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能冲破江颜逸为你下的阻隔,将你内力全部使出来,用一次恐怕你的丹田也就废了。”
江颜逸这招毒的狠,若是他明明白白废了韩轻嗣的武功也便断了他的念想。然而如此这般存而用不得,真是叫韩轻
嗣痛苦万分。
又或许,是江颜逸对韩轻嗣尚有余情未了,才给他留下一点念想。若韩轻嗣遇到危险之时要动内力还是可以用一次
,只不过一次之后,丹田受毁,便成废人。韩轻嗣自己也能感受到,所以之前几次在夜间偷偷练功,强催内力之时
都在最后关头堪堪刹住,这才使得自己内伤不断,始终不见好转。
裴满衣头疼地说:“你现在的状况是武学上的问题,并非我之所长。若不然,你可以多找些武学上的典籍来看看,
或许有解决方法。我知道少林的《洗髓经》是十分有名的内修之法,或许对你能有所帮助。”
之前韩轻嗣所修的武功典籍都是郝叁侠替他或偷或骗或抢来的,大抵都是没什么名气的门派,偶尔有武林中流门派
,不过像少林、武当这种武林龙头,他们的秘籍心法自然不可能轻易在江湖上流传。若是以前,韩轻嗣自己去偷,
也未必不行,然而现在……
郝伍少在一旁隐隐听见了“少林”二字,放下手中剑嚷嚷道:“什么少林?”
郝肆奕脸一沉,手中细长的藤条照着他的后背抽去:“练功之时当心无旁骛!”
郝伍少吓了一跳,然而他身无功夫,自然躲不开郝肆奕的鞭挞。他也不曾料到郝肆奕当真会对他动手,疼得霎那间
额上就渗出了汗珠:“啊!”
郝肆奕丝毫不为所动,神情是威严中带点慵懒,恰似鲜艳的桃花瓣落在冰湖上,明明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却又唤不
起丝毫波澜:“继续。”
郝伍少委屈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有些潮湿。然而孩子到底长大了,自然不会允许自己轻易落下泪来,只得咬紧了
下唇闭上眼,回想郝肆奕方才所说的调息之法。
韩轻嗣见郝肆奕方才抬手抽那一下的时候手指颤了颤,眉头一跳,身形仿佛也往那方向移了微不可见的一寸半寸,
然而到底没有冲过去拦下那藤条。
他阖上眼,睫毛在晨曦的照耀下微微颤动,许久后又睁开,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之色:“知道了,多谢先生。”
说罢,又深深看了郝伍少一眼,独自起身回房去了。
第十七章
自那以后,郝肆奕每天逼着郝伍少修习内功,韩轻嗣则出去多方活动,托人帮忙搜罗各种内修的书籍。
然而韩轻嗣并没有什么人脉。他自十二岁遭蒙灭门血灾,从此性情大变,一直住在郝家,不愿也不屑与其他人交往
。如今有求于人,竟不知该求何人。所幸郝家有些势力,在江湖上朋友也不少,不久郝大富就为韩轻嗣弄来几本内
修典籍,使得他暂时不至急躁自厌。
郝伍少每日精疲力竭地回到房中,都能看到韩轻嗣全神贯注地翻看着典籍,一本书已翻得卷了边,他还在细心琢磨
。韩轻嗣当真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每日的服药也是拖拖拉拉心不在焉,最后索性让郝伍少自己撸的差不多了再
唤他过去。
一日两日也便罢了,时日久了,郝伍少逐渐变得不安,满心忐忑。
他开始胡思乱想,整夜整夜睡不着,担心韩轻嗣武功无法恢复会受不了刺激,担心韩轻嗣修炼时会走火入魔,更担
心……担心韩轻嗣会后悔杀了江颜逸。
如果江颜逸活着的时候,韩轻嗣有什么三长两短,江颜逸都会轻易替他解决的吧。然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郝伍少不是练武的材料,更没有武学的心,他练武时进步极慢,每日好不容易小有所成,睡一觉起来,翌日又统统
丢光了。
郝肆奕没当过师父,耐心差得很,前几日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五弟又打又骂,后来见郝伍少镇日失魂落魄,又开始心
疼后悔,对他的管教也就逐渐放松了。
这日练了不到一个时辰,郝伍少恹恹地往地上一坐,耍赖不起来了:“四哥……”
郝肆奕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发火,指着院中的木椅道:“来这里坐。”
郝伍少吃了一惊,见郝肆奕将手中的藤条放在一旁,自己走到木椅上坐下,这才欢喜地一骨碌爬起来,生怕动作慢
了令郝肆奕后悔。
郝肆奕难得温柔地摸着他的长发:“这几日太累了?”
郝伍少连连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郝肆奕叹了口气,忽觉自己亦是身心疲惫,他阖上眼,睫毛不住颤动,沉默了许久。郝伍少渐渐有些不安,犹豫着
是否开口道歉。
郝肆奕缓缓张开眼:“那就不练武了,你喜欢做什么?”
郝伍少怔了良久,方才反问道:“什、什么?”
郝肆奕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显得有些迷茫:“你……有什么喜欢的手艺?或者,对什么东西比较上心?什么都可以
。”
郝伍少眨了眨眼:“呃……我……要不,我回去问问大哥?”
郝肆奕嘴角一抽:“不用,我已问过了。”
郝伍少奇道:“大哥怎么说的。”
郝肆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四个字。吃喝玩乐。”
“呃……”郝伍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的兴趣都不太正经,所以……”
“不正经也没关系。”郝肆奕漠然道:“前十六年,除了调戏良家夫男,你还有什么爱好?”
郝伍少想了想,道:“捉麻雀算不算?”
郝肆奕沉思良久,想不出能由捉麻雀衍生出什么技艺,喃喃道:“射箭?我也不大会,要不找人来教你?”
他突然眼睛一亮,击掌道:“对了,我记得你记性还不错,弟子规一个时辰就可背下来?”
郝伍少讨好地笑道:“对对,一目十行,看一遍就能记住。不过我速记也健忘,也就记得一两日,超过三日就忘干
净了。”
郝肆奕沉吟道:“也算一项特长……”
他突然站起身:“你想不想帮韩轻嗣?”
郝伍少仰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想……”
郝肆奕道:“我现在教你轻功,你学好了就能帮他。”
又过了一个月,郝肆奕留下书信一封,言自己与郝伍少离开五日,让裴满衣与韩轻嗣一切不必挂心。
韩轻嗣看了眼信,没怎么上心,倒是裴满衣在屋中来来回回跺个不停:“什么缘由都不交代,就叫我不必挂心?唉
!唉唉唉!养大了的徒弟泼出去的水!我怎么这么苦命哟……”
郝伍少骑着马跟郝肆奕出了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带裴满衣出来?”
郝肆奕懒洋洋地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想将韩轻嗣也带出来?”
郝伍少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心道是啊是啊,嘴里却道:“这不是,想给他个惊喜吗?”
郝肆奕哼哼两声,冷冷道:“少个人少点麻烦。”
两个人走了两日,来到距夔城最近的天夏派。
天夏派依山而建,丁点大个帮派,统共不过数十名弟子。
郝伍少站在远处望着朴素的建筑踟蹰道:“这……这么寒酸的门派……”
郝肆奕道:“先试试手。”
郝伍少苦笑:“我是担心……这么小的门派,连内修秘籍都没有。”
郝肆奕摇头:“不会,要练武功,总会有内修与外修的典籍。除非他们口耳相传,那就……”
郝伍少开始摩拳擦掌:“那就劫个人回去!哼哼!少爷不能白跑一趟!”
郝肆奕不认同地啧了一声。
郝肆奕嘱咐道:“小门派比较容易得手。我放出令人致幻的迷烟,你迅速去找有关内修的书籍,背下来以后出来,
我们离开。”
郝伍少挠了挠头,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书带回去,还要我背下来?”
郝肆奕冷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令他们从江湖消失又有何难?若换了武当少林峨眉这些大门派,书是你
想偷就偷的么?你不会武功,就算得到了人家的秘籍,也是怀璧其罪。这次不过是个操练。”他原本就没打算在此
地能有什么收获,最终的目标还是少林的《洗髓经》,今次不过是想让郝伍少趁机锻炼锻炼,也试试他速记的本事
。
两人带上易容面具来到天夏派大门外,对视一眼,跳上墙头翻了过去。
郝伍少轻功初成,用的还不是很顺意,脚在墙头绊了一下,险些面朝下摔个狗啃泥,多亏郝肆奕及时搂住了他的腰
。
两人偷偷摸摸找了一阵,发现天夏派藏书籍的地方不过是间小小的房间。
郝肆奕道:“你进去,背完了出来。我在这里看着,来一个我就迷翻一个。”
郝伍少点了点头,为了显摆自己刚练成的轻功,特意不推门而入,而是跃起破窗而入。
“咚。”
脑袋撞在柜子上发出巨响。
“喔……”
某人压抑的呻吟。
方才的响声太过巨大,郝肆奕听了都仿佛能感到自己的额头一阵隐痛,皱起眉头,迅速迷翻三个闻声前来查探的弟
子。
过了没一会,郝伍少揉着额头走出来。
郝肆奕微微诧异:“背完了?”
郝伍少点点头,愤然道:“只有五十几页,其中四十页都是废话!和你教给我的也差不许多。”
郝肆奕暗道:这短短时间看完五十几页并将其背下……的确绝非常人所能,看来自己这弟弟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道:“走。”
郝伍少松开捂着额头的手,竟是有一个核桃大小的突起。
郝肆奕有些心疼,却并不表现出来,护着他从墙上跳过,淡淡道:“恰好给你一个向他邀功的理由。”
郝伍少愣了愣:“什么?”
郝肆奕撇开眼,一派云淡风轻:“没什么。”
郝伍少骑到马上,这才反应过来郝肆奕方才所言是何意,苦笑道:“那点东西……帮不到他的。”
郝肆奕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策马向来时的路驰去。
他低沉的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中。
“莫急。”
第十八章
郝肆奕算的不够周到,路上因一些小事耽搁了一天,兄弟两人到了第六天才回到夔城别院之中。
郝伍少数十丈之外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长身玉立,隐隐约约是韩轻嗣。
等他策马驰进了,才发觉的确是双眉紧锁的韩轻嗣。
韩轻嗣面有豫色,郝伍少一时有些心虚,缓缓地翻身下马,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站在韩轻嗣面前嗫嚅道
:“我……”
韩轻嗣缓缓吐出一口气:“为什么耽搁了一天?”
郝伍少羞惭地揉着衣角:“我,我路上吃坏了肚子,就耽搁了……”
韩轻嗣依旧皱着眉头,过了许久,终于缓缓展颜:“遇到麻烦了吗?”
郝伍少连连摇头。
郝肆奕栓好了自己的马,又将郝伍少的马也牵去栓了,意蕴深长地看了眼韩轻嗣,从他们身侧进入宅院中。
韩轻嗣默默地盯着郝伍少看了好一阵,拉起他的手往回走:“进去吧。”
郝伍少心中美滋滋的,掀起眼皮目光灼灼地打量着韩轻嗣的侧脸:“你担心我了?”
韩轻嗣“嗯”了一声:“说好五天,你迟了。”
郝伍少吐了吐舌头,道:“抱歉。”
两人走到院中,韩轻嗣停下脚步:“饿不饿?”
郝伍少本想摇头,歪过头想了想,又连连点头:“饿了!”
于是韩轻嗣脚步一转,牵着他向厨房走去。
郝伍少看着他的背影,好奇道:“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韩轻嗣道:“你会说。”
郝肆奕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既然是他将郝伍少带走,又不言明理由,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此事和自己有关,所以
两人才不愿说明。而郝肆奕既然说了五天,那便不会是随口胡说,韩轻嗣相信他五天之后定会将郝伍少带回来——
郝肆奕此人虽是毒舌,然而他对郝伍少的心思谁又看不明白?便是郝伍少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也是懂的。韩轻嗣
会拼死保护郝伍少的周全,郝肆奕也会。
然而到第五天夜里两人还没有回来,这时韩轻嗣才开始着急,担心两人路上出了什么事,故第六日连书也没有心思
看了,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并打算这一日两人还不回来便要亲自出去找。
可是韩轻嗣不说,郝伍少却不懂。
他不大高兴地撅嘴:“我就不说,你问不问?”
韩轻嗣嘴角抽动片刻:“……噢,我问。”
郝伍少:“……”
两人来到厨房,韩轻嗣翻了翻锅子,没有已做成的食物。他想了想,从柜中掏出一包藕粉,迅速地支起锅烧起水来
。
郝伍少用手一撑,轻松地跳起坐在灶头上:“我和四哥去天夏派了。”
韩轻嗣斜睨了他一眼,静静地等着水煮开:“为了我?”
郝伍少嬉笑着做起鬼脸:“才不是呢。”
韩轻嗣眉头一动。
水煮开了。韩轻嗣将藕粉缓缓倒入水中,迅速搅拌。
郝伍少嫌他总是不惊不喜,一手托着腮,故意气他道:“我听说天夏派有个闻名江南的美人,才缠着四哥带我去看
看的!”
韩轻嗣置若罔闻,继续搅拌着锅中的藕粉。
郝伍少两腿一晃一晃,双目炯炯地瞪着他。
韩轻嗣一把将他从灶台上扯下来:“当心热气。煽风去。”
郝伍少趁势环住他的腰,黏在他怀中:“我是说真的~~那美人可比花乐醉俊俏多了~~”
“我不觉得花乐醉俊俏。”韩轻嗣嫌他碍事,揪着他的后领将他扯开。
郝伍少想了想,没敢反驳。他有些丧气,气鼓鼓地瞪了韩轻嗣一眼,低眉丧眼地蹲到灶下煽风。
藕粉下锅不久就煮好了,韩轻嗣正是听伍少说饿了才选择做这种食物。
他将煮成糊状的藕粉倒在碗中,撒了些蜂蜜,递给郝伍少:“吃罢。”
郝伍少接过碗放在一旁,闷闷不乐地从怀中掏出自己抄好的内修秘籍递给韩轻嗣:“喏。”
韩轻嗣叹了口气,接过书道:“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
郝伍少无趣地捧起碗,咽了一口藕粉,拖长了音道:“噢——”
韩轻嗣掀了掀嘴唇,本想说“我曾说过,若你负我,我会从此消失”,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的指腹轻柔地划过郝伍少脸颊:“你的性子该有所收敛。”
郝伍少身体一僵,只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蔓延,使得他用力地将手中碗放到一旁。瓷勺摔在地上,裂成数瓣。
他蓦地站起身,怒道:“你要我改?!我早就觉得你该改改性子了罢!你冷面冷心,何曾对我用过情?!我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