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察我怕谁 中——花比作
花比作  发于:2012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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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三一愣,随即说好。很快,一辆车子便载着滕宁和滕三,出了常青大宅。

车子进了市区,滕三问道,“会长想去哪里?”

滕宁看着窗外的街景,“随便,要不去南汇分局看看。”

开车的小弟已经久经考验,滕三没有马上反驳,车子转了个弯,开往南汇分局。这条路刚好是当初滕宁每天上班都会走的,路边的店铺和小摊儿没多大变化,滕宁“噫”了一声,滕三转头看过来,滕宁一笑,“原来街角有个报刊亭,现在好象拆了。”

这条街的尽头就是南汇分局,小弟在分局门前停车,但滕宁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透过窗子,看到连军急急忙忙地夹着包跑进去,一会儿,张米又踩着她那细高的高跟鞋拉着连军出来,她把手里的东西往连军怀里一塞,挥挥手,连军便苦着脸又出去。

滕宁看了看,“扑哧”一声笑出来,对滕三说,“连军在组里除了冯崖谁都不服,除了张米谁都不怕,可就这两个人能把他使唤得团团转。”

滕三顺着滕宁的目光看去,张米站在警局门口四处看了看,又拍拍自己的脸,瞪了一眼太阳,回去了。

滕宁微笑,他还记得张米最怕太阳,怕自己晒黑。“本来就是大龄女青年,还干这么个火爆的工作,要是这张脸再保不住,可就要糟了……”张米当年在办公室里时常唠叨,现在想来,都是温馨美好的画面。连军的冷脸,冯崖的瞪视,还有张米的无可奈何,还有小警花崇拜的目光……那些都很美,很好,可惜不再属于滕宁。

几个人坐在车里,不做声,静静地等待,直到滕宁叹了口气,“去青藤大厦吧!”

车子启动,滑向大街。转一个弯,沿着主干道走,不远就是高楼林立的商业区。在地下车库乘专梯直上顶楼,滕宁直奔孟繁华的办公室。

“会长,孟繁华带人出去考察了。”滕三在身边提醒。

“我知道,”滕宁笑着,“他后天回来,我就是想在这里坐坐。”

滕三的目光在滕宁脸上来回逡巡,想透过这张笑脸多看出些什么来,良久,他徒劳地轻轻叹气,关上房门。

坐着孟繁华的椅子,手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用他的视角来看桌上的每一件东西,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后天,后天他就回来了。如果可以,自己可以抱抱他、亲亲他再走。如果可以,两个人再吃个饭,聊聊天,说说笑笑地结束这一切。

滕宁想着,笑了,手指敲打着桌沿,顺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看去。拉开的窗帘温顺地垂在两边,那边是滕五曾经最喜欢的落地窗,也是自己最喜欢的。滕五……滕宁嘴角的微笑忽然僵住,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滕五是在这间屋子里去世的,那么,孟繁华每天坐在这里,心里会想什么,眼里又会看见什么?

滕宁愣住了,搭在桌边的手指无力地垂下来。我要写点什么,滕宁心想,不能堂堂正正的告别,那就迂回一些吧!给他写点什么,告诉他,虽然我不是滕五,但是我足够爱他。当然我也爱自己,所以不愿意装作不知道,不想受委屈。不管怎样,滕宁想,事情都在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做的呢?就算我们只是陌生人,也是为了滕五的愿望而一起努力过的陌生人,总和别的什么人不一样,总会多些什么特殊的缘分,不是吗?

还有常青会的后事,自己也需要交代一下,起码要授权给他和滕三。还有,要感谢,感谢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的陪伴和照顾,让自己觉得,他们几乎就是亲人。

还有……还有……

滕宁想着,发现自己的决定并不容易,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难以割舍,未知的那些那么可怕。甚至就在这个时候,他想把门外的滕三叫进来,丢脸地趴在他身上哭也好,对着他痛骂孟繁华也好,总会有个人帮他一起承担现在的痛苦和危机。

滕宁深吸一口气,真的开始想,现在都还来得及,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滕三,两个人一起商量,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救孟繁华。要是实在不行,繁华他人在外地,直接要他跑,躲一阵子再回来!不行!滕宁摇头,迅速把这个想法丢到一边,不能那样!要他跑,怎么能让孟繁华那样的人丢掉一切荣耀?

滕宁一时间心乱如麻,手指无意识地勾住抽屉的拉环,一下一下机械地拉着,怎么办?滕三就在外面,说,还是不说?说,还是……

滕宁偶然一瞥,手指忽然一顿,拉开一小半的抽屉里有半张脸,熟悉的半张脸。手指用力,抽屉缓缓拉开,一张脸逐渐映入眼帘。滕宁的心好象被猛然攥住,直到几乎窒息,才又被放开。

伸手将相框拿出来,黑亮的眼睛,秀气的眉毛,锐利的嘴唇带着讥诮的笑,这是滕五。滕宁环视屋子,想象着孟繁华在工作闲暇,拿出滕五的照片凝视,带着深情,或者还会掉泪,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徒劳无望的思念着,却无力挽回。滕宁觉得眼眶一阵干涩,原来,自己的心情不过也是这样。

规规矩矩地,将滕五的相片摆在自己面前,仔细端详。即使是双胞胎兄弟,滕宁也知道,两人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不同的眼神,不同的气势,一个完全不能代替另一个,永远不能。

良久,滕宁叹了口气,在抽屉中抽出一张纸,一笔一划地写了些什么,压在滕五的相框下面。

掏出手机,打过去,“马上就走,今晚。”

滕宁的告别

那天晚上,滕三觉得滕宁有些诡异。上午还是满世界的阳光只有他阴沉,下午天气阴雨,可所有的阳光都到了滕宁的脸上。一个多月少见笑容的他,好象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的份补了回来。

他和滕三在大宅里有说有笑地吃晚饭,还破天荒地把厨师小弟叫来表扬一番。刁钻古怪的劲头儿,好象又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个看了什么都觉得有趣的滕宁。

面对滕宁的间歇性抽风,滕三尽力配合。该笑的时候笑,该点头时点头,目光随着滕宁的动作划着弧线。

放下筷子,滕宁站起身,走过去推开餐厅的窗子,渐渐停歇的雨声带着凉风灌进房间。

“小心些,张医师说你不能着凉。”滕三起身把滕宁从窗前拉开。

滕宁笑着,“一场秋雨一场凉。今天,还真是出门的好时候。”

“什么?”

“你看,雨都停了。吃完了吧!来!”滕宁冲滕三招招手,上了二楼,进了卧室。他指着放在床上的硕大照片说,“把这个带上。”

“会长?”滕三拉住就要出去的滕宁,反被滕宁一把揪住衣襟,凑近了脸,轻声说,“还有滕五,我要带他回家。”

滕三的表情瞬间僵住,“什么?”

滕宁微笑中带着伤感,“他还没回过家里看看,我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就现在吧,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偷偷陪我回去一趟,一年多了没回去,我放心不下。”

滕三看了看窗外,“刚下过雨,外面凉。明天我陪你去行吗?”

滕宁的笑渐渐从脸上隐去,看着滕三,“我要今天去,现在去,不行吗?”

滕三和他对视良久,叹了口气,“多穿点衣服。”

滕宁又瞬间笑开。

滕三拿着相框,滕宁抱着坛子,两人迈下小楼的阶梯时,雨已经停了。偶尔一滴雨水从树上滑落,滴到滕宁前额,带来一丝清凉。滕宁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脚下小心地避过水洼,不禁心想,今晚真是个出走的好天气。

滕三开车,滕宁抱着滕五坐在后面,身边是他和孟繁华的合影。看着车子滑出车道,滕宁心想,也许这是巧合,好象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现在都陪在身边了。

车子开进城里,滕宁忽然发现,这个城市有着非凡的生命力。雨刚刚停,人们已经出来享受这个凉爽的秋夜了。

路边牵着手的情侣,围成一圈跳舞的老头老太太,还有趁着夜色卖水果的小商贩,处处洋溢着生活的气息。或者渺小而俗气,但充满活力。

车子一路开过去,停在警局家属院的门前。滕宁下车站定,深吸一口气,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家,自己和父亲蒋天相的家。他拍了拍手中的坛子,心说,好好看看吧!这里也曾经是你的家。

和滕宁相比,一只手便拎起硕大相框的滕三更引人注目。小区的邻居们都是先看到了滕三,再看到的滕宁。

“哎哟!小宁回来啦!”邻居大婶一边逗弄着孙子,一边笑着打招呼,然后再一上一下地打量滕三,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摆在脸上。滕宁转头看看,的确,滕三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种市井小区,天生就有一种违和感。

滕宁忍着笑,冲邻居大婶打了招呼,进了自家单元,一楼左手,就是家门。

推开门,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老旧的家具和墙上的球鞋印,处处都是滕宁人生前20几年的痕迹。滕三快速地察看这个旧式的两室一厅,滕宁则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要洗的衣服还仍在角落,懒得叠起的被子已然保留着离开时的形状。滕宁苦笑,那天跟着冯崖到M市出任务,走了,竟然到现在才回来看看。想来自己也是个冷情的人吧!

将滕五的骨灰放在临窗的桌上,再把和孟繁华的合照摆在一边。滕宁坐在床上,歪头看着,心说,哥哥,孟繁华是你的,就当我替你跟他照了合照,挺好的。其实如果我早就这么想,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不管怎样,这是我们的家,早该带你来看看。家再破也是自己的地盘,回来的感觉挺好的。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知道得还不晚。

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

滕宁叹了口气,转头对滕三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滕三配合地从外面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滕宁便起身打开窗户,“吱呀”一声,滕宁手一顿,侧耳细听,滕三没什么动静。他咬咬下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压在滕五的坛子下面,然后跳上床,踩着窗棱,蹿了出去……

后窗的绿化带里全都是水,滕宁跳跃着从小区的角门出去,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跑,转个弯就是一个号称市政工程的免费小花园,滕宁快速穿过花园直奔西侧的空地,绕过一处灌木的掩映,滕宁猛地停住了。

空地上停着一辆车,发动机发出轻响,三四个人站在车旁。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车子上全是晶莹的水珠,就连那几个人身上也是半湿,看来,是在这里等了一晚。滕宁看着他们,手心开始出汗,最后的时候到了。

那边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滕宁,两个人就要上前,却被另一个人拦住,那是林新。

林新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滕宁不远不近的位置,说,“宋老大说了,决不强迫滕会长。可是……”林新看看滕宁身后,“滕三他们的身手一流,要是晚了,宋老大可不会管是您不想走,还是想走走不了。”

滕宁看着林新,笑了。为了自己一时的胆怯,也是为了林新拙劣的激将。他缓缓向车子走去,在林新面前站定,“若是我上了车子,却依然被拦下来,你说你们的宋老大会拿谁开刀?”

林新脸色一变,回身紧走几步,拉开了车门,滕宁盯着林新,笑着上了车。

滕宁刚一坐进去,林新他们便开始迅速行动。左右两边立即坐上了小弟,林新在副驾驶,车子没有熄火,驾驶的小弟一打方向盘,车子便冲上街道。

看着飞速闪向身后的路灯,滕宁忽然觉得累了,为自己扣上了安全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一扇门,4.5厘米厚,滕三一掌就能击穿,但是他只能站在薄薄的门外等候,因为里面是滕五和滕宁自己的世界,一个外人很难了解的地方,应该给他们留一点自己的时间。

可不知为什么,滕三的心就是放不下,觉得滕宁一刻不离自己的视线才好,可这么薄的一扇门偏偏就挡在了眼前。滕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凝神静气地听里面的动静,心中一凛。呼吸也好,叹气也好,可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种凝重的肃静。滕三眉头一皱,抬手敲门,“会长?”无人应答。

滕三再敲,“会长?”依然无声。

滕三一脚踢开门,只见窗户大开,秋风吹动着窗帘,在滕五的骨灰坛上拂来拂去……

滕三一脚踏在床上,下一步就已经蹿到窗外,眯起眼睛在黑夜的地面中寻找新近的水渍,顺着痕迹一直追下去,正在岔路口片刻犹豫时,只听车子怪异的响动,随即一辆车从街道的花园冲出来,拐了个弯,打着滑冲上了大路。

滕三立即拨通手机,“会长有危险,可能是清鸿帮,马上监控K市到M市的高速公路,立即行动!”

滕三疯了一样往回跑,从窗口跳进滕宁的卧室,一把抱起了坛子,才发现坛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滕三看了,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们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走了。让滕五风光下葬、入土为安吧!”

滕宁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车子保持着一定幅度的震动,让他昏昏欲睡。现在的常青会有没有自己都不重要,也是把人生还给我的时候了。他大概能猜到滕三看到字条时候的表情,却猜不到孟繁华的。也许是自己写得太晦涩了。

“不该心存妄想,从此拥抱现实。”压在滕五照片下面的文字和滕五的锐利表情算是绝配。是啊,还心存什么妄想呢?就让自己热烈拥抱这残酷的现实吧!不再期冀那片刻欢愉,做自己能做的,换常青会平安算是对得起滕五,换孟繁华平安也算是对得起自己。

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滕宁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只见林新正表情凝重地听电话,接着他拍拍司机的肩膀,“调头,执行第二套方案。”

滕宁眉毛一挑,林新转过头来说,“滕会长手下果然厉害,我们的另一辆车已经和贵会接触上了,双方都是荷枪实弹,咱们还是避一避的好。”

滕宁眨眨眼睛,车子转向了小路。不走高速,K市到M市有好几条便道。如果单纯舍弃了速度,那么常青会就是想拦截也难以下手。这里毕竟不是什么黑道的天下,在人民政府的地面上拿枪突突,就是找死。

滕宁消了睡意,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新指挥着司机左冲右突。一条路走得好好的,忽然就一个急刹车,转到另一条路上去。从某个便道插上高速,然后一路超速,再从某个没听说过的路口下高速,走一段坑洼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滕宁看着,觉得着手机可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只接通某个固定的电话,也能象林新这样,将电话会议开到这种触类旁通的程度。不管怎样,这次清鸿帮是做了重组的准备,滕三……唉!滕三可能注定白忙活一场。

高速上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这顿折腾也没浪费多少时间。进入了M市界,林新明显放松下来。转头看看后座,著名的常青会会长正无意识地靠着一个小弟的肩头睡觉。原本是为了戒备而坐在两边的小弟,被这位老大满不在乎的行径着实雷了一把。被倚靠的小弟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的口水流到自己的西装上。林新定睛看了看,再一次确定滕五果然不是一般人。

进入M市市界,车速就快了起来,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正好从一块石头上滑过,车子猛地一颠,滕宁醒了。再脸旁的某个布料上蹭蹭口水,滕宁坐直了身子,发现自己身在曾经走过的山路。车子一路经过了上次住过的度假村,径直往里走,又有十几分钟,停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别墅面前。

老远,就看见别墅的院门大开,里面的台阶上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就是宋清鸿。

看着宋清鸿的身影越来越近,滕宁脑中忽然响起很久之前,和滕三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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