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吧……
这一刻扶钱差点鼓掌欢呼,灰衣终于占了次上风,好样的!躲在走廊柱子后的扶钱看了又看,最后目测了一下两个
竹篮,嘿嘿低笑地回房。
几天后,玄衣和小灰猫回窝睡觉的时候,发现只剩一个竹篮摆在那里了。竹条颜色青翠鲜亮,还散发着一种清新的
味道,一看就是个新编好的。这个竹篮比原来的两个稍微大一点,不用想也知道是扶钱的杰作,玄衣不禁产生了一
种我为鱼肉的任人宰割感,假如它能说人话可能早都开口说扶钱姑娘你到底想怎样。
当晚,玄衣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轻轻地抚着自己头上的毛,说:“玄衣不要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只是帮你洗干净罢了。”在她温柔的注视下,好像洗澡也不是一件那么讨厌的事。
清晨醒来看到站在几步开外的扶钱,一脸中邪样地盯着自己和灰衣,玄衣是真有些怀念以前那个从里到外都很温柔
的小扶钱了。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小灰猫已经成年,身形却仍比大黑猫小上一圈,也仍旧喜欢跟着大黑猫,房顶树上书斋假山,
大黑猫在哪它在哪,季府的人都说,要不是这两只都是公猫,那简直就是鸳鸯伴侣——除了扶钱、星策还有景其。
扶钱想,公猫怎么了,同样也可以伴侣。
星策想,如果明知道玄衣不是母猫,如果对玄衣是那种意思,灰衣就应该用强的。
景其想,季府的人观念不够宽容,需要回炉重造。
尽管太阳的毒辣半分不减有如盛夏,丰城照样满城尽飘桂花香。季府也不例外,种得最多的除了桃树就是银桂,晚
银桂和早银桂都有,就见青叶中繁花点点白,远近皆馥郁。在这只有晚上的凉爽才让人意识到入秋了的季节,隔壁
秦府的雪儿再度发春了。同时玄衣也发现,受到雪儿散发的气味及叫声的影响,灰衣也跟着发春了。
第17章
小灰猫自早晨醒来就觉得不舒服,后腿之间好像燃起一股邪火似的全身不对劲,看到早饭也没什么胃口,舔了两口
就没再吃。见它的样子,季程担心道,灰衣病了么,怎么不吃东西。
扶钱上前摸摸小灰猫,然后举起来从左看到右从头看到尾,听到几墙之外的猫叫声,淡淡地说,“灰衣发春了。”
“啊……发——啊?!发春?”或许是习惯了玄衣多年以来的禁欲和尚猫形象,季程对于自己养的猫发春这个事一
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少爷,不要说没听到隔壁雪儿的叫声。”
“可是……可是玄衣都……”
“玄衣是玄衣,灰衣是灰衣,不可同一而论,还请少爷考虑一下是否给灰衣找只母猫的问题。”
找母猫?季程茫然了,他又不知道灰衣喜欢哪只去哪里找这不是为难人么……
来到花园,隔壁的猫叫声愈发清晰,小灰猫被雪儿的气味和叫声撩拨得心神不定,然后忍不住在地上打滚,还发出
低沉的嚎叫。玄衣趴在假山头,探出半个脑袋,颇有些头疼地瞧着灰衣,幼时就开始修炼的自己到成年后,已经能
够用妖力以及和人一样的自制力克制发情的冲动,以至于面对雪儿这么漂亮的猫都不为所动,后来越来越有清修寡
欲的倾向,对主动贴上来的雪儿只有厌恶没有喜爱。但是,灰衣只是纯粹的猫,妖力自制力之类的不适用。要是雪
儿跟灰衣……的话岂不是两全齐美了,既能搞定雪儿的纠缠,又不用看着灰衣这个样子而——
玄衣愣住了。看到灰衣发情难受的模样它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令自己不舒服;想到灰衣跟雪儿送做堆,也轻
松不起来,究竟是怎么了,一开始分明就不想去关注理会这只小灰猫的一切的。
玄衣认真地想,甚至连秦小姐抱着雪儿进来都没察觉。
小灰猫一见雪儿,停下了焦躁的行为,样子傻愣愣的眼神呆滞,最终动物的本能驱使它奔向雪儿。
喵!——玄衣一看,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引得扶钱和秦小姐都惊讶地望过去,更令她们惊讶的是,灰衣硬生生地煞
住脚步停下来,转过身。玄衣也顾不了那么多,从假山上跳下来就往草密的地方钻,灰衣竟也跟了上去。雪儿晚几
步,消失在草丛里。剩下两个人呆若木鸡,还是扶钱先反应过来,“秦小姐这边请,扶钱这就去把少爷找来。”
秦小姐显得十分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像是有话要说,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玄衣在几颗桂树间上上下下,就着桂花香施个障术,彻底掩去自己和灰衣的气味,然后熟练地躲上房顶。不一会,
小灰猫也跳上了房顶。
看到跟来的灰衣,玄衣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它对灰衣发出了不的信号,而灰衣居然……用听话来解释未免太
牵强,灰衣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今天实在有些反常,玄衣收回放在灰衣身上的目光,仔细思考起来。于是它也就没注意到灰衣死死盯着
自己的模样,直到灰衣扑上来。
后来灰衣化出人形的时候回忆起这件事,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就朝着玄衣扑过去了。
小灰猫忽然猛地一扑,抱着玄衣的后背就蹭,玄衣吓一大跳,看清它蹭自己的动作后毛都竖起来了,马上转过一点
角度后腿用力一蹬把它踹开,小灰猫吃痛地滚了两滚,站稳后便朝玄衣叫,声音又粗又沉。
玄衣防备地一边看灰衣一边判断闪躲方向。果然,小灰猫很快又扑过来,几个回合下来,仍旧不屈不挠。无奈,玄
衣只得对小灰猫施以魅术暂时控制住它的心神,房顶才平静下来。
当晚睡觉的时候,小灰猫在魅术的作用下两耳不闻猫叫春,乖乖睡去。
玄衣却失眠了。
第18章
回头凝睇枕在自己后腿上的灰衣,玄衣第一次尝到发愁的滋味,魅术会造成它的身子负担,不用吧,它就抱着自己
做那些羞耻的动作,用吧,总不能拿它的身子当代价。玄衣愁着愁着便烦躁起来,想干脆躲起来管灰衣怎么发情爱
找谁找谁就算了,却怎么也狠不起来,放不下的藕断丝连紧紧缠在心底,玄衣实在没办法不去管它。
玄衣小心地挪了挪身子,想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利落了,当年游千山说走就走,半点犹豫也无,面对的
还是出生才一个多月的自己;而当自己面对已经长大的一只自行粘过来的灰猫,一次不忍,两次不忍,三次四次…
…比过去没有灰衣的日子多了不少复杂的情感,对这种心绪万千念念不放的感觉玄衣是无计可施。思来想去,无果
,夜风送来一阵淡一阵浓清甜的桂花香,玄衣打个大大的呵欠,眼睛越来越眯,意识越来越糊,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玄衣吃完早饭就把灰衣带到房顶,开始发愁两全齐美的法子,既不用魅术,又能让它恢复往常那样。突然
灵光一闪,不如带灰衣去找雪儿之外的母猫……于是玄衣带灰衣溜出季府,找母猫去了。结果扶钱特意去秦府把雪
儿带过来,想看看昨天那一幕的重演好方便她研究的时候,扑了个空。
玄衣带着灰衣在丰城的小巷里钻来钻去,走走跑跑,寻到一户人家,白墙青瓦,有榕树从院里伸出来,但门口干干
净净没有一片落叶。听到里边母猫的叫声和气味,玄衣左右看看没人,咬着灰衣的后颈借法术直接跃上榕树。找个
稳当的树杈放下灰衣,玄衣解除了它身上的魅术,灰衣立刻恢复发春状态,朝玄衣扑过去。
玄衣没躲,任由它抱着自己蹭,耐着十二分的性子等屋里的母猫出来。
须臾,一个素衫女子追在一只毛色花杂的猫跑出来。女子但见榕树上突然窜下来两只猫,黑的把灰的甩在地上就朝
屋里冲,她也顾不得捉自己的猫,回身就追。那花母猫一见灰衣就兴奋了,凑上去蹭蹭它,然后转过身子背朝灰衣
,抬起尾巴。玄衣动作太快,待小灰猫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就是这花母猫主动得不能再主动的样子。
将猫主人引进里屋后玄衣就钻进床底然后又借法术出来,却看到小灰猫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然后,小灰猫和花猫一
起朝自己奔来,再然后,玄衣不得不重施魅术把灰衣带回季府。
不得已,玄衣去求助景其。景其略一愣,慢条斯理道:“你是说——给灰衣解火的法术或药?”
玄衣点头。
然后景其笑得极其暧昧,“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解火药?”
玄衣微恼地盯着他。
“那就没有了。”景其摊手,现出遗憾的神情。
玄衣克制再克制,压抑再压抑,总算没有扑上去血盆大口。
回到窝里,玄衣低头瞧着被法术控制的灰衣,狠狠心,决定魅术到底,直至渡过发情期,它受到伤损的身体,自己
再帮它补回就是。当晚睡着前,玄衣寻思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纵容灰衣的死缠烂打,是不是快点化出人形离开灰
衣比较好……
第19章
晴朗的秋日,抬眼望去天空高远深邃,净蓝无云,书斋的窗下种有大片菊花,姹紫嫣红,金粉相映,盈枝吐蕊,百
言趴在窗台上,一时之间除了赏菊不知道做些什么。季程在景其和星策的随同下携礼外访,没有账本可看,也不想
看书,他就这么愣神地盯着那一片怒放的菊花,直到被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枝大大的卷絮金黄色花球晃花了眼。
百言站起身,边揉肩颈边朝外走,既然难得闲半日,不如去花园里打发,季府要不是有这个花园,这么多年来不能
随意外出的自己怕是要憋闷死。去茶水间拎了一壶茉莉花茶,走了几步想想又折身去厨房端了碟桂花糕,对着欲跟
上来伺候的小丫环摇头,百言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向池心凉亭走去。只坐了两杯茶功夫,百言突然反应过来那两只猫
儿不在这里,他拿起茶水点心,步出池心亭,依着水面上小十二曲桥转出荷池,在几棵桂树间又绕又拐,带着一身
花香来到假山附近的凉亭。
随意瞥了眼山石上,百言诧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只见小灰猫趴在上面动也不动,大黑猫在旁边支着一边前爪,一下一下地顺着毛的方向抚它,慢慢地,轻柔地。百
言一下子想起小时候自己卧病在床,娘也是这样轻抚他的额头。可是,眼下,两只猫……百言无法用言语来解释这
是什么情况。他知道小灰猫这几日确实不太对劲,但同时还身为一位郎中的景其说没病,那就是没病了,怎么连大
黑猫也跟着奇怪起来?更何况,在他印象中,这只孤高冷傲的黑猫,竟然这么亲近小灰猫,当初可是眼睁睁地看着
它硬是不吃小灰猫碰过的蒸鱼饭,几番来回,使得小灰猫养成了在它之后进食的习惯。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百言哪里知道,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实为玄衣在给灰衣养元理气——被魅术控制着熬过了发情期的灰衣,憔悴了不少
,精神萎靡,双眼无神体弱无力,行动有些迟缓。玄衣心情无比复杂地抚着,若是往日,小灰猫大概早兴奋得扑了
上来,此刻它却动都不动,仅仅是在自己的爪子触上它的头时睁开了眼,细声细气地咪呜两声。
正看得好奇,就见扶钱端着一个合盖深口大碗走过,对自己福了福身。
“扶钱。”见她腰间轻纱飘摇裙角翻飞,百言连忙叫住走得赶脚的她。
扶钱煞脚,半回身:“公子有何吩咐?”
“玄——那两猫儿是在做什么?”
扶钱顺着百言的手指看过去,半晌才摇头道,扶钱也不晓得,顿了一顿,又说:“公子欲明究,要找道长。”
百言立刻下意识摆手,那个喜不良趣味的笑面虎……咳,就这么看看罢,权当长见识了。视线落到扶钱手上的碗,
随口问了句,“那是什么。”
扶钱浅浅一哂:“月饼馅料,莫非公子忘了明天中秋?”
待扶钱将要转过墙角时,百言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了上去,“等——等等!”也顾不上去看山石上的两只猫了。
秋日午后季府宁静的花园,小灰猫在玄衣温柔的轻抚下睡得很香,还做了个梦,梦中也有个人这样子摸着自己头背
的毛,手指修长,微凉;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看到他一袭深蓝色薄衫,以及那绣着某种像字又像画的图案的黑缎
镶边袖口。
第20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同时也是星策的生辰。扶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味佳肴,另给星策加了两个秘制卤水煮蛋。一
大罐猪肚鸡很快被从来不对扶钱做的菜客气的四个人瓜分见底,汤清甜鲜香,猪肚软滑,鸡肉酥嫩。季程一手执勺
往嘴里送汤一手持筷悬空,对着桌中央的蜜汁烤乳猪和烤全鱼虎视眈眈,左右摇摆片刻,把筷子伸向烤全鱼的肚皮
,啪的一声,在他的筷子挖下一块肚皮肉的外带溜滑香酥的鱼皮时,对面伸来的筷子卡住他的,星策硬是挖走了那
块好肉,夹起来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落进百言的碗。
桌上顿时一片混乱,抢肉的,反抢肉的,趁机骚扰的,反骚扰的。
扶钱则一改往日豪爽的模样,没怎么说话,高深莫测起来,一脸死相地端坐着吃她的东西。
玄衣和灰衣在地上一边,由于过节,扶钱照例像过年那样给每猫加了条烤鱼,用小碟盛着。玄衣趁饭桌上闹得风生
水起的时候用了法术,只见食盘里的蒸鱼饭突然空去一半,小碟里的烤鱼突然少了一条,眨眼功夫,空掉的蒸鱼饭
落在小碟里而少掉的烤鱼出现在食盘中。玄衣将食盘推到灰衣面前,自己就着小碟吃。
小灰猫看了一眼玄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然后低头开始吃。玄衣看它垂耳垂尾,缩着前腿,头低低的样子,
愈发觉得自己应该尽早离开。
满月升起来的时候,季程等人已经坐在池心亭吃月饼喝菊花酒赏月了。亭子的六个角挂着手工精制的荷苞灯,十二
曲桥的栏杆上也有两排顺着桥的方向连到岸边。灯由薄纱做成,火光经由里边透出来变得很柔和,照在夜幕里星星
点点的红,与水中被流波揉乱的倒影相映成画。
这晚玄衣没有待在假山上,而是跳上了旁边凉亭的亭顶,还自觉地把灰衣叼上去,省得它醒来看不到自己乱跑乱叫
。
面朝满月的玄衣静心凝神,捕捉吸取月光中的精华,万分虔诚。底下亭子里假山旁到处都是聚在一起赏月的季府家
仆,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玄衣却充耳不闻,越坐越定。后半夜起身舒展四肢的时候,玄衣只觉体内妖力充盈,舒服
之中隐隐有种迫切和焦躁的异样,它知道自己离化成人形不远了。
看看蜷缩着身子睡着的灰衣,玄衣又迷惑起来,自己的修炼不是不到家,面对外界的影响,它还是能做到不为所动
不为所扰,然而面对灰衣的种种,为何就是静不下心思。
第21章
待小灰猫身子恢复好,玄衣立即收起对它的尽心尽力,像最初那样冷淡冷漠起来,小灰猫依旧不知沮丧和退让,在
玄衣默许的条件里最大限度地缠着它,日夜不离。
节后差不多两个月,季程接到丰城太守家的喜帖,太守的大儿子要娶亲了,新娘子是隔壁秦府千金。扶钱看到那喜
帖,用调侃的语气道:“想不到,秦小姐终究没能嫁与自己的心上人,少爷打算如何?”季程转过头来,一脸无辜
加不明状况的疑惑,“什么打算如何,我不是正在向百言师父请教送什么贺礼……”扶钱摇头,上前几步正面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