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龙大哥不记得了，可有些事，却还是想说于龙大哥知道。”聂彩樱站起身，背对着龙在渊，开口说道，“几个月前，林凤升来我家提亲，我本是不愿意。后来我家有一批送往京城的货物托镖给海威镖局。谁想林凤升竟然买通劫匪，在半道上给劫了。爹爹知道此事，气得半死，却又奈何他不得。我家都是姐妹，并无男丁继承家业。林凤升百般逼迫，爹爹无可奈何，只好将我嫁给他。而与他成亲后没多久，他就夺了我聂家十数间铺子，如今的江南织造聂家，已经成了个空壳子……”

一边说，那珠泪一边成串的滑落。

“我虽然嫁给林凤升，但我的心……”说道此事，聂彩樱又急忙住口，只是拿了眼神哀怨的看着龙在渊。花容月貌，梨花带泪，任铁人看了也要动心。

龙在渊心中叹然，偌大聂家，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令人同情？但却不敢表露半分，只是一味装作茫然无辜的模样，看着聂彩樱。仿佛对方所说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昨日，林凤升与镖师们商议，要在今天比武之时，暗中设下埋伏，要加害二少爷……虽不知你能不能听懂，可眼下并无其他人可帮我传话，只好说于你知道。你可记得，一定告诉二少爷，让他多加小心……”

说道此处，聂彩樱上前，伸手拉住龙在渊手，殷殷切切，百般叮嘱。

“往事无可追，我已对不起你，若对你们龙家有所帮助，也可抵消我对你的愧疚。”说完缓缓抽出手，双眼含泪，“就此别过，往龙大哥……珍重……”

最后两字，已是梗咽不成言，说完便匆匆带着丫鬟离去。留下龙在渊一人，若有所思。

“这个聂家二小姐，倒真是对你情深意重。”突然，头顶传来说话声。龙在渊抬头一看，只见白重霏坐在树上，青色身影掩盖在重重树荫之中，若不细看，竟不能发现那里隐藏着一个人。

“白兄何时来的？”龙在渊抬头问道。

“我见那聂小姐匆匆而来，坐在水边长吁短叹，还以为她想不开要投湖。正欲搭救，就看见小丫鬟拉着你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轻巧的跳下书。树影未动，人已落在地上。

“……是我对不起她……”沉默良久，也只能如此说。

22.交锋

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锣响，二人对视一眼。

“比武应该快开始，我先走一步，白兄自便。”

白重霏挥挥手，转身离去。

耀武堂早就搬空，中间搭了一三尺高台，方圆约莫丈五。除龙在野和林凤升以外，余下众人皆随便找地方，或站或坐，没有定数。

龙在渊站在人群中稍稍偏院的地方，看着台上二人。忽然，他觉得有人轻轻拍了肩膀一下，扭头一撇，却是一张没见过的呲牙咧嘴的脸。

“白兄的品味……真是独特……”龙在渊嘴角抽抽，低声说道。

白重霏龅牙豁嘴，丑得出奇。猫着腰站在龙在渊身边，也不说话，脑袋微微晃动，一副正儿八经看热闹的模样。

龙在渊瞧得有趣，径直拿眼睛盯着白重霏看。感受到对方的眼神，白重霏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若不是盯着面具，脸颊还真有些发烫。而就在此时，龙在渊转眼一撇，却看到人群里有两个人影闪过。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两人双手紧握，从手心离露出一些东西。

“那是……”他瞪大了眼睛，还没看分明，那二人在人群中左右穿梭，便不见了。

再抬眼看台上对峙的二人，龙在野一脸肃穆。林凤升一脸倦容，分明精神有些不济。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焦急之意，甚至还隐隐带着得意之色。

“难道真如聂小姐所说，刚才那几个人打算比武途中暗算二弟？”这样想着，心中有些焦急。再联想到林凤升对白重霏的龌龊心思，浑身杀意便再也按捺不住。

白重霏见身边这人莫名怒火盈身，便上前拉了龙在渊，走到僻静处。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何生气，可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傻子！你见过这么……杀气腾腾的傻子么？”

龙在渊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敛去一身杀意。

“怎么回事，你发现什么了？”

将方才之事讲了，白重霏沉吟片刻，说道：“我倒是有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着又抬头看了龙在渊一眼，“只不过你这样子，太引人注意……”

一炷香之后，龙在渊顶着一脸麻子，站在龅牙豁嘴的白重霏身边。

龙在渊嘴角抽抽，小声问道：“你一定要弄成这个样子么？”

“白某品味就这水平，龙大少觉得不好看，可以自己弄。”

龙在渊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心中嘀咕，还挺小气。

一声锣响，比武开始。龙在野持剑，林凤升用刀。二人站在台上，相互用眼神打量着对方。一时之间，原本纷扰嘈杂的耀武堂安静下来，众人皆屏气吞声，等着这一场决定两家命运的打斗。

突然，林凤升右手微微翻转，右脚向前一迈，刀锋从左至右斜向上撩出，刀锋直指龙在野喉间而去。

一开始便是杀着，林家家传“神鬼刀法”第一式——天门中断。

而龙在渊并不慌张，右脚在地上画个半圆，反身向后踏出，低头猫腰，错过刀锋。而手中长剑随着身体转过，在空中画出一道清辉。只听得“噌”一声龙吟般清响，剑尖隔开林凤升的刀锋。

一招未得手，接着又是一招。

只见林凤升趁龙在渊身形为立稳之际，顺势转身，手中九环刀追着龙在野的后背砍去。神鬼刀法第三式——飞火流星。而龙在野仿佛背后长着眼睛，那如水青锋反着向后划去，贴在背上，正好堵上九环刀的来路。

刀剑相撞，一声清响，二人立刻跳开。你来我往两招试探，二人功夫皆在伯仲之间。但论起经验和内力，却还是林凤升稍胜一筹。

此后，林凤升微一口气，如电光石火一般突然出手，对着龙在野就是“刷刷刷”三招。

俗话说，“刀走白，剑走黑”。是说刀法讲求势大力沉，浑厚精纯，招式大开大阖；而剑招却讲求灵动飘逸，剑走偏锋。看林凤升手中九环刀，一刀比一刀快，力道极强，在空中舞得是虎虎生风，颇有些霸气。再看龙在野，手中长剑如如云蛟龙一般，上下飞舞，灵动且飘逸。一个仗着势大力沉，一个仗着身法矫健，一时之间，难道胜负。

“这林凤升虽说就是个人渣，可功夫着实不错。”龙在渊说道。他双眉微微皱着，若不是隔着面具，定能看到脸上一抹担忧之色。

“你二弟虽然功夫不弱，但说到底还是差些火候。”白重霏摸着下巴，沉吟道。

“灵动有余，劲力却是不足。”龙在渊说。

“龙大少倒还有些见识。虽然老话说剑走黑，可真正上乘的剑法，却是以拙朴着称。一招一式，既不拖泥带水，也不画蛇添足。收放自如，恰到好处。”

“哦？听你这么说，像是见识过这样的剑法？”

“那是当然，不但见过，还跟他比试过。结果白某三战三败，自叹不如。”

“但不知所说何人？”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就是望龙门岳掌门的大弟子——苏文黎。年轻一辈中他的剑法，可称当世第一。”

说话间，场中情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林凤升疾奔几步，巨刀当头向龙在野劈下，龙在野急忙举剑相迎。一时间，二人胶着站在一处。林凤升妄图用力量压制龙在野，而龙在野施展巧劲，避其锋芒，用剑刃托出刀身。僵持得久了，二人均感觉有些吃力。可比武整到紧要关头，若是输了这一招，则气势败也。因此上二人咬紧牙关，拒不相让。

未过一会儿，林凤升突然感到从背上蔓延开一阵酸痛。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什么病症，竟在此时发作。龙在野见对方面露痛苦之色，不禁喜上心头。以为对方体力不支，遂用力猛磕剑尖。一股劲力从剑身荡开，林凤升招架不住，顿时虎口发麻，九环刀几乎脱手而去。

龙在野见一招得手，并不退却，挽个剑花，“刷刷刷”三剑，分上、中、下路向林凤升接连刺去。这招有个名堂，叫做“流星赶月”，剑速极快，三剑几乎一气呵成。瞬间，林凤升就似包裹在一团见光之中。顾得了伤却顾不了下，于是只好使个“驴滚坡”，就势往地上一倒，轱辘向旁边一滚。虽说是躲过了三剑，可姿势着实难看，气势也弱了。

“好！”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龙在野这三剑虽说力道不足，但胜在姿势潇洒，气势正旺。借着这股气势，未等林凤升站起，便又是接二连三挽起阵阵寒光

几番功夫下来，直杀得林凤升顾此失彼，只剩招架之功却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就要落败，林凤升急忙向暗处打了一个手势。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而躲在暗处的几人，见林凤升手势，立刻扬手。只听得空中传来“噌”的一声清响，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劲射而出，直奔龙在野当胸而去。

“遭了！”龙白二人同时惊呼一声。再看场中，情势立转。

龙在野手握长剑，正欲做最后一击。突然，只觉心口一痛，立刻真气不济，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强忍剧痛挥出一剑，被林凤升轻松躲过。二人分离两旁，之前林凤升那颓败之势已然止住，又是一脸傲然。而龙在野失了机会，心中懊恼不说，那阵疼痛却经久不去。更有甚者，体内真气停滞，郁结在胸口。喉头泛甜，一阵血腥味涌了上来。

“不好，岔了真气，只怕要遭！”

还来不及二人做出反应，林凤升刀锋一转，立刻想龙在野杀了过去。龙在野只好举剑迎敌，然而情势却出现一边倒。此时龙在野内息翻腾，头痛欲裂，四肢虚浮，几乎连剑也抓不住。

林凤升看在眼里，暗自窃喜。

“看这小子，最多十招，必败无疑。”

而另一边，白重霏暗地向龙在渊使了一个颜色，便悄然而去。转到比武场后面，在靠近林凤升这边，果然蹲着两个人。着不起眼的灰色短打，看着台上龙在野的颓势，暗自得意。

白重霏绕到两人身后，抬手在二人肩上一拍。

“两位兄台。”

二人顿时警觉，回过头来一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两人转过头去，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呲牙咧嘴的怪人。二人心中一惊，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阵白色粉末扑面而来。

“中暗算了……”二人心中想着，跟着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白重霏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将二人拖入高台边柱子后面藏好。周身搜了搜，从靴筒中搜出两柄飞刀。

掂在手中，回到龙在渊身边，将其中一柄飞刀塞到龙在渊的手里。再看台上，正是情急。龙在野被林凤升逼到角落，眼看就要跌落台上。白重霏见了，从百宝囊中摸出一物，正要向台上扔去。龙在渊忽然伸出手，抓住白重霏胳膊。

“等一等！”

“再等你弟弟就死了——”白重霏一边说着，一边欲挣脱龙在渊。

“放心，在野还有后招。”

23.落败

白重霏扭头，见龙在渊眼神平静，并不十分担心。想到这里，便退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龙在野已被逼到绝境，之间他一脚勾住台边栏绳，一脚蹬在高台边缘，摇摇欲坠。林凤升见了，冷笑一声，抽出长刀，当胸就是一刀。

台下众人皆惊呼出声。

而此时，龙在野却突然双脚一点，一个旱地拔葱纵地而起，从林凤升头顶翻过。还未落地，空中双脚一剪，身体侧翻，右手长剑瞬间刺出，正对林凤升后背灵台穴。此招乃是龙家家传剑法“灵虚剑法”最后一招——仙鹿回头。此穴若是刺中，非死即残。

台下众人再次惊呼，眼看林凤升就要变成龙在野剑下亡魂。

“就现在！”人声鼎沸中，龙在渊在白重霏耳边吼了一句，然后拔腿向台上奔去。

白重霏满心困惑，然而时机不得人，他只好扣住雷火弹，向台上扔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白烟弥漫，笼罩了整个耀武堂。

“什么人！”

众人大呼，场面纷乱不堪。

“啊啊啊——”白烟弥漫中，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众人更是慌乱。

“大家不要惊慌！”眼见儿子即将获胜，却出了这样的事，龙笑海心中恼怒异常。然而作为主人，却又不得不站出来收拾残局。

待白烟渐渐散去，众人重新安静下来。当台上情形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举目皆惊。

只见龙在野倒在一旁，晕迷不醒。距离他脖子不到一存的地上，斜斜插着一柄飞刀。而再看台中，只见林凤升捂着自己的裆部，哀嚎连连。他的下身不停有鲜血溢出，地上身上满是鲜血。再一看时，他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奄奄一息。他被人阉了。

“少——少爷——”林家人急忙冲到台上，将林凤升扶起。

“这……这是？”台下早就眼见的人发现龙在野脖子边的飞刀，伸手捡起来。

只见刀身上刻着一个阳线的“林”，而林凤升身边，也同样有这样一柄飞刀。

“这不是林家镖师随身的柳叶飞刀么？”有人认出，失声叫道。

一瞬间，满座哗然。众人亲眼所见，龙在野一招即将得手，却突然出事。而此时龙在野晕迷不醒，脖子边插着一把林家的刀。而林少爷更是被自家的刀给阉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啪嗒”一声，似有重物落地。众人转眼一看，两个林家的镖师不知被谁扔在台上，昏迷不醒。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龙笑海突然站了起来。

“哼哼……你们林家简直是欺人太甚！表面说好公平比武，却有人暗中设下埋伏，想趁机暗算我儿！”

林家众人见林凤升已经昏死过去，没了主心骨。而他们偷袭失手，正是心虚，一时之间竟缄默不语。

“好！好！好！”龙笑海见林家的人并不反驳，气焰更胜，“诸位都看见了吧！海威镖局包藏祸心，明是一盆火，暗地一把刀！说好公平比武，却暗地设下圈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作自受。老天有眼，才让海威镖局阴谋大白于天下！如此做派，如何令江湖中人信服！”

“没错，刚才我们都看见了。若不是林家暗中使坏，龙二少爷就要赢了。”

“此等小人，还开什么镖局？只怕镖局也不是什么清白营生！”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附和。

“哼哼……”躲在人群中的龙在渊冷笑一声，“我这二叔，别的本事没有，惺惺作态道貌岸然倒是厉害得很。”

“你龙大少不差啊。”白重霏站在身后，冷笑着说，“偏要挑龙在野得势之时出手，不就是为了把事情嫁祸在林家头上么？若是刚才龙在野危机之下出手，只怕现在蒙受诘难的会是你龙家吧。”

龙在渊微微转头，看着白重霏，却并不否认。

“为了扳倒对手，兄弟也可以利用，龙大少倒真不愧是机关算尽。你二弟最后那一招仙鹿回头，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吧。”