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 下——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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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伍少抱着头蹲在地上:“头……好昏……”

韩轻嗣懒得收拾床上的烂摊子,将他抱到外间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又跑到厨房中替他倒了杯热茶醒酒。

好容易弄妥后,已是子时了。

韩轻嗣正欲躺下,郝伍少躺在床上突然开始抽泣。

韩轻嗣慌忙探他额头热度,替他擦拭着一身冷汗:“还有哪里难受?”

郝伍少也不知是梦是醒,眼睛不曾睁开,手指却突然紧紧绞住韩轻嗣的衣摆:“不要……

韩轻嗣知晓他是做了噩梦,握住他的手道:“好,不要。”

郝伍少啜泣道:“好痛……”

韩轻嗣口拙,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轻柔地摁着他的太阳穴:“……还痛吗?”

郝伍少一手拽着韩轻嗣不放,如同拽住溺水时的稻草,另一手却紧紧抠着自己的心口:“痛……我不要死……”

韩轻嗣太息:“你不会死的。”

郝伍少渐渐安静下来,蜷缩起的身体舒展开,眼泪干涸后在脸上凝出一道道痕迹:“我不会死……”

韩轻嗣轻吻他的额头,将他抱入怀中:“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一夜安宁。

第十五章

翌日郝伍少睡到晌午方才堪堪转醒。

他揉着额头坐起身,望着熟悉的布置迷茫了许久,突然惊得大叫一声:“啊!”

韩轻嗣不紧不慢端着热水走进房间:“醒了?”

郝伍少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韩轻嗣,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一唐突就会从梦中醒来:“我们……到家了?”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放下盆,将盆中的毛巾绞干,上前替郝伍少擦脸。他的动作并不温柔,郝伍少哎哟哎哟地嚷着皱

起小脸,吃痛后不怒反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紧紧揪着韩轻嗣的袖子不放:“真的回家了!”

韩轻嗣冷哼一声,指腹划过他脸上淡紫色的龙纹:“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了?”

郝伍少怔了怔,茫然道:“昨晚什么事?”

“我们和秦颐在酒馆喝酒……然后……”郝伍少蹙眉沉思:“之后我做了什么?记不清了……”

不等韩轻嗣出声,郝伍少眼睛一亮:“难道我酒后逞兽性……”他骤然跪起身,猛地将韩轻嗣扑了个满怀:“唔,

我记不清了,不如我们再做一次替我回想回想!”

韩轻嗣:“……”

他哭笑不得地将黏得甚牢的郝伍少从身上扒下来:“换衣服,大哥等着我们用午膳!”

郝伍少依依不舍地从他怀中退开,乖巧地披上外袍,却又眨着黑似点漆般的双目眼巴巴地盯着韩轻嗣:“今晚吧~~

好不好?”

韩轻嗣沉默了片刻,极轻地应了一声,拉着欢呼雀跃的郝伍少出了门。

郝大富、郝肆奕、裴满衣三人早已在堂中候着了。

郝大富询问众人这一年间的经历,郝伍少长话短说,将最惊心动魄的部分只说出头尾,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若是

换了往年,郝伍少受了什么委屈定是要添油加醋地向郝大富告状,然而如今时过境迁,他的心智的确是成熟了不少

更何况……他实在不愿再回想一次。

裴满衣欲说出郝伍少身中九星七耀之毒,却被郝肆奕暗地中拉了一把——郝伍少与郝肆奕早有共识,不愿让家人操

心,对中毒一事隐而不说,只将瞒不住的隐龙蛊一事交代了出来。

郝大富道:“我方才已听裴先生说了你身上的隐龙蛊一事,看来以后出府你都不可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在夔城中又

有几人不认得你?恐怕识破你的易容,更叫人疑心……”

郝肆奕淡淡地开口:“给我几日,我会依郝伍少原本的相貌制出易容面具。”

裴满衣瞥了眼小徒弟,连声附和:“是,是。此事交由我与阿奕便可。”

郝大富客气地向裴满衣道了谢,忽又想起一事,沉吟道:“家中尚有客在,有些下人也未必可靠……”

众人皆是一怔,这才想起昨夜看到客房中灯火通明,郝大富曾说有人将妻儿寄托府中。

郝大富沉思片刻,拊掌道:“这样罢,轻嗣你带着小五先去城郊的别院住下,我挑几名可靠的下人让你们带去。待

我将客人送走,处理好府中事物,你们再搬回来。”

不等郝伍少答应,郝肆奕出声道:“我也去。”

郝大富颌首:“也好,你照顾着些小五。裴先生……”

裴满衣连忙道:“我自然跟着阿奕。别院清静少人,方便研习医术。”

郝大富笑道:“那就委屈裴先生了。”

说完正事,郝大富又转向郝伍少调侃道:“这次出去玩得痛快了?你二哥没见到,乔公子也让你跟丢了……不过不

要紧,以后还有张公子王公子。”

郝伍少身子一僵,连忙去看韩轻嗣的反应。然而韩轻嗣垂着眼睑端起茶碗,心中的想法丝毫未显山露水,令郝伍少

琢磨不透。

他尴尬地连连摆手:“不去了,不去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扬州了!”

韩轻嗣浅抿一口清茶,将茶碗放下。

郝大富宠溺地笑了笑:“你啊……”

韩轻嗣突然道:“叁侠姐与无为子可有消息?”

郝伍少笑容一僵,胸口仿佛被人轻轻揪了一把,虽不至痛彻心扉,却着实不太好受。

嫉妒。数年来的嫉妒之情不曾因韩轻嗣与他的亲近而消退,反而更加来势汹汹。郝伍少的脑中瞬间闪过一幕幕韩轻

嗣曾经对郝叁侠的谦恭与景仰,使得他积淀数年、暂时被封起的嫉妒之情再次倾巢。然而这一次,这种感情来的更

加名正言顺,不须再遮遮掩掩。

郝大富道:“叁侠前些日子曾写了信回来,说无为子放不下江湖上的事,叁侠便陪着他。”

韩轻嗣默默点头,并未说什么。

郝伍少微微蹙眉,手指暗自用力抠着筷子不语。

众人吃完了饭,郝大富突然道:“伍少,昨日你说要看的那位美人,不如在你前往别院前为你引见引见?”

郝伍少又是一怔,瞪圆了眼睛道:“美……人?”

郝大富连连颌首:“对对,可惜是个无耻的美人,你要见么?”

郝伍少受其蛊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就要点头。他想起韩轻嗣在身旁,心中却还有些为刚才的事吃味,赌气

道:“既然是府中的客人,总要打个招呼,以免失了礼数。”

韩轻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冷笑一声:果真是本性难移!

郝大富哈哈大笑,待伍少回房换上面具,引着众人来到花园之中。

一名华服高髻的年轻妇人站在槐树之下,郝大富上前道:“何夫人。”

那被唤作何夫人的妇人转过身,看见众人略吃了一惊:“这几位……”

郝大富笑道:“正要向夫人引见。这是舍弟郝肆奕,这位……是四弟的师父裴先生,这是舍弟郝伍少、韩轻嗣。这

位是江陵盐商何起的夫人,他怀中抱着的便是我方才说的美人。”

那妇人一手抱着怀中的孩子掩嘴笑道:“郝大公子说笑了。”

郝伍少盯着那肉嘟嘟的小娃娃目瞪口呆,艰难生涩地开口:“大哥……果真是在……说笑……无齿的美人……”

郝肆奕与韩轻嗣同时嘴角一抽,旋即又恢复面无表情。裴满衣忍俊不禁,指甲用力掐着掌心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郝大富促狭地拍了拍郝伍少的肩膀:“这美人比之你以前喜欢的几位如何?”

郝伍少干笑数声:“美,实在是美。只是……算了,没甚么。”他暗地里直为兄长的恶俗趣味抹了把汗。

郝大富心情大悦,向何夫人道别,领着郝伍少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郝伍少四人回府不过住了一晚,又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坐上马车,向城郊的别院进发。

第十六章

虽说与郝大富团聚不过一日又要分开,好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若想要见面并非难事。

且到了城郊别院之后并无外人,郝伍少不必再顶着面具活动,心情着实轻松了不少。

然而若他以为离开了郝大富似有若无的管束便可彻底逍遥自在,那他便错了。并且——错的十分离谱。

寅时,卧房内。

“喔喔喔!”

上一刻还在睡梦中一脸静谧的韩轻嗣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电光石火间放在床头的青雪剑已出鞘,昏暗的屋

内闪过一道幽蓝的寒光。

郝伍少的梦境硬生生被打断,浑身一个哆嗦,生生吓醒过来。

韩轻嗣面沉如水,吵醒他们的不速之客是方才被人掐着脖子从窗口丢到卧房中来的,眼下正一脸惊恐的望着眼中腾

起杀气的自己,害怕地不住颤抖,拍下无数羽毛。

——那是一只鸡。一只头顶红冠的、雄壮的、健硕的,公鸡。

郝伍少好容易定了惊魂,全然想不起方才究竟梦见了什么,只记得是个很甜的梦境,甜到……笑容还挂在脸上,与

惊吓的表情一混合,漂亮的脸蛋就变得十分扭曲了。

“哗。”

门被人推开,郝肆奕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蹙着眉道:“寅时了,早饭在大堂里。”

韩轻嗣憋了一肚子火气,看见郝肆奕那义正言辞、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的模样,反倒不知该怎么向他

发泄,真是气得肝疼。

“你!你你你!四哥!!”郝伍少震惊得语无伦次,探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哭笑不得道:“好容易回了家,起

这么早做什么?”

说到此处,他很应景地打了个哈气。

昨夜韩轻嗣兑现他的承诺,被郝伍少缠到深夜之时两人才精疲力竭地睡去,现下两人眼底统共还挂着四道黑痕。

郝肆奕冷笑:“好吃懒做,这几年大哥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韩轻嗣冷着脸将青雪剑缓缓收回剑鞘,剑身的寒光将他阴沉的表情衬得越发骇人。

“四哥……”郝伍少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满眼泪光地看着他:“起这么早做什么?我又……哈欠……不上学。”

韩轻嗣很想等郝肆奕走近后给他一拳以泄愤,奈何郝肆奕只是冷冷地环胸站在门口,微抬下巴不满地看着二人:“

大哥惯着你,我可不会惯着你。从今日起,我教你武功强身健体。”

郝伍少惊讶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韩轻嗣也是愣了一愣,却始终一言不发。

郝肆奕不耐烦地瞥了衣衫不整的二人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半柱香时间,吃好早饭,我在院子里等你。”

“我……学……武功?”待郝肆奕走后,郝伍少尤是一脸不可思议。

韩轻嗣沉着脸,似乎还沉浸在不悦之中,片刻后翻身起床:“也好。你的身子已不虚了,练武没什么问题。”

郝伍少眨眨眼,垮下脸道:“啊……为什么我要学武?有轻嗣在不就好了吗?”

韩轻嗣浑身一僵,呼吸凝滞了一刻,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向门外走。

郝伍少自知失言,追悔莫及,匆匆忙忙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吃过早饭后,二人来到院中。

裴满衣一早就起了,正坐在院中喝茶,笑眯眯地看着小徒弟身姿矫矫地舞着剑,余光瞥见郝伍少与韩轻嗣走过来,

转过头向二人点头示意。

欲求不满睡眠充足的鬼医看见两个欲求已满睡眠不足的少年,一时心中是五味杂陈,说不上羡慕还是同情,于是又

扭过头去看自己风姿无匹的小弟子,脑中浮想联翩。

郝肆奕收回招式,身上清清爽爽没有一点汗,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丢给郝伍少。

郝伍少手忙脚乱地接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四哥:“真的要练武?”

郝肆奕也不回答,风情自成的双眸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一瞥在裴满衣眼中看起来是千回百转欲语还休,在郝伍少看

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壮着胆子问道:“可是……为什么啊?”

郝肆奕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话?”

他本意是见郝伍少被多年宿疾所扰,身体太过孱弱,才想让他练武强身。然而让他解释说明,又嫌别扭。

郝伍少委委屈屈地扭头去看韩轻嗣,见韩轻嗣一言不发,显是认同了郝肆奕的做法,也只得缓缓将剑从剑鞘中拔出

来。

郝肆奕道:“听我的口诀,我先教你练内功。”

郝伍少眨眨眼:“这……先教我些招式吧,内功慢慢练呗。”他一点武功都不懂,也不明白内功有什么用,只是觉

得韩轻嗣挥剑执刀的模样实在是风姿飒爽英气十足,便也心痒想学几招装装样子。郝伍少于练武的态度还是抱着玩

票的心态,倒没有像韩轻嗣那样的野心。

郝肆奕道:“先学内功,届时再学招式可事半功倍。”

郝伍少撇撇嘴,再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学好了内功或许能帮得上韩轻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郝肆奕自己的功夫也是个半吊子,恐怕连秦颐都不如,不过教教郝伍少还是绰绰有余。韩轻嗣如今虽用不出内功,

但以口诀传授郝伍少并无不可。只是郝肆奕不相信韩轻嗣那太过霸道的武功路数,也不愿去揭韩轻嗣的伤口,于是

便亲自传授。

裴满衣不紧不慢地起身,向始终在一旁冷眼观看的韩轻嗣开口道:“你随我到一旁来,你出招给我看,慢慢催动你

的内力,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诊治的方法。”

韩轻嗣眉头一动,依言随裴满衣向一旁的空地去了。

若是韩轻嗣内功尽失,或许还可从头练起,只是不晓得他受不受得了这个落差。然而如今江颜逸使的方法诡异得很

,明明内功还在韩轻嗣身体里,却偏偏使不出来,就是想从头来过都没有办法。

他一动真气丹田处就有一股酸胀的感觉,并不十分难受,但若继续催发,一种麻木感就会缓缓蔓延他的全身,使他

连剑都握不住。要是硬冲,那么胸口一阵剧痛,就会反伤到自己。

韩轻嗣伊始依从裴满衣的指示耐心而缓慢地运功,然而一段徒劳功后逐渐有些烦躁,暗暗加力。

裴满衣见他神色不对,知晓他的脾气,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要是废了你自己的丹田,这内功以后都恢复不

了了。”

韩轻嗣银牙一咬,深吸了几口气,逼着自己缓缓放松下来。

试了一阵,韩轻嗣已是满头冷汗,手指因发麻而剧烈颤抖着:“先生……”

裴满衣神情凝重,缓声道:“我……”裴满衣在武功上造诣比较浅,对江颜逸下的手是一筹莫展。他本想将话说死

,然而看着韩轻嗣眼中浓重的豫色又不忍心,改口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你……总之你不能强催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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