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复问 下+番外——柳沙
柳沙  发于:2012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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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动物性,潘嫂子以前这样总结过,只是没好意思问出口,潘筠对她是否有这种动物性。那太臊了。

孟知年微微喘着气,目光落在一边。

孟知年低声说,你干嘛。说的时候,身子还被潘筠按在墙壁上。

潘筠放开他,心里忽然有些尴尬。放在平时,也会觉得这样亲这样摸一个同性很下流很操蛋吧。

可能是那种唇彩的颜色很好看,可能是那些微温柔的气味让人眷恋,也可能是那件带大毛领的羽绒衣,看起来很暖

潘筠说,对不起。

孟知年嘴角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看似无限纯良。

晚上,潘筠上线,在原地打了个转,笔记本电脑很久没有承受过大型游戏,兀自纠结愤懑了一阵子。

区里正在混战,如火如荼的,世界频道各种骂爹骂娘互相揭短,很熟悉很怀旧的氛围。忙了一段日子,似乎生活突

然看到了奔头,也即将就此一奔不复返,把许多人事匆匆轧过车轮底。

但在孟知年重新出现的某一时间,潘筠这股一往无前的劲头被悄然扎破了一个小洞。慢慢的,慢慢的,车速减缓,

轮胎开始要瘪了。

潘筠感到无所适从。在他一生的许多时刻有过困惑和思索,却没有太多无所适从的机会。

好友栏的第一栏里,孟知年在线,顺手点开查看,位置就在主城。

潘筠骑上坐骑,在大街小巷转了转,然后申请进队。

在啊。

潘筠干巴巴地说。

嗯。孟知年回答。过了好一阵,两人都没说话。

你寒假住学校?

是啊,打工。

孟知年发了个无奈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打工?

等我拿养老金。

来我这里工作,付你一样的薪水,怎么样?

给你的猫猫狗狗梳毛扎辫子?

去你的蛋。跟我叔叔说一声,他会安排的。

潘筠说,擦,你要包养我?

孟知年笑了,然后问,你在干嘛,半天不动。

潘筠说我动了,我在逛街,看下物价,看下兑换比例,有没有什么能倒卖的。

孟知年说,哦,倒卖又能赚几分钱。来我家玩好不好?

嗯。

孟知年的家没有潘筠想的那么夸张,什么花园别墅、三层豪宅,宝马雕车香满路,又或者池塘一片、青蛙几只、仆

人一行。

孟知年住在城市另一端的一个高级住宅小区,不是独居,但也只有一个叔叔又当管家又当奶爸的。

像父母、兄弟、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好像都不存在于孟知年的世界里。

诶,你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潘筠试探问。

不好笑,孟知年淡淡地说。懒得泡茶,就随便拿了两个杯子,倒了点早上磨的咖啡。非常香醇,一点没有速溶咖啡

的寡淡味道。

管家兼奶爸已经出去了,听说是回公司交任务。

他这样整天照顾你,还能工作?

他的工作就是监视监视我,然后混吃等死。孟知年漫不经心的,在这个早晨,看似心绪不佳。

你讨厌他?

没有。我希望他快点找个幼儿园老师什么的结婚,然后从我这里滚出去。

潘筠一时就没有犯二地继续往下问,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跟到比较大的那间卧室里,孟知年说,这是我的房间。

上面是床和写字桌,下面是家庭影院。两片活动空间,十分宽敞舒适。潘筠对家庭影院深感兴趣,摆弄了一会儿,

开始坐下来和孟知年面对面地PK。

第九章

潘筠是个奶爸,奶爸的特点是命长,腿短,攻击力一般,但后劲恐怖。奶爸在小的时候是非常痛苦的,因为技能没

学全,血少蓝短,经常拖在全队后面一边救人一边扒自己的小命,还时不时地被奚落几句。

奶爸你干什么吃的,奶爸你卡就别进队行不,奶爸+++++++。

潘筠是个有耐心的人,被奚落的时候从无反应,只不过暗暗记下队友的名字,长大以后走过路过,杀几遍出出气。

对于此,身为打手的孟知年是无法体会的。

他说,你这打法,看起来怎么那么赖皮啊。说的时候,顺便点穴爆了潘筠半管血。

潘筠噌噌把血回满,拍了他一个爪子,站在原地看起来很像大喘气。

再有五分钟你就输了。

孟知年表示承认,于是两人也不打了,就在校场站着,聊了聊天。潘筠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孟知年背后,摸

了摸他的头发。

你告诉我,给GM烧了多少钱?

不知道,直接划的卡。

潘筠叹气,小傻瓜。

可玩可不玩的东西,用不着花那么多力气。你现在那么牛了,等哪天关服停运还不就是一堆废弃数据。

孟知年没出声。

潘筠说,是我不好,我还以为你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玩玩呢。

潘筠说,你不要太认真了,如果养病无聊的话,我带你出去shopping,看电影。还可以去海滩转转。

人生还有许多事可以做,可以读读书,谈谈恋爱,千万不要把游戏看得太重了。等你身体好一点,可以做些更有意

义的事。

孟知年对着屏幕,平砍着原地不动的潘筠,连技能都没用,不一会儿把潘筠砍倒了,自己也被传出副本。

跟我玩给你添麻烦了吧。

潘筠说,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怕害了你。

孟知年把笔记本电脑全部推到地上,嘴唇发抖着说,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午觉睡了三十分钟,潘筠还没滚远,又滚回来了。他拿了孟知年的钥匙去买回外带午餐,打开房门进来,走到床边

来吃饭,你叔叔不在,是不是打算饿死啊?潘筠轻轻地摇他。

孟知年转过身,微蹙着眉,脸色苍白得一塌糊涂。把药拿过来。

潘筠被他的样子惊了一跳,在哪里?

孟知年说,不知道。

好像在客厅里。客厅的大小是三十平方,机关暗格没有,潘筠花了五分钟找到一个不带标签的药瓶,打开来,闻到

一股浓烈的酸苦味。

我送你去医院吧。

孟知年吃了药仍旧睡下,拿被子压住胸腹,呼吸里十分痛楚的样子。但他还是冷着脸,略有忍耐地说,滚的时候关

一下门。

你找死吧?

孟知年转过身去,好像一辈子都不想理他了。

总有那么一些人,同他没有道理可讲。他的道理就是你的道理,就是天下大道理,天下大道逆者可诛,往往磨好了

宝刀要誓死一搏的时候,又被他一个选择性失忆的微笑化成一滩烂泥。

潘筠叫了辆出租车,把孟知年从被窝里拖出来,裹好外衣塞进去了。知道他一直好好坏坏地在生病,不知不觉也留

过心,只是连本人都讳莫如深,无从太多了解。

这个人身上有许多叫人好奇的地方,再去料理屋的那天晚上,潘筠有意翻了一些医学期刊的网页,意外发现不少八

卦。通过家族企业的名称,他搜索到了孟知年那个从小患有遗传病的父亲。听说,这个家族每隔一两代就会出现一

个严重的遗传病例,家族整体命运一直很坎坷,许多次几乎要土崩瓦解。

那些健康的家族成员与患病的之间互有心结,曾经有连续十多年两派分裂,最后患病的成员纷纷挨不过死神催命死

去了,健康的一派某一日突然唏嘘释然,又将家族合并到一起。当年赞助某大学医学系成立的时候,有过一张合影

,学校图书馆网站上也查得到。

人和人相处,大抵是如此的关系,互相纠结着,互相别扭着,到头来还是互相记着,也慢慢地互相忘记了。

那时候,孟知年才刚刚出生。

出租车上,潘筠对他说,我想起来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孟知年受不了出租车里的气味,更加受不了潘筠大脑脱线,趴在窗口拼命地透气。

从前有一个坏蛋强奸了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被强奸完了一直在笑,你说为什么?

因为只有二十秒,潘筠认真地说。

过了两秒钟,出租车司机“哈”的一声笑出来,然后跟潘筠搭上了话,然后两人相谈甚欢。

司机说,是你的同学啊?生病了?

潘筠说,是啊是啊,他爸妈不在身边,我带他去看医生。

司机说,嗯嗯,那个医院蛮远的,大概一个钟头车程。

孟知年终于忍耐不住,狠狠扭了潘筠的大腿。

潘筠说,啊。

……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那么看得开的人。

我也有很多执着的东西,有的能得到,有的得不到。得不到的,只好不去在乎它,让它失去了。

第十章

出租车中途掉头,前往一处私人诊所。

路上,潘筠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一下,潘嫂子的头像闪烁出来,当时孟知年在闭目养神,一点都没察觉。

吃饭了吗?潘嫂子问。

吃了。

好吃吗?

好吃。

那胖了吗?

没。

嗯。我胖了!在家吃胖了三斤,有木有!!!

潘筠点了个大笑的表情按下发送,把手机塞回裤袋里。

诊所离孟知年的公寓很近,隐蔽在居民小区里,门口也没有挂牌,看起来就像是专门开给他的。

以前说在医院,就是在这里?

孟知年点头,从车里下来,好像并不很愿意进去。你就跟我呆在一起,不要四处乱走。

潘筠答应。

入内,没有任何人招呼,白炽灯光就像公寓的客厅一样冷冷的。不预约直接到了问诊室门口,却看见管家兼奶爸的

叔叔从里面匆匆出来,已经知道孟知年来了似的,目光径直对上了。

怎么了?那人看了看孟知年,又看了看潘筠。

不舒服。孟知年冷冷地说。

那人走近,神情变得和蔼,那要仔细检查,跟同学玩不要太激烈了。

潘筠的思路瞬间歪了一下,继而又掰直,礼节性地向那人问了声好。孟知年非常警觉,马上打断那人要脱口而出的

盘问。

你爸爸说最近想见见你,准备一下吧。临走前,那人斟酌措辞说。

孟知年扶着潘筠的手,神情更冷下去,不想见,不用假慈悲。

那人对他尖利的语调不以为意,转身去了。

检查持续了三刻钟左右,潘筠被关在休息室里。他打量这房间,觉得虽然简单装修过,从情感心理上来说还处于毛

坯状态,看不出设计者对设计品有任何期许。

是什么情况啊,潘筠想。

孟知年总算进来,表情木木的,坐到沙发上休息。空调很热,羽绒衣解下来,里面的长袖T恤好像脱掉过,有些不平

整。

潘筠用平和的声音问,做了点什么检查啊?

孟知年说,抽抽血,听听心脏什么的。

是不是还量量血压,测测色盲,称称体重身高?

孟知年木着一张脸,懒得回答。

潘筠挪到他身边,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我的那台破电脑摔坏了也没什么,你的那个就值钱多了,其实要摔也应该

摔我的。

潘筠说,我明天就要开始打工了,不能常过来陪你,你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要在家里乱摔东西啊。

孟知年“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潘筠还有些不放心,检查结果出来了,短信告诉我,电话也可以,如果我一时没接,等一下就会回你的。

孟知年忽然眼含嘲讽地笑了笑,你虚伪够了没有?

潘筠说不出话来,心口揪得发疼,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孟知年坐在沙发里,眼圈一点一点地泛红,绝望得差不多要死掉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今天晚上就去删号自杀,他说。

潘筠发消息给潘嫂子,句子难得很长,内容是,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怎么好上的?

潘嫂子回了个羞答答的表情,嗯,有次你洗澡忘了带衣服,打电话给杜青衫,然后打到我这了。

两个号码差得还挺远,其实就是故意的。

潘嫂子风格文艺,在学生会的时候美名远扬,最后也果不其然插在了一坨那什么上。潘筠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自

己跟孟知年是什么时候疑似开始的。

一个男人,一个同性,一个稀奇古怪很不合群的兽医。然后,一个战友,一个酱油瓶,一个最近开始意识觉醒的大

款。潘筠分析着种种。

结婚的事情,我想过了,九块钱不嫌少,九千万不嫌多,咱们能赚多少就赚多少,工作时间一天八小时,超过的就

拉倒。潘嫂子打完这个句子,没斟酌直接发过来了。

潘筠觉得很惊奇,觉得她进步太神速,竟然能抓到笑点,顺便还押了韵。

潘筠没回复,过了一会儿才说,掉线了。

潘嫂子说,嗯。

留在这个城市过冬天的外地学生几乎都想在这里扎住脚跟,对背井离乡充满了渴望。这种感情对潘筠来说并不存在

,他决定随遇而安,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

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可以抵御一切外在的冲击,也可以足够清醒让自己不陷入沉迷。只不过好好活着,没有奢求

什么,也不侵犯他人。这种事情总是很难,潘筠喜欢结交一些真诚或不真诚的人,埋在人堆里面,平平凡凡地衰老

下去。

但也总是很难。

那个人,不太会照顾自己,总像要流落而死的样子,但实际上很好养活,稍微逗一逗,稍微关怀他一点,就会很开

心。或许活得艰难许多,却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可以真心地笑出来。

第一天打工回到宿舍,潘筠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线,登录,原地动一下,点开好友栏。

孟知年在。

潘筠迅速申请进队,被拒绝了。

怎么啦,在干嘛?邮件过去。

孟知年没有回应,查看一下,位置是在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

潘筠说,对不起,我错了,你回来,我们在一起吧。

孟知年还是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下线了。

第十一章

孟知年删号了。这个重大事件惊起一片波澜,一时间,整个区里都在讨论他的伟大壮举。自杀不是错,带着一大堆

钱去自杀就是罪过了。孟知年的账号含金量,光看他在区里系统公告霸屏次数就知道。

想调戏的,求包养的,可以从主城一直排到单刷点。人们惋惜着一个镶满金币的账号,胜过惋惜孟知年的离开。

潘筠心想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异常严重。孟知年是个病人,已经休学,无业,生活的主要内容是生病和治病,其余

时间靠着网络和家庭影院过日子。

他掏出手机,想也没想就播了孟知年的号码。

手机响了两声,接通了。

潘筠说,是我。

对方没说话,但从些微的呼吸声,可以判断出是孟知年。

身体好点了吗?

自己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挺没劲的啊?

我们出去玩吧,我知道有个新开的日式饭馆挺不错的。我现在是寒假比学期里忙,等开学了我们再去海边吧。

潘筠说,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别玩得太过火。

你删号可以,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开新号。

你怎么这么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有本事现在就说,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

孟知年挂断了。挂断之前,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

两天后的周末,潘筠长途跋涉出现在孟知年家楼下。手机接通后,孟知年仍是一句话也没有,安静地听完,然后挂

断。

潘筠等了两分钟左右,看见电梯从八楼一路往下,停住,打开。一个大妈对他突如其来的眼光甚吃惊,甚窃喜。

潘筠尴尬地笑笑,电梯关门,回往八楼,再次抵达开门时,孟知年出来。他不带包,套着件比较时新款式的黑色羽

绒服,脖子里毛茸茸的一大堆围巾。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修饰,神情也是淡淡的。

潘筠带他往外走,顺便把一只手插进黑色羽绒服的衣兜里,找到他的手握住。

身体好了还是来念书吧,大家住在宿舍里,多有意思。

孟知年低着头,好不了。

潘筠爽朗地笑,不会的。每天好吃好睡,不要想太多,一不小心就活到九十九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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