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慧说：“听懂了，只是这话很剌耳。”

唐文武说：“晓慧，我把你当自家弟弟看，我才跟你说这些话。肖南的父亲是在执行缉毒的任务中牺牲的，他父亲当年的老同事老战友们，也就是肖南的叔叔伯伯们，现在只要是还活着的，基本上都已经是我们公安系统里的上层领导了，这些人都会照顾肖南，你觉得凭肖南这样的背景，他还需要你的照顾吗？”

唐文武是想让秦晓慧远离肖南这个大“麻烦”，可他没想到他的这番话，只会让秦晓慧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唐文武这话应该不是假话，肖南昨天晚上说过，他爱上童莫，他一点也不在乎，反而是童莫抬不起头来，一个受到众多大领导们照抚的人，是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可为什么肖南逃回来后，这些手中有权的叔伯们，能眼看着肖南在精神病院里被关了整整一年而无动于衷？这是没道理的事。

“你又在想什么？”唐文武问秦晓慧。

“那肖南的妈呢？”秦晓慧突然问道：“他爸牺牲了，妈还在吧？”

“改嫁了，”唐文武说：“好像还又生了一个男孩，他们母子俩很少联系。”

秦晓慧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也知道，肖南这人就是个没人疼的，太孤僻了。”

“那是他的事！”唐文武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跟他不熟，你们不相信啊，”秦晓慧叫起屈来：“好像我要不跟肖南有点什么有话，都对不起你们。”

唐文武瞪眼看着秦晓慧，“以前的事我就不问了，我只看你以后！还有，你自己的那辆车呢？”

秦晓慧说：“借给朋友开了。”

唐文武说：“是岳酝？”

“是他。”

“他自己没车吗？”

秦晓慧奇怪道：“唐队你怎么啦？岳酝自己的车不是越野，现在他觉得开越野车带劲了，那我就把车给他开呗。”

“行了，你去干自己的活吧，”唐文武好像没心思再跟秦晓慧说下去了，下了逐客令。

秦晓慧觉得唐文武突然问到岳酝有点奇怪，但他现在实在也没脑力再去想这些生活上的小意外了，从唐文武的办公室出来后，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正撞上房然在往外走。

“晓慧，早，”房然跟秦晓慧打招呼。

秦晓慧笑着道：“房指导怎么会在这里啊？”

房然说：“我来找安子拿资料。”

秦晓慧说：“安子还没来呢，什么资料啊？重要吗？”

房然摇摇头，说：“他没放桌上，一会儿他来了，我再来吧。”

“慢走啊，”秦晓慧还跟房然客气了一下。

办公桌上的电脑不像开了刚关上，桌上的东西也没乱，抽屉的锁也是完好的，秦晓慧把自己的这些家当都看了一遍，不像是被房然动过的样子。

“钱包丢了？”安子这时来上班了，进了办公室就看见秦晓慧在翻东西，忙就问道。

“你不扯吗？”秦晓慧说：“我坐在刑警队里，还能把钱包丢了？”

安子哈哈一乐，说：“你那车不错，勾搭小姑娘够了。”

“房指导找你，”秦晓慧开了电脑，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看看电脑是不是被人下载过什么吧。

安子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从上着锁的抽屉里拿了个档案袋出来，对秦晓慧说：“我跟房指导去市局一趟，你就留守吧。”

“赶紧走，”秦晓慧说，他看着自己电脑里的文件夹，该删的东西他都删了，还是用的永久粉碎，好像就算有人看他的电脑，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出来。

周景的电话在快吃中饭的进候打了过来，说是今天晚上他们就去查那家“好再来”洗浴中心。

秦晓慧说：“光是我们警察去查够用吗？”

周景说：“会有武警到场的，这次是个大行动。”

秦晓慧说：“周科长动作很快啊，厉害，我佩服。”

周景说：“那你过来吗？”

“来，”秦晓慧说：“我一定到场，几点钟？”

周景说：“你六点的时候到场吧。”

“行，我服从命令，”秦晓慧爽快答应了。

与此同时，空司大院，老岳家的门前，秦喜抱着岳酝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就只喊一句话：“我不上幼儿园！”

这要是秦晓慧，在现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一定是把秦喜往车后座上一扔，运牲口一样，把这便宜儿子运到幼儿园去，可岳酝狠不下这个心肠。他把童莫和肖南送到半山园小区的家里后，就跑来接秦喜，谁知道这个小秦喜跟他撒泼打滚，就是不肯去上幼儿园。

岳老太太最先看不下去了，说：“要不就让他再待在我这儿吧，幼儿园的那些东西，我也会教啊。”

岳酝就想这也是个办法，刚要点头，秦喜那边又喊开了：“我要跟爸爸回家！”

“小喜听话，”岳酝试着哄秦喜，“爸爸给你买玩具啊？”

“我不要，我要爸爸！”秦喜这回连玩具也不要了。

岳酝问自家老太太：“奶奶，你对小喜做什么啦？他怎么非要跟我走呢？”

岳老太太也摸着不头脑，这小娃娃一直跟前跟后地跟着她，一口一个奶奶，喊得不知道有多亲热，这会儿怎么表现地像她老太太虐待了他一样呢？

“我陪过奶奶了，”小秦喜把鼻涕眼泪一起抹在了岳酝的裤腿上，说：“我要陪爸爸。”

47、秦喜包子以及严裕的自尊心

岳酝最后把秦喜也带回了半山园，只是没敢打电话告诉秦晓慧。现在这个时候，秦晓慧一定是没空搭理秦喜的，岳酝都不敢想秦晓慧晚上回家后，看到秦喜，会是用怎样一张脸对着他们。

“来洗手，”岳酝进了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吃奶油蛋糕吃了一头一脑的秦喜去洗手间。

“蛋糕，”秦喜还记挂着手里吃了还有一半的奶油蛋糕。

岳酝没办法，又跑到厨房拿了个碗来，让秦喜把蛋糕放在碗里，说：“我们洗干净了，再吃好不好？”

肖南这时走了过来看，刚站在卫生间门口站下来，就听见里面一个小孩在叫爸爸。

“他是谁啊？”秦喜也看到了肖南，问岳酝道。

肖南比秦晓慧的大两岁，所以岳酝就跟秦喜说：“这是肖伯伯，快喊人。”

“肖伯伯好，”秦喜喊了肖南一声，声音不大，但笑得很甜，是个很有卖萌资本的小包子。

肖南难得笑了一下，问秦喜道：“你是谁呀？”

“我叫秦喜，”秦喜说。

岳酝一边忙着为秦喜洗脸洗手，一边跟肖南说：“这是晓慧的小儿子。”

秦喜听岳酝说到秦晓慧的名字了，才问了岳酝一句：“爸爸，秦晓慧人呢？”

岳酝说：“他在上班啊。”

肖南站在卫生间门口说：“他喊你爸爸，喊晓慧就只是喊名字？”

岳酝无可奈何地道：“我教了他好多次，他就是改不过来。”

“秦晓慧也不管？”

岳酝想想秦晓慧跟秦喜在一起的样子，秦晓慧根本就没有给人当爹的自觉，秦喜对着秦晓慧，也没有这人就是他爹的自觉，“他不太会教小孩，”岳酝很委婉地告诉肖南，秦晓慧根本就不会当爹。

“还是个小吃货，”肖南看着秦喜把岳酝刚给他洗干净的脸又埋里碗里去啃蛋糕上的奶油，说道：“奶油小孩子吃多了不好吧？”

岳酝笑着摇摇头，说：“他站在店门口不走，我没办法。”

秦喜说：“秦晓慧也喜欢吃这个。”

岳酝不记得他家相爷喜欢吃甜食，在他的记忆里，秦晓慧怕喝中药，不吃发苦的东西，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上次看秦晓慧吃海蟹吃得很有滋有味，岳酝后来又买了几次回来煮，可秦晓慧就看着没什么兴趣了。“你怎么知道的？”岳酝问秦喜。

“我爷爷说的，”秦喜说起话来，比他与他同龄的小娃娃们口齿要流利清楚地多，“我爷爷说秦晓慧从小就喜欢吃甜，还说这样的男人都不算大老爷们儿。”

肖南笑着走开了，这些年他还真不记得自己有笑成这样的时候。

“好了，好了，”岳酝把秦喜手上的碗硬抢了下来，说：“我们先把脸洗干净好不好？”这个傻包子，岳酝叹气，说：“你不也喜欢吃甜食吗？”

秦喜说：“是啊。”

岳酝说：“那你家秦晓慧吃甜食就不是大老爷们了，那小喜你又成什么了？”

这个问题还是需要绕几个弯子才能想得通的，所以小秦喜老老实实地站着让岳酝给他洗手洗脸，努力想着岳酝问他的问题。

“还没想出来？”岳酝看这个小包子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了，这张胖乎乎的小脸一皱，多了几道褶子，更像一个包子了。

“我，”秦喜摸着小脑袋说：“我是不是也骂了秦喜自己啦？”

岳酝轻声笑道：“看来我们小喜还不傻。”

秦喜冲岳酝做了个鬼脸，边往外跑边说：“秦晓慧才是个傻子呢！我爷爷天天这么说的！”

岳酝把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走出来，就听到童莫在的大卧室里，传来秦喜唱儿歌的声音。岳酝走到大卧室，就看见秦喜对着半躺半坐在床上的童莫又是唱又是跳。

肖南站在床尾，见岳酝也进来了，便说：“这小喜跟他爹一样，都是个自来熟的，”他看岳酝要上去让秦喜安静下来，忙道：“就让他闹腾吧，童莫很高兴。”

岳酝看向床上的童莫，童莫真的在笑，他看着秦喜的样子，是真心的喜悦。岳酝这时才发现，自己带秦喜回来，好像是带对了。

“爸爸，”秦喜边原地转着圈，边问岳酝：“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岳酝宠溺地问道。

岳酝这里是其乐融融，可秦晓慧这里却在接受秦老妈的质问，“你把我大孙子弄哪儿去啦？”秦老妈在电话那头跟秦晓慧喊。

秦晓慧说：“他没去上幼儿园？”

秦老妈说：“老师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小喜可是两天没上幼儿园了！三儿啊，你是没空，我就让你二哥去把小喜带回来。”

“不用，”秦晓慧忙道：“岳酝看着他呢，出不了事。”

“小岳不用上班？”

秦晓慧也不知道岳酝怎么没送秦喜去上幼儿园，随口就说道：“他休年假，让他带着吧，我儿子跟着岳酝，不是比跟着幼儿园老师能学到东西？”

“你就好意思麻烦人家小岳？”秦老妈说：“他是你保姆？”

“哎呀，”秦晓慧不耐烦道：“有钱难买人乐意，对不对？”

“秦晓慧！”秦老妈来气了，这儿子真把人小岳当保姆了。

“老妈啊，我现在真是没空，”秦晓慧放软了声音说：“我下班了给你电话好不好？小喜是我儿子，我能不管他吗？你就不要担心他了，一切有我。”

秦家看着自家老妈气鼓鼓地挂了电话，就说：“以前晓慧没机会带小喜，现在他想带，你就让他带吧。”

“他也要会带啊！”秦老妈不放心道：“他连他自己都养不好呢！”

“他是大人了，”秦家笑道：“会带的。”

秦老妈走到秦家身边坐下，说：“小裕还在睡觉？”

秦家点点头。

“你没事就带他出去买点衣服，买点要用的东西，”秦老妈说：“我看他就那几件军服，他是没工资还是怎么着啊？”

“我们在部队里没什么机会穿军装的，”秦家说，严裕不肯用他的钱，这话秦家还不能跟秦老妈说，生怕秦老妈再嫌严裕古板。

“一个个都不省心！”秦老妈又焉能看不出秦家的心思，丢下一句抱怨上楼去了。

严裕听到了秦老妈的上楼声，赶紧几步走回到秦家的卧房里，把门轻轻关上。有些事，出身优越的秦家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他不用他的钱，只是想让那些在背后戳他脊梁骨的人知道，他不是为了钱才跟秦家要一起的，这点小小的自尊，严裕还想给自己保留着。

“醒了？”秦家推门走了进来。

“嗯”严裕应了一声。

“我们今天出去吃饭吧，”秦家走过来坐在了床上，把头枕在了严裕的腿上说道。

“好，”严裕说：“你想去吃什么？”

秦家认真想了想，说：“我们这里最热闹的夜市你还记得吗？”

严裕说：“记得啊，我以前去过的。”

“那是几年前了，”秦家无比怀念地道：“自从晓慧出事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回来，我听说那里比以前大了许多。”

严裕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秦家的头发，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吧。”

“顺便你再看看有什么便宜货。”

严裕笑了起来，或许秦家还是能体谅他的，去夜市，东西不贵，又能让秦妈妈满意，这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等严丽大学毕业后，我也去买几件好衣服穿，”严裕跟秦家说。

秦家笑了两声，一个妹妹上大学，一个爷爷住在养老院，严裕一个人工资管三个人的衣食住行，买几件好衣服？秦家叹着气，他该拿这个拿自尊心当饭吃的人怎么办？

48、命案再发

秦晓慧路上因为堵车，等他到了“好再来”洗浴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五分了。

“现在不能进，”守在门口的武警战士拦住了秦晓慧。

秦晓慧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您有特别通行证吗？”小战士问。

秦晓慧只得打电话给周景，在门口等着周景出来领他进去，站在洗浴中心高高的台阶上看看这条街上的夜市。市里最大的夜市场，本来人就多，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警察、武警，人好像就更多了。游客们不逛街了，小贩们不做生意了，都站在两排武警战士组成的人墙后面看热闹。还有地方台的记者们，在那儿做现场报导。

“晓慧，”周景走了出去，喊了秦晓慧一声，让秦晓慧跟他进去。

秦晓慧扔给周景一根烟，问：“情况如何？”

周景小声道：“五毒俱全。”

秦晓慧跟着周景走进了洗浴中心里，大堂里摆着一尊丘比特的雕像，还有一匹镀金的高头大马雕像，很是惹眼。

“金碧辉煌吧？”周景问秦晓慧。

“一般般，”秦晓慧嘴里叨着香烟，“也就是国标吧。这家店的老板来了吗？”

“还没找到，”周景说：“这里的人讲，老板今天没来店里。”

是跑了还是没来？“我随便看看去，”秦晓慧跟周景说：“你忙你的吧。”

洗浴中心里的大灯全部打开了，秦晓慧看看自己周围的这些红男绿女，这些人只要不沾毒，最多也就是行政拘留，再罚点钱也就算了。“你们的老板办公室在哪里？”秦晓慧随便找了个服务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