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轻——青影婆娑
青影婆娑  发于:2012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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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在前半句便在冯少昱这里自动消音,后半段听在耳中也全不知其意了。

原来,他早就预计著要救我了,所以,带我来此地也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原来,他对我,也不是全然的无情啊!

冯少昱恍恍惚惚地想著,只觉得由口到心,无一处不美滋滋,无一地不甜腻腻,整个人都如同浸泡在蜜浆中一般。

然而,怕只怕自己刚刚一番作为,早把这原本就不多的情意消磨得一点不剩。

冯少昱瞬间清醒,那本还甜腻的滋味不出一刻全化成苦味,充斥满口,萦绕心头,只恼得冯少昱狠狠敲了自己一把

“少爷?”阿全见著自家少爷明明开始还是一副发呆傻笑模样,这会子又莫名其妙地自己敲了自己一把,有些不放

心地悄声问询。

冯少昱扫了他一眼,本还想迁怒几句,但心头一时之间沉郁到极点,便是连这点心情也没有了。只悻悻地抬了抬手

,“走吧。”

“这么说,少爷您全好了?”

“嗯。”冯少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阿全搓了搓手,自是高兴得很,“那咱们早些回家也好,少爷离家这般久,老爷夫人估计也急了。”

冯少昱眼也未抬,只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跨出石室。虽说此时心境有些复杂,但想著自己呆在此处会有的际遇,仍

是有仿佛逃脱出死囚牢笼一般的感觉。

阿全自是巴不得两人愈早离开那人愈好,立即利索地跟上。

此时一走,再见就不知何时了。

脚步一顿,似又有些犹疑。

然而,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毅然决然,又迈出了脚步。

留他一人在此,无人相伴,无人照顾,不是太可怜了些?

再停。

他若是醒了,以你刚才所作,死一百次也不够他解恨。

再进。

冯少昱心中如同油煎,焦灼不堪。只怕是他前世造了什么罪孽,又或是这辈子桃花太盛做多了负心薄幸之事,落得

为这么个要命的人物牵肠挂肚,想惦记又不敢惦记。

美人啊美人,你莫不是上天特地派来整治我的?

自家少爷眉皱得山高,走走停停,要走不走,要留不留,看得阿全直傻眼。“少爷?”

冯少昱听得这声,终是顿下身来,猛地一跺脚,飞快地又回身而去,只丢下一句,“在此处等我!”

面色不如先前灰白,摸一摸那露在外处的手指,泛著些许暖意,总算也有了几分人气。兴许是累了,兴许是困了,

虽说仍是眉尖微颦,但到底呼吸绵润,显出几分安逸来。这般看去,便如同一幅静止的画卷般,恬淡优美,叫人不

忍移开视线。只有自己知道,那看似优雅如蝶翅般的眼睫下的双眼,冷起来时是个什么刺心模样。

冯少昱叹了口气,替人将衣物拢了拢,这才摸索著从脖间解下一枚玉坠来,暖暖地放入对方手心之中。“你若是觉

得心中不解气,便依照这个来找我吧,兴许我们还能因此见上一面呢。到那时,你若是要打要杀,我便再不躲一下

,也再不逃一下。”冯少昱这般说著,眼圈不由得热热地红了起来,过了片刻复又笑笑,“又或者你哪日气消了,

如果能想起有我这么个人,倒也是件难得之事。”

说了这两句,竟再也找不出可说之话,便握紧了那五只收拢,停了一阵,终是起身去了。

******

热热闹闹生意红火的客来居进来两个愁眉苦脸之人。一人是自己愁自己,犯了相思之疾。一人是一路挨骂挨训,成

了出气之包。

两人进了店,要了房,便在堂下用膳。掌柜的鞍前马后,伺候得冷汗伶仃。

忽地店中又来了一班人马,个个趾高气昂,神清气爽,走在前头之人形若春风有韵,色如春花有香,算不得绝色,

却自有段引人的风姿。只静静地淡淡地往那处一站,就引得众人争相引颈。

“堂主,此间客多,是不是……”

那人微微一抬手,径直向柜台走去。“掌柜的,排几间上房。”声音清润,如泉水叮咚。

有美人可看,冯大公子可是从无错漏,只是这回却有些意外,只是闷头吃饭,大略也只粗粗看了一眼,便又埋进碟

碗之中,还兼之食之无味。

是以,直到那班人马嘈嘈杂杂上了楼去,两人都还是全无反应。倒是旁边一桌的一个粗黑汉子咂了咂嘴,压低了声

音与同桌道,“看到没,现在幽云山庄可都是这个阮堂主执事啦。”

“哦,怎么回事?”同桌的人来了兴致,放了酒盅打听。

“江湖上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粗黑汉子诧异万分,见对方一脸无辜,这才咳了咳,“唉,你也不是江湖中人

,不知道也是难免。”

“呵呵,倒是请教兄弟多说说,小弟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是最爱听这江湖轶事。”

黑衣汉子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倒还真算得上是‘异’事。你道如何,传言那幽云山庄云过天不知怎的,竟然看

上了青灵碧幽宫那个魔头,假借追捕之名,想将人幽闭庄中,不料,却反被人伤。弄得全庄上下人心尽失,现下只

怕已被软禁庄中,再不得出户。”

这一席话只听得对面之人目瞪口呆,更是叫冯少昱听得心头打鼓,竖起了耳朵。

“倒是这阮堂主,几年前便在魔中潜伏,对铲除魔教立有不世之功。今次见自家庄主如此,自只大义灭亲,一把挑

起幽云山庄这一大正宗大梁。不过,我看这模样,气势倒是有几分的,只是……到底阴柔了些。”

对面之人听得只点头,又问道,“那此次这位阮堂主带人来此,又是何意?”

“自然是发现了魔教余孽藏匿之所,前来绞杀!”

呛啷一声脆响,是碗碟落地的声音,引得一堂子人全朝声源之地望去。

就见一年轻公子黑著张俊脸朝一粗黑汉子问道,“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粗黑汉子诧异抬头,瞧著眼前乃是个软脚虾般的公子哥儿,不屑地道:“真又怎地,不真又怎地?”

冯少昱鼓了鼓起,模样倒是有了,回出来的话却叫人嗤笑不已,“真的话,我此时便走!”

第二十二章

望著!辘辘沿著昨日才来的路往回赶的车,阿全不满意,应该是说很不满意。好不容易出了火坑离了冰山,又这么

巴巴地上赶著往回送,这算个什么意思?不过,对于自家少爷的禀性,阿全是再了解不过了。平日里顺风顺水顺惯

了的,越是那亏吃得多的,越是那捞不著的,便越是惦念、越是不舍。说好听的算个痴情,说难听点那便是贱骨头

。他有预感,这次少爷搞不好是真搭进去了,至于是不是连命也要搭进去,那就得看天命了。

两人催了马夫紧赶,差点没将马累死,这才在一日内赶回那处小院,不料还没等得进那院门,就被一帮不知从哪儿

冒出的人围了个死紧,冯少昱别人不认识,但那个一马当先满脸要笑不笑神情的人却不会看走了眼。

“多亏了冯大公子带路,否则,就凭在下的本事,要找到这么个隐蔽处所只怕还要花些时日。”阮灵溪表情很是淡

然,甚至可以说得上肃穆,没有丝毫让人讨厌的自得神情。

然而,自不自得他管不了,但这般险恶下了圈套让人跳就是罪大恶极!冯少昱脸色惨白,跳起脚来刚要骂人,就见

阮灵溪一个眼色,两个壮汉便一左一右跳将出来,死死制住了他两条胳膊,嘴里也即刻被塞了个不知什么的东西,

只觉一股汗味扑鼻而来,差点将他熏晕过去,急了转目四看,阿全也是同等待遇,心里这才好受了点,改为对罪魁

祸首怒目而视。

阮灵溪也不再多废话,手一挥,嗖嗖嗖,人影四分,这一大帮子黑衣人瞬间便埋入小院四处的角落里,瞧不见行迹

这些人看样子身手不凡兼之训练有素,怕是极不好对付的。冯少昱心中大急,两日将过,也不知柳惊枝现下如何,

只祈求上天,最好是美人一气之下离了此地前去寻他复仇最好。

不出一刻,便有人悄无声息地跃出院墙来,俯身在地,轻轻摇头。

没找到人?冯少昱虽说心中松下片刻,到底也纳闷,人上哪儿去了?莫不是……还晕在石室里?这么一想,顿时又

心惊胆颤起来,都快两日了,若是还晕在那处……

你个笨蛋,当时怎地就那么放心地走了呢?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便是拿一辈子来悔都嫌不够!

本是还没确定之事,冯少昱却早已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遍,挣动著,只恨不得能立刻冲将进去。

阮灵溪也不知在想什么,立了片刻,这才慢慢踱到冯少昱跟前。

“说吧,人去哪儿?”语气很随和,仿佛在闲话家常。

“呜呜呜呜!”冯少昱又气又急,堵了破布巾的嘴也讲不出什么囫囵话来。

阮灵溪很是好心地替他将那布巾扯了,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没了东西堵嘴,冯少昱喘了几口气,脑瓜子一冷,反倒不知该说点什么,傻站了一会,心口不知缘何竟升起股难言

的懊恼沉郁来,垂了脑袋道:“你不用费心了,人,早就死了。”

“听说我来剿杀你便这般风疾火燎往此处赶,若说人早死了,你骗三岁小儿么?”撒谎都不高明,阮灵溪是真不知

,素来挑剔至极的那人怎么忍受得了跟这么个满肚费草的人扯到一块儿。

“我干嘛要骗你,他为了救我,自己死了。”冯少昱这般说著,仿佛真眼睁睁见到人死了般,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

来。

阮灵溪终是忍不住嗤笑一声,“他那种无心之人会为救人殒命?便是即刻在他面前杀上个成百上千他也照旧可以连

眼都不眨一眨。你以为你是谁。”

中间那话他姑且可以相信,但自己于美人而言却绝绝对对是不同的,更何况,他也不稀罕这奸诈小人知道美人的好

,美人还就是救他了怎样。冯少昱些微翻了翻眼皮,一副不屑模样:“你可不要小看了本少爷,实话告诉你,他早

就是我的人了。”

“是么?”阮灵溪此回倒是没再嗤笑,只盯了眼前之人左右一阵打量。

“自……然。”这话回得不算很有底气。不过回头想想,两人睡也睡过了,说是自己的人,应该也不为过吧?

阮灵溪脸上忽地显出些悚人笑意来,“既然如此,那你肯定是打死也不会告诉我人在何处咯?”

“你想怎样?”冯少昱忽地警觉起来,深悔刚刚不该得意过甚。

“不怎样,既然你这么要紧的人物都说人死了,我只好把这地方一把火烧了,了了他生前心愿。”

阮灵溪微一抬下巴,跳跳黑影四散而开,不一会便抱来干柴沿著院墙一溜儿排开。

冯少昱自然知道这不可能是柳惊枝生前的什么心愿,这小人不过是想藉此逼他说实话而已,心中气急交加:“他早

就不是那个什么教主了,你何苦这般步步紧逼,非要置人于死地!”

“你不是说人早死了么?现在何苦又赖本堂主置人于死地呢?”

冯少昱被这一下反问得哑口无言,气得直喘气。

阮灵溪只当没看见,语气一如既往地优雅,“因为他人不死,便会有人心不死,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冯少昱几乎要怒吼出声,耳听得一声令下“烧!”身体一挣而起,差点就摆脱了两个高手

的钳制,可惜也只是差点而已。

干柴劈里啪啦地爆出点点火星,不出一刻火舌舔著浓黑的烟柱,慢慢将院墙一层一层剥离,阮灵溪望著那火光出神

了片刻,见冯少昱仍自挣扎不已,忽地道,“倒也是个用心的,真这般不舍,就一同去了如何。他若真在里边,本

堂主倒是可以成全了你这份用心。”

那话音刚落,冯少昱便觉得两臂一松,本还加注在身的千钧重力瞬时间卸了个干净,人一时之间竟还怔怔地不知发

生何事。

阮灵溪面上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眼光里却藏了绵密的针刺一般,“怎么,不打算进去了?”

冯少昱一惊,回头再望向那火海,心头本能地犹豫。正当此时,忽地有什么在火中爆裂开来,发出一声震响,吓得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阮灵溪嘴角微扬,火光映著那笑颜,明明该是温暖沁人的,却透著点莫名的讥诮疯癫。柳惊枝,你究竟哪里好了。

眼高于顶,将一干人等踏于脚下,不曾正眼瞧过一人,更不曾将任何一人放在心上,所以,你也只配这般孤单地死

去。便是连这么个草包都会在关键时刻弃你而去,你活著本也没什么含义。庄主,我真该带你来看看眼前这情形,

看看自己那种盲目不顾是多么不值,多么可笑!

忽地听得一声惊呼,有什么从身旁一窜而过,呼啦一声,将那烧得摇摇晃晃的大门撞得歪了半边,瞬间堙没火海。

阮灵溪看得清楚,那窜过去的不是那草包还有谁?

阮灵溪脸色一沉,见手下正要上前,伸手一栏,脸上的表情有些阴狠:“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在里头呆多久。

热!烫!呛!眼睛根本没法睁开,四周都是火热的灼烫和烧焦的味道,冯少昱只能凭著记忆往石室那个方向摸去。

好在往里走一些,火势还未蔓延得太开,眼睛终是看得清楚些了。

然而,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跌跌撞撞继续往里,绕过弯门,往那处小阁楼走去。越是靠近,心头越是跳动得厉害。既希望人在里头,又希望人

不在里头。

然而,等得他真正到了那石室外头的小间,那处早已被大火吞噬得彻底,门窗被烧得干裂翘起,发出哧哧的声响。

也难怪,这小小一处院所,只要是有房屋的地方都被架上了干柴焚烧,哪会有一处幸免?

冯少昱绝望地软倒在地,一时悲从中来,覆在那处呜呜地哭起来,哪里还顾著那已然越烧越旺的火苗。

“有空哭倒不如腾点时间逃命,否则这般跟进来的人岂不是太傻?”

不要和本大少爷说话,正伤心著呢。冯少昱伏在那处,哭得更响。猛地有什么扣上肩头,身体一轻,也不管他愿意

或是不愿,人已腾空而起。只觉耳边风声猎猎,隐隐有什么熟悉的香味蔓延看来,淡淡地,刻意去追寻,却又追不

到了。

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等得再落地时,这才看到,眼前那袭素色衣摆似乎也很熟悉。有人好像偏爱此种颜色的衣衫,

一时之间,心中鼓噪得愈发强烈,视线缓缓上移。

柔韧纤瘦的腰身,恰恰好盈盈一抱。虽说未束腰带,却更显几分恣意风流。这把细腰,自己是绝对百分之百肯定抱

过的。

视线再往上,墨黑的发还带著几分湿意,发尾微微曲卷著,偶尔滴下一滴水珠子来,将素色的衣衫染上点点湿痕。

这发该是刚及腰间,自己也是绝对百分之百肯定摸过的。

视线再往上,衣襟半开,修长的颈项显露无余,连著尖翘的下颚,缓缓滑上红润的双唇。那味道仿佛还萦绕鼻端,

留在舌尖,甜甜腻腻,无法消散。自己是绝对百分之百肯定尝过的。

视线在往上,却已经不敢往上了,仿佛预期了会从那眼眸里看到什么神情一般。冯少昱眼睛一低,忽地伸手搂了对

方左脚,啪嗒啪嗒又掉下泪来,“呜呜呜,你,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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