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察我怕谁 中——花比作
花比作  发于:2012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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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每进来一个人,每出去一个人,滕宁都会不由紧张,怕的是下一刻,就是人家转身大嚷着冲进来,然后在滕五的忌日,常青集团的亮相变得血色,且一塌糊涂。又或是孟繁华如战神一般浑身带血,也许会站在自己面前,也许会倒在大厅门口。而此时此刻,自己却不得不带着笑,与这些不相干的人推杯换盏。人家喝的是酒,自己喝的是水,越来越清醒,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借口……微笑越来越艰难,寒暄越来越艰难,滕宁盼着时间早些过去,快一点,再快一点。

“会长?”滕三轻轻走到滕宁身后,凑到他耳边说,“孟繁华回来了,没事,外面也很安静。”

滕宁一愣,然后长出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疲惫不堪。

“滕董?”正在和滕宁交谈的人发现了滕宁的不妥。

滕董?这是个崭新的称呼,滕宁真心地笑了,他隐约记得自己面前这位是某银行的当权人士,“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甚至会让人觉得不是真的。”

那人有些意外,但随即笑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会发生。”

“的确,”滕宁举起手中的杯子,“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让我们坦然迎接吧!”

“滕董果然深刻。”那人举杯相碰。

告别这位银行人士,滕宁拉住滕三急切地说,“我要见他!”

滕三安抚地拍拍滕宁的后背,“我见过了,他很好。他说阿九郎的人不过是来捣乱,还不成气候。连人带刀都被堵在一条街外的巷子里,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滕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着滕三,忽而自嘲地笑了,“我……是不是太没见识?临危反乱?”

滕三摇头,“只不过是你没经历过这些,从没有过能活还是不能活的选择。”

滕宁环视整个大厅,西装革履、香鬓美人,音乐舒缓优美,人们举止优雅,“我的强项在这里?”

滕三出乎意料地眨眨眼镜,“去吧!滕董事长。”

滕宁转头走了一步,忽又返身抓住滕三的衣襟,“让我尽快看见他!”说完,转身而去,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笑容,“张先生!欢迎欢迎……”

知道孟繁华平安无事,滕宁忽然觉得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面目和善、态度祥和。

走了小半个场子,滕宁便看见孟繁华换了身灰色的西装出场,只得空向自己这边望一眼,就被几个妇人围住。

滕宁在远处专注地看着,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额上的头发一丝不乱,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口袋里,带起西服下摆的些许褶皱,时而微笑聆听,时而动着嘴唇说些什么,神情惬意、形容潇洒。不管他时才在外面经历了些什么,这个时候,他就是常青集团的董事兼CEO孟繁华。不,不止这些,那还是自己为之骄傲的情人,共享秘密的同盟,这个世上的亲人……

“如果不是滕会长,我会误以为那是爱慕的眼神。”

滕宁一愣,眯起眼睛,转头,嘴角带着讥诮的笑容,“宋先生,我以为您早就走了呢!”

“怎么会?”宋清鸿扬扬眉毛,“这可是你对我的首次邀请,我怎么能不识美人恩?”

滕宁收起笑脸,“亦或宋先生不是承了我的人情,而是特意来看热闹的。林新人在我的地盘上,还不厌其烦地和宏胡子接触,说的就是今天这挡子事儿吧!”

宋清鸿摇头,依旧是一脸坏笑,捂着胸口说,“你真是不懂我的心,我爱护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给你捣乱?”

滕宁蹙眉,“别做这副恶心的表情,让你的手下看到可怎么好?”

“呵呵……”宋清鸿越发笑道,“你跟我这么不客气,可你越是不客气,我就越高兴,你说怪不怪?”

滕宁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是啊,一般来说,被虐狂都会有些象你一样的怪癖。”

宋清鸿闻言,立刻爆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注视,滕宁一蹙眉头,转身要走,却被宋清鸿拉住,“怎么办?你总是会让我感到意外。”

“是吗?那真是我的不幸!”滕宁不着痕迹地挣脱开。

宋清鸿收起了笑容,玩味地看着滕宁,“我以为你会问我些什么?”

滕宁看了一眼孟繁华,这次又是在和另一个男子在寒暄,心不在焉地说,“我能问什么?”

顺着滕宁的目光,宋清鸿也望向孟繁华,“你喜欢他。”

滕宁呼吸猛地一紧,又缓缓放松,“这可是你在问我问题。”

宋清鸿冷冷看着远处的人,“不,我没在问你。我知道,你喜欢他。”

滕宁咬咬嘴唇,“是又怎样?”

“有多喜欢?”

滕宁蹙眉看向宋清鸿,“这跟你可没有关系!”

“他就那么好?”

“总比有些半夜偷袭别人的人要好!”

宋清鸿收起视线,深深看向滕宁,似笑非笑,“你还记得!”

“呸!”滕宁怒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宋清鸿的脖颈,纱布自然是早就没有了,可似乎还留着一道细细的痕迹。虽然那天之后,滕宁有时会想,那一刀究竟深不深、重不重,但这个场合,滕宁是说死也不会问出来的。

宋清鸿观察着滕宁的眼神,忽然笑了,“我也记得,不但记得,还会时时回味,甚是想念。”

滕宁怒视宋清鸿,得来的却是轻佻的笑容,转身便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可惜,什么晚了?”

宋清鸿摇摇头,口中“啧啧”有声,“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快说!”滕宁毫不客气。

宋清鸿笑了,“美人有令,怎能不从?不过,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说完,反倒是宋清鸿转身走了。滕宁站在原地,叫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胸中有气,心里又将宋清鸿骂了无数遍。

宋清鸿还真的走了,滕宁撇开这只扰人的“苍蝇”,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看着孟繁华在场中左右逢源,看着滕三即使板着脸,也有礼地与宾客聊天,滕宁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很好。

看着已经被立起来的牌匾,“常青集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滕宁忽然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年前的今天,滕五走了;一年后的今天,常青集团诞生了……

常青集团的揭牌仪式十分成功,之后的冷餐会、新闻发布会、媒体答谢会也非常顺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同源酒店门前熙熙攘攘。泊车小弟忙碌地将一辆辆车子开到门前,宾客与主人亲切告别。滕宁才和孟繁华说上几句话,滕三就过来催着他离开。

“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在这里毕竟有风险。”滕三说。

孟繁华同意,“我料理一下会场,你先回去等我。”然后推着滕宁上了车。

车上,滕宁与滕三对视片刻,都长出了一口气。

“万里长征终于走完了第一步。”滕宁说,“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滕三难得地微笑,“他在天之灵也可以告慰了。”

滕宁没有说话,滕三又说,“虽然他之前没说过这些,不过今天我忽然有种感觉,觉得这就是他想做而做不得的事情。”说着,滕三看着滕宁,“你是一个好会长。”

滕宁飞快地瞥了一眼滕三,没来由地觉得不好意思,心说,这铁树忽然开花,也是够惊人的。

“对了!”滕宁拍了下大腿,“阿九郎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三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事说来有些蹊跷。”

“怎么说?”

“我们一直在监视这各个帮派的动静,什么也没有发现。阿九郎这伙人好象突然出现,又偏偏让我们事先知道了风声。”

“你是说……如果他们想隐藏踪迹,根据之前的情况,他们是完全能够瞒住的。但却故意把消息走漏?”

滕三迟疑,“没有证据,不能这么说。孟繁华带人立刻封堵了附近的两条街,在一条街上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说,有交手的情况,但几乎是一接触,对方立即就撤,行动非常奇怪。”

滕宁想想,“他们是为了引我们出去?”

“也许是,但是为什么?”

滕宁摇头。这帮心理变态的家伙的心思,正常人怎么猜得到?略一思索,滕宁将宋清鸿奇怪的言谈对滕三说了,滕三随即陷入了沉思。

当一截儿木头思考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先去做点什么别的。滕宁叹了口气,满心满脑都是孟繁华,宋清鸿时不时会出现插上一脚,但都被滕宁坚定地甩到脑后。

回到常青大宅,换上惯常的白色衬衫,滕宁就坐在书房等孟繁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总是嫌慢。滕三准备了晚餐,同源酒店的冷餐会虽好,可惜两人都没时间填饱肚子。滕宁咬着最爱的三明治的时候,心里也在惦记孟繁华有没有吃上东西。

晚饭后,滕宁无聊地在院子里走了走,决定还是先洗个澡。洗完澡,收拾停当,看看时间,已经10点了。滕宁再次下楼,一眼便看见书房门开着一条缝,心中一喜,孟繁华回来了?

滕宁微笑着轻轻推开房门,不意外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笔挺的西装衬得他得脊背笔直,只是肩头有些微沉,好象是疲倦的样子。看着,滕宁忽然有些心疼,为了自己,这个优秀的律师完全抛弃了自己的世界,全心全意地加入常青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象,就是自己第一次踏进青藤大厦顶楼开始的吧!帮他管理道上的事务,帮他组建一个又一个公司,帮他成立常青集团……然后,还是他深爱的情人……

靠在门上,滕宁看着孟繁华,孟繁华却专注地看着并排摆在壁架上的两张相框。一张是滕五,一张是滕宁。两个人,一张脸,但从神态便能分辨出,明朗一些的是滕宁,带着轻笑但却冰冷的是滕五。滕宁看着孟繁华凝视自己的相片,带着笑,心想真人就在这里,还看什么相片?想着,滕宁便要走上前。几乎同时的,孟繁华伸手拿起了一个相框,滕宁脚步一顿,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本来要唤出爱人名字的嘴唇紧紧地抿了抿。

孟繁华手里拿着的……是滕五。

滕宁静静地站在孟繁华的身后,然后看着他,缓缓将照片贴在唇上,那滕宁尝过无数次的丰润嘴唇,紧紧地贴在了滕五的唇上,滕五唇角的冰冷,一瞬间让滕宁记起了那天抱住自己在背后落泪的冰冷的孟繁华。

孟繁华眼帘低垂,睫毛在侧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那是一张肃穆且留恋的表情,好象有许多话凝固在他们相靠的唇上,却沉重地说不出来。

滕宁的胸膛中传来“咚咚”的声音,无法抑制的心跳甚至有些震耳,震得他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孟繁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滕宁忽然觉得奇怪,自己的心跳这样响,他怎么会没听见?滕宁扯扯嘴角,好笑无法移动半分的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想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控制的急促呼吸,滕宁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大口喘气的欲望,终于能有意识地张开嘴,缓缓地深吸了口气。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思念谁,滕宁只希望自己能够离开这里。慢慢地,滕宁向后退了一小步,接着又一步,然后轻轻地,小心将书房的门关上,颤抖着,将爱人和哥哥留在那个世界里。

面对紧闭的门站立,良久,滕宁终于有力气转身。一抬眼,便看见滕三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

看到滕宁一张惨白的脸,滕三皱起了眉头,“你……”

滕宁微颤伸出的手,打断了滕三的话。滕三赶忙向前,接住,落入手心的冰冷,让他又是眉头一皱。

“我有些累了,带我回卧室。”滕宁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说,“让繁华也回去休息一下,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告诉他不要打扰我。”

滕三纵然疑惑,也只是说了声“是”。

滕三扶着滕宁颤抖的身子,滕宁借着滕三的力,一步一步上着台阶。滕宁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脸,最好呈现出一付没有表情的表情,没有欢庆喜悦,也没有哀伤难过,没有表情最好。

手肘下方的滕三的手坚定而有力,但滕宁心中的犹疑越来越强烈。

推开卧室的门,滕三扶滕宁坐在床上,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张医师?”

滕宁没有生气的眼珠转了转,看向滕三,专注的眼神里带着痛苦和疑问,然后终于垂下眼帘,缓缓摇头,“我只想休息。”

滕三默默地看着滕宁,“好,你好好休息。”然后悄然退去,关上房门。

滕宁看着那扇缓缓关紧的门,几乎要为心中的疑惑感到害怕,不管是滕三还是孟繁华,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滕宁……还是滕五?

忽然觉得一阵寒冷,滕宁抱紧自己,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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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宁躺在床上,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只有拼命呼吸才能得到足够的氧气。他将自己的身体摊开,用力地大声地呼吸。觉得双眼肿胀,有多余的液体流出,滕宁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和孟繁华的种种画面:酒吧里的惊鸿一瞥,警局里的见面对话,山上夜里看星星的场景,还有在滕五床前……滕宁的心好象被人纂紧一般的疼……是的,滕五床前,他那痛苦而隐忍的眼神自己怎么能够忽略呢?滕五走的那天,他失态地抱着自己痛苦,自己又怎么能以为只是兄弟之情呢?还有,他加入常青会,自己竟然觉得那样的顺其自然,还有,中枪的那天晚上,自己竟然没有看出他答应自己时眼睛里面的犹豫和无奈?

滕宁闭上眼睛,瞎了,真的是瞎了,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忽然有人敲门,门外是孟繁华的声音,“已经睡了吗?”

滕宁一惊,迅速坐起,手在脸上胡乱抹抹,那满脸的泪水怎么能让他看到?可接下来滕宁又惊了,脸是干的,眼是干的,可刚才自己明明在流泪,明明在流泪……

“脸怎么了吗?怎么一个劲儿地在摸脸?”孟繁华见滕宁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的样子,笑了,走过来,拉下滕宁僵硬的手,嘴上“啧”了一声,“真是身体不舒服了?手怎么这样凉?”

滕宁垂着的头失神地抬起,正撞进孟繁华关切的眼眸里,滕宁蹙着眉,忽然觉得浑身发疼。

“咱们躺下!”孟繁华扶着滕宁躺在床上,自己趴在床边,握着滕宁的手在自己脸上蹭着。滕宁越发觉得疼了,就好像上一刻自己还被冻得象冰,下一刻就被放进热水中融化。温暖与疼痛同时相加,滕宁不禁缩起了身子。

两人默默无言对视了良久,孟繁华忽然笑了,“今天,我们都做得很好。”

可是今天,在滕五得忌日,你吻了他的相片……滕宁也笑。

“从今天开始,常青会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是真的要改变了……”

可是今天,却让我真的怀疑,你,滕三,你们所有的人,为的只是常青会和滕五,我也许真的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并不重要的符号和摆设……滕宁的笑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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