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青犹在——白唇小狗
白唇小狗  发于:2013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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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乱世危年群魔舞,深宅大院百态生。

春风秋雨染经年,身似浮萍心似风。

无情不如多情苦,谁人可怜谁堪憎。

难抛往日爱恨痴,千帆过尽又相逢。

二言以蔽之,此文主要讲述了一个旧式大家庭的败落以及相关人物的命运。在这些人之中,有两个男人相爱了。

属性分类:古代 都市生活 强攻强受 虐心

关键字:林嘉鸣 楚止淮 民国旧事

第一回:同车不识赴命运

一九二零年,民国九年,春。

济南车站内人影熙攘,一辆火车刚刚进站,等那沉重的“铛铛”声停下,一节节车厢的门从里面打开,乘客跟在列车员身后,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挤出来。有的人不急着下车,正从窗口朝外递行李。挤在人群之中的楚止阳一脸焦急,一眼不眨地朝车门处张望着,身旁跟着两个下人。

止淮因为买的包厢票,在队伍后面缓缓走着,手里提了两只黑色的皮箱。那箱子里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将他的两条手臂拉得直直的,他的肩膀也不得不使劲绷紧了。

另一节车厢里,一名身穿灰布长袍的青年提着一只藤条箱,慢慢地下了车。这青年名叫林嘉鸣,经朋友介绍,在此地的一家学堂谋到一份教员的工作。他下了车,四下一看,挤进人群中,朝站外走去。

止淮好不容易挤下车,刚喘了两口气,就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来抢他手里的皮箱。

止淮心里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一身短衣打扮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讨好道:“这位少爷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去我们店里歇一歇吧。离这一点也不远,出了车站左拐走两步就到。”

止淮正要拒绝,旁边又冲上来一人,将那中年人轰开,“走开走开,我们不住店。”那中年人见状,脸色一黑,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转身走了。

止淮一看清来人,不禁高兴道:“止阳!”

那两个下人这时走上来,一人提起一只皮箱,朝止淮恭敬地叫了声,“大少爷。”

止淮点个头算是答应了,又看向止阳笑道:“两年不见,我快要认不出你了。”止阳领着止淮朝车站外走,边走边道:“家里人都等着你呢。”止阳虽是二太太所生,又比止淮小四岁,却和止淮关系很好。

止淮道:“那咱们就快些回去吧。”

二人出了车站,止阳领着他径直坐上了停在路旁的两辆洋车。那两个下人将两箱行李放到第三辆车上,便小跑着跟在后面。

止淮兴奋地看着两旁的街道,忍不住叹道:“真是不一样了!”

止阳闻言,不由笑道:“大哥,你不过才两年没回,怎地就这么大的感慨。”

止淮便道:“长住在家里是感觉不到家乡的好的,惟有常年在外漂泊,才能体会得到家乡的好处。”

止阳哈哈笑道:“大哥这口气怎么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止淮话题一转,问道:“那四太太究竟是个做什么的?”

止阳脸色一僵,哼了一声,气道:“爹从京城带回来的一个戏子。整日里说话阴阳怪气,一张脸抹得像个女鬼。”

止淮暗自叹口气,又道:“止颖最近可好?”

止阳鼻子里哼一声,带些嘲讽道:“好着呢!整日里和老爷子闹腾,非要去上学。把老爷子气得头晕。”

止淮一听,楞了一下,关心地问道:“怎么?爹不同意?”

止阳道:“自然不同意!说什么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待在家里,老想着朝外跑,成个什么样子。”

止淮叹口气道:“止颖想上学,这是好事。回去我要跟爹谈谈。”

止阳劝道:“大哥,你趁早不要管这事。她哪是为了上学,不过是为了个男人。”

止淮大惊,急忙问道:“真的?”

止阳道:“家里人都知道。就只有爹还不知道,都瞒着他不敢说。”

二人说着话,已是到了家门外。大门前比街道高了四五级台阶,黑色大门敞开着,门槛足有三寸高。台阶旁立了两座石狮,台阶和台阶前的地面扫得一尘不染。

洋车在门前停下,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两个下人提起皮箱,一行人上了台阶,进了大门。

楚公馆一共四进院子,西边又有两个小院,之前是一直废弃着的,止淮早已听说西院如今修葺一新,给四太太住了。楚邵德和大太太赵梅玉住在前院,后面住了两位姨太太,最里面的院子住着楚家的少爷小姐。止淮这次回来,应劭德的要求,搬到了前院。

二人刚走到院子中,就看到前面一个人影一闪,一个穿了身黄裙的少女跑了出来,头却朝后扭去,大声喊道:“大哥回来了!”黄裙少女身旁还有一个穿了粉衫白裤的婢女小跑着追着,嘴里担心的直叫:“三小姐,你慢些,仔细跌跤。”

止阳见状,凑到止淮耳边小声道:“瞧她这疯样,都是三太太给惯的。”

止颖跑到止淮身边停下,抱住止淮手臂,兴奋地问道:“大哥这次回来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止淮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二太太王慧兰闻声追了出来,一眼瞧到止淮,见他穿了身深蓝色的西服,领口处露出雪白的衬衣,脚上的黑色皮鞋光亮如新,不禁眼前一亮,迎上来道:“可把你盼回来了。快进屋,老爷和大太太从一早起来就等着你了。”

众人簇拥着他进了屋,只见屋里坐着站着许多人,劭德和梅玉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三太太李绣卿本来坐在梅玉身旁,此时站了起来,笑道:“大少爷总算是回来了。”

三太太一旁坐着个年轻的女子,穿了身青色的旗袍,一张瓜子脸涂了胭脂,白里透红,斜斜靠坐在椅上,一双大眼睛在止淮身上来回打量着。

止淮心里猜这女子应就是四太太白郁香了。他听到站在他身后的止阳轻哼了一声。他走上前,朝劭德和梅玉鞠了个躬,道:“爹,娘,我回来了。”

劭德点头道:“嗯,回来就好。”一旁的梅玉让他坐了,又唤人给他拿来热毛巾擦脸。

止淮坐下,便有人端上来一杯茶水。梅玉问道:“这一路上可顺利?”止淮答道:“从英国飞回来时很顺利,只是在天津买票时耽搁了几日,所以才到今日回来。”

众人说了会话,便到了午饭时候。止淮先回房换了身衣服,才朝饭厅走去。劭德一向不在家吃午饭,平时便都是分开来吃,几位太太带着孩子在自己屋里吃。今日因为给止淮洗尘,劭德特意待在家中,没有出门,一家人便都聚在平时不用的饭厅吃饭。

虽然一个大圆桌前围坐了八人,还有两个婢女在旁伺候,可屋子里却十分安静。劭德不喜吃饭时说话,便定下了这个规矩。只是他不在家时,其他人就不再如此拘束。一顿饭吃得众人心中十分不畅快,也没有胃口多吃,很快便都吃完散了。

止淮刚刚站起身,劭德便吩咐道:“止淮,来我屋里一趟。”

止淮应道:“是,爹。”止淮清楚劭德要说什么,当初将他送到英国去读经济管理,为得就是等他回来,好接管公司事务。如今他既已毕业归国,想必劭德在公司给他安排了职位。

劭德在黑皮面沙发上坐下,将两条腿交叠着放在桌上,点了根烟放进嘴里刚吸了一口,止淮就来了,他先站在门外恭敬地叫了一声,听到劭德的许可才推门进来。

劭德立即将腿拿下来,背靠在沙发背上,见他进来,用夹烟的手指指自己左手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待他坐下之后,道:“诚然,你能留在国外发展,是很不错的机会,但是当初之所以送你出国留学,为得就是咱们公司。你知道,如今世道不平,公司里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虽然你每年都会向家里报告成绩,但我也托了一位朋友帮忙报告你的成绩,每次都和你汇报的一样,总是名列前茅,这很令我欣慰。所以给你寄去的生活费总是只多不少。”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吸了口烟,又道,“让你搬到前院,一是为了你母亲,而是为了你能更好的工作。我已经给你在公司里安排了主任的职位,你休息几日,一个礼拜后正式开始上班。”

止淮听着他的话,心中大骇,没想到他竟然还找人监视自己,不禁生了一身寒意,心头涌上嫌恶之感,但面上不好表露,等他说完,只是道:“我知道了。”

劭德点点头,道:“没其它的事了,你出去吧。这几日想出门,就出去走走,结交些朋友。听说孟家的二少爷上个月留学回来,你们小时候关系不错,有空可以去拜访拜访。”

止淮道:“是,我记住了。”

劭德这才道:“行了,你出去吧。”

止淮站起身,道别后走了。

第二回:无意难推受姻缘

嘉鸣出了车站,在路边站住,弯腰从藤条箱中翻出一张折了四折的信纸来,他把信纸打开,拿眼迅速地在上面扫过,在中间找到一行地址,默默记在心中,才仔细将信纸收好。他重又提起藤条箱,大步穿过街,朝几辆停在对街墙根下的洋车而去。

那几个穿了灰布褂裤的车夫本来都坐在车杠上聊天,一看到他走来,立即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动作麻利地把车拉到嘉鸣面前,点头哈腰道:“先生要坐车?坐我的吧,又快又稳。”

嘉鸣把藤条箱朝车上一扔,说道:“我要去小泉胡同。”车夫笑道:“您请上车。”嘉鸣这才跨到车上坐下。

洋车在街上跑着,嘉鸣因为是第一次到济南来,所以不停的四下张望。不一会洋车钻进了一条巷子,嘉鸣见这巷子里铺了青石板,清澈的泉水在石板缝之间淌着,他身上便就涌上一股清爽之感来。车在一家门前停下,车夫放下车子,嘉鸣跳了下来,顺手提起行李,看看门侧的号码牌,不觉笑笑。他付了车钱,道声多谢,等车夫拉着车跑了,他才踏上台阶敲门。

铜质的门环磕在门上,“咚咚”的响了两下,门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一看到嘉鸣,脸上立即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嘉鸣!快进来!”

嘉鸣也不客气,一脚跨过门槛,高兴道:“厚存,你的精神总是这样好。”

被他称作厚存的男人在他身后关上大门,就去抢他手中的藤条箱,一边引着他朝里走去,“嘉鸣,你何故不事先通知一声,万一我不在家,岂不是白跑一趟。”

嘉鸣受他的热情感染,快乐道:“我猜到这个时候你一定是在家的。”

二人走到院子正中,一个女人从堂屋里出来,嘴里喊道:“厚存,有客人来吗?”她一出来,看到嘉鸣,也高兴地笑出来,道:“原来是嘉鸣,怪不得他高兴成这样。”

嘉鸣见这院子里种了两棵垂杨,北面墙上爬了绿油油的藤叶,也不知是什么植物,小院的地面扫的十分干净。从堂屋里出来的女人正是厚存的妻子,郤兰。她扶着门框而立,脸上漾着快乐的笑容,肚子微微隆起。

嘉鸣发现之后,不禁轻呼一声,连忙转身朝厚存道:“恭喜,恭喜!”继而又不满道:“这可是个喜事,为何之前的信里竟一字不提?”

厚存朝郤兰挤挤眼,调皮道:“我们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啊!”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厚存和嘉鸣刚在长椅上坐下,郤兰就给嘉鸣端来一杯茶水,嘉鸣慌得忙伸出双手接住,道:“嫂子,快请坐着休息吧,不要张罗了。”

厚存道:“不要担心。你尽管坐着就是。”

嘉鸣此次来济南,就是厚存相助,给他在当地的一所中学谋到一份工作。嘉鸣是在北京教书时与厚存相识,二人同在一所中学工作,后来厚存父亲生病,便辞了北京的工作,偕同郤兰回了济南。

二人已有三年未见,正有无数的话要谈,郤兰便整治了几样下酒菜,坐在一旁陪他们谈话。

止淮在家休息了两日,第三日正要按劭德所吩咐得去拜访孟昌兆,止颖忽然气呼呼地闯进屋来。她也不说话,兀自撅着嘴瞪着眼睛,在黑绒面的沙发上坐下。

止淮看着她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止颖双手放在膝上,挺直上身,抬头盯着止淮质问:“大哥,这样的家庭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止淮听了,吓了一跳,轻声责骂她,“你胡说什么!”

止颖侧过脸“哼”一声,又道:“本来就是!我哪有胡说!”

止淮想起止阳说过的话,便坐到她旁边,问道:“听止阳说,你也想进学堂?”

止颖立即点头道:“对的!”下一刻,脸上又露出悲伤不甘的表情来,“可惜,在我们这样可恶的家庭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止淮叹口气,没有作声。止颖愤愤地说道:“各地都办有女子学校,别家的女孩子都可以去上学,为何我就不可以去呢!而且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地方,连男女同校的学堂都有。”

止淮瞧她一眼,劝道:“大哥也很想帮你,可是父亲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我若有机会,一定跟父亲谈谈。”

止颖闻言,双眼一亮,高兴地扑到他怀里撒娇,“我就知道大哥是最疼我的!”

止淮将她拉起来,说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是没有把握可以给你办成的。”

止颖猛地站起身,道:“我不管,你一定得给我想办法!”说罢,也不等止淮回答,转身跑掉了。

她跑出屋,刚拐进廊子,就看到止阳靠在窗户旁边,盯着她假笑。止颖心里一急,上前指着他问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止阳不屑道:“哼,我是听了,你能拿我怎样。”

止颖涨红一张脸,跺脚气道:“你,卑鄙!”说罢,头也不回头地大步走了。

止淮等止颖走了,扭头看了一眼座钟,见快到约定的时间,急忙站起身朝外走去。他坐了洋车,朝孟公馆而去。他到了孟公馆门前下车,走上台阶却被门人拦住,便道:“请转告二少爷,就说楚止淮前来拜访。”

门人转身进去,一会出来,殷勤地笑道:“楚少爷快请进,我们二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止淮被门人引到一间屋子里,进去之后,见昌兆正躺在炕上,旁边歪坐著名男子,正帮他烧烟,一举一动都带着女子的娇柔,却比寻常女子更加的妩媚。

屋子里烟雾缭绕,空气浑浊,呛得止淮连连咳了几声。昌兆见状,“呵呵”笑道:“止淮,快坐。对不住的很,我这样子你不要介意。大家都是老朋友,就不顾忌那许多了。快坐吧。”

止淮四下看了一眼,在窗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便有下人端上来一杯茶水。

昌兆眯着眼连连吸了两口烟,才睁眼看向止淮问道:“止淮,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止淮急忙道:“不,不用了。”

昌兆闻言,也不再劝,又闭上眼吸了一口,向空中喷出一大团烟雾来,脸上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止淮看他这样,也不愿多留,随便聊了两句,就告辞走了。他一出屋,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

昌兆身旁的男子朝门外努努嘴,问道:“孟二爷,刚才那位少爷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呀?”

昌兆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华瑞实业公司的大少爷,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说罢,一脸戏谑地看着对方,“怎么,原来你喜欢这种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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