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 上卷——且听子
且听子  发于:2012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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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呆了呆,忙道:“更不……”

“行。”

后头这一句,可不是燕燕说的。

而是楼长风说的。

楼长风答应了。

那燕燕也没话好说了。

赵丹容看着一口答应下来的楼长风,莫名地心里有些没底。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此刻楼长风熏人的美好微笑很吓人。

果然,楼长风开口:“就赌你不会把你怀里那个宝贝展示给我们看。”

赵丹容一听,一个脑袋就两个大了。

他在心里念叨着,你看吧你看吧,人家反击了。

楼长风就这么微笑着看定赵丹容。

燕燕不明白,却显然比对赵丹容更信得过楼长风,也安静地紧盯着赵丹容。

赵丹容一时也不知出冷汗好还是出热汗好。

——要是他不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就要在脸上画猪头。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拿出来,方才他和楼长风在地窖里也就

不会争得这么火热了。

出乎楼长风意料的是,赵丹容没怎么考虑,就道了一声:“好!”

然后赵丹容把手往怀里一掏,就摸出了个小小的,扁扁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来。

第二十四章

“啊?香包?”燕燕凑过去看了看闻了闻,狐疑道,“根本就不香……针脚也很乱,谁做的啊这么差劲!”

可不是,那就是一个香包。

还是一个做得非常之烂的藏蓝色香包。

虽然保管得异常完好,但从色泽来看,无疑已有了好多个年头。

圆形的轮廓剪得不齐,有些坑坑洼洼。中间似乎是想绣出点什么装饰,结果乱七八糟也不知绣的是猫是狗。用色混

乱,似乎是觉得什么颜色好看就把什么颜色用上了,针脚更是错乱不堪,落在外头的线头一大堆,怎么看怎么像是

个孩子的作品。

“青梅竹马送你的么……”楼长风本是看着那香包问道,抬头看向赵丹容,却看见了赵丹容微微低下了头。

——赵丹容,难得地脸红了。

他脸红的时候,眼睛就更亮了。

整张脸也就更精致莹润得更叫人叹息。

有那么点紧张那么点恼怒还有更多点羞赧和不知所措,像极一只忘了披上狼皮的大白兔宝宝。

楼长风看得竟是一时迷惑,随即撇开视线,掩饰尴尬。心思却莫名有些烦乱了起来。

他想起了赵丹容的那堆风流韵事,特别是江湖传言中,赵丹容那位念念不忘的旧情人。

“小时候的东西了。”赵丹容道。

“我看着也是。”燕燕说着抬手想拿过来仔细瞧瞧,又被赵丹容躲了开去,不由怒道,“怎么,太难看了不敢拿出

来见人啊?”

“对!难看死了!我要羞死了!”赵丹容不再脸红,反而能开玩笑地做出羞死了的表情,逗得燕燕咯咯直笑。

赵丹容趁机把香包往怀里一塞,嘿笑着看向楼长风道:“该画猪了。”

燕燕这才想起来,赶紧拉住赵丹容的手臂:“不行!太难看了!”

赵丹容道:“你方才说了,那颜色‘当然好看’。”

燕燕道:“万一用在脸上起疹子怎么办?”

赵丹容道:“店家不是说了不会么。”

燕燕道:“万一洗不掉洗不干净呢!”

赵丹容道:“很好洗的,你试过了啊。”

燕燕被堵得又气又急,又无话可说,真是讨厌死这个赵丹容了:“死丹臭丹!不许你在我哥哥脸上画猪头!”

“哦,那就不画猪头。”赵丹容边说着边眼疾手快地抹了些胭脂在指尖,在楼长风脸颊上迅速地画了好几笔,“画

只燕子好了。”

燕燕想怒想骂,看着赵丹容画的那只更像苍蝇的“燕子”又禁不住扑哧一笑。

“嗯,再画只狗。”赵丹容继续他的大作,又道,“啊,画得又不像了,那就改成猪吧。”

燕燕忙阻止道:“你说了不画猪!”

赵丹容一指楼长风的脸道:“我只说不画猪头啊!你看我画的是猪屁股!”

燕燕把赵丹容正画着猪屁股的手指努力一掰,胭脂也就随着抹出去一小片,赵丹容“啊”了一声道:“哇!还是你

厉害,猪尾巴都画出来了!”

两个人笑闹着,楼长风则是一直沉默。

看着很是温顺。

甚至自始至终噙着嘴角那一抹迷人的微笑。

就这么温顺地、微笑地、迷人地看向赵丹容。

赵丹容看在眼里,心里的鼓却是越打越响,禁不住全身发寒。

他不由在心里叹道,楼长风和苏不弃果然是很不一样。

只要周围没人或是只有几个朋友在场,就算赵丹容在苏不弃脑袋上插一大把筷子或是在他脸上画一打猪大便,苏不

弃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照样安然若素看他的医书。

不离有什么口头意见或是拳脚意见另当别论。

赵丹容并不认为苏不弃这样的性格非常好。他觉得苏不弃有些太随遇而安,太不计较。

赵丹容觉得照苏不弃的性子,若有一天苏家突然派人告诉苏不弃说他马上就要娶哪家小姐了,苏不弃也只会问一句

那人姓甚名谁为何要娶,然后就由着他们操办了。

赵丹容甚至觉得,若有一天苏家突然派人告诉苏不弃说他马上就要娶哪家公子了,苏不弃也只会问一句那人姓甚名

谁为何要娶,然后也由着他们操办了。

但楼长风不同。

相处时日不多,赵丹容仍然强烈地感觉到,温润随和的楼长风其实是个心气刚硬,思维敏锐,手段非常,一旦认准

目标便如野兽般咬住不放的人。

所以方才楼长风赌他不会把香包拿出来,他就马上拿出来了。

被楼长风这样的人盯住的感觉真是非常不好,所以赵丹容觉得与其被他缠着,还不如自动自觉满足他的好奇心。

就算楼长风其实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而且现在楼长风生气了。

就算他现在依旧这么温顺地、微笑地、迷人地看向赵丹容。

他周身越来越汹涌的怒气却叫赵丹容有些支撑不住。

楼长风不是苏不弃。他有他的性格,他有他的想法,他有他的骄傲。

被那些花那些猪屁股折煞了的骄傲。

赵丹容知道自己错了。

他长吸一口气。

然后走到一边拿了一面镜子,回到楼长风面前,更加轻佻地调笑道:“美人儿~来看看大爷的杰作吧~”

楼长风的眸光一沉身体一僵,眼看就要发火。

赵丹容不由也绷紧了身体,他还真有些没自信面对真正暴怒的楼长风。只有脸上的笑容支撑着未变,色迷迷地看向

楼长风。

楼长风的怒火突然停住了。

他无意识地往镜中掠了一眼,忽然就顿了一顿,又仔细地看向镜中,再看向赵丹容。

然后他收回视线,竟是道了一句:“好。”

楼长风看向赵丹容的那一眼里,有三分惊讶七分激赏,是一种会让肱骨之臣挑梁大将大感荣耀大负重责大力回报的

重量。

赵丹容却只觉那目光太亮太锐太深,叫他很不习惯。

燕燕就更奇了。

她也有些了解楼长风的性格,还真没料到楼长风会在别人在他脸上涂鸦许久后,称赞一句“好”。

“拿水,洗了吧。”赵丹容对燕燕道。

燕燕回神,立刻跑出门去,边道:“好,马上!”

“真是,这么计较干什么。”赵丹容说着走向屋角本就有水有皂的水盆架,端了过来道,“人家可真是把你当哥哥

对待,这么干净的水都怕你用着嫌脏。”

楼长风没说话,随意笑了笑,用巾帕过了水擦脸抹皂。

“暂时安全了。”赵丹容压低了声音道。

楼长风“嗯”了一声,道:“多亏了你乱七八糟的妙招。”

赵丹容就嘿嘿笑了起来。

——在两人走进燕燕房里前,就有人往这头走来。

当赵丹容突然往楼长风身边跨了一步站定,同时也遮住楼长风的身形时,那人就掩了气息站在门外观望。

而当赵丹容将那一大把花全搁在楼长风左肩,盖住楼长风的侧脸时,那人已转到了窗口,想要一瞧究竟。

而当外头那人已经倒吊在窗外房梁上偷窥房内,赵丹容已无法用任何外物遮盖楼长风的脸了,于是他开始在楼长风

脸上画猫画狗画猪。

而他画的也不是阿猫阿狗,而是字。

反手写的字。

隐藏在一堆似是非是的画中,只能用镜子看懂的字。

楼长风看懂了——“窗”、“西北”、“巷”、“程”。

自窗外的树枝间翻进客栈西北的房间,再自那房间紧邻的暗巷逃入隔壁程家。

所以楼长风说了那句“好”。

而就在门外的监视者终于离去时,赵丹容支使燕燕去拿水给楼长风洗脸。其实如果燕燕没有自觉出门打水,赵丹容

也会找个理由让她出去的。

此时监视者离开了,燕燕离开了,赵丹容和楼长风也该离开了。

因为那监视者极可能是回去向四皇子的人报告客栈内的情况。他虽一时无法肯定楼长风的身份,却极可能带领更多

人马来一探究竟。

赵丹容和楼长风迅速迈出房门。

他们必须走。

可却走不了了。

因为一道沉静的人声随着一道沉静的人影出现在房门口。

“你们不用走了。”

第二十五章

邹三水的谋士,白一略。

白一略穿得也像他的名字,一身白衫,略带着些低调的灰色。

他的笑容无疑很给人睿智的感觉。

赵丹容和楼长风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门外有人正在走近,却不料是白一略。

而白一略重复一遍道:“你们不用走了。”

“为什么。”楼长风警惕道。

白一略看着楼长风,表情纹丝未变,看似了然又似浑然不觉道:“你们何必这么着急走。”

赵丹容道:“现在我们必须走。”

白一略道:“的确必须走。但你们走错方向了。”

楼长风一笑道:“那该走向何处。”

白一略道:“跟我走。”

赵丹容惑道:“你?”

白一略道:“对。也就是跟着楼主走。”

赵丹容和楼长风忽然不说话了。

白一略对两人的敏锐赞许地点了点头,笑着压低声线,只说了三个字:“去襄樊。”

赵丹容惊呼:“襄樊陷落了?!”

楼长风却是皱眉沉思了一小会儿,道:“襄樊告急,周资要紧急会见邹楼主?”

白一略看着楼长风畅然一笑,道:“好见地!必是未来栋梁!”

“过奖。白先生才是英姿天纵谋略过人,这才能得邹楼主器重非常。”楼长风微笑道。

白一略却是随意地摇了摇头,略带神秘道:“这种奉承话就不用说了。况且楼主最最器重的谋士也不是我,而是边

杰。”

话未说完,白一略已先行转身。

后头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跟上。

事发突然,众人星夜兼程奔驰百里,赶到樊城。

赶到时已是午夜,一脸疲惫却精神健硕的周资将军带了众多历经血战的将士们亲自在樊城南门口迎接邹三水,场面

极其感人。

或者不该说是感人,而是惨烈。

襄樊城墙上的缺口和焦黑痕迹随处可见,上头倒伏的旗帜和尸体已简略地清理了一番,新鲜的血迹重重叠叠,弥漫

着的硝烟味与腐臭味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将士们大都瘦弱,有累的,也有饿的。衣物也都破损得厉害,污渍汗渍更不必说,连周资将军本人都染了红羽黑头

盔都遮不住的半脸灰黑尘烟。

见到邹三水带领着的近百人马赶至,几乎可算是被朝廷抛弃的樊城众将士虽明知杯水车薪,仍是打心底感到一丝宽

慰,恭迎贵宾似的将众人领进了城。

里头的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剩下些老弱妇孺,都走出家门好奇地看着这近百个不逃反进的陌生人入城。

登上城楼,满目浩荡天地,也是满目疮痍。

应了那句,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周资召了邹三水,与十数将士谋士入了军帐,连夜不出。

赵丹容、楼长风和金钱钱也有幸参与了这场议会,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这次会议,不是让他们说,而是让他们听。

听周资将襄樊周围的地形、敌我兵力部署和我军的作战方略详细介绍一遍,又提出了几套现下可行的对敌策略,以

图突破西燕的包围圈,或者至少稳住如今不胜不败的局面。

襄樊告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西燕数月来的攻势从没有这几日这般急迫。而且西燕此次南下所用的战略部署和战

法和以往大有不同,流动性非常强,行军常叫人捉摸不定,作战快、猛,如同一把迅速挥舞的铁钳,挥到哪就毁到

哪。

襄阳和樊城本在汉水南北两岸,靠一座吊桥贯通,互相应援扶持,历来易守难攻。借鉴了前朝旧事,周资特意下令

将吊桥以数十根腕粗钢索重修加固,并在两侧水中设置了足足六重障碍,阻止敌人通过毁掉吊桥来切断两城的互援

,各个击破。

而这几日,西燕突然改变了将襄阳和樊城团团包围,同时击破的方法,主力兵马啃住了襄阳不放,连日猛攻。

而樊城这边,西燕的人马虽不至于主动进攻,但也日夜监视,随时准备在樊城大力驰援襄阳时背后一击,叩开樊城

的大门,从而直取两城。

因此周资不敢将主力全部驰援襄阳。

那道坚固的吊桥反而成了两城的累赘与威胁,一城破,则另一城亦亡。

痴愚和尚没有跟来。

他有他的十四只宝贝鸡要照顾,何况还有个燕燕。

不过就算他来了,也帮不上忙。

苏不弃也还没来。不过他只是因为不懂武功,受不了武人那种连夜奔驰的苦,晚个几天来。

白一略自然是在场的。在场的还有那个白一略口中邹三水最信任的谋士,边杰。

边杰的年纪不大,最多三十出头。下巴略尖,短短的胡须稀疏而坚硬,看去有些冷峻,锋利倒也不至于,总是给人

一些不近人情的感觉。

原来他早多日就来到了周资营中出谋划策,对于地形和战阵方略的描述,几乎都是边杰代替周资的部将表述的。他

的思路清晰,言辞精准,语速不快,却沉稳有力,一介布衣的气势能压住全场战功赫赫的将士,连周资都认真仔细

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发言。

赵丹容觉得他很能理解为什么周资会亲自迎接邹三水。邹三水本就是楚国至少三大帮派之一的“天雨顾惜楼”楼主

,更有边杰这样杰出的人才在身边,周资自然会对邹三水另眼相看。

会议结束,赵丹容楼长风金钱钱和其余一些不太重要的将士自主将营中退了出来,剩下周资、邹三水、边杰、白一

略等少数几个人继续商议。

他们的住处早已有人安排好了,赵丹容却不大愿意回去睡觉。

反正也过了平日睡觉的时间,何况他是第一次亲临战场,总有些沉闷在心,睡也睡不着的。

金钱钱也是一样。

但金钱钱在这种时候,宁可在床上睁着眼睛数一夜绵羊,也不会像赵丹容这样睡不着就会到处跑的。

因为金钱钱深知一寸光阴一寸金,他这么会赚钱的人怎么会把光阴浪费在半夜里乱逛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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