!」都忘记是谁说要单挑的。

幸好程凡刚只到身前一步就停下,沈商差快一个头的高度,形势大弱,从旁边看以为是做大哥的在教训弟弟。

「你必须告诉我。因为,只有我能救他。」

沈商气个半死,大喊:「跩屁啊你!你以为你是谁?嚣张个屁!!」

程凡刚不怒不愠,彷佛叙述一项事实,只是没人会像他那麽横。

「你不能否认他爱我。你为他做再多,也不过是朋友而已。」

沈商感觉脑袋里的血像F1赛车爆冲,可是偏偏他无法反驳程凡刚说的,只能气的在原地乱转,看见红布的公牛一样跺地。程凡刚冷眼望着沈商发疯,他告诫自己,洛需要这个朋友,他也需要利用沈商完成接下来的事。所以,不能将他从洛的身边除去。暂时不能。

沈商突然冲到程凡刚面前,说:「你让我揍一拳,我不消气没办法说服自己告诉你个乌龟王八蛋!!」

程凡刚没有犹豫,他摘下眼镜收入裤袋里,似乎十分厌恶沈商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那就来吧。」

74.

十年前。时光回溯到程凡刚与洛定一分离,那一个寒冷的早晨。

沈商在屋子里透过玻璃对程凡刚比出中指,洛定一说了但愿再不相见以後,转身回到气派的洋房里。

洛定一很平静。至少当时在沈商看来如此。他不知道,那是一种属於死寂的沉默。

用过午饭,洛定一告诉沈商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沈商当然应好,只要洛定一能早一点放开。

傍晚,洛定一浑身湿透的回来,沈商问不出到底怎麽搞的,赶紧催促洛定一洗热水澡祛寒。现在回想起来,就是那个时候错失了先机。

当晚,洛定一发起高烧,他不停的喊冷,牙齿打颤,身体卷成一团止不住的抖。沈商把家里所有棉被通通盖他身上,又将暖气开到最足,情况却越来越糟,全身病态的通红,连眼睛里都出现血丝。沈商背不动洛定一,只好请家庭医师出诊,又是打退烧针又是吊点滴,就这样捱了两天,烧了小退一点,然後又开始高烧。医生判断这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於是两个人扛起洛定一直奔急诊室。

隔日,克鲁和他的爱妻辛蒂雅一块来探望,克鲁看见洛定一的样子,对着空气骂粗话要把谁剁碎屑,辛蒂雅不晓得发现什麽,很有魄力的一个眼神就把克鲁赶出病房外。就在那天晚上,辛蒂雅陪着意识不清的洛听他讲一整晚的胡话。具体说了些什麽沈商也不知道,因为辛蒂雅不准沈商和克鲁进门。天亮之後,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的辛蒂雅说洛定一退烧了应该没事,然後在克鲁的安慰下又拿起手帕擦眼泪。下午,洛定一的烧终於退乾净,虽然有些轻微脱水,但总算是脱离险境,逐渐康复。

然而,他们所没有料想到的後遗症,却悄悄地在阳光无法照耀的暗处里滋生,蔓延。

辛蒂雅要洛定一暂时住他们家休养身体,沈商双手赞成。毕竟辛蒂雅做的菜超级美味,比起沈商除了解剖不会料理好的太多。

某日,辛蒂雅煮一锅浓汤预备晚餐用,汤热在保温锅里,那是洛定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晚餐的时候,洛明显避开摆放保温锅的位置,坐到最远的门边去,盛汤喝也很勉强,似乎只为了不辜负辛蒂雅的好意,直到汤在冬天里很快冰凉,他才像当喝水一样灌光。克鲁没感觉不对,但细心的辛蒂雅隔天特地做了焗烤通心粉试验,洛定一推说没胃口,连手指碰都不愿意碰,非得等到下午,瓷盘冷的结冰,他才坐在窗口底下,吹着风,一汤匙一汤匙,没有咬,用吞的,配白开水吞下去。

辛蒂雅偷偷记录洛奇怪的行为举止,然後再私下找心理医师谘商,得到一个很模糊而笼统的说法。说洛定一可能因为精神障碍而导致,对於某特定事物的极端排斥感。简单来说,每个人都有这方面徵兆,比如偏好的口红颜色,或者讨厌的新闻主播,但这都不影响生活。换言之,如果症状严重,病患有可能因抵触情绪导致暂时性休克,心理影响生理的一种逃避,用以自我保护的方式。

结果,辛蒂雅回家的时候,克鲁正好在叨念洛定一,说他怎麽可以不穿外套不加毛衣就出门,还光脚站在雪地里大半个钟头。一下子线索全连接上,难怪洛越来越常往外跑,地点不是满雪的山边就是结冰的湖泊。难怪他总得等菜凉了才吃,汤冷了才喝,洗澡也几乎不用热水,宁愿手脚长出冻疮也不管。

但是,他们只知道到洛怕热而已。至於原因,医师表示,若没有从根本的地方拔除,这病永远不会好。

大家谈过,洛理解後,他自己好像很快就接受了。洛曾经开玩笑的对沈商讲,像训练狮子跳火圈一样,多练习几遍就行。

两、三年以後,洛已经能做到与一般人无异,甚至和辛蒂雅一起坐在暖气房里喝刚煮好的咖啡。

可是,洛究竟有没有真的好。

谁都不敢问,更不确定。

沈商早就走不知道多久,然而口腔里散出的腥甜气味刺激着他的神智,程凡刚没有离开医院,因为洛元康连络说要过来,并且要他为这件事负起责任。

程凡刚盯着太平间外长的不太精神的花草,突然很想杀人,埋在土里面,让它们再肥沃一点,开出血般鲜艳的颜色。

拉开病房门,沈商看见来人吓一跳,洛定一也有些讶异。洛元康走到病床前,沈商喊一声叔叔好,洛定一想爬起来,被洛元康抬手阻止。

「你好好躺着吧。」沈商把椅子让给洛元康坐,後者往上看了眼点滴,问:「身体好些没有?」

「没事,感冒而已。」洛定一声音还有些哑,末了又偏过头咳嗽,沈商赶紧倒水给他喝。洛元康看在眼里不太高兴,但为了办大事,这点枝微末节就算了。他来之前已经先问过医生,喜欢男人已经是不得了的大病,竟然还发神经,肯定是遗传到他妈妈的烂种,洛家没有这样的基因。

「定一,我有话和你说。」

不用人提,沈商很识相的随便找个理由退出病房。虽然对沈商不好意思,洛定一大致知道洛元康想说什麽,确实不方便有沈商在场。

沈商走後,洛定一像上断头台前的囚徒,早逼迫自己接受死亡,却又残存着求生意志,平静中带着挣扎与绝望。

「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行,问你这些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你能体谅爸爸的难处吧?」

似乎发觉使软比使硬效果好的多,洛元康一改过去霸道态度,掺许多商量的口气。

「是。您请说。」

洛元康顿了一下,但没有太久。

「昨晚你和程凡刚在楼上发生什麽事?我看他的样子,对你还是很关心。能不能再和他说说,你现在生病这样子,也不算故意使苦肉计。」

洛定一望向洛元康充满希冀的脸,又转回来低头对着米黄色的被套,上头印着医院的大名。他想,不弄这几个字看起来会更乾净点。

「总之,从我这里是行不通了,请您另谋出路。」

「怎麽会这样?!我不是让你求他麽?你是怎麽说的他不答应?还是给条件了?」

洛元康终究是心不在洛定一,半吊子的关怀,比完全没有还伤人。

「他要的是什麽,您应该清楚。」洛定一看着洛元康,说:「血债血还。」

洛元康憋紧一肚子火气出洛定一的病房,他已经这麽低声下气拼着一张老脸不要,可是洛定一呢?身为洛家的子孙,吃我的用我的,需要他出力的时候推三阻四,不要说报恩,现在还给他扯後腿!一个大男人说昏倒就昏倒,是当真这麽娇弱还是故意跟他作对!?

不行,他一定要想个办法。

程凡刚没有离开。他似乎喜欢上这个尸体陈列的处所,不远是封闭的冰柜,令人发寒而生畏的冷空气,冻结在每一口呼吸中,弥漫着福马林的香味。

「你把我儿子害的进医院,总该负责任吧?」

洛元康站在走廊与小花园的接轨口,程凡刚靠在墙上,右手插进裤袋里,左手夹着烟。

「负什麽责?不是你把他送给我的麽?送我就是我的东西,想怎麽处置都是我的自由。」

洛元康没想到程凡刚竟然如此说话,略一停滞後,回:「他是我的儿子,就算你们两搞在一起,论辈分我也算你半个父亲。难道你不必看在定一的面子上,至少不要对付自家人麽?」

程凡刚嘴里含着烟,呵呵地笑了出来,白雾渐渐吐出,却厚重的穿不透视线,宛如鬼怪正吞食着孤野的灵魂。

「可以。你和我爸的这笔帐算完以後,我会找一间最好的安养院,送你到那里颐养天年。」

「程凡刚!我好话说尽,你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发生什麽事,我可就不能保证你了!」

洛元康怒目相视,白花花又稀疏的头发配上掉的剩没几根的灰白眉毛在那里一抖一抖的,程凡刚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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