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轻——青影婆娑
青影婆娑  发于:2012年03月19日

关灯
护眼

云过天似早有所料,悠然一笑,拍马而起,即刻纵身入云,速度竟是丝毫不比柳惊枝差一分一毫。堪堪躲过这势如

破竹的第一击,人已然趁势朝冯少昱这边掠了过来。

柳惊枝一招不得,折身逼上,两人一前一后,快得叫在场之人皆无法看清,更不用说正自发呆的冯少昱。

冯少昱只觉面前一阵风过,人也差点被云过天带了个趔趄。等得站稳之时,已然有一剑当胸而来,从前至后,贯穿

而过,全无犹疑。

冷,刺骨的冷,也难怪,剑刃都穿透了身体,又何来不刺骨。冯少昱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雪白的剑刃,慢慢被渗出液

体染得殷红。再抬头时,对上的是柳惊枝冷得无一丝表情的脸,而那双极美的凤眸里更是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若

做工精致的黑色水晶。原来这双眼近看之下是如此之美,可是为何没有一丝活气呢?他很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或者

问一句为什么,然而那剑刃太冷,他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第十六章

“柳惊枝,人人都说你无心,倒是没有冤枉了你!”云过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讥诮,又似冷然。

柳惊枝?原来美人是叫这个名字么?“轻柳随风惊枝探,菡芙漂碧未著花。”倒真是人如其名,皆美得很。只是,

这无心之说又是何意?……是了,他若是有情有心之人,怎会对自己决绝至此?自己再入不得他的眼,也罪不至死

吧?冯少昱在心头痴痴哀哀地想著,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努力地睁大了眼,想要看清面前之人的表情,希望哪怕

能找出一丝丝对方并非全然绝情的痕迹,然而,任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过了那极致的冷,疼痛便如火舌般燎

烧开来。痛到眼前晕黑,体力也似在随著那血流失落。

不行,自己好像已经站不住了。冯少昱吃力地抬了右手想要触碰眼前之人,对方却陡地放了剑柄绝然地后退了半步

,冯少昱心酸吃力地笑了笑,颓然跪倒。奇怪,太阳明明这么大,为什么天还是越来越暗呢?最后一丝意识抽离的

时候,人亦陷入沉寂的冷暗。

云过天强压住乱窜的真气,在嘴角缓缓扯出一丝笑容来,“这人与你也算同生共死,为了杀我,你竟然真能一剑将

此人刺死,倒不知这冤魂回来之后要怎么找你申诉?”

柳惊枝垂了眼,看不清眼中波澜,似是有变,又似无变,片刻之后才抬起来看向云过天,语气一如既往的全无情绪

:“你已中了我的不息真气,还要再打么?”

云过天脸色阴沉地挪开按在胸口的手,那处赫然是鲜红的血迹。伤口不深,但到底是伤了。

其实打斗之中他掠到冯少昱身后,不为躲避,却是一时兴起,想要藉此试探柳惊枝,看看这草包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在他心中又究竟有多少分量。这二人这许多时日皆同进同出,尤显亲密无间,只要柳惊枝这一剑有片刻心软,他

绝不介意一掌毙了这草包。

然而此时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这一剑不仅全无犹疑,反而来得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自己离那草包近

在咫尺,一时惊慌退走不及,竟生生受了那穿透对方身体而来的剑刃,不息真气亦随之而至。

他们二人交手次数不算少,云过天自然知晓不息真气的厉害。虽然他也有所怀疑,以柳惊枝曾经走火入魔过的情况

来看,他还有不有这个能力使出这极为损耗的招数。但到了此时,自己又不得不信。

无妨,要抓人机会多的是,自己又何苦冒此风险。而且,太早到手不是太没意思了么?云过天神思千回百转,也不

再气恼,只在面上似笑非笑地道,“柳大宫主好手段,云某输得心服口服,此次便就此告辞。”说罢,轻轻一挥手

,便有人牵了马过来。临上马前又吩咐道,“将那家奴放了吧,没了用处带著也是累赘。”

阿全眼睛瞪大得吓人,手脚刚被松开,便用力地从人群里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冲到冯少昱跟前,噗通跪了下去,见

自家少爷胸口处插著把剑一动不动几乎没了气息,想要伸手去碰又犹豫地不敢去碰,仿佛怕真要确认什么似地。只

能嘴徒劳地大张著嘴抽气,眼泪吧嗒吧嗒掉得飞快。等得再抬头时,看向柳惊枝的视线里已充满了憎恶。

云过天打了马从柳惊枝身边经过,也不看他,只望著那一主一仆似感叹又似讥讽地道:“以宫主的心思手段,从今

往后,也不知还能否找到个心心念念一心为你之人?”停了片刻,这才回过头来,用了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柳惊枝,你我二人斗了如许多年,你知道你败在何处么?”

“……”

云过天早料到得不得回应,只冷哼了一声:“你最好在我伤好之前逃得远远的,否则……”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一

干人等纵马而去,不消多时便走得干干净净。

柳惊枝闭了眼,孤零零地站著,下一刻,猛地弯身吐出一口血来。也是,刚刚那一招对自己而言,还是太过牵强了

吧?柳惊枝竭力地平复气息,硬生生将心口的腥甜之气压了回去。这才起身朝那二人走去。

阿全见人走近,又怒又怕,转了身伸开双臂挡在前头,“你,你还想怎样?!”

“……”

“你,你,你,别再靠近了!”阿全的手有些抖了起来,眼见著柳惊枝脸色不善地愈走愈进,二话不说,陡地拔身

而起,闷头就撞了上去。哪知刚到半途,就觉得腰上一麻,噗地一声,人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只能瞪大眼,眼睁

睁看著柳惊枝蹲下身去,伸出手来。阿全眼睛瞪得更大,猛地张嘴大骂:“我家少爷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人都死

了你还不愿放过。亏我们少爷还舍生忘死地救过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

魔头!”

柳惊枝伸出的手终是顿了一顿,如若冰泉的一双眼扫了过来,阿全倒抽了口气,复又硬著脖子回到,“我有说错么

?你要杀便杀,反正少爷走了,我也活不成了,呜呜呜。”

柳惊枝再不看他,只伸手往冯少昱身上疾点几处,便握了那剑柄将剑往外拔。

阿全平生最怕见血,却是头一遭见著了什么叫血如泉涌,若在平常,早就两眼一翻闭过气去。但偏偏此时心中太气

,怎么也晕不过去,只哆哆嗦嗦吸了气,哭得眼泪鼻涕齐齐而下:“少爷,少爷,呜呜呜。”

柳惊枝等得将剑全部拔出,才冷冷觑了阿全一眼,“你再不闭嘴,我便在他身上再扎个窟窿。”

******

眼前是美酒珍馐,怀中是如花美眷,座下是轻歌曼舞,窗外是春日融融,画舫无声划开如镜碧波,漾起千般涟漪。

觥筹交错,鼓乐丝丝,香风阵阵,莺娇燕媚。这边钩子般的一双媚眼儿瞄来,酥了筋骨,那边如玉般的柔荑执盏相

劝,醉了春心。人生,便该是如此呀!自诩风流的年轻公子这般感叹著,满面生风,悠然自得地接过送到唇边的美

酒。

忽地船身一颤,颠颠地抖了起来。咯吱咯吱的沉闷巨响里,船似乎有被颠散的趋势!

“不好啦,船要沉啦!”适才还一片和乐的画舫里随即个个尖叫奔散,美人也好,乐师也罢,连桌带几,乱作一团

。年轻公子刚要起身,就见头顶划过一片阴影,一只立柱轰然倾倒,直往他头上罩来。年轻公子吓得面无人色,抱

头转身便逃,不想那立柱追随而至,重重地压在右边肩头。

“疼,疼,疼!”年轻公子眼前晕了又晕,整个右半边身体几乎麻木,偏偏那船还在颠簸个不停,总也不沉下去,

直压得他要死要活。年轻公子艰难地转头一看,妈呀,右半边胸膛已然被血水浸泡,染红了外衣。再这么耗下去,

自己没被压死,估计也会血流尽而死。想到此节,年轻公子脸色更白,张嘴便喊。

“救命,救命啊!”

无奈大家都在胡乱逃窜,没有一人理会于他。

年轻公子绝望地又喊了几声,已然快有点支撑不住。再次清醒一些的时候,却发觉除了船仍旧颠簸得厉害,四周静

得如若荒坟之地,便是连人影也一个都不见了,仿佛一瞬间全部凭空消失了一般。年轻公子冷汗涔涔,眨了眨眼又

再睁开,还好,不远处似乎还有个人定定立在那里朝他看来。年轻公子心头一喜,忙冲著那人哀哀请求,“好人,

求求你快先救救我,不然,我就真的快死了。”

那人倒像是真听到了他的话,缓缓走了过来。年轻公子满是期冀地望向那人,直到对方走近。

哇,美人,绝世的美人!年轻公子视线几个流转,贪婪盯了那脸,恨不得粘了上去。咦,话又说回来,怎么越看越

觉得这美人如此面熟?唉,管不得这么多了,还是先让人把自己救了才能有命惦念美人不是?这般想著,便又腆了

脸皮说好话,“美人,你长得这般美,果然心地也是极善的。”

哪知此话他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美人脸色骤变,周遭瞬时冷到快要飞雪降霜。

年轻公子惴惴地望了,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哪知美人倒也不多计较,一会儿还在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来。这一笑,生生要将年轻公子的魂魄勾了去。神魂颠倒里

听得美人说话了。

“要救你可以,不过,你这右半边被压住了,怕是要斩了才能行。”美人的语调不轻不重,仿佛在说包子多少钱一

个一般。

“什,什么?”年轻公子还没回神,就见美人不知从何处拽出把锋利的剑来,高高举过头顶。

年轻公子急得死命挣扎,可哪里挣得动一丝半毫,只见那剑刃带著风声噗嗤切了下来,年轻公子只来得及惨嚎了一

声,“美人,饶命!”

冯少昱猛地睁开眼来,大口喘气,额上脸上全是汗。他这是在哪儿,为什么不停地在左左右右地颠簸,颠得他内脏

都要挤成一团,而且,最痛的莫过于右边胸口,简直快要了他的命。冯少昱皱了眉,失了焦距的视线慢慢聚拢,破

破烂烂的青尼顶子,看起来像是马车?是了,刚刚定是自己在做梦,不过,这梦也太吓人了些。不过,好在,自己

从梦里醒了过来。要是没醒,是不是自己就会随著这梦真那么去了?冯少昱后怕地想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口渴乏力

“水……?”咦,怪事,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沙哑无力了?

“少爷,你醒啦!”钻入视线的是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偏偏那脸上的眼还肿得鱼泡一样。阿全?冯少昱不动

神色地歪嘴皱眉,虽说刚刚梦见的美人差点要了他的命,但比起一醒来就要见这么张丑脸,他还是更希望见到美人

一些。

好在,那脸没在他视线里停留多久,便忽地缩了回去,不出片刻,便觉得有人在尝试著将他扶起。

偏偏此时马车一个颠簸,扯动了伤处,冯少昱痛得龇牙咧嘴,差点吐出口血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才就著那碗喝了些水。神智仍是迷蒙,小心翼翼再仰躺而下时,乍一回眼,这才发现车厢对

面还斜斜坐著一人,只静静地盯著车窗之外,并无意回身。侧脸的线条精致优美,被车窗外斑斑驳驳打来的光线衬

得尤为醒目。许是觉察出他的视线,过了一刻,那人终是转过脸来。

梦,梦,梦中那个美人!冯少昱用力眨了眨眼,又再睁开。还在!?老天爷,这玩笑可开大了!

第十七章

有美人看过来反倒第一时间撇开视线,这于向来自诩风流情圣的冯大公子而言还真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正

常,极不正常。

黑眼珠子左右他顾,终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定到阿全脸上,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声:“是回家么?”

阿全听在耳中心头一酸,自家少爷从来跋扈,几时这么小心翼翼过。掉头看了看柳惊枝,对方早已看向车窗之外自

动忽略他们存在。阿全砸了砸嘴,觉得喉中苦涩,这边一回头,又对上自家少爷的满眼期待,心下更是不忍。犹豫

了半晌,终究还是狠心地摇了摇头。

冯少昱眼中一暗,悄悄瞟了车厢对面之人一眼,只觉那伤处更痛得很了,瘪著嘴哼了几声,突地像省起什么似地又

即刻忍住。

近了黄昏,马车才渐渐止了。冯少昱伤重难持加之又不敢呼痛,早在半路上昏睡得朦朦胧胧,只隐约觉得有人将自

己抬出马车,再往后,便又人事不知。

再醒来时,仍是黄昏时候,却不知到了哪日,只知鼻端萦满药香,伤口也不似初时那般疼痛难忍。只是不知为何,

胸口仍是沉闷滞涩,似乎有淤积之症。

冯少昱哪懂这些,只知此时到底好过了很多,便开始心不在焉地张目打量。房间不大,一应家什也算不得精致讲究

,反倒显出些古拙之意来。

冯少昱撇了撇嘴,将视线所及之处皆看了一遍,断定此处该是个年过七旬之人所居,便不再有兴致,收回视线,盯

著帐顶发起呆来。

晚膳时候,阿全照例前来送粥,见床上之人骨碌碌睁著一双眼瞪了过来,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

是的,冯大公子醒来头一件事不是其他,便是觉得肚皮饿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饿。

阿全手一哆嗦,差点将碗打翻,只惊喜而短促地啊了一声,便速速掉头啪嗒啪嗒地又跑了出去。

冯少昱白眼一翻,在肚子里将人从头到脚又剐了一遍,直到搜肠刮肚也没了词汇,这才蔫蔫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而不多时,竟听得有阵阵极有节奏的银铃声由远及近。那铃声霎是悦耳,等得到了门口,间或又听得几声环佩叮

咚,本就满屋的药味中也多了缕似有似无的香味。

冯少昱吸了吸鼻子,瞬间来了精神。以他大少爷久历花丛的经验来看,来者定是位年轻女子,而且,这幽香如缕,

淡雅宜人,定是个美人!

美人!果然是个美人!红衣水袖,色若春花。只是这美人的脾气看上去不太好,手脚貌似也有点重。他不过多看了

两眼,吃了几口眼豆腐,那女子便呼地掀了被子衣衫,纤纤玉指很是有意兼狠意地直戳伤处,漫不经心地问道,“

感觉如何?”

冯少昱哪还再敢看人,只痛的额角冒汗,连连求饶,“姑娘手下留情。”

“放心,死不了!”女子极为鄙薄地觑了他一眼,脆生生丢了一句,便甩手走了,临转身时还嘀咕了一句,“我道

是个什么人物,却原来是个泼皮无赖货,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白费我的手脚。”

冯少昱听在耳中,哑口结舌,悲愤交加。天可怜见的,他这又是得罪了谁了?

******

“心肺之伤倒是没有大碍了,你也知道,真正致命之处不在剑伤。”红衣女子五指将椅子扶手敲得嗒嗒响,话也说

得很不耐烦。她大老远被传唤过来,就是为诊治这么个花花公子?以往这种人到了她手中,从来就是治不好的绝症

,不是也是!

哪知对面的人全不受她的不耐所燃,只淡淡“嗯”了一声。

女子手指一顿,索性将手收回怀间,正色道:“照此情形,你不会是还要帮他将不息真气拔除吧?”

正如女子刚刚所说,致命之处其实不在剑伤,而是在穿胸而过的不息真气。心肺之伤即使疗养好了,但如果散发到

经脉中的不息真气不除,此人又全无内力,迟早心脉尽裂而死。运气好点话,也最多活个一年半载。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