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青犹在——白唇小狗
白唇小狗  发于:2013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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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撇嘴道:“孟二爷这张嘴,真会作践人。”

昌兆哈哈笑道:“是作践你呀,还是作践了他?”

男子举起拳头,照着昌兆肩上砸一下,细着嗓子道:“孟二爷!”

昌兆抓住男子的拳头,在脸上蹭蹭,放了手道:“快点给爷烧烟吧。”

止淮从孟公馆出来,直接回了家。到家后,路过梅玉屋前时,听到屋里传来“哗啦呼啦”搓麻雀牌的声音。他刚进屋,梅玉就跟着进来,他不禁意外地问道:“娘,这么快就不玩了吗?”

梅玉径自在沙发上坐下,笑道:“不玩了。二太太想玩,我让给她玩几圈。”

止淮心知她来找自己有事,便问道:“娘找我有什么事?”

梅玉又笑道:“止淮,你今年都已经二十四了吧。前几年你在国外,我们也不好提这事,如今你既已回来,就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呀。”

止淮闻言,心中一跳,道:“娘,我现在刚回来,什么也都还没稳定下来,就谈这事有些太早了。”

梅玉满不在乎地一摆手,道:“早什么早!你还需要稳定什么?一切都是现成的呀。我和你爹早就已经给你看好了,都订下了,今年年底之前就结婚。”

止淮一愣,许久没有作声,心中万般不愿。

梅玉不满道:“你这孩子咋这么没没答答的。”这时有人在外面喊道:“大太太快来呀!我顶不住了呀!”梅玉听到,忙站起身,向止淮扔下一句,“你放心吧!那姑娘可是百里挑一的,绝不委屈了你的。”就急急走了。

第三回:心系弟危身负伤

止淮虽说是主任,可平时实在没有很多事情可做,便每日带几份报纸和杂志去看。办公室自然是不如劭德的经理室装修的气派,但是也有一条黑皮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摆在房间南角。

这日,劭德因为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一早到公司里看了看,又匆匆地走了。

快到下班时,止阳突然找来,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进了止淮的办公室。止淮正在穿上衣,准备回家,猛地看到他,正从衣架上取衣服的手停在半空,望着他意外地问:“止阳,你怎么来了?”

止阳一脸兴奋,脸颊上带着激动的红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大哥!你知道爹今天去参加什么会议了吗?”

止淮点头道:“是的。”

止阳又问:“那你知道会议的结果吗?”

止淮摇头道:“并不知道。”

止阳愈加兴奋,脸色更加红了几分,大声道:“大哥!众志成城,其利断金!”他说话时胸口跟着剧烈地起伏。

他这样子愈发令止淮疑惑,因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止阳举起手中抓着得一叠传单,高声说:“大哥!我还有事,今晚不回家吃饭了。麻烦你代我跟家里说一声。”

止淮这才看到他手中拿得东西,见他说完就要走,忙几步跑过去,抓住他问道:“你发什么疯?”

止阳挣开他的手,道:“我得赶快将这些传单发出去,就不同你聊了。详细的事情晚上回家再跟你说吧。再见!”他说完,也不管止淮怎样,大步跑掉了。

“你先别走!”止淮叫他一声,可是止阳却似没有听到,很快就跑过走廊,身影一转不见了。止淮只听到安静的楼道里想起止阳有力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

他不禁为止阳感到担心,急忙回屋里穿上上衣,将办公室的门锁上,急急追出去,可是到了街上,四下一看,哪里还能找到止阳的影子。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想起止阳的话来,再想起他手里拿得那叠传单,一个念头蹦到他脑子里,令他感到越加的担心。今晨在去公司的路上,劭德便对他说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各界联合会,主要讨论得是山东问题。刚才止阳那奇怪的样子,使他不觉皱起了眉头。

到家之后,他先去见了梅玉,然后就去二太太那里,将止阳嘱托的话转告。慧兰房中有位女客,他说完话就告辞出来了。

吃完饭,他坐在房里等止阳。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两页,又心绪不宁地放下。直等到十点钟,止阳才一脸疲惫地回来。

止淮叫住他,轻声道:“你过来一下。”他拉住止阳的手,将他拉到自己屋子里。

止阳一进屋,就重重坐到沙发上,端起玻璃茶几上的一杯茶水,仰头一口喝尽,大叫道:“快渴死我了!”

止淮盯着他,问道:“止阳,你跟我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止阳一脸惊讶地瞪着他问道:“怎么?爹没有和你讲吗?”

止淮道:“他还没有回来。”

止阳带笑道:“好的。我告诉你。”他疲惫的脸上忽然又放出光来。“大哥,今天到会的有好几千人,还来了许多北京的代表。大家一致反对北京政府直接同日本交涉山东问题。会议一结束,济南各学校的代表便决定从明日起学生开始罢课。刚才我被派去发传单了,刚刚才忙完,又累又饿,大哥,你这里有什么吃得东西?”说罢,就拿眼睛在屋子里各处寻找。

止淮越听脸色越沈,等他说完,就道:“止阳,你太胡闹了!”

止阳闻言,眉头皱起,盯着止淮,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止淮脸色凝重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很危险的事!”

止阳猛地站起身,气道:“大哥,我没想到你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太让我失望了!”他说完就要走。

止淮喝道:“站住!”

止阳扭头愤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冲出了屋子。

止淮追出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你这样做太危险了。我并不反对你罢课,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像个一般的学生那样单纯听从安排,却要直接参与进那些组织的活动。”

止阳一抖肩膀,甩开止淮的手,扔下一句“我的事不要你管”,就跑掉了。

止淮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梅玉突然在屋里喊道:“是止阳吗?在和谁说话?”

止淮大声回道:“娘,是我。刚才我在和二弟谈话。”

梅玉又道:“和你二弟吵架了吗?”

止淮忙道:“没有。”

梅玉便道:“没有就好。”

止淮道:“那我回屋了。”

梅玉道:“好。回去吧。”

止淮转身时猛地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从脚下拉长到台阶上,像个黑洞洞的口子。

嘉鸣上完课就回了宿舍,他这宿舍是十分简陋的,只是一间十三四平米的小屋子,靠墙摆了一张木板床,床的对面是一个小架子,最下面一格放了些杂物,上面则堆满了书,窗下是张小桌子。一根露出里面的金属丝的电绳从房顶垂下来,下端坠着一个发黄的电灯泡。然而这灯泡是很少能派到用场的,因为这宿舍隔三差五便要停一次电。

嘉鸣晚上吃了饭,刚要拿起书来看,就有人在他窗户上敲了几下,嘉鸣放下书,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到李校长站在外面,就问道:“李校长,有什么事吗?”

李校长一脸无奈道:“明天起学生罢课。”

嘉鸣一听,心中一惊,见他要走,忙将上身探出窗外,追问道:“怎么又要罢课?”

李校长此时已经走了,连头也没回,只是在黑暗中缓缓摇摇头。

嘉鸣回去坐下,也无心再看书,他的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激动。今天在教员办公室里,他听到大家都在谈论山东问题,并且知道本校也有几名学生代表参加了今日的联合会,想必这次罢课便是为了此事吧。

嘉鸣想起之前他在北京参加过的几次罢课和游行活动,忽然间心情变得十分兴奋,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将煤油灯灭掉,走出屋子,将宿舍的门锁住,朝厚存家里走去。他因为激动,所以走得很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厚存家门前。他用力叩响门环,将厚存吓得刚出屋子就大声问道:“哪位?”

嘉鸣喊道:“是我!厚存,是我呀!”

厚存打开门,嘉鸣看到他的脸上也漾着说不出的快乐,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便道:“我实在很高兴,一个人坐不住,便想和你说说话。”

厚存带笑道:“我也正想找人说话,你来得正好。”

二人说着话,朝屋里走去。

郤兰坐在一旁缝衣服,时不时捂住嘴打个呵欠,她抬头看了眼钟表,见已过了十一点,再看那二人,仍然聊得高兴,也不说话,轻轻站起身,先去睡觉了。

“厚存,明日肯定会有游行的。我是要去的,你去吗?”嘉鸣眼中闪着明亮的光。

厚存想也未想,点头道:“当然!”

翌日,济南在校学生全体罢课,还有上千的学生聚在一起,举着标语,高喊着口号,沿着主要街道游行。

游行队伍经过华瑞实业公司大楼下面时,惊动了楼里的人,几乎每个窗口都挤着数个脑袋朝街上张望着。止淮站在他办公室的窗前,朝下看着,忽然间他看到止阳的身影在队伍中闪过,待要去找时,却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再也看不到了。他心中十分担心,连外套也来不及穿,跑出大楼,挤进游戏队伍中,焦急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寻找止阳。

街道两边站着观看的行人,他们有的一脸嘲笑,有的一脸漠然,有的兴奋激动,有的三五人聚在一处,朝队伍指指点点,嘴里不知互相说着什么。时不时得还有一些行人钻进游行队伍中。

长长的红色布条上,用毛笔写了几个有力的黑色大字:“坚决反对‘二十一’条!”“山东属于中国!”标语随着巨大的口号声在空中一上一下抖动着。几名代表在队首,举起一只手,带头高喊着:“山东属于中国!”“拒不承认日本通牒!”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空气都像被震撼了般,令人呼吸困难,每个人的胸口都剧烈地起伏着。

止淮夹在队伍中,费力的寻找着止阳。忽然队伍停了下来,止淮不明所以,只是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他挤出来,跑到前方一看,只见一队穿着制服的士兵堵住了队伍前进的道路,手里的枪的枪刺直直对着队伍,枪刺闪着森冷的寒光。后面仍不知情的人还在往前挤,前面的人用后背压着后面的人,那逼人的枪刺无情地冲着人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止淮身上涌上一股寒意,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士兵队伍后面停了一辆车,一名军官手里拿着扩音器,站在车旁大声喊道:“大家请冷静!不要再闹事了,都散了回家吧!你们这样严重妨碍了社会正常秩序,是犯法的行为!”

军官的话就像掉进鞭炮堆中的一个火星,立即引来巨大的不满,人们高声吵嚷着。在这股劲势下,游行的队伍逼着士兵队朝后退了几步。

那军官见状,愤怒地将扩音器摔到地上,朝身边的一名士兵命令道:“朝天放枪!”军官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士兵将枪口朝天放了一枪。

这突然的枪声惊动了游行队伍,队伍里立刻乱起来,后面的人四下乱跑,虽然前面的代表嘶吼着劝大家冷静下来,然而他们已经喊哑的声音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队伍从后面开始乱了。

场面逐渐失控,那军官咬着牙,额上鼓起一条条青筋,大声命令:“武力镇压!”

止阳本来在队伍中间,此时周围的人乱成了一团,他想弄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在人群中挤着朝前面走去。忽然前面的队伍暴动起来,还传来一声声惨叫,他心中愈发焦急,不禁加快了速度。

待他来到前面,竟然看到士兵端着枪刺朝学生身上刺的场面,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眼中也要喷出火来。他见一个士兵举着枪刺就要朝一名女生刺去,大吼一声“住手”冲了过去。谁知一旁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他,将他拉到了一边。

止阳看到那女生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甩开手臂,一看拉住他的人竟是止淮,恨恨道:“你拉我干什么!”

止淮气道:“你不要命了吗?跟我走!”说罢,就要拉着止阳离开。

止阳用力挣开他的手,红着眼喊道:“不用你管!”他说完,刚要转身走开,忽然止淮在他耳边惊恐的喊了一声“止阳!”然后一个人影从他眼前闪过,下一刻,他就看到止淮捂着手臂,一脸痛苦地跌倒在地上。

“大哥!”止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第四回:路遇侠士困得解

止淮忍着手臂伤处传来的痛楚,挣扎着站起身,他见止阳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禁急得轻声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止阳被他一喝,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扶着他朝街边的一条小胡同里跑去。二人进了胡同,朝里跑了一阵子,才慢慢停下来。

止淮只觉右手臂越来越冰凉,手指尖也有了一丝麻意,可此时他也来不及多想,只一心为止阳担心。

止阳事先绝不曾想到游行会出这样的事情,他心中又怒又急。刚一停下来,他就累的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起来。他刚想张嘴痛骂几句,瞥到一旁脸色苍白的止淮,心中一紧,立即住了口。他走过去,担心的问道:“大哥,你怎么样?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他说着,就要去扶止淮。

这时后边有两个人快步走过来,拦住了二人,其中一个对止阳严肃道:“现在最好不要去医院。难保他们不会去那里搜查。”

二人都吓了一跳,急忙朝来人看去,见是两个穿了灰布长袍的青年人,脸上带着关切的神色望着他们。似乎来人看出了他们的担心,遂笑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们都在第七中学教书。我的这位朋友就住在附近,不如先去他家中休息一会。”这人说着话,拿手指了指身后的人。那人跟着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他所说的话。

止淮略一忖思,答应道:“也好。只是太麻烦你们了。”他带着歉意看向了他们。

“这没有什么,只是举手之劳。”那个家住在附近的青年说完,就带头在前面走起来。

他们走了三四分钟,到了那名青年的家。大门并没有锁,那青年直接推门进去,另一位走在最后,进去后将门关紧,插上了门闩。

屋里有人听到门声,大声喊道:“厚存,是你吗?”

“是的,还有嘉鸣。”厚存边走边说。他走得很快,匆匆进了屋子,看到郤兰正盘腿坐在炕上补衣服,一声不吭朝她走去。郤兰看他神色凝重,不安地问:“厚存,发生了什么事?”

厚存在床边站住,低声道:“有人受伤了,你快去请沈大夫来一趟。”

郤兰一听,扔掉手中的东西,一边起身一边问:“谁受伤了?”他看厚存没有受伤的样子,因问道:“难道是嘉鸣吗?”

这时嘉鸣和止淮兄弟二人一同走了进来,郤兰一眼就看到止淮手臂上的血迹,便不再问了。她穿上鞋,急急地走了。

嘉鸣让止淮在一张藤椅上坐了,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吩咐道:“我看看。”

止淮慢慢的伸出右臂,然而还是牵动了伤口,他不禁皱起眉头轻哼了一声。止阳因为担心,一直站在他身旁,见状不禁急出了一头汗。

嘉鸣将已经被血浸透的袖子小心的卷起来,看到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原来那刀刺挨着止淮的手臂切了过去。刀口虽然不长,却很深,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嘉鸣不觉皱起眉头,愤愤的切齿骂道:“真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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