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载着狐朋狗友前往夜总会,在那里,灯光迷离,美女成群。
潘总,潘总。总有人这样叫他。
游泳来去之中,有一个美女坐到潘筠身边,那种打扮和表情叫做知性,不过的确很美丽。
美女说,美国是个很开放的地方,很热情,很有民主气氛。我对美国很向往,如果你方便的话,跟董事长提一下让
我做你的助手过去吧。
潘筠笑而不语,用一种看似暧昧实则和稀泥的目光望着对方。
于是酒到微熏时,美女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是秋季,夜晚的风透着一丝冰凉。潘筠喝醉了,坐到车里摸不到方向盘,又被拖出来,塞进副驾驶座。
美女开着车,把潘筠带往一个路线陌生的地方。
美女说,潘总,你这样的人比毛头小子稳重多了,公司里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跟她们都玩过吗?
潘筠把头歪在边上,你看呢?
美女如丝的眼角瞥过来一眼,风情无限,看不出来,潘总也很会调节气氛啊。
潘筠打开车窗,让冷风吹在自己脸上,美女说,太冷了,关掉嘛。
好。潘筠关掉了,他觉得头痛。头痛欲裂。
第十八章
一周后的早晨,潘筠在深秋的凉风中醒过来,发现昨天晚上忘了关窗。也许是这段日子过得有点累,他很不幸地感
冒了。
不生病的时候请病假,生病的时候坚持去上班,这是一种神奇的游戏规则。为了摆脱美女和狐朋狗友的纠缠,潘筠
往往在公司加班到夜生活黄金时间段过去,他没有成家,没有情人,也没有父母,苦力型光棍,价廉物美。
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一只黑白条纹包装的礼品盒。快递员送来的,前台签收了,很殷勤地放到潘筠桌上。
安静的,内敛的,低调的奢华。八点五十分,许多人路过潘筠他们部门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又路过回来,人来人
往的,叫外面的人觉得这公司一定做得很红火,特别忙。
潘筠在大家友好的招呼声中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因为一路打喷嚏鼻塞,居然选择性失明没有看到这个摆得很正的礼
品盒。
于是大家继续走过路过,九点零五分的时候,潘筠忽然说,这是谁的东西?放我桌上了。
关于潘筠的间歇性脱线,那也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了。
是一块手表。
生日快乐。卡片上的字迹非常漂亮,清秀但又不失风骨,简直像艺术品。
潘筠没有当众把手表取出来试戴,他只是把它连同内层包装盒一起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然后把那张卡片夹进钱包
放卡的隔层,收好,淡定地打开电脑。
你好。
MSN自动登录以后,过来一条验证消息。用户名是一个163邮箱地址。
通过,同时收到部门群发消息,九点三十分例会。
那人的名字亮着,却一直没说话,潘筠回了一个你好,九点三十分离开,到十一点回来,那人都没有再发消息。
潘筠说,不说话拉黑你了哦。然后整理了一下会议文件,刚才美女在会议中借故坐到他的下手,说是,那边开着窗
好冷。
潘筠没有发表意见,他也觉得冷,因为感冒了,而且他的位置显然更对着窗口一点。
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对话框终于有动静,潘筠回,哦。
于是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个小时,潘筠摸了下额头,果然生病的时候难以集中精神,以前看着很带劲的设计图,今
天看都有些想吐了。
潘筠点开MSN对话框,说,白天怎么还睡觉啊?晚上是不是玩到很晚。
过了半分钟,那人回复,没有,我十点就睡了,就是睡得断断续续的。
这样不好哦,睡眠是有周期的,天大地大都不如睡觉大。
那人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午饭没有吃多少,公司的伙食是直接包给底楼餐馆的,起初还好,后来不免口味越做越淡,简直舍不得放盐似的。
潘筠吃完离座,上楼的时候突然很想吃面条,那种细细的龙须面,放一点辣油,加一个荷包蛋,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
办公电脑屏幕上,MSN窗口仍然静止,十二点三十分,潘筠对那人说,晚上出来吃饭吗?
那人过了二十分钟才有动静,说,走不开。
潘筠说没关系,泡了杯咖啡,听着同事的八卦。
五点零五分,那人把车停到底楼街边,潘筠少见地准点下班,出来直接上车,开往市郊的公寓。
啊,你那里能不能搭到地铁?我的车在公司里,晚上不能开。
那人说,我送你。
潘筠有些过意不去,但那人并不以为意的,也就不去推辞。这车比他的那辆要好些,发动机很给力,上了高架直接
跑上一百五十码,潘筠自己是不会开这么快的,那人听了,微微笑一笑,把速度放慢下来。
你啊,收到礼物也不吭声,我等得花都谢了。
潘筠说,谢谢你。一字一顿的,十分感人。
那人于是笑了,侧脸的轮廓像夕阳一样柔和。潘筠看着他,心头忽然揪紧,嘴里开玩笑似的说,你现在会做饭了吗
?
那人瞧他一眼,抿着唇,肚子饿了就直说啊,不要虚伪。
潘筠哈哈笑出来,饿了,真的饿了,你再不喂我,我就饿瘪了。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车开在行人渐少的道路上,已经快要到家了。
第十九章
孟知年在厨房煮面,孩子在卧室里睡得正香,潘筠左看右看,也没在房子里看到女人的影子。
莫非离婚了……潘筠想。那孩子已经看过一眼,大概七八个月大,小小圆圆的,可爱得不得了。孟知年照顾孩子很
熟练了,抱的时候,手势都很专业。他好似非常喜欢婴儿,不过直到这次见面,家里也没有任何一只宠物。
那兽医这称呼到底是怎么来的?
孟知年切着葱花,说,我真的不知道,医生交代宠物的毛发和寄生虫对我身体不好,所以从来没有养过,只不过平
时看到了喜欢逗一逗而已。
这真是一个谜。潘筠想着,看他动作细巧地用左手煎着荷包蛋,另外还洗好了茄子、油麦菜,切了一碟肉丝。有点
心酸,还有点幸福什么的,都舍不得面条出锅了。
去沙发上坐着,你再急,总不能直接吃锅里的。孟知年说。
潘筠回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也没有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喂。那人声音近在耳边,微微的鼻息很亲切。
潘筠睁开眼睛,看见那人坐在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侧着身瞧他。围裙已经脱掉,很家居的衣服,料子软软的。
很累啊?吃一点东西睡觉吧。明天送你去上班。
潘筠握住他的手臂,又放开,说,别靠我太近,感冒了要传染给你。
孟知年略笑,不会的,抱着他的脖颈,低头亲了亲嘴唇,忍不住又亲了亲鼻子。潘筠被他亲得笑了,说,你不要把
我当你儿子啊。
乖儿子,快去吃饭。
潘筠一揽他的肩膀,整个都滑进怀里,停住。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孟知年含笑看着他,Karl。
中文名?
不知道。
不知道?
嗯。叔叔把他给我的时候,已经很紧急了。只来得及说英文名。
潘筠一呆,你叔叔的?
孟知年坐在他怀里,衣服上还有一点点煎鸡蛋的味道,很好闻。他不是我亲叔叔,因为那件事,被我家族里的人派
杀手暗杀。大概三四个月前,他逃不过,躲到国外去了。
潘筠惊奇无比,你就这样当奶爸了?
孟知年说,那也挺好啊,Karl很乖,很好玩,如果叔叔回来,我大概都舍不得把他还掉了。
吃完饭,潘筠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客房的床已经铺好。三房两厅的格局,孩子的小床在孟知年房间里,剩
下一间书房,照旧放着写字桌和家庭影院。
感觉却和过去的公寓不同了,装修风格还是淡淡的,但有一种格外的温柔。婴儿的相框、陶瓷咖啡杯、厨房里的桐
木米箱和沥水篮。
真好……都不想走了。潘筠睡着之前,还听到孟知年在隔壁哄孩子的声音,睡意朦胧中,他感到孟知年哄睡了孩子
,走到客房里,坐在床的另一边看他。
潘筠说,别过去了,睡在这吧。
孟知年点点头,把台灯旋到最暗,躺在他身边。
我知道她的事情。那时我想,短时间里不要再来找你比较好。孟知年低声说,声音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淡然。
感冒症状在两天后彻底消失,潘筠重新精神抖擞,应付各种各样的公务。他和孟知年时常MSN联系,因为右手不灵活
,孟知年打字速度不快,潘筠说一句,往往可以顺手做一些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叫人看到潘筠的键
盘无影手打出来的居然是这些,不免风中凌乱。
什么哪种牌子的龙须面比较软比较好吃,哪个国家进口的奶粉质量比较好。各种迹象看来,孟知年并没有结婚,也
没有女友,或男友。潘筠打从心底里觉得幸运,幸好他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幸好没有换手机号码,也幸好在公司员
工展示栏里留了MSN。
QQ号因为一段时间没上,已经被回收了,孟知年的同样。这些脆弱的联系方式,在时间面前变得薄如纱纸,恨不得
要刻进岩石里才好。
重新恢复恋人关系后一周,潘筠被通知去澳大利亚出差半个月。那之后可能就要着手升迁事宜,这些,他还没来得
及跟孟知年提起。
安安宁宁地谈一场恋爱,甜蜜地厮守在一起,总不会太一帆风顺。从另一方面说,生活不可能永远平静无波,那样
太奢侈,也太理想化了。
我不能去。Karl离不开我。
孟知年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已经变成Karl铁杆饭,虽然偶尔会让隔壁邻居帮忙带一下,自己去医院什么的,大多
数时间还是和孩子呆在一起。
潘筠苦笑,我知道啦,就是半个月不能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孟知年又不回复了,也不知是孩子哭了还是不想回。
潘筠这里,倒是有人十分积极地想要同去的。美女啊,真的是美女,往潘筠的办公桌旁边一靠,无声的绯闻就这样
流传出去了。
美女说,董事长同意我跟你去澳大利亚出差,看来我们会是很好的拍档。
潘筠无奈地说,没有别人?
美女富有深意地笑了笑,我喜欢你穿西装,记得带套西装去。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些人可以让别人吃瘪,自己却也被另一些人弄瘪着。临走前一天,潘筠去孟知年那里过
了一个周末。这次睡在主卧室,窗外就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两个人一起睡,就算比较和谐,也可以不拉窗帘。不
过,Karl还是短暂地被搬到了客房里。
很近的,他一哭肯定可以听到。安心啦。
孟知年没说话,脸颊微红,专心致志地被挑逗着,有时半睁双眼,仿佛有些痛苦似的。他身体非常敏感,也许因为
长久以来禁欲洁身,破戒的时候感受就特别强烈。潘筠耐心细致地对待他,并没有很急切地进入正题。这次床很柔
软,屋子里很安静,再没有什么会打扰到的事情,小孩子刚刚睡着,不要弄得太响是不会醒过来的。
你这几年,一个朋友也没有找过吗?潘筠抚弄着他,抵住那微微湿润的身体,一边问。
我活着就不错了,找什么朋友呢……
滑进入口的时候,孟知年张口喘息,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潘筠慢慢进入他,全部没入后就不动了,从背后抱住他
,安静地躺着。
那种愧疚了,负罪什么的,还有对自己的怀疑,潘筠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窗外梧桐树叶被风吹动,发出轻微的声
响,有那么一点感慨的意思。
跟我一起好不好……不要再走了。潘筠说。
孟知年仍是轻声地答应。不管是什么承诺或者约定,他从不会表现得非常欢喜,只是淡淡应一句,仿佛失去的时候
,也就不会太过伤感。
潘筠恨他这种淡然,却又无计可施。他让孟知年趴在床上,手按住他的背部,湿热的深处推挤着,有种电流般的愉
悦。那人微微蹙着眉,脸贴着床单,不知是在享受还是忍受着。
潘筠说很想听他哼两声,怎么哼都行。
那人狭长的眼角向后瞥一眼,眼神挺熟悉的。然后,扒了个枕头扑在上面,到差不多的时候,也就配合着,哼哼两
声。
控制节奏云云,潘筠觉得,孟知年似乎掌握得比他要好一些。致高点之前一秒停下来,喝杯咖啡,看一眼孩子,回
来顺手还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放好。
潘筠不耐烦地说,快过来。
孟知年笑得有点坏似的,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潘筠也没回答,等他带上房门,干脆利落地一招压倒。
身为打手,欺负一下没长大的奶爸还是很轻松happy的。
第二十章
澳大利亚行程的最后一天,潘筠在悉尼飞往布里斯本的航班登机前,坐在候机大厅里用笔记本电脑上网。
美女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用一种困惑又欣赏的表情不时看他,最后忍不住问,潘总,我真看不出你原来是个喜欢逛
街的男人。
潘筠查询着布里斯本当日的天气,但笑不语。
厚羊绒的外套、绵羊油、巧克力、雪地靴、婴儿用雪地靴,在商场买完直接托运回中国,整整两大箱。
美女冷眼旁观,隔三差五在回酒店之后去敲潘筠的房门,观察着那个最小化的MSN对话框。
美女说,懂得照顾朋友的男人我一向都很欣赏,可以让我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吗?
因为抵达布里斯本即将进行最后一场会谈,他们两人都穿着正装,美女的长头发高高盘起,鬓边垂下两绺卷发,高
贵妩媚无可挑剔。
潘筠当然也喜欢看美女,不过看不到的时候,也不会非常想看。
去美国的事,我跟董事长提过了。潘筠说。
美女眼露惊喜,甜美微笑,真的吗?
潘筠点头,最快的话,下个月就可以执行,你还可以在你的部门里选一个人作为副手带去。
美女凑近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潘筠没有回避,不过摸了一下被亲的地方,确认没有口红印。
我打算结婚了,那人已经定居,不会到美国去的。所以我也不去了。潘筠逗号也没怎么多用的,淡定地说。
MSN对话框里,孟知年回复,这是私事,为这样的理由你不怕影响仕途?
潘筠腹黑笑,哥这样的,在美国还是中国都一样牛逼。
孟知年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说,叔叔一直都没有消息,Karl再长大一点要念幼儿园,我们给他起个中文名字吧。
好,跟你姓吧。登机时间到了,我先走一步哈。
这之后的一整天,潘筠再打开MSN都没有收到回复,起先孟知年还显示在线,后来名字就暗掉了。
潘筠有点不放心,打了国际长途回去,手机关机,家里的座机也没有人接。
潘筠愤愤地发了个短信过去,要是再敢玩这套看我回去饶不饶你。
但是孟知年并没有玩,就在跟潘筠聊天时,门外来了个快递员,开门,询问,隔着防盗链,“快递员”举起手枪打
中他的胸口,第二枪击断防盗链,进入室内把卧房里的婴儿带走了。
潘筠没回公司,美女带着澳国公司签署的文件先行回去交任务,获得嘉奖,顺便升职,问到潘筠时,美女回答的是
,潘总说,先去跟女朋友约会。
事情发生得非常隐蔽,枪支是特制的消音枪,隔壁的邻居出门买牛奶时发现孟知年倒在门口,完全像是杀人现场的
过去式了。
邻居是中年夫妇,遇事还是比较冷静的,马上叫了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然后报警,离开时,顺便还帮孟知年把电
脑合上了。
潘筠赶到医院,人还在抢救中,新闻媒体记者嗅到动静,纷纷赶来拟人体医疗实验案件的后续报道,而且神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