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爵爷,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太适宜。但是,奥利克·杰森的后事,我认为,他必须回到苏维塔的老家……”
杰森男爵看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孩子变成那副模样,不知要受到多大的打击。
塞勒斯汀公爵放下了酒杯,他的饮食习惯很独特,我不认为葡萄酒能代替早餐——那是我见过最鲜艳的红色。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诸位。”爵爷两手合握着,低沉浑厚的声音似乎要穿透耳膜。
“今早我的仆人告诉我,大雨使沼泽淹没了一截道路,暂时无法通行。”前来庄园的道路地势低洼,这种事情是相
当稀松平常的。不过,放到这种节骨眼上,只会使一切事情看起来更加令人悚然。
“噢,可怜的奥利克……”萝芙小姐发出了哽咽,而她那一声高亢的“奥利克”吓着了隔壁的安妮小姐。
那文静的姑娘一时手滑,把汤匙落在地上。
“我……抱、抱歉。”安妮·普罗科特看起来神情慌乱,居然要钻下餐桌去把汤匙捡起来。旁边冷冰冰的女仆走了
过来,为她递来新的汤匙。安妮小姐却在触碰到女仆的手时,如同烫着一样地跳起来。
“你怎么了?女士。”塞勒斯汀公爵望向她。
“不、不!没、没什么。”安妮小姐揪着裙子,虚弱地说:“大人,我很抱歉。我感到不适,请容许我先离开。”
“在那之前——”不等爵爷开口,威廉·科威特刮风一样地站了起来。他如同严厉的法官,发出了低沉严肃的声音
:“安妮·普罗科特小姐,在你离开之前,有一些问题……”
威廉环视了我们一眼,慢慢地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名贵的蓝宝石耳坠。
安妮·普罗科特死死地盯着那闪烁的蓝宝石耳坠,脸色看起来非常吓人。威廉·科威特如同要审问她一样,冷硬地
开口:“普罗科特小姐,这是属于你的,对么?”
蓝宝石上的花纹正是普罗科特家族的纹章条纹,除了是她的之外,不会有别人。
威廉昂然正直地看了公爵一眼,接着把目光移向我,“这是在昨晚……我和柏金先生,在奥利克·杰森的房间床底
下找到的。”
我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正视着安妮小姐,对着那面如死灰的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塞勒斯汀爵爷站了起来,他伸出了手,将那蓝宝石耳坠拿在手里,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湛蓝剔透的双眼也许是受了
耳坠上血渍的映照,看起来沾染了一抹暗红。
“安妮·普罗科特小姐,”爵爷轻轻地说:“你有解释一切的权利。”
安妮小姐哆嗦着看着我们,她身边的萝芙·史德佩拉不信地轻唤:“安妮……”
“不!1安妮·普罗科特忽然失控地大喊一声,她颤抖地喊道:“这、这耳坠确实是我的……但——但是!一切不是
你们所想的那样1
“既然是你的东西,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奥利克·杰森的卧房里?而且那是在床底下,耳坠上的挂钩脱落了,也许这
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动作,比如争执……”威廉·科威特咄咄逼人地出口追问。
“不、不是如此1安妮小姐惊惧地争辩,“上帝!不是这样,请相信我!我没有杀害奥利克·杰森1她提起裙子,像
是要逃跑一样,摇晃地扶着墙,慢慢地软倒在地。
萝芙·史德佩拉赶紧站了起来去扶住她。
“等等,威廉。”我阻止威廉再问下去,“我知道你急于求取真相,但是我们要给普罗科特小姐解释的机会。”
威廉·科威特拧着眉头,他攥紧了拳头,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奥利克·杰森的死,使他难以宽容。
萝芙小姐把哭泣的安妮·普罗科特扶了起来,并且让她喝了一口水。安妮小姐过了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但是她的
眼里有着无法掩盖的恐惧。
“请听我说……”她如此央求,在哽咽之后,说道:“这确实是属于我的……我为我的隐瞒感到羞愧……但是,奥
利克·杰森的死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在十一日,也就是我拜托柏金先生将邀请卡交给奥利克·杰森的那一天,那天晚上,我正在房里做祷告。”安妮
小姐努力回忆着当时的一切,“然后……我听到了有人敲门。那时候是在晚上,我以为是萝芙,所以就直接打开了
门。”
她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接着慢慢扫视着我们。
“是奥利克·杰森。”她心有余悸地说:“他过来找我……不,我难以相信,那个究竟是不是奥利克……他看起来
很可怕。”
“奥利克·杰森裹着毯子,哆嗦着对我说,希望我到他的房里做祷告词……噢,我曾经在修女院待过,这件事情他
知道。尽管奥利克看起来很奇怪,但是我没办法拒绝他。”
“你去了他的房间么?”我问她:“安妮小姐,你是否看到了用蜡烛围成的古怪圈子,里头摆着一本圣经?”
“噢,是、是的。”安妮·普罗科特连连点头,并且惊呼道:“这太可怕了,他在举行黑弥撒1
“黑弥撒?”我们都发出了疑问。
安妮·普罗科特抓紧身旁姑娘的手,“是的……我想不会错,是黑弥撒。我曾经听教堂里的牧师说过,那是召唤恶
魔的仪式……”
召唤恶魔?
“可是,奥利克·杰森对我说,那是驱魔仪式。”我告诉她。
安妮小姐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如此。那确实是和牧师告诉我的一样,是黑弥撒……上帝可以为我作证!当时,
我怕极了……奥利克·杰森看起来很疯狂,他对我说……”
安妮·普罗科特忽然打住,含泪诡异地看了我一眼。
“他说,柏金夫人骗了我们,她想让我们代替她即将被恶魔吞噬灵魂的宝贝孙子’。”
噢,天哪。
安妮小姐又流下泪,“不仅如此,老天……奥利克·杰森央求我把木桩钉进柏金先生的心脏……”
又响了一声惊雷,冷风似乎从墙缝穿透而入,帕塔地吹熄了一些蜡烛。
桌上的银色餐具振动了一下,塞勒斯汀爵爷站了起来。
这位爵爷的脸色相当难看,高脚杯慢慢地滑至桌缘,往下跌成一地的碎片。
安妮·普罗科特吓了一跳,她害怕地看向爵爷冰冷的眸子。
“不要在意,这只是奥利克的玩笑。”我对所有人说,尝试露出一丝微笑:“请你说下去,安妮小姐。”
“谢谢你原谅我,艾尔先生。”她颤抖地吸了口气,继续说:“我想,我的耳坠是在奥利克·杰森摇晃我的时候掉
的……我从那里逃了出去,我吓坏了。但是,在我正走下阶梯的时候,发生了恐怖的事情。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
安妮小姐蠕动着唇,轻轻吐出一段话:“我掉转回头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走廊上没有电灯,我没办法看清
楚。我发现,奥利克·杰森的房门还是敞开着的,从里面……传出了声音……”
“我不敢再回去,所以逃走了。我原本认为那是奥利克在进行着什么古怪的仪式——”
但是,没想到,奥利克·杰森却被残忍地杀害了。
安妮小姐把头埋进了双手里,难过地说:“我感到害怕,所以隐瞒了这些……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抽抽咽
咽地说完了话,却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威廉·科威特泄气地坐回了椅子上,他垂着头,神情古怪地喃喃:“天,难道是那笨小子把恶魔召唤出来了?”
“这太荒谬。”我啼笑皆非地低呼。
“柏金先生,难道你怀疑安妮在说谎么?”萝芙·史德佩拉尖锐地叫了起来,她生气地指责我和威廉:“一个女人
有什么能力干出那种事情?这耳坠根本不能解释什么,如果凶手是人类,那么你们两个也该受到怀疑1
她这句话激怒了威廉,认真的男士站了起来,语气僵硬地说:“史德佩拉小姐,请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有什么理由
去害死奥利克——”
“当然有——!史德佩拉小姐像只炸毛的野猫,她扯着嗓子吼叫:“科威特先生,你需要一大笔资金来救助你濒临
破产的事业,而柏金先生,你生活困窘潦倒,杀死了奥利克,你们就少了一个竞争者——1
“彼此彼此,萝芙·史德佩拉小姐,我听说你不知节制,欠下一笔可观的债务,如果说这样能构成杀人的理由,那
么你同样具有嫌疑。”威廉·科威特毫不含糊的反驳。
“可以停止了。”
脾气火爆的两位想要继续的进行辩论,不过塞勒斯汀公爵及时阻止了这个灾难。
这位大人的脸色一直都十分难看,他从主座上站了起来,立刻有仆人来为他递上金色拄杖。
争吵的两位意识到在公爵面前大吵是极其无礼的举措,他们回到了位置上,面色沉重地保持沉默。
“请离开吧,诸位。”他离开前,冷漠地说。
第八回
『艾维斯摩尔少爷,你终于醒过来了。』
梅米娅太太用她臃肿的身子搂住我,哭着感谢上帝,她的泪水花了脸上的妆。一直到柏金夫人打开门走了进来,萨
麦尔跟在她的身后,她就像是女王一样地拿着拄杖,挺直着腰身向我走来。
我看见柏金夫人的水蓝色眼睛里映出一个浑浊的影子——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儿。
她说:『艾尔,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说:『很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奶奶。』
柏金夫人掴了我一个耳光,她愤怒地转过身,用绸扇掩住了脸,双肩不断地颤抖。萨麦尔让女仆扶着她走了出去,
梅米娅太太摸着我的脸,小声地说:『上帝……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一八六三年,春天。
父亲带着我,还有怀孕的母亲出游,我们要去佛洛帕费山庄的别墅住一阵子。但是奶奶一直反对,梅米娅太太悄悄
告诉我,奶奶怕恶灵夺走父亲——噢,她以为我还是过去那胆小的艾维斯摩尔,这并不能吓唬我。
我知道,奶奶把父亲当成了孩子,就像是还必须抓住妈妈裙子的小孩子。父亲对我说过他的困扰,我同情他,奶奶
的睡前故事使他失去了自由。
冬天过后,父亲告诉我,我们要去佛洛帕费山庄待一阵子。
尽管他没告诉我,不过我知道,父亲和奶奶吵了一架——这是个大灾难,奶奶撕烂了古董画,还砸烂了许多花瓶,
难怪老园丁说她是坏脾气的老姑娘。
虽然离开柏金老宅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不过这样做也许不会让奶奶再这样固执下去。我们快快乐乐地准备了行李
,母亲做了不同口味的新果酱,她说这样可以让我们在路上填饱肚子。
『可怜的孩子,他成了孤儿……』
『是的,这太可怕了,马车居然摔下了悬崖。艾维斯摩尔少爷毫发无伤,一定是摩根老爷和丽里夫人的灵魂保住了
他……』
『噢,我以为是那个诅——』
『这里不需要多嚼舌根的妇人。』
萨麦尔管家喝住了她们,他左眼架着一只老镜片,严厉得就像教导音乐的格莱德先生。
他扭过头,向这里走了过来。我又往里头缩了缩。
萨麦尔并没有拨开草丛,我从绿叶的缝儿中,瞧见了他擦得发亮的黑皮鞋。
『艾尔少爷,今天梅米娅太太做了蓝莓派。』他微笑地说。
孩子,我指引你回家的路。
谢谢,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在红色满月出现的时候,我会去迎接你。
请你做我的新娘——
◆◇◆
我睁开眼坐了起来,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墙上精致的雕花、色彩鲜艳的波斯地毯,柔软的
床褥……
菲欧娜!
我掀开了毯子,空荡荡的床上透着一股寒意。老天,这种时候菲欧娜会上哪去了?
我快速穿上了鞋子,拿起了煤油灯,打开房门照着那长长的廊道。
“菲欧娜——”
雨已经停了,长廊上并没有点灯,空旷绵长的走廊上凝聚着湿冷的气息。我毫无目的地走动,除了呼唤菲欧娜的名
字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的法子——天知道这里有多大,菲欧娜会往哪里去呢?
夜晚的时候,塞拉布鲁斯庄园的一切似乎都活了过来。
我频频地扭回头,执着煤油灯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抬头不安地环视周遭。油画里的人物似乎都带着一张诡异的笑脸
,我呼出了一口热气,再次地提起嗓子:“菲欧娜——”
也许我应该严厉地提醒菲欧娜——这里的夜晚一点也不安全,她应该一步也不离开房间,最好是把门给锁上,不管
有没有用处。
上帝……我深爱的女孩千万不要遇到什么不测。
忽然间,一个黑影覆了下来。
我抽口气地往后退了一步坐倒在地上,那黑影向我逐渐逼近,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藏在裤兜里十字架,把它拽了出来
。
“天杀的!”
“艾尔。”
我听见了一声清冷的呼唤,尽管还看不清,我立刻知道了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谁。
塞勒斯汀公爵手里拿着烛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接着宽容地伸出手。爵爷并没有戴白手套,我搭着那白皙的手
站了起来——爵爷拥有精致美丽的面孔,不过却十分高大,那修长的手指蕴含了力量,轻易地就能把狼狈的我从地
上带起来。
“抱歉,不,谢谢……爵爷。”我有些语无伦次,塞勒斯汀公爵宽恕了我,他像个温柔的长辈,把掌心覆在我的额
上,轻声说:“你做恶梦了么?孩子,你应该去休息。”
“不,谢谢您的关怀,可敬的大人。”我难掩焦急地对他说:“爵爷,我的妻子——”
“她怎么了?”塞勒斯汀公爵牵着我,“在那之前,艾尔……孩子,请先跟我来。”
爵爷把我带到房间里,那就像是个招待室一样的地方,壁炉的火熊熊燃着,十分温暖。他让我坐在酒红色的沙发上
,取了一个杯子,并且在里头倒满了鲜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补药么?”我将杯子接了过来,低头闻了闻。爵爷拂开我的发丝,说:“不是,孩子。喝了它,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