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点(强强)下+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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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理所当然的,当洛定一难得懒洋洋地打开落地窗晒太阳,周衍则是在计程车上纠结,拼命回想自己干了哪些『好事』。

这一边,洛定一正收拾残局,从地板上捡起一本用钉书针装订好的册子,上头黏一张黄色便利贴,抬头写了『联信』,一看就知道是周衍留下的东西,按照字条里的内容说是要他参考看看。於是洛定一先冲杯咖啡,抿一口,习惯性的窝到墙角边,可是拎着杯子耳朵的手指忽然停顿,好像挣扎一会,终究还是摆回杯垫上,再度爬起身,走到小冰箱前面,蹲下来与之齐高,乾瞪着眼睛满脸苦大仇深。

洛定一拿了钥匙出门去,回来,手里提着两袋食物,要冰的不冰的分类放好。等他终於开始看那本册子,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他忿忿不平地咬着鸡肉蔬菜三明治,好像当成那个谁的尸体一样,艰难的咽下去。

一个月後。『大发』。

烫金的招牌,承载的是洛元康人生最巅峰、最意气风发的一段岁月。一直以来,他忧虑的是不让心血尽毁於下一代,却没想到居是砸在自己的手里。如何不讽刺?如何不愤慨!

太阳再次西沉,却仍旧找不到人愿意帮他。回想那日程凡刚说过的话,竟然全都让他算准了!

洛元康想到这里,连月以来的疲劳削弱了他的意志,更耗损他衰老的身躯。段家的小子大摇大摆的在公司里四处乱逛,侵门踏户,但他无法、更无力驱赶。所有的媒体记者,甚至是政府都在关注,他这把椅子能坐多久。

大片江山,真要易主麽?

洛元康皮皱的手彷佛畏惧针刺般,悬在话机数字键的上方,久久不能碰触。

「白的好,还是烟灰色好?」段革比着一件大衣,不照镜子,反倒问身後的程凡刚。

时至十二月底,大陆冷气团夹带着寒流入境,段革利用这个名目要求程凡刚实现很久以前答应,陪他吃一次饭的约定。於是段革当然故意选择到『大发百货』来买衣服,纵然他也从不缺穿的。

段革今天一件白衬衫套Burberry深色格纹毛衣,底下是Levis同色系牛仔裤,与程凡刚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往头上抹任何定型液,整个人相当清新自然。

程凡刚也难得休闲,手插着裤袋半靠在玻璃展示柜边上,想都不想的说:「都不好。」

段革脸瘪下去,看的专柜小姐忍不住笑起来,电视机里的二世祖,没想到跳出框框外其实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你看,小姐都笑你。」程凡刚一讲,段革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转头对柜姐说:「请问还有别种款式吗?」

段革对人很礼貌,他也知道柜姐是善意,因为刚才找衣服的时候,她还闲聊问程凡刚是不是他堂哥表哥之类。最主要一句话称赞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段革龙心大悦,才决定要在这一柜买点东西给柜姐增加业绩。

「如果是长版大衣的话,就是您手中拿的这两款。其实我推荐您可以选择更帅气一点的样式,比如最近满流行军用外套,俐落又能凸显性格。」

程凡刚走过去,从衣架上挑一件黑色打铆钉,增添摇滚味道的夹克拿给段革。

段革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极力隐藏,装作不太中意的样子,说:「这件没气质,像流氓一样。我喜欢学院风,优雅一点的那种。」

「试试看。」

段革不情不愿地套上,站到镜子前,果然非常适合。完全展现出他属於年轻人的张狂与特立独行的叛逆,然而里面文调的衬衫毛衣,却又制造出冲突感,落差着吸引人一探究竟。

程凡刚看了看,对专柜小姐讲:「就这一件,直接穿着走,麻烦你结帐。」

段革不吭声,自己掏信用卡签帐,程凡刚先拿他的卡片交给柜姐,後者会意一笑,抽走程凡刚手上的往收银机结帐去。

「我自己有钱买,你无业游民装什麽阔啊!」

程凡刚镜架一推,再揉揉段革的脑袋,说:「小孩子过年总要买件新衣服,要是再贵一点我就把你当在这里吧。」

「我成年了!不是小孩子!」段革眼底满满不服,抬头瞪着程凡刚。程凡刚盯着他看一会,然後转头望向几步远的收银机,若无其事的讲:「小孩子都说自己不是。你想好要去哪里吃晚餐?」

段革像被人从脖子里塞冰块,从程凡刚摸过的颈子後面,一路凉到心窝。眼皮垂下来,强自盖住明白的痛,在程凡刚不曾真正关注过他的角落。然而声音,都是雀跃。

「我定好位置了,可以看得到夜景,而且是蓝带主厨做的台菜,听说味道很特别。」

「嗯。」程凡刚签了单据之後从店员手中拿过发票,「我们走吧。」

两人前往员工专用停车区域,段革是大股东的儿子,怎麽说也能随便弄到一张停车证。冷气房与停车场交界处,空调出风口从头顶上灌下来,轰的人眯起眼睛,赶快跨大步通过,这时候程凡刚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程凡刚一滞,突然感觉到什麽,偏头望向段革,後者脸上写着失望,程凡刚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段革。

「去帮我暖车,我五分钟就到。」

段革一把抓过,嘴里嘟囔着:「我又不是泊车小弟。」可是脸色像做股票一样由黑翻红,「快点啊,不然换我放你鸽子。」说完踏着轻快的运动鞋跑远了。

程凡刚不管电话响多久,有恃无恐地接起,慢悠悠的‘喂’一声。

那一头是拉不下脸也得硬拉的洛元康,试图求取在程凡刚看来,徒劳无功的挣扎。

通话切断後,程凡刚走到停车的位置,有色隔热纸贴着从外面看不见里面,除非贴的很近。程凡刚直接打开驾驶座门,段革坐在副驾上等。

「我确认好位子了,老板说要安排特别的菜色给我们。」

程凡刚转动方向盘驶出地下停车场,涌入宛如鲑鱼产卵期一般的车阵中,说:「你又滥用特权了?」

「才不是!老板是我爸的朋友,以前在我们饭店里当过二厨……」段革臭着脸解释,程凡刚不会知道,他为了能在今天插队预约花多少心思。

程凡刚自觉话说的过头,用开玩笑的口气弥补,「那麽等下就全交给你点菜,难得我沾你一次光。」

接下来一路上段革都不说话,程凡刚也懒的再提,随便他去,顶多吃完这一餐饭之後把人平安送回家,事情就了结了。

段革选的餐厅在一栋综合大厦的顶楼,空间不算大,很有格调,爵士钢琴声轻轻地流淌,偏欧式风格的装潢,卖的却是台菜,这种落差或许也算是噱头。专人引领他们来到最深处的小包厢,背景是从腰部以上半镶的观景玻璃,外面还有一座露台。段革早就准备好似,开口报出一串菜单,怎麽做,配什麽酱汁,几分熟,程凡刚见他认真的样子,也乐的省去烦琐。

「刚才是谁打电话给我,你猜得到麽?」

段革翻了一个白眼,说:「你认识人那麽多,我哪猜得到。」然後很没办法的喝着程凡刚点的柳橙汁。

「洛元康。」程凡刚用热毛巾擦手,再折好摆回长方形的盘子里。

段革一顿,立刻放下杯子,「他怎麽知道你是谁?他查出你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错,一段时间没见到你,确实有长进。」程凡刚自己喝的白开水,润润喉咙才继续说:「或许可以这麽说吧。段董事长打算什麽时候改朝换代?」

「下个月。直接召开股东大会投票,选我爸安排的人当新任『大发』董事长。」段革不隐瞒程凡刚,纵使段长青不让他说的事情也一样。

「难怪,洛元康很着急,说希望我帮他向你们段氏从中斡旋。回去转告段董一声,请他多注意。」

段革眼神复杂地看向程凡刚,问:「你不帮洛元康?」

程凡刚知道他想问什麽,便替他解答。

「父归父,子归子。两码子事。」

段革明显不信,「要是让他知道『大发』是你和我们联手搞垮的,他绝对不会原谅你。」

「绝对……」程凡刚品味般复述着辞汇,「或许吧。」

段革站起来,说:「这里菜上的比较慢,我们出去露台透个气。」

「怎麽样?夜景还不错吧。」

段革献宝似的对程凡刚讲,後者点头,只是目光不晓得望向何方。

「你……」程凡刚听见段革声音,转回头看着他,後者深呼吸,盯着程凡刚,问:「你和他分手了,是吗?」

程凡刚没说话,段革抬起手臂环抱住他,後者任由他动作,站定了没推开,也没接受。

「那,我可以。」十二月的冷风,纵使残酷如刀,刮的他皮开肉绽,也绝不退缩。

见程凡刚没反应,段革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忍住什麽,咧嘴笑的开心。用自己的双手,把锋利的锥子更往心脏深处推。

「我长的跟洛定一很像对吧?以前我不知道,只是偶而觉得你心不在焉。还以为你是被我的魅力迷住了才愣愣的。」段革讲笑话一样,却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後来我懂了,你看的不是我,应该……是跟我很像的谁吧。可能你自己没发现,白衬衫、深蓝色牛仔裤、平底帆布鞋,还有我现在这种发型,不带那些叮叮当当的装饰品,弹钢琴的手指,讲外语的时候用英国腔,……这几年我观察到不少,每一样我都记住……」

段革低下头,没一会又扬起来,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红了。

「周衍你认识吧。他曾经说过,说我很像他的一个朋友,可是仔细看就完全不像了。」

额头抵在程凡刚胸前,段革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光听语调,或许以为他正跑百米冲刺,压抑着呼吸不畅。

「你可以……不要仔细看……只要偶而,……偶而想到我是段革,就好……可以吧……」

嘈杂的车水马龙似乎因为高度而变的非常遥远,段革紧紧抓住程凡刚,像怕从楼顶坠下一般,失重的错觉。

熟悉的手掌心轻轻按在後脑勺上,程凡刚淡然,似乎没太多感想。

「你太低估我,也太低估你自己。有了一,就想要有二。你要是能忍受,现在就不会问我可不可以。」

段革仰起脸,瞳孔的焦距对准程凡刚。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和弦铃声,没多久,紧接着是跟他们先前同样的拉开滑轨的声音。这一刻,段革伸手揪住程凡刚耳後短浅的发根,对嘴亲上去,程凡刚来不及阻挡,再说他对段革不是没有怜惜,一时停顿,就让段革的舌头滑入口腔里,加上程凡刚的手掌还覆在段革脑後,从旁边看起来,清清楚楚一对恋人情意正浓。

所以,自紧连着隔壁包厢踏出露台的人,看见的同样是这副景象。

呆若木鸡。

68.

所以,自紧连着隔壁包厢踏出露台的人,看见的同样是这副景象。

呆若木鸡。

悠扬的乐音顿时变得突兀而仓促,程凡刚感觉有人在旁边,这世道还没开放到容忍同志在公共场所接吻,再说如果被人认出身分,他可不想为了段革登上八卦杂志版面。於是程凡刚不容拒绝的按住段革的肩膀将他推开,段革似乎已经达到目的,却仍然不舍得分开,抱住程凡刚,好像是才想起来惊讶的表情,对紧邻的那人貌似不太好意思,再抬头望向程凡刚,後者文风不动,只是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洛定一掐断来电,隔着那一道几乎可以攀爬横跨的墙壁,视线落在段革身上,好像在看一场闹趣,但是却笑不出来。他忽然想起,问过周衍的那个问题,现在似乎多少能理解一些。所以,他淡淡的笑了,彷佛那是两个歧异的世界,而他正巧退出一步,避开万劫不复的下场。

「两位好兴致。冒昧打扰了,请继续吧。」

「等一下!」段革喊住即将转身回包厢里的洛定一,後者丢给他一个『还有事?』的眼神,

「你也看到了,我们俩个是这种关系。你不是问我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出局了!」

维持侧身对着段革的姿势,洛定一扬起头颅,斜斜地瞥向他。夜色为洛定一镀上一层灰,彷佛将要溶入未知的黑暗中。

「原来你喜欢捡我不要的垃圾。奇怪的嗜好。」

段革被洛定一出乎意料的反应和言语激怒,直冲着快步走到墙边,像一只小土狗扞卫他的地盘。

「是你自己有眼无珠不知好歹。一间那麽大的公司也能被你玩垮了就知道!你根本没有眼光!」

「没错,我同意你。我就是不长眼才会一错再错。不过我奉劝你,别把粪土看成黄金,将来後悔莫及。」

说完,不顾段革还在後面呛他,洛定一全当做没听见,迳自踏入包厢里,将玻璃门重重关上,隔绝一切纷扰。

「怎麽啦?谁找你干嘛不接电话?谁在外面?不会吧。」

周衍在包厢里等洛定一边吃送上来的菜肴,见他出去不知道做什麽,正想起身探头看看,立刻被进门的洛定一阻止。

「没事,我们继续吃。你刚才说到哪里?」

洛定一此刻镇静的模样看在周衍眼里,表面上没问题,可脸色白惨惨的不像没事。

「喔……我说到,『联信』的老板愿意用比较低的价钱把公司卖给我们,看是要分期付款,还是用一部份股权折抵。你知道我出社会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那里,我回去看过基本班底没改,你也观察一个月了,觉得怎麽样?可以的话,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洛定一垂下眼,遮住纷乱的思绪,沉淀一会像是在考虑。周衍从旁边窥探,心里直叹气,洛定一本来话就少,最近更像整张嘴巴缝了九九八十一针一样,脸皮好像从冰库里结冻出来,硬梆梆磕的他头痛死。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提议。」

洛定一盯着周衍,後者疑惑他突如其来的强势,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要从『大发』将能用的人全部带走,希望你可以帮忙说服他们。」

「你是说……怂恿他们跳槽?」周衍显然没料洛定一有这样打算,讶异地抬高了眉毛。

「挑最核心的技术人员,从各部门找,不必要主管级,最重要是有能力,底子乾净的人。」

周衍不赞同的皱眉,说:「这麽多人,财政上会有困难。而且『联信』只是一般的商务公司,又不是做百货的,让专精於百货产业的人进驻,货不对口,学不对门哎。」

「商务公司太多了,市场已经达到饱和。所以,既然要做,我想把『联信』改成半培养专业人才,半猎人头的系统。」

周衍领悟,轻拍一下桌子,「人力银行!?」

「对。人力银行这个领域还有开拓空间,而且,现行人力银行都是只提供一个平台,让企业主和找工作的人自己去联络。我想做的是,重点式培养技术专精的员工,另外也接受厂商向我们order,从中收取磋商费用。」

「嗯……有意思,这个好玩!我们就做这个!」周衍兴奋的说着,又停顿一下,像是想到什麽关键。「……所以,你要我把『大发』的人通通弄过来是为了要……建立人肉资料库?!」好好的事业被周衍说的跟屠宰场杀猪的一样。

不似周衍的兴意盎然,洛定一始终保持那份不冷不热的调子,喝光杯里的茶之後,说:「『大发』应该是保不住了,我想段长青当上董事长以後,肯定会安插他自己的人马,重新洗牌。与其如此,倒不如早一步让员工们多一条选择出路的机会。」

周衍不晓得该说什麽,想当时洛定一离开『大发』,那些家伙是怎样对待他的,可是现在他还是愿意为他们着想,周衍感觉愤慨的同时,也再一次为洛定一不值。洛元康要儿子背黑锅不算,乖儿子还替他擦屁股哩!

看出周衍不平的眼神,洛定一左手伸进外衣口袋里不知摸索什麽,长方形的小盒子,外面套着薄薄的塑胶纸,若有似无的菸草味,飘忽在鼻端。

「我只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

周衍一愣,因为这从来不是洛定一说话的口吻。做为好哥们,周衍除了在边上看着他以外,实在别无他法。他清楚感觉到洛定一正在改变,像跑错了轨道,不可挽回的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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