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小吃店，五十块一份的就是上限了。潘筠觉得很心疼，但借出去的就暂时是别人的，也不好说什么。

潘筠点了最便宜的乌冬面，稀里哗啦吃了起来。

孟知年吃了半个寿司，犹豫了一会儿，放下来，好像有点抱歉。吃不下。

潘筠没抬头，稀里哗啦地说，吃不下你点它干嘛。

因为这个长得很好看。

潘筠默了一会儿，伸出筷子去，把寿司夹了几个到自己碗里。算客气的，留了一小半。孟知年歪头看着他，把剩下

的也给他夹过去了。

好吃吗？

嗯。潘筠含糊地回答。

大爷赏你了。

潘筠筷子停了一下，然后又卖力地继续吃。

当天晚上，孟知年加了潘筠QQ，当时潘筠在线通过，然后设置了在线对其隐身。

孟知年那时是隐身的，但设置了潘筠隐身可见。

世界上最杯具的事，莫过于此。

第二章

新晋风云人物孟知年很快被另一个牛B人物任无毒比肩上来。潘嫂子发来QQ信息说，原来上次那个牛B人物不是那天

我跟你说的那个，是这次这个。

潘筠直接没有理解，回了呵呵，是吗。

潘嫂子说，嗯，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学医的，任无毒是个怪才，喜欢研究毒药，孟知年是个极品，听说因为医死人比

较麻烦，专门找流浪猫狗医，是个兽医。

潘筠差点喷了，兽医，他闲得蛋疼吧。

潘嫂子说，什么？

潘筠说，没什么没什么。

晚上，潘筠难得算着时间从副本里出来，约着潘嫂子去奶茶铺买奶茶。

潘嫂子是个挺讲究的姑娘，不是讲究贵，而是讲究好。俗话说的，会过日子。她给潘筠选了新出的打折玄米奶茶，

自己要了一杯普通的港式奶茶。

潘筠拎着奶茶跟她在教学楼后面的湖水旁散步，潘嫂子仍然兴致勃勃，又时常斟酌着说些新鲜八卦，潘筠只负责提

供耳朵，然后拉拉小手，并在潘嫂子说到动情的时候提供叹气或者肩膀。

他们从来没有再进一步，好像两人都觉得现阶段目标已经完成，下一阶段仍需规划，超额完成不在计划内。

潘筠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又说，算了不说了，太黄了。

潘嫂子笑得很秀气，那以后再讲。

约会结束的潘筠，碰到了约会结束的孟知年。

潘筠这个算约会，孟知年那个其实只能算烂桃花。连上课时间都不出现的孟知年，跟潘筠自从加QQ以后这还是第一

次见到。

大概因为一个昼伏夜出，一个作息正常。

孟知年喝了酒，在电梯里半天没有按楼层按钮，潘筠带着爱心奶茶进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那发呆着。

呦，被人揍了？

孟知年目光迷离的，抬了一下眼，然后回复原状。见潘筠看着他，似乎想起什么，手摸了一下裤袋，厌烦地说，银

行账号有没有，划给你。

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带了就什么时候还吧。潘筠想，五十块钱甩掉一个人也不算太奢侈。

孟知年忽然有点生气似的，不行，回去上QQ，账号给我。

潘筠还是说，不用不用。

孟知年就不说话了。这天是星期五，公寓楼里不少本地的学生回家过周末，气氛有点冷清。

回到寝室里，两人各自上QQ，隔着一堵墙，对其隐身的潘筠发过去两个字：在啊？

孟知年没有回复，直接把他拉黑名单了。

凌晨，潘筠的隔壁传来说话声音。有点激烈，像是一方在指责。

具体是说，孟知年的那个硕大的箱子实在太占地方，孟知年回来的时间实在太晚还敢开灯，孟知年行止不端随便找

人借钱的事情太令人发指。

跟孟知年同一间房的是两个外地学生，周末不回家，早睡早起，勤奋努力。

潘筠连忙过来打圆场，说，这位同学是我的朋友，是我带他出去喝酒的，你们别见怪，是我不好哈。

于是回复，哪里哪里，客气客气，潘兄那么人品高尚的人，朋友也肯定是极品，大家都是同学，我们愿意不计前嫌

接受他重新做人。云云。

潘筠没有动孟知年的箱子，只是把他领出去，拉上灯，关好门，说，借你一百块钱，出去找个宾馆醒酒。

孟知年摇头，不认识。

潘筠也不认识，而且实在太晚了，连猫狗都睡了。

孟知年在门边上站了一会儿，还是从潘筠手里把钱接过来，掉头出去了。门没有碰得很响，是控制着力道关上的。

潘筠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他不喜欢麻烦，所以就不喜欢孟知年，奇才怪人大款什么的跟他平静的刷怪生活没有

关系，但大半夜的赶一只流浪猫出去似乎也会让人良心不安。何况是个人。

路灯灰蒙蒙地亮着，白衣女鬼呼之欲出。孟知年坐在一条长椅上，拿着手机好像在搜寻号码。

潘筠停住脚步，要是有人来接他就算了，反正麻烦是越远越好的，一百五就一百五，丢了再赚么。有些事情可以打

哈哈，不过有些事情，得说清楚的。

孟知年播了号码，没有打出去，过了一会儿把手机塞进裤袋，昏昏沉沉的，居然打算就这样横下去睡在长椅上了。

干嘛不找个地方住？潘筠明知故问着，头一回觉得自己有点虚伪。

没钱。

……

潘筠很想去翻翻他的裤袋，或者把手伸进他嘴里摸摸有没有纸币，但终于还是没有。

折纸飞机飞了。孟知年轻声笑着。

潘筠等着他自己站起来，才说，杜青衫的床借你睡一个晚上。你不准动他任何东西，不准用他的牙刷，不准碰他枕

头底下藏的钱。

回到房间关上门，孟知年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潘筠去客厅里把爱心奶茶热了一下，刚刚才开了封口的，本来

不喝是准备半夜里就着继续刷副本。

你怎么那么抠门，一杯奶茶还要热着喝。

潘筠呵呵。嗯，我不是款爷。爷您喝好。然后重重把奶茶塞在他手里。

孟知年开心地笑了，他在潘筠面前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居然这么天真无邪，这大概谁都不会想到。

你这么在乎钱，干嘛还要借给我？

潘筠把台灯的脖子扭了一下，让光线落到电脑屏幕上，动了一动，发现自己已经原地掉线了。

潘筠很耐心地说，我没有把钱看得太重，只是合理有度可持续地计划花钱而已。有的时候，把钱看得太重不是好事

。钱嘛，不就是那回事，但你不把别人当回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谁都知道你很有钱，你家很牛B，你就不用再拿钱来鄙视钱，拿你自己来鄙视别人了。到最后你是鄙视了你自己。

你他妈把钱还给我。

最后一句潘筠没说，重新登录十分缓慢，半夜三更他想不出有什么卡得如此销魂的理由。

孟知年喝了两口爱心奶茶，被甜得直恶心，于是爬上杜青衫的床铺睡了。潘筠爬到对面的上铺去视察，正面直视到

他的脸，心想这人睡着的样子还挺乖，挺病态美的。

快要凌晨三点的时候，潘筠还在带着帮里的小MM刷经验。他觉得背后的床架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跟队里的小MM

说，我寝室里闹鬼了。

小MM各种捧脸，好怕怕。

潘筠说开个玩笑，要睡了，你们先回，我殿后。一个MM临走时，还放了个系统免费送的烟花。

孟知年爬下床，说，你真无聊。

太无聊了。

竟然连个色情网站也不看，三更半夜做这种无聊的事。

孟知年睡醒爬起来，就失眠了。潘筠十分不情愿地帮他注册了一个小号，把杜青衫的笔记本电脑给他，是台二手的

，还是组装的。

孟知年登录上去，过了一会儿说，怎么不动啊？

潘筠过来一看，杜青衫的电脑神奇地花屏了，然后黑掉了。

赔本买卖啊。潘筠说。

什么？孟知年纯真地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

第三章

连续一周，潘筠白天出去兼职，晚上回来打怪，课让杜青衫代上。他要去给杜青衫整一台新的二手，自己的号拜托

给一个小MM，拿回来的时候，仓库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消失踪影，包括几个套装，一些宝石，一些技能书，还有攒

了很久的一些钱。

人物挂在监狱了，身上装备耐久全是0，野外杀人杀太多，还必须坐满十个小时的牢才能出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洗

号，还是最惨烈的那一种。

潘筠并不喜欢追根究底地把自己的不满发泄给什么人，但孟知年的确是个无辜的导火索。人在事发当时最容易意气

用事，发泄怒气也同样。来克星顿枪声打响了革命第一炮，为了表达歉意，孟知年说这件事自己找杜青衫私了。

私了的结果据说十分让人满意，杜青衫回来以后，直夸孟知年是个好人。

潘筠不以为然，说你是不是让他给睡了。

杜青衫怒道，你才让他给睡了。

晚上，潘筠在QQ上发了个消息给孟知年。你怎么跟杜青衫解决的？

孟知年回复，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隔了一会儿，潘筠又说，你在哪里？干嘛不住学校。

孟知年说，在医院。

宠物医院？

嗯。

你变态啊？

孟知年什么都没回。

潘筠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又被拉黑了，加上一句，以后别来我这，穷鬼养不起你。

有些人的交情热烈如火，有些人的交情平淡似水。也有些人咬牙切齿的，但最终还是交情到了一起去。

孟知年其实并不是很乖张的个性，刚来学校的那阵子，只是心情不好。有钱人心情不好了可以扔钱玩，穷光蛋心情

不好了只能扔自己玩。八卦小报如是写道。

这次和潘筠的短暂断交结束在不久之后。某一天傍晚，孟知年坐在大食堂旁的一张长椅上，椅边有棵香樟树。他握

着一杯咖啡，百无聊赖地把手伸到旁边摸一只白色的小猫。

啊……路过的人中，有女孩子发出小小的惊讶声，不知是因为猫还是因为孟知年。

潘筠和潘嫂子在大食堂吃完晚饭出来，看到孟知年的时候，潘筠觉得自己的视线糊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感觉叫什么

，不过潘嫂子知道。

她说，这叫萌得心肝颤抖。

这个人突然变得有点可爱嘛，那天骂了一句，出过气以后，其实潘筠就不是很计较自己被革命这件事了。

孟知年放下咖啡，把小猫抱到怀里，熟练地揉揉小猫的下巴，果然是对动物很有经验的样子。只是看起来，不知怎

么的，让人感觉他挺落寞的。

围观什么的，被八卦什么的，都是一时的焦点而已，每个围观的人都要回归自己原本的行走路线，每个被八的人也

要回复自己原本的心情。

潘筠莫名有点难过，坐牢完毕以后他已经设法把装备修好，虽然损失惨重，却得到几个平时交情一般的朋友支援，

可见也有收获。小MM被盗号不是故意的，孟知年搞爆杜青衫的电脑也不是故意的。

在和潘嫂子分别回宿舍楼的途中，潘筠用手机登了QQ给孟知年留了个言：上不上，带你啊。

孟知年没上，也没回宿舍睡觉，凌晨的时候从学校旁边的酒吧回来拿些自己的东西。

潘筠一直留心着客厅里的动静，把人物挂在主城里就开门出去，笑呵呵地说，早啊，好巧。

孟知年坐在餐桌边上，喝着饮水机里放的冷水，房间的门锁被换掉了，他已经进不去了。饮水机也是关着的，电源

都拔掉了。套间里三个房间，一共住了十二个人，看起来串通一气似的。

是不是有个箱子在里面？

潘筠放缓了声音问他。

孟知年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帮你叫他们起来，好不好？

孟知年说，算了。

潘筠也没有强作好人，这个夜晚没有空的床位，潘筠不会把自己的床位让给他。

孟知年回家了，一连两个星期没有回来。

第四章

奶爸潘筠的日子依然平静，也许有一点波澜，但也都很快过去。

他在跟潘嫂子去看新生联谊会的时候看见了任无毒。不是国货。你要支持国货，所以不要崇拜他。潘筠得出结论。

潘嫂子吃吃笑了，我只崇拜你。

潘筠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所以喜欢这种老实巴交的个性，觉得很有安全感。虽然满足进一步需求的时间被长期推迟

，但这无伤大雅。只要一直这样平静就可以了。

潘嫂子认同他这种理论，点着头，若有所思的。她学文，潘筠学的机电，各种互补，天造地设。

学期不觉过去一小半，这个处在繁华城市郊区的学校开始恢复到老人院的生活节奏，大街上整天都能见到慢悠悠晃

来晃去的学生。

该八的八过了，该惊叹的惊叹过了，风头上的人物就开始被人遗忘。

趁着长假的当，潘嫂子要回老家一趟，大概半个月。听说是家里让回去的，假期以后的课程，家长亲自向学校告了

假。潘筠本来说要陪她一起去，但又觉得假期兼职放弃太可惜，还是留下了。

潘嫂子有点失望，潘筠安慰她说，我要多多赚钱，下次买点好东西跟你去见家长。

从火车站回来，潘筠意外地发现孟知年在宿舍里。他的所有东西就那只箱子最显眼，但现在箱子已经不见了。

孟知年瘦了一些，穿着长袖T恤，下身是厚布牛仔裤。他说他已经跟同学和好了，可以搬回来跟大家一起住。让潘筠

感到不可思议的，孟知年竟然会跑去跟那两个以装逼为生的人和好。

这段日子你都在哪呢？听说一节课都没去上。

嗯。孟知年应了一声。在医院。

又在医院？你真的是个兽医啊？潘筠大脑回路震颤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你生病了？

没有。孟知年冷淡地回答。

晚上，潘筠上线破天荒的没有打架泡MM，而是回到出生点去带孟知年。

那个小号自从出生就只走过一步路，然后杜青衫的电脑就烧了，可见衔日而生，天资不凡。孟知年从来没玩过这些

，不过跟在潘筠后面，打着酱油升级升得也很快。

潘筠开了外挂带着他，一边打字告诉他这个，告诉他那个，还不忘问一句，好玩吧？

孟知年诚实地回答，还可以。

那以后一直带你。

孟知年一边跑来跑去捡包，一边说，太麻烦了。

不麻烦，帮里那些人都是被我带大的。

又说，上次你有没有生气？

孟知年说，我捡到一颗宝石。

潘筠连忙说，不要扔掉，可以卖钱。

孟知年说，卖几分钱啊。

潘筠说，你嫌麻烦就给我好了，过来交易。

孟知年说，喔。账号给我还你钱。

潘筠说，好啊。

只还了本，没算利，也没借你一百还你一千的拽样。潘筠觉得孟知年状态变得有点不一样，虽然不住一间，但能听

到隔壁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相处还算平和。

孟知年问，你整天都在玩吗？真开心。

潘筠说，不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的意思就是有时间可以一直玩，没时间也就不玩了。深情未至如许，不到生死契阔的地步，一切不强求。

孟知年听了，隔了一阵才问他，跟别人也是吗？

潘筠想了想，不全是。

哪些人不是呢？

不清楚。我要打四天工，白天你就用我的号带你自己吧。

喔。那还有三天要干什么，一直玩吗？

大概吧。反正没什么事。

空当，孟知年来客厅倒水喝，仰头好像把什么东西吞了下去。回到电脑前，他跟潘筠说，陪我出去玩一天好吗？

潘筠说，去哪里啊。

不想去就算了，不用勉强。

潘筠回了个嗯。

孟知年继续跑来跑去捡包，背包满了就一边捡一边扔，捡到宝石就直接塞给潘筠。

孟知年说，经验上限是什么意思？

潘筠黑线，上限多久了。

二十分钟吧。

潘筠耐心地说，上限就是你能带的经验满了，你要点升级把经验用掉，不点就吃不到经验了，这样我带你就白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