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关风月 下——顾白蛋
顾白蛋  发于:2012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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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兴才竟然有这样绝色的儿媳?”

“殿下,你可别小瞧了这妇人,全兴才的夫人身体羸弱不堪家累,全家内事皆掌于此妇人之手,若是一般人,也不

会如此抛头露面。”景渊低声道。

我讶道:“你怎么知道?”

景渊明黠笑道:“岂止,我同全兴才祖宗八代都很熟。”我一挑眉,嫌他说的太过直白刺耳。

“妾身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全夫人似垂柳晚风前,娇声问道。

胡清安厚肉鼻头一抽,上前逼近一步,有心显摆,“在下胡清安,你可听说过?”本王心生冷笑,此人真是恬不知

耻,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官,上至天子下至七品全在一地扎堆,兵部侍郎的儿子?莫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他

老子都没这个胆。

全夫人低眉道:“啊,胡公子,这倒未曾听说。”

“我乃兵部胡侍郎之子。”

“哦!”全夫人面上略略带了些颜色,似是有些看重他,“今日妾身在寺中为老父做阴寿,搅了公子的雅兴,本应

向公子致歉的,但是妾身尚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但说无妨。”——呵,好一个豪迈男儿!见了美女,骨头即轻。

“寺中尚有女眷在内,妾身知道公子乃是守礼之人,但姐妹们常居闺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惊恐之下若有失礼,

会扫了公子雅兴……”说着,全夫人将脸一抬,胡清安立即浑浑噩噩,一双眼再也收不回来。“胡公子,今日我全

府就请各位受伤的兄弟去喝上一杯,以赔下人不敬之礼……胡公子,饶是卖全府一个薄面,他日再访普庆寺,如何

?”胡清安痴痴迷迷,傻愣愣笑了一下,倒是笑得那全夫人面上甚是难堪。照说胡文远为官多年,自己的儿子应当

教得不差,可怎么连点基本的礼数也不懂得,那全夫人又不是欢场中人,知礼者见其抬头就应转目,这般直勾勾望

着,实在令全府一干人颜面大失。

“胡公子?”许启华低声叫了一下,他白面黑须,三十五岁上下,稳重大气,风姿嘛……同啓澜一比,简直就是泥

云之别。

“全大人果然是声威煊赫,今日我们可是进不了这个山门了!”许启华有意无意地撩拨一句。

“呃?”胡清安这才回过神来,一面心不在焉应着许启华,一面不住拿眼觑着全夫人。全夫人一双眼沉了沉,迅速

扫了许启华一眼,随即笑道:“久闻令尊胡大人是朝中栋梁,将门虎子,想必胡公子他日也必是名噪一时的大人物

,妾身不妨替我家老爷结下胡公子这知交好友,不知胡公子意下如何?”

我同景渊抿嘴一乐,好一个全家少夫人,竟然能容忍如此浪荡之人,还有心替自己的夫君网罗,不肯让许启华独占

头彩。

“呵!”胡清安一把骨头轻了起来,人仿佛是漂在半空中,乐道:“就冲夫人这百种妖娆,本公子自然天天乐得上

门。”

然后,景渊不失时机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可谓是唾人于脸。全兴才是谁?当朝首辅!相府门前七品官,胡清安是个什么东西?他尚无功名在身,不

过仗着他老子是兵部侍郎就横行霸道,如今竟然对全家少夫人出言轻薄。一时间,全府家丁怒不可遏,大声喧哗起

来,潮水一般一涌而上将胡清安一行人团团围住。

我抄住景渊的手,笑道:“你可真会闹事。”

“你看。”景渊丢了个眼色过来,我顺着一瞧,只见全夫人面上神色不定,景渊道:“她不想得罪胡清安,但是又

恼他出言相欺,所以正犹豫不决呢,殿下,你说此事奇怪不奇怪,分明是许启华带着胡清安等人出来游玩,为何许

启华龟缩在后,反倒是胡清安对阵敌前?”我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今日许启华或许是故意带了胡清安来的,

背地里稍稍一挑唆,以胡清安的性格自然会跟全府结下梁子,胡文远疼儿子,定会远了全兴才,要是犯了众怒失手

伤了胡清安,那胡文远少不得会跟全兴才反目成仇。

“那你干嘛笑出声来?挑起全府人的怒火?”

“因为——”景渊拉长了声调,道:“我要让殿下卖全兴才个面子,让全兴才记得殿下的好,免得他自以为是。”

说罢,景渊扬眉,朗声道:“什么人?吵什么?”众人抬首望来,见他素衣布巾,不像是有身份的人,不由骂骂咧

咧起来。

景渊大跨步走了出去,将两边人伸手一推,傲然道:“许大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啊!”

许启华目中闪过讶色,拱手道:“萧大人?下官不知萧大人在此,搅了萧大人的雅兴,还请萧大人大人大量,原谅

下官。”

朝中还有何人姓萧?瞬间,人声俱灭,空余鸟叫。

景渊睇了许启华一眼,淡淡道:“我是无所谓的,你破坏的是庆王殿下的雅兴……”说话之间,许启华脸色一变,

举目巡视片刻后,走到本王面前,一施礼,皮笑肉不笑地道:“下官该死,不知殿下……”话未说完,我将他轻轻

托起,漠然道:“无妨。”

接着,就是冗长的行礼问安,本王一一受了,最后对全夫人道:“本王不知今日是姚老太爷的阴寿,冲撞了,本王

自会在东院歇脚,不会去打扰夫人……”说罢,本王回了下头,对许启华道:“许大人,今日可否看在本王面上先

行转回,下次再来?”

“下官遵命!”许启华答得淡然,带了胡清安几人正欲退去,本王又道:“许大人,本王有几句话要对胡公子说,

许大人可先回了。”

胡清安背部一僵,战战兢兢回过头,结巴道:“殿……殿下……”

本王没有搭理他,伸手拉过景渊,冲法华大师点点头,径自往东院去了

“殿下,有了这样一个人,这顿饭让人胃口大失。”

“他若有你一点半点聪明,本王也无须劳这么多心了,不过……今日当便宜了你,本王这秀色且给你餐一餐吧!”

话落,景渊笑着捏了我一把。

……

席间,本王与景渊谈佛论道,作陪的法华大师字字珠玑,只余那胡清安一双筷子在近手的碟子中挑来捡去,硬生生

将一块好好的豆腐戳成了渣,令人大倒胃口。

菜过五味,景渊道:“胡公子,令尊近些日子身子还好?”

胡清安如蒙大赦,殷勤道:“劳萧大人挂念,家父身体还很是硬朗的。”他这一笑,眉眼挤在一处,似密密麻麻生

了一脸的瘤子,本王停了筷,食欲顿消。

景渊点点头,再道:“前些日子,我读了胡公子几首诗,还算尚可。”本王端茶杯的手抖了抖,也不知景渊会不会

因为这膻秽之词而觉得恶心,他可当真说得出口。

“多……多谢萧大人赞赏!”胡清安嘴皮子哆嗦起来,以他的水平能得尚可两字已是不易。景渊以文辞犀利见长,

且为人有魏晋之骨风,在士林中名头甚劲,不是佳作从不入眼,一旦起评,那被评之人定然立受遭捧,唯一的例外

算是本王,不论景渊多么赞我,外人也只说是我亵渎了他。

“只是……”景渊放下杯子,笑道:“胡公子可知官场险恶,择友需要谨慎些。”

胡清安愕然。

本王重重一咳,不悦道:“景渊。此话休要再讲,传出去,人只道你是暗做小人,挑拨离间。”

胡清安再次愕然。他不懂的,也幸而他是不懂得,若是人人都懂得筹谋,滴水不漏,那么又何来高下之说,他若是

懂得,胡文远也可以漫漫的混下去,两头讨好,只怪这蠢儿子踩重一脚,打破平衡。

景渊凤目微抬,冷笑道:“殿下,你为人忒小心,我是看同胡公子投缘,这才提醒他几句,怎么,胡公子都没有异

议,怎地殿下就多事了?”

胡清安这才意识到是与自己有关,忙道:“萧大人有事可直说,谁……谁敢非议萧大人,我定叫他,叫他有来无回

!”——难为了他,憋了半天憋出一个这么不适合的词来,人能错到让人哭笑不得的份上,也是种能耐。

景渊目光流转,笑道:“今日姚老太爷过阴寿,难道胡公子不知?挑上这样的日子来,岂不是打全大人的脸子?”

闻歌弦,知雅意,胡清安没这个本事,愣愣道:“是前些日子许大人提议的,说普庆寺的素斋乃京中一绝,这才定

下了日子,约了前来。”

景渊佯嗔轻责,“胡公子,你年纪尚轻,未曾涉足官场,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在别人眼中,你不是一

个人,你可是令尊的一部分呢!就如今日之事,人多嘴杂传了出去,还道是令尊与全大人之间互生龌龊!真要令二

人之间互生嫌隙,全大人声威俱盛,令尊怕是要举步维艰。”

胡清安面上一白,强撑威势,道:“哼,家父掌管军营多年,未必他全大人就不忌讳。”

景渊笑容僵住了,握在我胳膊上的五指紧了一下,许是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所以倍感震惊。他要告诉胡清安的是:

许启华在间离胡全两家的关系,而胡清安理解的是,此事要的得罪了全兴才,自己老父就无官可做。

我轻叹一声,官场上打滚的人,十句话中九句为铺垫,仅一句切实,曲曲折折,要个人去揣摩,而今如胡清安这等

人间极品,非是要明明白白摆在面上才明白,本王和景渊不愿自降身份说些愚钝的话,所以双双沉默下来,法华心

窍通透,借故走了,只留下颓然无奈的本王同冷笑不屑的景渊以及浑浑噩噩不明所以的胡清安。

这一刻,本王觉得,做菩萨也是难,因为要点醒这么多的痴人,何其容易?

“哎!”本王喟叹,用指头尖敲了茶盏,轻轻地,似是挠了一下,此等风流看得胡清安一怔。

“胡清安……你今日返家去同胡文远讲,姚家过寿,许家相邀。别的不用说,只说这句,如果你转了个脸忘记了,

或者碰到个人敲敲打打想问什么,就别怪本王没有关照过你们父子。”——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这么坦荡荡说话,

拜胡清安所赐。

胡清安只得唯唯,道:“草民,草民知道。”

“还有,萧景渊同本王情义深重,本王不喜欢有其他人围附在萧景渊身边,以后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胡清安自

打一入座,一双眼就挂在景渊身上,又是仰慕又是憧憬,简直就似见到女娲的帝辛,日后少不得生出什么“巧逢”

、“偶遇”出来,想到这里本王就心中不喜,此等形样之人,在景渊身边站一站都是如珠蒙污。

“遵……遵命。”胡清安见本王戾气甚重,结巴着说完后,急忙找了个借口匆匆退去。本王见他走得急,一脚踏残

了一株月季,忍不住喝了一声:“蠢物!”

景渊似笑非笑,道:“亏得踏得不是海棠,不然殿下岂不是要掷杯解恨?”

我抬眼看了看,园中海棠郁郁葱葱,不由心中黯淡,生出种人世无常的苍茫来,萧索道:“是啊,日子倒是越过越

快了,想留一留都不可能……景渊……”

“嗯?”

“明日,你去邀全兴才同胡文远来府,我入宫去见皇上,该办的,都办了吧……我不想再拖。”

景渊望定我,似是思绪甚乱,喃喃道:“……这么快么?”

“快?是你讲不愿再呆下去的,何况今日若不是你有意带我来,又怎么会找了由头让胡文远去投靠全兴才?”

“不……其实我不知道今日是姚老太爷做阴寿,只是前些日子在飘香楼听到许启华他们闲聊罢了,仅想来凑个热闹

,谁知太过巧合。”

“无论有心也好,无心也好,总之胡文远听了胡清安的传话必然会前思后想,明日你推波助澜,将他争取过来,然

后冯胜那边发难,定要逼许太傅走投无路。”

“这么久都忍下来了,何苦急于一时?”他似是不赞同,口气却又不够强硬,本王将目光对了上去,发觉那一眼,

竟然全是狂乱如潮的不舍挂念。

一句话,何止如此?莫不是另有隐情?

第五十三章

旧殿,旧人,新情愫。

“还干净吧?朕命人每日打扫,按着皇叔的旧例。”稽睿抄着双手站在背后问我,殿里回荡着一股海棠香,太香了

,倒似是香味卷着气息,一波一波令人不安。自从搬到市井之中,宫中旧殿还是第一次来,虽然陈设未变,但是久

不住人,异常空荡,一瓶一盏都透着疏离味。在这里读书作画的往事,简直像是上辈子的残留记忆。

我用双手在小桌上一捻,不惹半分尘埃。

福公公说,皇上心烦的时候,总喜欢到殿下的旧殿中坐坐。所以,我今日才到这里寻他。

“难得你费这份心。”我语调拉得极长,但也不是感动,总觉得有种沁寒,虽然已至夏初。

“偌大的皇宫,只有这里让朕安心,年少时不愿读书,父皇每每发火欲骂,搬了皇叔出来就一准没事……”稽睿笑

道,“朕登基之后曾命人将这里修葺一番,就连陈设都是照着皇叔当年的摆设订做的。”我抬眼一望,可不是么!

一模一样。

“皇叔,有时候朕觉得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就好了,同在一个村子里,皇叔就住在隔壁,朕可以天天去串门子……”

我心中悲戚,他何苦说些这样的话来?明明知道不可能。

“皇上,景王回京了。”

“朕知道,柳木多日前已经告诉朕了。”——他口气淡淡的,暗透不爽,许是怪我败了心情。

“胡文远投靠了全兴才。”

“哦。”

“许太傅若是起事,只能靠着京营各部,兵部尚书余寻就是他们的人,到时候他们可以利用边关警报,然后让余寻

着人领兵入城,何况余寻的长子掌管内城城门……”

“那依皇叔的意思呢?”

“首先,皇上应把大内宫城的钥匙交给信任的人掌管,再者命人去扑杀景王……”

“那皇叔觉得什么人比较合适?”稽睿道。

我抿抿唇,叹道:“钥匙,皇上看着给吧,扑杀景王这件事,臣想亲自去。”

稽睿一愣,抬起头来,面色有些微红,晕染如胭脂,高贵冷漠的眼里泛着惊涛骇浪,想极力掩下去,又有些难。

“皇叔——”他急急道:“刀剑无眼,你若是出了事,叫我怎么着?”

不管是真是假,我心里暖了一下,但只有一瞬,接下来就是凉。

“稽睿。”我握住他的手,打算同他推心置腹一谈,“我记得你还小,旁人告诉你,我不能生子,你曾对我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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