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关风月 下——顾白蛋
顾白蛋  发于:2012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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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的孩子,你是否还记得。”

“记得。”

“我对你,亲如父子,只可惜这世上的父子未必都是相亲相敬的,我们生在皇家,火皇煌,亮只亮得一人,其余的

都是油碗里的油,我也是,你对我这般好,我若不走,旁人只道你是个傀儡。”

“那又如何?”稽睿冷道。

“无论多好的感情,日磨夜磨也不见得就一直会好下去,与其拖到嫌隙一生,或你迫不得已要将我除去,何不如就

此打住,总算是有个念想。我终归是个藩王,久居京城于理不合,更怕个别小人像当初利用桓王一样利用我,我们

这番情,又何苦脏于小人之手?”

“皇叔打算回封地?”

“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所以,我自动请缨,攻打景王。”

“不——”稽睿还是那么执着,一句话令我如坠深渊,我同景王“共亡”,这是多么好的时机,他偏偏要拖着我,

难道是想真的令我如桓王一般不成?

“皇叔,扑杀景王一事,让福王去做,朕怕的是秦潋,他对你恨之入骨,朕怕横生枝节,皇叔执意要走,报一个暴

毙就是了,何须多此一举?”

暴毙?他筹谋的滴水不漏,我又怎么辨得过他?横竖多说也是露马脚,于是只得道:“那也好。皇上,近在眉睫的

是迫许太傅动手。”

“皇叔有何主意?”

“哼,先前日子臣挨了秦潋两剑,现在还记得呢!刑部主事文清自去年一直暗察此事,现已有证据,臣遇刺乃是许

太傅指使秦潋所做,而萧强山遇刺更是许太傅做的手脚。”

“皇叔可有证据证明当日是秦潋将皇叔刺伤?”

“有。”

“什么证据?”

“当日刺客左臂有一条四寸长的伤疤,而秦潋左臂上亦有,一看便知。”——那日在诏狱,是我亲自刻在秦潋左臂

之上的,现在伤愈疤落,已分不出新旧。

“现在秦潋被流放,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将他找来对峙于堂上?”

“哼,秦潋压根就没有去流放之地,臣数月前就命人去流放地寻访未果,然后带来了当地长官,何况,秦潋身上的

伤疤,锦衣卫中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让柳大人上廷对证即可。”

“那皇叔如何证明是许太傅指使秦潋?”

“臣手上有一本王显扬亲笔所写的手记,其中详细记录了此事来龙去脉,昔日文清受命去王显扬家中抄家所得,因

为事关重大,所以他瞒过了冯胜,亲自递到臣手中来的。”——手记是有,但是并没有此事的记载,不过是景渊临

摹了数月所得,一笔一划犹如王显扬亲出,别说他是被诛九族了,就算他现在还有儿子,也未必识别的出来。

“那么萧强山之死,疑点重重,皇叔又怎么能认为是许太傅做的手脚呢?”

“哼,萧强山的小妾已经死了,但是小妾的贴身丫鬟还在,自然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稽睿长叹一声,闭了眼,“皇叔面面俱到,环环相扣,许太傅今次算是完了。皇叔,你这么快下狠手,为何?”

“夜长梦多,我怕再出现景渊的‘银瓶案’……”

“呵~原来如此!皇叔果真是心思缜密,目光远大,朕比不得。”

我知他是同意了,其实本王遇刺一事,种种罪证皆是杜撰,可是又能如何?就算众人明白是杜撰,但全兴才引领百

官一呼百应,稽睿撒手不管,就算是假也能成了真。

朝堂之上,从来都是冤死的要多过有罪的。

“那……臣下去布置了。”

“嗯。”稽睿应了一声。

许家,荣极三朝,终是见底了。

三日后,大殿之上,一片肃杀之气,仿佛飘着些许血丝子,映红了百官的眼。

稽睿高高而坐,而我与福王并肩而立,跪在当堂的便是许太傅。

终于有这么一天,他也跪在这里了,在朝廷上享尽特权立足数十年的他,早已忘记了跪的滋味。

“太傅,你还有何话说?”

文清的折子重似千斤,言官遥相呼应,还有什么话说?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理可辨?

许太傅苍苍的白发暴露在初夏的花香中,一根根凌风抖动,他沉声道:“皇上,臣与庆王殿下无仇无怨,怎么会使

人去刺杀殿下?此事定是有小人在背后挑拨。”

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竟然敢弹劾太傅,背后没有大人物支撑,怎么敢?百官的目光在本王身上转了几转,然后急急

收了回去。

“那这些人证物证,太傅作何解释?”

许太傅倒也镇定,虽然面色苍白,但不失风度,不徐不疾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显扬身涉侵吞赈灾银两一事

,九族尽诛,这手记是否是他亲自所写尚有存疑,再者那秦潋与臣并无关系,倒是与萧大人关系亲密……”

“太傅的意思,是我萧景渊指使秦潋去杀殿下的?如果是我,何须如此麻烦?兴致高昂时手起刀落,殿下怎会活到

现在?”景渊斜眼看他,像一只高傲的凤凰,仿佛说出这两句,已是给了天大的脸子,全然不顾他人的羞臊。

福王淡淡笑了笑,本王面上一红,景渊这性子,有一说一,从不管当着谁的面,此等床帏之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

芝麻绿豆。

“太傅之言不可信。”全兴才阴阳怪气道:“皇上,既然此事尚有存疑,不若先将许太傅收押,再命三法司细细查

来……”

话音未落,稽睿便道:“也好,三法司重审,将人押送诏狱。”竟然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了,何况还不是关进天

牢,而是送进诏狱,摆明了信不过三法司,立场亦十分清明。

“散朝!”他径自走了。我微微一愣,本以为今日将是刀光剑影,却不想竟如暖场般匆匆。

……

红烛灯影,景渊执黑子先行,本王执白子后进,相互争抢,甚是惨烈,不多时,白子将黑子困于一隅,景渊一推棋

盘,道:“不玩了,每每下不过你,没意思。”

我啧一声,怪他耍赖。

“殿下。”齐总管轻呼一声,道:“许公子来了。”

“哪一个?”

“许三公子?”

“不见。”我硬起心肠,知道啓澜是为了何事而来,只是我帮不了他,不如不见。

齐总管匆匆去了,我命春总管收了子,冲景渊笑道:“再来一盘如何?我让你。”

景渊撇撇嘴,“谁稀罕?”说罢,凝神苦思,先开了局,甚有声威。

“殿下……”齐总管又在门外低唤起来。

“说了不见。”

“不是,许公子已经赶回许府了,是……”

“是什么?”

“是柳大人传来消息,许太傅自缢在狱中了……”

噌,极清脆。本王手中的玉石白子落在了棋盘上,跳了一跳,滚在地上,咕噜咕噜声不绝,像是黏住了本王心头的

一根线,滚着滚着就缠在了一起。

本王抬起头,看到的是景渊那张紧蹙双眉的脸,他似是不可置信,“竟然死了……”

本王心中竟有些佩服起来,好一个许太傅!筹谋大事之人到底是与众不同的,他深知若他不死,那些愚钝从众还寄

望于三法司为其翻案,不过是给本王腾出时间去一网打尽。

苦心经营,竟成过眼云烟,真是不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逼得他人退无可退,奋死一搏。赢了,他便是供奉在

祠堂里的开国功臣,是荫护家门的伟大宗祖,输了,便是白骨累累,世间再无许家一门,不可惜,有那么多人陪葬

,说不定里头就有本王。

“殿下……许太傅肯自缢,那么就是说景王将要行动了,那么殿下你……危险了。”

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狂风瞬间吹灭的蜡烛,房中诡异异常,本王在黑暗中看到了景渊那一双明眸,动也未动。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应了,俯下腰捡回那颗棋子,放在了原本该属于它的地方。

第五十四章

伏月二十八,许太傅自缢于诏狱。

当夜,我与冯胜面谈于陋室。

“景王那边如何?”

“许太傅一死,群龙无首,如今许家二子许启华掌控局势,但是他毕竟根基不深,兵部尚书余寻已隐隐有取而代之

的架势,现在许府上下悲痛欲绝,不信许太傅是自缢……我已经按着殿下的意思将风声放了出去。”

“他们可信?”

“信,我说的,他们自然信,而且锦衣卫上下众口一词,说当日看守许太傅的并非是锦衣卫的人,而是兵部侍郎派

过去的,由不得他们不信。”

我点点头,我进宫面圣那日,景渊或唬或骗,让全兴才以为许太傅的势力伸到锦衣卫里去,所以那日他才向皇上请

命,让胡文远派了些丁勇过去一同看守,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本来,这招只是让胡文远彻底与许太傅决裂,却不想扎扎实实扣了口黑锅给全兴才。

“冯胜,你且回去煽风点火,将祸水引致全兴才身上,到时候锦衣卫会扮成许府下人的模样去全府闹事,然后你去

收拾残局,一个都不要放脱。”

“那些锦衣卫呢?”

“你到之前他们会退走,剩下的不过都是全府和许府的死人罢了,死人又怎么会开口说话?”

“那简大人?”

“无妨,本王有的是事让他忙,他不会去,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起事?”

“现在还未说定,余寻的兵还在路上,不过最迟明天就到了,臣估计也就是明日半夜。”

“自哪个门进?”

“未知,此事极其严密,臣可能探不到。”

“嗯,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

“殿下……”冯胜欲言又止。

“说罢!”

冯胜阴惨惨的声调软了些,道:“明日可能有大混乱,许家恨殿下入骨,很可能会对殿下不利,最好,殿下还是不

要呆在府中,还有……许啓澜很奇怪,像是在找什么人,殿下要小心些。”

“冯胜……如果我真的有不测,你要全心全意辅佐皇上,就当我死了,从未出现过,一心一意对他效忠,你的前半

生是我手中的剑,后半生就为他所用,这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若是……若是你能遇着啓澜,救他一救,这算是我

最后的请求。”

冯胜望定我,许久,他喉头猛地一抖,然后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我打算扶起他,他却弹开我的手,道:“殿下,受臣三拜,若没有殿下,臣……臣早

就死了,又何来的今天?”

多年前,他父亲贪赃枉法被人揭发,所幸情节较轻,全家流放为奴,后来他化名进京投亲,行囊尽失,迷路至乡间

,奄奄一息,是本王,救他一命,怜他有才,勾去了他全家奴籍,着他参加科考,一路保他高升,所以他才对我这

般死心塌地。

“冯胜,我走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冯胜,从此你就是个新生的人,干干净净,你本就是皇上的臣子,日后也还有

大好的盛世等着你同皇上一同开创,庆王殿下四个字,休得再提,走吧!”

他重重磕了头,载着月光而去,像一尾鱼一般,摆了摆尾就沦入夜的深海,本王心里惶惶然的,割裂过去,谈何容

易!

怅怅然回府,只见景渊竟然披着一袭薄袍立于阶前,见马车到来,一丢手中灯笼,不待停稳就直奔车前,一把掀开

帘子,斜睨我一眼,不由怒道:“黑灯瞎火的,你干嘛去了?”

“我——”他脾气来得太快,我竟然不知如何答。

“算了,回来就好!”说罢,他扭头走了,也没说为什么生气,闷闷的。

“殿下。”春总管垂手走了过来,道:“萧大人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许太傅一去,现下不安全,殿下又只带

了几个人,他不放心。”

是了。我应该猜得到才是,景渊的心全系在我身上,喜怒哀乐早由不得他了。

“给福王的信可平安送到了?”

“殿下放心,是老奴亲自交到福王殿下的手上的。”

“他有何话说。”

“叫殿下别担心,他说他许你的事,定然会办得到,一定会将许公子送到扬州去的。殿下……”

“呃?”

“去看看萧大人吧,最后一晚了!”

“我知道,你去忙吧!”

卧房里亮着灯,一个被拉长的影子映在门上,消瘦孤傲,我站在门外定定看了半晌,第一次被他惊艳是什么时候?

对了,是在国子监门外,他一袭红衣,扇着一把杭扇,靠在柱子上望天。我正好路过,瞥了两瞥,有些眼熟,但是

他太过俊美,一时间吸引了全部心力。

“参见殿下!”是他先过来施礼的。“下官萧景渊。”——我真没想到是他,虽然他曾写词赞我,但离得太远看不

清楚,后来殿试那日,本王在王府养病,更未曾见他,再后来更是身份悬殊,若不是今日有公事到此,又怎么会遇

着他?不过,也仅仅是遇罢了,他的文名我是听过的,我对文辞犀利的人向来都是敬而远之,都是被言官害的了。

不过,这些年一直看着他,他爱美、惜身、风靡万千、功成名就,为万人敬仰,这样的他,我不敢想象会被这样的

人所思慕,我算是三生有幸。

“景渊。”低低唤他一声,他坐着喝茶,转了半张脸对着我,剩下半张脸就晃在了茶杯中,一圈圈荡漾着,荡得眉

眼生情。“如果明日你被皇上留在宫中,那我们就分头走,这是地址——”我将绢布字条递给他,“你不可意气用

事惹恼皇上,他是怜才的人……”

“怜才?怎未见他怜你?”景渊不屑笑道,接过字条看了许久,然后燃在烛火上烧掉了。

“你我自然不同,你是臣子,我是皇叔。”

景渊叹了叹,坐到我身边来,手挽着手,有种逃难的感觉,看什么做什么想什么都是心慌慌,仿佛身后追着狼,身

体动不了,一颗心却焦躁地往前冲。

我知这离别的情绪最是难消,于是强笑道:“我一定会平平安安溜出去的,你放心吧!我今日已经顺手把宫里桂花

糕的方子给带出来了,日后就是你馋了,也吃得到。”

“这紧要关头还惦记什么桂花糕?许啓澜呢?”

“他有秦潋保着,能出什么事?”

“你不是号称要带他一同走么?”景渊步步紧逼,我顿了顿道:“岂是由得人?我是有私心的,原本我是打算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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